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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有病》第129章
第129章 跟她玩玩而已

 史曜乾的話一出,語氣中都帶著哭腔,似乎是沒能忍住疼。

 眼見著顏天真詢問他,他便仰頭看著顏天真,任由淚珠滑落眼角,那目光之中一派氤氳霧氣,頗為楚楚可憐。

 「疼死了……」

 他動了動手指,似乎想要起身,才撐起了上半截身子,便又趴了回去。

 「郡主,我真的好疼,渾身都疼,跟散架了似的,連動彈都覺得艱難……」

 顏天真見著他這副委屈樣,悠悠嘆息一聲:「誰讓你剛才去撲上雲渺的,他能不對你動手就怪了。」

 「我……原本是想要抱上郡主你的,你躲開了,我又收不住腳,就那麼撲向了你身後的太子殿下。」

 鳳雲渺將他的話聽在耳中,桃花美目眯了眯,「你方才說,你是想撲天真?」

 他的語氣雖然並無多大起伏,聲線卻十分清涼,能讓人清晰地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佳。

 他話音落下,便邁著輕快的步子,兩步走到了史曜乾身旁。

 史曜乾此刻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說錯了話,鳳雲渺必定會再補上一腳。

 「我對郡主當真沒有非分之想!」他連忙解釋著道,「方才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我的情緒是被恐慌所支配,看到郡主,便覺得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下意識想要抓牢這根稻草。」

 「是麼。」鳳雲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你覺得本宮要不要相信你這番話?」

 「太子殿下為何不信我的話?」

 「你看起來可不太老實。」鳳雲渺不咸不淡道,「本宮方才下手輕了,覺得這心中不太解氣,為了讓本宮心情舒暢些,你再做個小小的犧牲可好?」

 話音落下,鳳雲渺當即抬起了靴子,想要朝著他的臉上踩去。

 史曜乾一聲驚呼,慌忙抬手去擋臉。

 同一時刻,身後的顏天真迅速出手,抱上了鳳雲渺的腰身,稍稍一使勁便將他往後帶了一步,讓他那一靴子沒能落在史曜乾臉上。

 「雲渺,別跟他一般見識,他都被你拍成這樣了,再補上一腳可就真殘廢了。」

 「殘廢了?那也無妨,正好不用帶著他隨行,扔路邊就成了。」

 「他已經吃了教訓了。看他方才嚇得不輕,你再這麼踩下去,雙重打擊下來,他多半是得崩潰。」

 鳳雲渺聞言,站直了身子,輕瞥了一眼顏天真,開口的語氣難得清冷了些,「你在替他說好話,是心疼他?」

 顏天真望進他那雙桃花美目之中,裡頭似乎一點一點的匯聚了一汪寒池。

 這是把不高興全寫在臉上了。

 「我心疼他個屁?我只是覺得教訓人該有個度。」

 「我並不覺得這樣的懲罰哪裡重,我看他像極了無病呻吟。」鳳雲渺說到這兒,轉過了身,語氣不咸不淡,「我不想因為外人與你爭,再有下回,我會直接擰斷他的手,或許我也該去跟雪楓討教討教分筋錯骨手。」

 話音落下,便邁開了步子。

 「真生氣了。」

 顏天真嘀咕了一聲,低頭望著史曜乾,「我該說你什麼才好?我最後再給你一次忠告,不要試圖與我有任何肢體接觸,哪怕碰一下也不成,你現在曉得雲渺脾氣有多不好,被拍在牆上的滋味如何?你自個說說。」

 史曜乾眸光裡的水霧未散,似乎是有些欲哭無淚,「太子殿下為何如此不通情達理……」

 「你不如反省一下自己。莫非你每次受到驚嚇都要隨便找個人來抱?你不覺得這樣會顯得有些唐突麼?好在我也不是個特小氣的,瞅著你挺倒霉,也不想與你計較。」

 「郡主,我……還是渾身都疼,你能不能找兩個人來抬我?」

 顏天真:「……」

 被史曜乾那雙含著淚光的月牙眸注視著,她看清了那目光裡有的只是求助與無奈。

 也是,若她把他丟這不管,便沒有人會來管他了。

 瞅著這小白蓮花有些可憐。

 於是乎,顏天真喊來了兩人,讓那兩人將史曜乾從地上扶起,抬到了屋子裡的榻上。

 顏天真也進了屋。

 因為她還有問題要問。

 然而,一進屋,她便敏銳地嗅到空氣中浮動的淡淡香氣,不是植物之香,不是食物之香,只嗅了些許進鼻子裡,便覺得神智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性,當即後退到了房門外,朝著喊來的兩人道:「這間屋子裡興許殘留了迷魂香,不宜久留,將他抬到隔壁屋去!」

 顏天真話音落下,兩人便將史曜乾轉移到了隔壁屋子裡的軟榻上。

 「我好像稍微緩過來了點,能自己動一動了……」坐於軟榻上的史曜乾動了動四肢,道,「郡主方才說,我那間屋子裡有迷魂香殘留?」

 顏天真道:「莫非你沒聞出來你那屋子裡的古怪味道?」

 「郡主若是不說,我還真的就忽略了此事,我方才之所以大聲驚呼,是因為在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了眼前有人影晃動,依稀還能聽見女子的笑聲,我睜開眼去看,便見眼前站著一名穿著花俏的女子,今日我在樓下喝茶時,聽人提起了一位叫花寡婦的女子,聯想到了那花寡婦,頓時嚇得我一身冷汗。」

 「那花寡婦竟然先看上你了……」顏天真面上掛著的笑容有些玩味,「你還能來得及大聲呼救,倒也挺不容易。」

 「我隱約記得那花寡婦的相貌不賴,聲音也好聽,她靠近了我的床頭,勾引的意味十分明顯,可我一想起花寡婦便覺得害怕,無奈之下,我只能先假意與她客套,趁著她不防備才大聲呼救,我砸碎了屋子裡的東西,為的就是阻攔她上前來抓我。」

 顏天真聞言,陷入了思索。

 方才不遠處就聽到一陣噼裡啪啦響,原來是史曜乾拿東西去砸那花寡婦,拖延她的腳步。

 「我需要你跟我描述描述那花寡婦的特點。」顏天真道,「她朝著你下手沒成功,或許會將目標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她……很妖嬈。」史曜乾頓了頓,道,「容顏雖然比不上郡主你,卻比郡主你更有風情,聲音嬌媚,花枝招展,一身碎花衣裙,我也就只記得這些了。」

 頓了頓,他又道:「當時我嚇壞了,下意識地拿著東西就去砸她,不想讓她靠近我,也就沒認真去看她的模樣,只管著呼救,之後我聽到了屋外的腳步聲,便猜測是有人要來解救我。那花寡婦一聽到聲音便也跑了。」

 顏天真挑了挑眉。

 聽史曜乾的描述,果真是一個相貌不賴且風情萬種的女子。

 難怪能對那麼多男子下手成功。

 美色,多少人過不去的一個劫啊。

 「你小子走運了啊。」顏天真衝著史曜乾道,「興許你的這番容貌也將她給迷惑了片刻,否則,我不覺得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能從她手裡逃出來。」

 「我曉得自己的相貌也是極其好看的。」史曜乾低垂著眉目,道,「我應該比她生得好看。我曉得自己空有一身好皮囊,其他的一無是處,除了容貌之外,我再也沒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優點了。」

 「好像是這樣。」顏天真起了身,「你好好休息罷,再小睡一會兒就該繼續啟程了,到了鸞鳳國之後,我們分道揚鑣。」

 言罷,她便邁出了步子,走向房門外。

 雲渺那傢伙貌似心情不好,得去哄一哄。

 顏天真才準備走向鳳雲渺的客房,中途卻遇上了鳳雲渺的那兩名貼身護衛,龍攻龍受。

 「郡主,殿下吩咐我等轉告你,他要小睡片刻,不希望任何人前去打擾,郡主亦是,郡主若有什麼事想說的,便等他醒了之後再說罷。」

 顏天真輕佻眉頭。

 雲渺這是脾氣上來了,存心想要晾著她片刻。

 也罷,隨他。

 ……

 簡潔雅緻的客房之內,鳳雲渺坐於桌旁,將一塊小小香料投放於香爐之中。

 很快地,香爐的上空有焚香裊裊上升,飛散在空氣中。

 他這才起了身,行走到了榻邊,直接和衣躺下。

 他閉上了眼。

 鼻翼中原本縈繞著淡淡的香氣,不知不覺,那香氣似乎變了些味道。

 是有其他的香氣闖入了,將原有的氣味硬生生破壞。

 然而,很快地,香氣再度變化,變為最初的那一縷淡淡清香。

 鳳雲渺的唇角勾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忽聽耳畔響起啪的一聲,顯然是有人破窗而入。

 他不睜眼,依舊緊閉著雙眸,睡顏靜謐。

 他似乎沒有察覺一道纖細的人影緩緩靠近了他,女子身姿婀娜,一身水紅色碎花羅裙,行走之間腰肢搖擺,說不出的妖嬈風情。

 她走到了床沿邊坐下,觀賞著榻上男子的睡顏。

 「好一個南旭太子啊……」

 見到他這番容貌,只覺得先前那些男子通通都是凡夫俗子,對比立見高下。

 雲泥之別。

 史曜乾那個傢伙果真是沒有忽悠她。

 不過——

 他再三叮囑自己要小心,不要著了鳳雲渺的道。

 如今看來,這鳳雲渺分明也醉倒在她的迷魂香裡了。

 可史曜乾提醒的時候那般認真,他一向很少看得起人,他說鳳雲渺不好對付,一定有他的道理。

 想到這兒,她霎時警惕起來,又從床沿上起了身,退開了兩步。

 以防萬一,還是再給這鳳雲渺加上一味藥。

 想到這兒,她立即將手伸向袖中,掏出一把粉末就要朝榻上的人揮去。

 而就在同一時刻,床榻上的鳳雲渺倏地睜開了眼,一個利落地翻身下榻,長腿一掃——

 掃到了對面那女子的手上,讓她將拳頭裡握著的迷魂香拍了她自個兒一臉。

 「咳——」

 她被嗆得咳嗽了一聲。

 果然還是著了道了!

 幸好,她自己研製出的迷魂香,對她本人是不頂用的,每回要使用之前,她自己都會服用解藥。

 既然計畫失敗了,那就應該走為上策。

 想到這,她當即轉身要逃。

 轉身的那一刻,肩膀卻被身後的人扣住。

 她想要費勁掙脫開,卻忽然發現——

 她的力氣似乎被化解了大半。被鳳雲渺這般壓制,丹田中的氣都提不上來。

 鳳雲渺扣著她的肩,稍稍使勁,將她往下一壓!

 被這樣的勁道壓迫著,她被逼得不得不屈腿跪下。

 「這是怎麼回事?!」花寡婦唇角抽搐,「為什麼你沒有中迷魂香?」

 「你以為只有你一人會用這種東西?」身後的人開口,聲線如玉石撞擊,清冷又好聽,「本宮這屋子裡點的焚香,名喚午夜清風,專門針對你們這些宵小歹人所用的迷魂香迷情香一類,只要不是絕對頂級的,都能達到壓製作用,我只能說你用的迷香委實不怎麼樣。」

 「你……」花寡婦磨了磨牙,「算你狠。」

 「事情還沒結束。」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收拾完了你這,接下來就要收拾你的同夥了。」

 「我哪來的什麼同夥?我向來是獨來獨往的。」

 「別狡辯了,史曜乾都已經招供,他被本宮一巴掌就拍到了牆上,想必受了不輕的內傷,他以為本宮要取他性命,情急之下便將你供出,他說你下一個目標會是本宮,且,你做的事兒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花寡婦:「……」

 ……

 走廊倒數第二間客房之內,史曜乾正在小憩著,忽聽耳畔響起『啪』的一聲,這聲音實在不,正是有人破門而入。

 史曜乾當即睜開了雙眼,轉過頭。

 是鳳雲渺帶著兩人進來了。

 還不等史曜乾開口說話,鳳雲渺便已經朝著身後的二人發號施令,「將這個勾結採花女賊的小人給本宮拿下。」

 鳳雲渺此話一出,史曜乾當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

 「太子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抓我?我……」

 「你不必再爭辯了,那花寡婦已經落網,她此刻就被綁在本宮的客房之內,已經招供了一切,你是她的同夥,之前你大呼小叫驚慌失措,也不過就是故裝樣子而已,你平時一副弱不禁風的文弱書生樣,這無害的皮囊之下隱藏的卻是卑劣無恥的心思。」

 史曜乾眼角一抽。

 花寡婦被捉拿了,拉他下水?

 她可真是……沒用!

 早早地警告過她,對付鳳雲渺要千萬小心,她被捉拿了也就罷了,怎麼還把他一起連累?

 還不到窮途末路,他可不能承認。

 再說了——

 她幹的事兒本來也與他沒有關係!

 他也是才來這個鎮上,才曉得那女子化名花寡婦,她從前不叫這個名兒。

 想到這,他連忙下榻,道:「太子殿下是否誤會了什麼?那花寡婦與我有什麼關係?我怎麼就能是她的同夥,我也是今日才來這鎮上,之前都是與你們待在一起。」

 「你也就這兩天才與我們呆在一起,誰曉得你之前是干什麼的。」鳳雲渺望著他,目光之中帶著洞悉,「早就料到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也容不得你再狡辯,拿下。」

 鳳雲渺的話音落下,龍攻龍受當即上前,走到了史曜乾身後,一左一右地扣出了他的胳膊。

 「放開我!你們不能這樣亂冤枉人!我不是同夥,我沒做過的事絕不承認,我問心無愧!」史曜乾一臉理直氣壯地望著鳳雲渺,「你讓我見郡主,郡主必定是有公道的人,不會如同太子你這樣不講理。」

 「別拿天真來說事,你想靠著忽悠她來脫身?」鳳雲渺的語氣毫無起伏,「你曉得本宮為何答應讓你隨行?就是想看看你玩什麼把戲,這一路也挺無趣,留著你看看能不能找點樂子。」

 「隨太子殿下怎麼說好了,反正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你敢發誓你從前與那花寡婦並不相識?」

 「我敢。」

 「好啊,那你拿什麼發誓?」

 「我……」

 「拿你的命根子發誓,你與她素不相識,從無來往。若有半句假話,斷子絕孫。你發誓。」

 「……」

 史曜乾抬眼,便見鳳雲渺一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那目光之中浮動的不僅僅是笑意,透著些許寒光。

 要是說錯了一句話……

 「我發誓!我與那花寡婦素不相識,從未來往,若有半句假話,斷子絕孫!」

 史曜乾說著,神色有些氣憤,「她的供詞必定有假!她就是看我好欺負,想拉我下水,門都沒有。」

 「唔,如此看來真是本宮冤枉了你了。」鳳雲渺略一思索,道,「這花寡婦還挺可惡的,幸好本宮沒信她的話,看你發誓發得如此乾脆,就且相信你一回,但本宮與你畢竟不熟悉,你這嫌疑還是沒有洗脫啊。」

 「那……那殿下想要如何?」史曜乾這會兒有些侷促不安,面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要我如何證明呢?」

 「不難。」鳳雲渺說到這兒,朝著史曜乾身後的二人道,「你們先放開他。」

 龍攻龍受依言放開了史曜乾,站回到了鳳雲渺身後。

 鳳雲渺抬手,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把精緻的匕首,刀鞘上鑲嵌寶石,看上去格外華貴。

 「死要錢,你不是挺愛錢的麼?你應該也是個識貨的,這把匕首的成本有多高,你總該曉得,現在本宮就將這把匕首賞給你,不過——要等你拿著它殺了花寡婦之後。」

 史曜乾怔住——

 「殺……殺她?」

 「自證清白,就是這麼簡單。」鳳雲渺挑了挑眉,「她草菅人命,該不該殺?瞎冤枉好人,該不該殺?她險些就把你拖下水,害苦了你,你難道不應該給予報復?拿著這把匕首,一刀捅了她,事後這把匕首就歸你了。」

 史曜乾垂下頭:「我……我不敢殺人,我長這麼大,連隻雞都沒殺過……我我……」

 「沒用的東西。如你這樣軟弱無能的人,遭人陷害也是活了大該。現在你只有這麼一個自證清白的方式,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們依舊認為你與她關係非淺,這才狠不下心。你去不去?」

 鳳雲渺說著,將手中的寶石匕首扔到了史曜乾面前,「要麼她死,要麼你亡,你可曉得這個鎮上的百姓有多憎恨她?殺她也算是立了一個功勞,民眾會感激你的,不殺,那本宮就不想放過你了。」

 「太子殿下,你這是逼良為惡!」

 「就是要逼你怎麼著?人這一生要面臨許多艱難抉擇。你連這麼簡單的考驗都挺不過去,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史曜乾咬了咬唇,在鳳雲渺的注視之下,終究是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她在哪?」

 「就在本宮的客房之內,龍受,你帶他去。」

 「是。」龍受走到了史曜乾身前,道,「你跟我來。」

 龍受將史曜乾帶到了鳳雲渺的客房外,推開了門,「進去罷。」

 史曜乾邁入了門檻,抬眼。

 身著碎花羅裙的女子被綁在椅子上,她原本是低垂著頭,聽著有人進來了,便抬起了頭,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怔了怔。

 他怎麼會來?

 「花寡婦,你……你為何污衊我是同夥?」史曜乾說著,走到了她身前,「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我與你素不相識,你拉我下水有什麼意思?」

 「我……我沒提起你啊。」花寡婦眼見著史曜乾走上前,瞥了一眼屋子外守著的龍受,將聲音壓得很低,「鳳雲渺跟我提起你,我只回了他一句:史曜乾是誰?我並沒有說我與你認識啊。」

 史曜乾:「……」

 鳳雲渺,我草你大爺。

 原來是想詐他的話。

 沒詐成功,就想逼他來殺人。

 一連詐他兩次……

 這第一次,他是靠著發誓矇混過去了。

 幸好死不承認。

 不過,那誓言真是讓他想罵娘,幸好他從來不相信什麼誓言。再毒的誓發了也就罷了。

 這第二次,難道真要他動手殺花寡婦?

 「小白臉,那太子是叫你來做甚?」花寡婦開口,這次的聲線並未刻意壓住,能讓門外的人聽得清,「該不會是來伺候姑奶奶我的吧?你這番容貌倒也合我心意……」

 「你住口!身為女子,怎能吐出如此無恥的話語!」史耀前說到這兒,揚起了手中的匕首,「你這妖女害人無數。今日我……我要替天行道。」

 他說話有些底氣不足,刻意表示出一種硬著頭皮上場的架勢。

 裝作第一次殺人,自然要顯得緊張不安。

 哪有第一次殺人就乾脆利落不眨眼的?

 「替天行道?我看你拿著刀的手都在抖啊。」花寡婦慢條斯理道,「鳳雲渺還真是有意思,讓你這麼個文弱公子來殺人,誰知道他玩的什麼把戲。」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再次壓低,「他懷疑我們了,你必須做出行動來洗脫嫌疑,否則咱倆都得完蛋,拿著你手上的刀,捅過來,避開要害,肋下三四寸,不會致命,新手殺人,找不準要害很正常,快點。」

 史曜乾揚起了手中的匕首,「妖女,你……去死罷。下輩子投胎可不能再做惡人了,還有……做鬼以後,別,別來找我!」

 他的聲線有些顫抖,將第一次殺人的恐懼發揮到淋漓盡致。

 花寡婦目光之中帶著笑意。

 乾乾這傢伙演戲的功夫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殺人的新手,可不都是這慫樣。

 「唉,老娘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小兄弟,你等會兒下手的時候,我希望你能乾脆利落些,別折磨我,好半天不讓我死,太難受了,痛快點吧!」

 她說完,便閉上了眼。

 史曜乾揚起了手中的刀。

 門外,鳳雲渺不知何時已經站定了,視線落在他顫抖的手上。

 「快點兒。」鳳雲渺眉眼之間浮現些許不耐煩,「本宮數到三,你若是還不動手,有你好看的。一、二……」

 「啊——」史曜乾高喊一聲,不等鳳雲渺的那聲三數出來,手中的匕首已經落下,正中那女子的胸口!

 霎時,鮮血四溢,那胸口中噴出的血液染了他一手。

 「我殺人了,我居然殺人了……啊啊啊啊啊!」

 史曜乾大聲尖叫著,扔開了手中帶血的匕首,雙手捂著耳朵,便奔向房門之外,口中哇哇亂叫,如同驚弓之鳥。

 鳳雲渺眼見著他的身影衝了出來,便側開了身子,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讓他一路奔出來走廊,直奔下樓。

 史曜乾一路奔跑一路鬼叫。

 鳳雲渺面無表情道:「去看看花寡婦是否死亡。」

 龍受進了屋子,到花寡婦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殿下,還有氣兒。」

 說著,又俯下身查看了傷口處,道:「避開了要害,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若是就這麼放下去,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殿下,那史曜乾是頭一回殺人,找不準要害,再正常不過了,您看……」

 「看來這花寡婦命不該絕,也罷,先留著。」鳳雲渺道,「把她救活,給她服毒,本宮看看是否能有可利用之處。」

 「是。」

 ……

 再說史曜乾一路奔下了樓,眾人聽到了他的驚呼聲,都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此刻大堂裡已經無人了,眾人要麼就是在客房裡休息,要麼就是在後院裡,席地而睡,睡在玲瓏的附近,以防止被花寡婦當成目標。

 聽到有人喊叫,眾人自然就睡不下去了。

 「怎麼了,怎麼了?誰在大喊大叫?」

 「好像是郡主撿的那個文弱公子啊。」

 「他鬼叫個什麼?是否發生什麼大事了。」

 同一時刻,在自己的客房內歇息的顏天真也聽到了聲響,認出了那是史曜乾的聲音。

 那傢伙之前被雲渺拍到牆上,疼得齜牙咧嘴,還以為他會安分睡覺,這會兒卻又有精神在那大呼小叫。

 難不成花寡婦又找上他了?

 這不至於吧……那花寡婦莫非就只盯著他一個人下手。

 如此想著,顏天真便下榻出了房門。

 聽方才的喊叫聲越來越遠,史曜乾應該是奔到樓下去了。

 顏天真便也下了樓,一路行至後院。

 後院內歇息的眾人見了她,紛紛問候。

 「郡主。」

 「你們方才可有聽到一陣喊叫?史曜乾現在在哪?」

 「聽見了,他可大聲了。」有人道了一句,「我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顏天真聞言,便曉得史曜乾應該沒有來到這後院,又回到了大堂之內。

 忽聽到一陣水聲,是從身後不遠處傳來的。

 顏天真轉了個身,朝前望去。

 那是廚房。

 顏天真走了過去。

 到了廚房外頭,果真看見水缸邊上一道淺粉色的身影,他將一雙手都浸在了水缸之內,拚命地搓洗著。

 「史曜乾?」顏天真喊了一聲。

 史曜乾轉過身的那一刻,顏天真的額頭微微一跳。

 此刻,他那身淺粉色的袍子上沾染了點兒血跡,尤其是衣領處與袖口處的格外明顯,再看他的臉頰,從下巴到耳朵,都有沾上些許血漬,使得他的臉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

 「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顏天真挑了挑眉,「方才發生了什麼事?你身上的這些血是誰的?」

 史曜乾望著她,目光中有些朦朧水霧。

 「別哭哭啼啼的,趕緊說!」顏天真一見他又開始可憐巴巴,呵斥一聲,「你又不是個姑娘,別老是動不動就委屈。」

 史曜乾別開了頭,「太子殿下他……」

 「雲渺他怎麼了?他欺負你了不成?」

 「他逼我殺人……」

 顏天真不瞭解事情的經過,此刻自然是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你自己去問他吧!」史曜乾似乎並不打算解釋,將整個頭都埋進了水缸之內,似乎是要將臉上的血跡都清洗乾淨。

 顏天真轉身離開了廚房,才走到了大堂內,就見樓梯上下來一道人影,轉頭望去,正是鳳雲渺。

 「雲渺,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史曜乾說你逼他殺人?」

 「不過是試探一番罷了。」鳳雲渺下了樓,走到顏天真身前,「花寡婦已經抓到了,我在自己的屋子內點了午夜清風,專門針對迷魂香,我沒有絕對的把握說花寡婦會來,只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想不到她真的送上門了。」

 頓了頓,他又道:「天真你想想,花寡婦作案多起都沒有被逮住,可見是有點兒本事的,可她竟然連一個文弱公子都拿不下,你不覺得這樣有些奇怪?」

 「史曜乾的說法是,花寡婦也被他的容貌所迷惑了片刻,他硬碰不行,只能智取,他好不容易與花寡婦拉開了距離,這才亂砸東西阻止她靠近,順便大聲呼救。」

 「沒有證人的說辭,我是不會信的。」鳳雲渺不咸不淡道,「我懷疑他就是懷疑他,於是我要詐他一詐,花寡婦並沒有提起他,我卻故意去跟他說花寡婦出賣了他,試探試探他的反應,結果他死不承認,還以斷子絕孫來起誓。」

 顏天真:「……」

 「為了避免你說我沒有證據亂冤枉人,我就再試探一番,讓他下手殺了那花寡婦,看看他的反應。」

 「那他什麼反應?」

 「硬著頭皮殺人,下手手法生澀,避開了要害處。」鳳雲渺笑道,「看起來好像是挺無辜,但我還是不相信他。」

 「雲渺依舊覺得他可疑?」

 「我覺得他每句話都是謊話,直覺。」

 「那你為何還要試探一次又一次?」

 「我想看他露餡,但他就是不露餡。你興許覺得史曜乾比他那怪胎哥哥好心得多,我卻覺得,他比他那哥哥史曜連還高明得多。」

 「雲渺果然很是多疑。」顏天真挑了挑眉,「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通常不會隨意判斷一個人的本質,我也是個演戲的行家啊,史曜乾在我面前,還真沒有露出過什麼馬腳,無論動作還是言語,都那麼自然。」

 「那隻說明一個問題,他比你更加高明,一山更比一山高。」鳳雲渺不咸不淡道,「等著罷,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既然他喜歡編織謊言,那麼我就先配合出演,我看他什麼時候露餡。」

 「隨你。」顏天真聳了聳肩,又道,「那花寡婦,你打算怎麼處理?送官府麼?」

 「不。」鳳雲渺道,「花寡婦只要不再作案,時間一長,這個鎮上依舊會恢復平靜與安寧,若是把她交給官府,她必死無疑,她今日已經死裡逃生了一次,那麼我就再給她一次活命的機會。」

 「我曉得了,你是想讓她給你辦事。」

 「先留著罷,我想著她應該是能發揮點作用,若是沒用,再處理也不遲。」

 「那就這樣罷,休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該繼續上路了。」

 ……

 未時,隊伍繼續前行。

 花寡婦保住了一條命,卻也是重傷,不得騎馬,且不方便現身於人前,便將她塞進馬車之內,由梅無枝看管著。

 史曜乾也被扔進了馬車之內。

 花寡婦捂著胸口下方的傷口,齜牙咧嘴道:「你這小子下手不准,倒還保住了老娘一條性命,我得感謝感謝你啊。」

 史曜乾低著頭道:「不必感謝我,你沒事也好,否則我怕是夜裡要做噩夢的……」

 「你還挺好心的。」花寡婦說到這兒,瞥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梅無枝,「這位女俠為何都不說話?」

 梅無枝開口,語氣不帶一絲感情,「我不喜歡囉嗦。」

 此話一出,空氣頓時寂靜了。

 片刻之後,花寡婦道了句,「我不囉嗦了,我是傷員,理應休養。」

 言罷,便靠著馬車車壁睡了。

 梅無枝也倚靠著車壁,聽著車軲轆滾動的聲音,自然是十分無趣,便緩緩瞌上了眼眸,閉目養神。

 忽的,風輕揚起了馬車的窗簾,一陣落有若無的花香氣躥入了鼻尖。

 使人的睡意越來越沉。

 梅無枝漸漸進入了睡夢之中……

 史曜乾將手伸到了她的耳畔,打了個響指。

 沒醒。

 「好了,她睡著了。」史曜乾伸手拱了拱旁邊的花寡婦,「你還好麼?」

 「乾乾,你那刀子捅得好深啊……」花寡婦長長嘆息了一聲,瞥了一眼梅無枝,「她會不會忽然醒過來。」

 「沒那麼容易醒,至少咱們可以再聊一炷香。」史曜乾道,「我這是有上等的傷藥,卻不敢給你用,鳳雲渺既然留了你的性命,應該是會讓手下人把你治傷的。」

 「他大概是覺得我還有用罷,這一回險些把自己的命給玩丟了。你當初讓我提防著他是對的,真夠刺激的。」

 「別拿刺激當好玩,很容易就玩脫了。」史曜乾說到這兒,磨了磨牙,「鳳雲渺,真他娘的陰險。」

 被那一掌拍到牆上,他現在還渾身痠痛著呢。

 「幸好你死不承認,看來抵賴這一招有時候還是挺管用的,你也對我動了手,他現在應該不懷疑你了罷?」

 「未必。我總覺得他是在等著抓住我的把柄,想消除他的疑心,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史曜乾頓了頓,道,「顏天真應該還是相信我的,我現在可不管鳳雲渺什麼想法,若是顏天真徹底相信了我,鳳雲渺也是不能隨便動我的。」

 「你看上了那郡主?也是,絕色美女……」

 史曜乾聞言,怔了怔。

 看上顏天真?

 應該……沒有罷。

 「除了真金白銀之外,沒有什麼我特別喜歡的東西。」他道,「只是覺得她的性格挺有意思,跟她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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