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竟有這麼想我?
嚴淑妃原本就覺得心中萬分委屈,此刻見寧子初面色冷淡,聽著她說想一頭撞死,非但不阻撓,反而還激勵著她去,胸腔中的那顆心更沉了些。
他果然是從不在意她的。
就連她說想要一頭撞死,也沒能看到他臉上有半點波瀾,哪怕他說一句好話,她都能歡喜許久。
然而,一句好話也無。
回應她的只有冷淡。
原本以為他今日來是來看望她的,可當他說出要讓她去給顏天真伴舞時,猶如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
嚴淑妃這一刻真正明白了……生無可戀的感覺。
她緩緩起身,轉頭望向身後幾尺之外的那根柱子,邁出步子便衝了上去!
她的身後,寧子初依舊只是冷眼看著,無動於衷。
眼見著嚴淑妃就要撞上那根柱子,在離柱子只有一尺不到的距離時,嚴淑妃身形一滯。
寧子初望著她那停滯的身形,微一挑眉,目光之中攜帶著一絲好笑。
在這個世上,生無可戀的人何其多。
許多人,都有那麼一瞬間想要輕生。
想要自盡的方式其實也有很多,一個人只要抱著必死的決心,想死,太容易了。
然而,許多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依舊會怯弱,猶豫不決。
就好比此刻的嚴淑妃。
或許她方才有一瞬間是真的想死,可當她快要踏上死路時,她卻又開始猶豫,在緊要關頭,她懦弱了。
她根本就沒有膽量去死,因為她還不到絕望透頂的時刻。
寧子初想到這兒,唇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怎麼了淑妃?回心轉意了麼?」
此時此刻,背對著他的嚴淑妃,心思卻是百轉千回。
她為何要這麼簡單地死去……
若是就這樣死了,未免死得也太窩囊,她不甘心。
顏天真要她做伴舞,不就是想讓她被人笑話,她若是因為拒絕此事就去尋死,顏天真只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她絕不能讓顏天真那賤婢稱心如意。
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不如先應承下來,回頭想個法子,好好回報一下顏天真。
對,絕不能就這樣死。
如此想著,嚴淑妃轉過了身,抽泣著,「陛下,臣妾……」
「既然捨不得一頭撞死,那就別廢話。」寧子初看著她,開口的聲線冷然,「方才朕跟你說的事……」
「臣妾答應就是了。」嚴淑妃抬手抹過眼角的淚花,「陛下說的是,臣妾應該先放下對她的成見,一致對外。」
「你能這麼想的自然是最好。」寧子初說著,起了身,「既然應了下來,那就認真對待此事,莫要搞砸了,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呵。」
寧子初並未將話說完,所表達的意思卻很是清晰。
嚴淑妃低著頭,道:「臣妾明白。」
寧子初不再接話,轉身邁出了寢殿。
「臣妾恭送陛下。」
眼見著寧子初的身影走遠了,嚴淑妃這才走回了梳妝台邊,一揮衣袖,將桌子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借此發洩心中的不快。
「嘩」
胭脂水粉珠寶首飾砸了一地。
身後的宮女見此,連忙走上前,蹲下身收拾。
「娘娘,那女子著實欺人太甚,陛下卻又處處維護著她,難道咱們真的就這樣忍氣吞聲,任由她欺壓?」
「本宮當然嚥不下這口氣!」嚴淑妃冷喝一聲,「她敢用這樣的方式來打壓本宮,事後必定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本宮絕不讓她稱心如意!」
嚴淑妃說著,氣憤地落了座。
不就是靠著一副好皮囊,就那般自以為是。魅惑君王,譁眾取寵……
什麼玩意兒。
「顏天真……」嚴淑妃唸著這個名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走著瞧。」
……
湛藍的天空下,坐落在樹叢中的杏黃色宮殿,露出一片片琉璃瓦頂,在日光的映照之下,流光浮動。
這太寧閣,是專供異國使臣暫居的住處,佔地寬闊,亭台樓閣頗多,落英繽紛。
四角小亭之內,一男一女對坐飲茶。
「小仙,聽說你今日去了一趟仙樂宮?」
「不錯,此去,可謂給我帶來不小的收穫。」南宮仙望著對面的男子,淡淡一笑,「這顏天真果然是個妙人,不僅歌舞一絕,想法也是千奇百怪,他所編的舞,相當吸引人,我原本就想去見識一番,今日去了,她竟還十分熱絡地拉著我一起學,這倒是讓我有些意想不到。」
「哦?她竟如此好心?」對面的男子有些詫異,「之前她在大殿之中一曲高歌,我暗中偷襲,事後她分明是發現了,按理說,她對我們應該有所記恨,覺得我們行事不光明磊落,險些著了道,如今她卻不計前嫌地與你來往,會不會是有什麼目的?」
「您說對了,她確實是有意圖的。」南宮仙道,「她之所以那麼熱絡地拉著我舞,是為了邀請我在四國交流會上給她做個伴舞。」
「伴舞?」
「是呢,以她的風姿容貌,出風頭的自然是她,與她站在一起的女子,幾乎就成了陪襯紅花的綠葉。」南宮仙悠然道,「小仙自知容顏生得不比她美,但小仙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人忽略的,四國交流會上人聲鼎沸,能站在檯子上,也算是一種能耐,紅花再美,也會有人注意到綠葉,交流會結束之後,小仙自然也會被人所記得。」
男子聞言,輕笑一聲,「小仙從前不是挺心高氣傲的麼?如今竟然也願意為他人做陪襯了。」
「女子都想做紅花,沒有幾個願意做綠葉,我雖然心有不甘,但確實及不上顏天真,這是眾人看在眼裡的,我若是不承認,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小仙,她固然比你貌美動人,但你也不能就這麼認輸了。」坐在對面的男子再次開口,語氣悠然,「若是沒有顏天真,你必然成為萬眾矚目的。」
「馬大人,這話不對,若是沒有顏天真,我連出現在交流會上的資格都拿不到,畢竟我不屬於四國之人,縱然再有能耐,也爭取不到一個參與交流會的名額。」
「小仙,你且聽我跟你分析。」對面的人笑了一聲,「不錯,你是我們戎國人,不屬於四國之人,可若是你未來的夫君屬於這四國之人,那麼你自然就有資格參與交流會,正所謂出嫁從夫,嫁一個屬於四國中的男子,你就能得償所願,聲名遠颺。」
南宮仙一怔,「可是……馬大人現在提出這樣的建議,是不是也太遲了些?十六個名額早已定好,眼見四國交流會的日子就要到了,參與交流會的這十六個人才,每一位想必都做好了準備,哪能輕易換人?」
「不遲,不遲。小仙你在歌舞方面本就極有天賦,你方才也說了,學了顏天真那支舞,只要你練熟了,拿出去展示一番,必然會獲得無數讚賞,以你的天賦,練個兩三日,準能練得得心應手。」
男子說到這兒,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我要你取代了顏天真,去參與交流會,至於你的身份……北昱國皇帝寧子初的女人,這個身份,夠格了吧?」
南宮仙怔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馬大人的意思是,要算計顏天真,讓她失去了這個機會,而我便可以作為替補……」
「不錯。北昱國雖然繁榮昌盛,可在歌舞方面的人才當真不怎麼多,放眼這北昱國後宮,能讓人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顏天真了,其他人的歌舞千篇一律,乏味無趣。若是顏天真出個什麼意外,沒法參與交流會,那麼,最傷腦筋的自然是北昱皇帝,他必定想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男子說著,輕抿了一口茶,「真到了這個時候,你便可以舉薦自己,為他分憂,條件是留在他的身邊,你只需要表達一番你對他的愛慕之情,再承諾你不會令他失望,他興許就會留下你了呢。」
「那要是他還不留下我呢?」
「那就讓他傷腦筋去吧,四國交流會上人才輩出,他若是沒了顏天真,且看他要找誰去,咱們順便可以瞧瞧,他這後宮之中還有什麼歌舞方面的人才。依我看來,除了顏天真之外,根本就沒有人能贏得過你,北昱皇帝若是不選擇你,那便是他的損失了。」
南宮仙聞言,思慮了片刻,道:「那大人有什麼好的計畫麼?你想讓顏天真出怎樣的意外?」
「顏天真雖然挑了你做她的伴舞,可她與你畢竟不熟悉,你若想要下手,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以顏天真在這宮中的地位,衣食住行方面必定都很講究,入口的食物,興許也會有人幫著試吃,所以,咱們要想一個……令她完全防範不到的招數。」
「什麼招數?」
「就是……」
這一頭二人在商量著計策,另一邊,仙樂宮之內,迎來了一位稀客。
「喲,淑妃娘娘,您來了。」顏天真坐在籐椅之上,眼見著迎面緩緩走來一道紫色人影,那女子面若芙蓉,身形婀娜。
這樣的美女,若是笑上一笑,必定嬌美無比。
可偏偏她是繃著一張臉,目光之中的不善,藏都藏不住。
顏天真自然知道嚴淑妃討厭自己,卻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地站起了身,慢悠悠地俯身行了個禮,「天真見過淑妃娘娘。」
「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你該知道,本宮不想與你有過多交流。」嚴淑妃神色冷淡,「你要跳什麼樣的舞?」
「我要跳的這支舞,可不簡單呢,淑妃娘娘,您要看好了。」
顏天真輕笑了一聲,抖開了手中的羽扇。
嚴淑妃原本還興趣不大,可目光一抬,看見顏天真所跳的舞步時,卻微微一怔。
身為舞者,自然具備欣賞舞姿的眼光。
她雖然心中極度討厭顏天真,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此刻跳的這支舞……
新奇、妖嬈、明媚。
頗有活力,全然沒有後宮舞孃那種溫吞的感覺。
讓人……忍不住想跟著她的節奏一起舞動。
「來,淑妃娘娘,您別呆站著不動啊,既然是過來與我一起學習的,那便跟上我的節奏吧,對你,我還是挺有信心的。」
嚴淑妃聞言,冷哼一聲,雖然依舊沒有擺出什麼好臉色,卻是走到了顏天真的身後,捕捉到一個節拍,跟了上。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顏天真口中唸著伴奏,腳下的步伐不停,嚴淑妃起初舞步還出了些小錯,但很快的,也跟上了。
結果不出顏天真所料。
嚴淑妃雖然腦子不怎麼好使,可跳起舞來,也是不賴。
身姿纖細又高挑的人舞動起來自然是不會難看,更何況她也有著一副好皮囊呢。
一舞完畢,顏天真笑道:「淑妃娘娘學得倒是挺快的,咱們先稍作休息,過會兒再來一遍。」
嚴淑妃並未拒絕,只問了一句,「你的這些舞蹈,都是從哪學來的?莫非每一支都是你自己編的?」
「呵呵,也有自己編的,也有他人教的,我從小就立志做一名優秀的舞者,自小學舞,跟著不少前輩混過,如今也算是靠著歌舞出人頭地了。」顏天真笑得一派優雅,「看淑妃娘娘的態度,似乎挺喜歡這支舞。」
嚴淑妃淡淡道:「尚可。」
接下來的時間裡,二人又一起跳了幾遍,不過才半個時辰,便已經覺得有些無力了。
「本宮蹦不起來了,有些累。」嚴淑妃輕喘著,道,「今日就先練到這兒吧,明日再繼續。」
「好。」顏天真應道,「明日再把南宮姑娘喊過來,咱們三個一同排練。」
「南宮仙?」嚴淑妃有些訝異,「她是戎國的人,你選她做伴舞?」
「有何不可?」
「戎國人都是一群蠻子,與我們北昱國隔得近了些,他們皇帝之前還想將這女子塞給陛下,說是什麼送給陛下的禮物,呵,我怎麼瞅著就像是心懷不軌,他們戎國人一定對我們北昱國有所圖謀!」
「我知道啊。」顏天真輕搖羽扇,慢條斯理道,「這南宮仙的確一開始就是衝著陛下去的,戎國人的確沒安什麼好心,但四國交流會,與戎國不沾邊,無本質上的利益關係。這南宮仙也是個要面子的人,我給了她一個表現的機會,她又怎麼會不好好把握,多少人想在交流會上表現都沒有機會呢。」
「最好是像你說的這樣。」嚴淑妃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顏天真望著她離開的身影,挑了挑眉。
嚴淑妃的考慮不無道理,戎國對北昱國有所圖謀,難保不會借此事出什麼花招。
但是……她目前真是找不到更好的伴舞了。
誰讓她有強迫症呢!
身高、腿長、腰圍、顏值、功底……都有硬性要求。
原本還指望喜鵲杜鵑這兩個宮女。
結果這兩人太讓她失望,打起架來倒是挺利索,跳起舞來,不倫不類,好好的舞步,專業舞者踩起來頗為好看,她們踩起來像是抽了羊癲瘋。
所以……功底當真是極為重要的啊!
她自然不信任南宮仙,可誰讓南宮仙能擔大任。
她同樣不信任嚴淑妃。
不知這二人會不會耍什麼花招。
無妨。
潛藏的敵人,也能拿來加以利用,那也是她的本事。
這六宮之中,根本就沒有她信得過的人。
因此……選誰做伴舞不都一樣,反正都是信不過的,無論她最終做的是怎樣的選擇,想必都會有人來搗亂。
既然避免不了麻煩,那還是挑兩個條件最讓她滿意的了,如此想著也就釋然了。
……
臨近傍晚時分,天色已經有些暗沉。
顏天真出了仙樂宮,一路散步著去了御花園。
總是呆在仙樂宮未免有些悶,總得要出來走走。
這個時辰,御花園裡的人倒是真不多,如今這時節涼風習習,出來散步聞花香,倒也愜意。
顏天真正漫步著,忽聽前頭不遠處隱約響起貓叫聲。
「喵嗚」
顏天真聽著這聲音,原本還沉寂的鳳眸噌得一下亮了。
順著聲音朝前走去,便看見一隻通身雪白的貓兒趴在月季花之下,半眯著眼兒。
這貓兒不大,看上去也就滿月有餘。
好可愛的貓咪!
顏天真瞥了一眼四周,並無人,便走了上前,蹲下身,伸手輕撫著那貓兒的頭。
方才隔得不近,只以為貓兒是在睡覺,這會兒走近了,才發現它神態倦倦,不像是犯困,倒像是有些病態,無精打采。
但凡是這宮中的小貓小狗,都是有主人養著的,絕不是野的。
也不知這小貓是哪個宮的。
看它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顏天真將它從月季花下拎出來,這才發現它一隻後腿上染著血跡,且,血都有些干涸了。
看來是受傷有一段時間了。
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
顏天真抱著它,轉身離開。
顏天真並不知,在她離開之際,身後一丈之外的花圃後,走出一道纖細的女子身影。
望著漸行漸遠的她,面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
「喵喵,乖啊,別掙扎,別撓我……」
雅緻的寢殿之內,顏天真將小貓放在了桌子上,給它處理著傷勢。
興許是金創藥帶來了刺激感,使得小貓不安分地蹬著腿,顏天真只能一手按著它,一手幫著它擦藥。
而就在這時,宮女喜鵲端了果盤進來,將果盤擱在了桌子上。
「顏姑娘,你出去散步了一圈,怎麼帶回來一隻貓?」
「御花園裡撿的,不知主人是誰,看它受了點傷,便帶回來處理一下,你來得正好,去拿一碗羊奶過來,再拿些肉來,肉切得碎一些。」
「好勒。」
喜鵲應著,轉身離開了。
顏天真喜歡貓,是大夥都知道的。
不過,她喜歡,卻不養。
曾有人問顏天真不養貓的原因,顏天真的回答是:養貓是件傷心事,貓兒壽命大多短暫,人的日子才過了幾年,貓兒卻已經走完了一生,曾經養過兩回貓,都眼睜睜的看著它們走了,於是決定不再喂養,沒有情感的羈絆,自然也就不至於傷心了。
她跟旁人都是這麼回答的。
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說的話……都只是忽悠罷了。
她不養寵物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養了怕不好帶走,她時常想著要如何離開皇宮,一旦有機會便會抓緊時間離開,若是離開之時,再帶著一隻動物,著實是累贅呀。
丟了不忍心,帶著是拖累。
再有,這宮中惡毒的人實在太多。
妃嬪與妃嬪之間引發矛盾,若是無法和平解決,倒霉的便是身邊的人……或動物。
曾聽聞,婉嬪養的一隻小牧羊犬,吊死在後院井邊的樹下,把打水的宮人嚇得夠嗆。
曾聽聞,賢妃養的一隻鸚鵡,被拔了毛剝了皮,掛在了寢殿前的燈籠上。
曾聽聞,柳妃養的一隻小香豬失蹤了,時隔一日被發現,竟然被燉熟了,就擺在寢殿前的階梯上。
樁樁件件殺寵物嚇人事件,不都是這些後宮婦人整出來的麼!
對付不了敵人,就伺機宰殺敵人的愛寵,將敵人嚇個花容失色,驚惶落淚,這心裡也覺得痛快。
……一群寂寞的變態女人。
主子得罪人,愛寵來買單?
她顏天真雖說也不是個好人,卻從來不干殺小貓小狗的缺德事。
要說她顏天真在這宮裡的敵人可謂是最多的,十個妃嬪裡九個看她不順眼,她哪裡敢養動物。
一不留神跑出了仙樂宮,沒準就進了鍋了。
這也是她一直不養寵物的原因之一。
若是有朝一日離了宮,找了個穩定居所,她定然也是要養一隻愛寵的。
至於今日撿的這只小貓……
她依舊不養。
等過兩日,它的傷好了,就將它送人罷。絕不送這後宮婦人。
送誰好呢。
雲渺?
花大師?
都好。
「顏姑娘,您要的東西來了。」喜鵲的聲音傳入耳膜,顏天真轉頭望去,便見喜鵲端著羊奶與一盤肉走上前來了。
將食物擺上了桌,小白貓便將頭湊了上去,歡快地吃了起來。
……
太寧閣。
「小仙,如何?」
「大人這計策果然不錯,她已經把小貓帶回宮中去了。」
「呵呵,顏天真能在這宮中混得風生水起,自然是有本事的,她對人必定會有所提防,但絕不會去提防一隻小貓兒。」
「我特意去打聽了顏天真的喜好,她雖喜歡貓,卻從來不養,據說,是因為曾經養死了兩隻,太過傷心,於是便決定再也不養,真看不出來,她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即便是她不願意養,她總得等貓兒的傷好了,再將它移出仙樂宮,只要兩日的時間,貓兒毛髮上的藥,就能透進她肌膚內了。屆時,我們也不用管她怎麼處理那隻貓,一旦藥效發揮,她便會覺得身軀疲乏,神志渙散,難以集中精神,到那個時候,別說是跳舞了,她能蹦起來一下,就算她能耐。」
「大人此法高明。」
「呵呵,路我已經替你鋪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走,就看你的了。」
「大人放心,小仙必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
「娘娘,您跳的這個舞可真好看。」
「是呢,奴婢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舞姿,看上去好歡快呢。」
「看得奴婢也想跳了。」
「你?你就別丟人啦,看你這僵硬的身軀,哪有娘娘這般柔軟的腰肢。」
「討厭,你還膀大腰圓呢!」
淑蘭殿內,一片歡笑聲。
嚴淑妃回了寢殿之後,便又開始跳起了顏天真教她的舞步。
顏天真所教的這支舞倒是神奇,跳久了,大汗淋漓,卻也不太想停下來。
這大概就是舞者都想要追求的歡樂之感,隨著舞步的一起一落,胸腔中的心也跳動得厲害,卻又莫名地令人有一種愉悅又暢快的感覺。
一舞結束,宮女遞上了拭汗用的手帕。
嚴淑妃接過了手帕,擦拭著額上的汗珠。
原本因為要給顏天真伴舞這事兒,讓她覺得心情頗為煩悶,跳了幾圈舞之後,倒是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舞動之間,似乎所有煩惱與不快都被拋諸腦後。
而這會兒停下來了,這心裡又忍不住開始堵。
縱然那姓顏的女子貌美如花,歌舞一絕,終究改變不了是個賤婢的事實。
陛下還總說……別拿她的身份說事。
真是偏心。
身份與家世本就是至關重要的,若是富貴貧賤都能混為一談,這世道豈不是亂了。
世間的人,原本就是分三六九等。
嚴淑妃心中正不甘心著,忽聽宮人來報——
「娘娘,皇后娘娘來了!」
「皇后來了?」嚴淑妃聞言,秀眉微蹙。
皇后與她素無來往,也就平日裡見了打個招呼,今日登門做什麼?
別是為了笑話她給顏天真伴舞一事吧?
這事委實不算什麼秘密,作為皇后,最早聽到風聲,也是合情理的。
皇后駕到,身為妃嬪自然要迎接行禮,嚴淑妃便朝寢殿外踏去。
抬眼便看到兩丈之外,身著金紅鳳袍的女子緩緩走來,頭頂鳳冠,那冠上的流蘇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曳。
眼見著她走近了,嚴淑妃俯身行禮,「嬪妾參見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禮。」楚皇后望著她,淡淡一笑,「看妹妹額邊汗珠流淌,莫非是剛才在練舞?」
「正是。」嚴淑妃站直了身子,淡淡道,「姐姐今日來我宮中,是有什麼正經事?還是單純來看妹妹跳舞的?」
楚皇后聞言,抬眸掃了一眼四周的宮人,「都退出去罷。」
等到寢殿之內,只剩下她與嚴淑妃兩人,她才開口道:「妹妹方才是不是在練習顏天真所教的舞蹈?」
楚皇后這話一出,嚴淑妃的面色微微一僵,「皇后姐姐莫非也是看我笑話來的?」
「你可莫要這麼想,本宮看顏天真也是不順眼的,如今你被她打壓,本宮瞅著她的氣焰也是愈來愈囂張,盼著她倒霉還來不及,哪有功夫來笑話你。」
楚皇后說著,輕瞥了她一眼,「本宮堂堂六宮之主,在妹妹你眼中就如此沒有氣量?專程來一趟你的寢宮,只為了笑話你麼?」
嚴淑妃聞言,神色有所緩和,「是嬪妾小人之心了,那麼,皇后姐姐您有什麼要說的?」
「妹妹,你的風姿在這六宮嬪妃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若是沒有顏天真總搶風頭,你必然不會過得如此憋屈,如今陛下是被她魅惑了,但凡我們說顏天真一句不好,免不了就要挨訓。」
嚴淑妃聽著這話,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寧子初數落她的那番話。
他說,她們這些妃嬪,在他眼中只代表兩個字:平庸。
她們哪裡平庸!
出身名門望族,克己守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通。
若是這也能叫平庸……真是太可笑了。
是因為說了顏天真一句不好,就被他貶低得像螻蟻一般。
她們在他心中的位置,當真就卑微到塵埃裡?顏天真那不守規矩的囂張賤婢,他還當個寶似的捧在手心。
「陛下如今向著她,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嚴淑妃稍稍平復了心緒,道,「我們是斷然沒有資格去指責陛下,只能說,那賤婢手段太高明了些,我們沒她那個魅惑君王的本事。」
「妹妹你難道就當真願意這麼忍氣吞聲?」楚皇后走到了她身前,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本宮知道你委屈,她不過就是仗著那張好的臉皮興風作浪罷了,本宮始終相信,陛下只是一時被她迷惑,早晚要清醒的,而我們,所能想到法子就是,讓陛下提前清醒,再也不要被她所魅惑。」
嚴淑妃聞言,一時有些不解,「姐姐的意思是……」
「四國交流會至關重要,每國只能挑選四個名額,陛下給了她一個名額,可見對她有多看重,若是她讓陛下失望了,妹妹你覺得,她以後還能猖狂得起來麼?陛下固然喜愛她,但她與一國之君的面子比起來,份量還是輕的,若是她在交流會上出了差錯……」
嚴淑妃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皇后的意圖,「姐姐的意思是要動手腳?哪有那麼容易,她雖然無名無份,可一切待遇都不比我們差,衣食住行各方面,下人們都佈置得周到,入口的食物也有人先試吃,再則這宮中實在太多陛下的眼線,你我宮中可都有啊,貿然行動,若是被陛下知道……」
「當然不能在這宮中行動。」楚皇后打斷她的話,「這宮中的確眼睛太多,咱們也犯不著急於一時,依本宮之見,若是要行動,等到交流會那一日再行動,交流會於宮外舉辦,場面熱鬧,人多雜亂,總有能避開眼線的時候,你與顏天真是同時上場的,自然會有與她獨處的機會,你瞅準時機。」
楚皇后說到這兒,將手伸入寬廣的衣袖之下,取出了一個紙包,遞給嚴淑妃。
嚴淑妃望著她手中的紙包,「這是……」
「軟筋散,本宮高價從黑市裡買的。」不等嚴淑妃接過,楚皇后便將紙包塞進她手心裡。
「這玩意並非毒藥,若是有人試吃,也吃不出什麼毛病,這是一種十分厲害的**,服用下去,起初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只要一刻鐘後便會生效了,一旦生效,便會渾身虛弱無力癱倒在地,一個時辰之後才會恢復力氣,你要掐著時間給她服用,那麼,她一上場就跳不動了。」
嚴淑妃望著手中的紙包,若有所思。
楚皇后見她不說話,又道:「妹妹,你怎麼關鍵時刻犯糊塗了?顏天真不行了,你與南宮仙救場,南宮仙是戎國人,沒有資格奪魁首,她的出現,原本就只是個陪襯,而你作為我北昱國的皇妃,就有機會爭取魁首了,學會顏天真的舞,必能讓你在四國交流會上揚眉吐氣,若是奪了魁首,你還怕將來陛下不看重你?」
嚴淑妃聽聞此話,面上並未露出歡喜的神情,開口的語氣頗為平淡,「皇后姐姐還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盤,我能理解為,你是在利用妹妹幫你對付她麼?」
「這怎麼能叫利用?若是只有本宮一人得利,那才叫做利用。」皇后慢條斯理道,「一旦你成功,最大的贏家自然是你,其次才是本宮,你的勝利,算是你冒著風險得來的收穫。顏天真一旦失利,可不就是你佔了優勢麼?這麼一來,你我二人心裡都痛快了,主意,本宮已經給你出了,行不行動,就看你自己的了。」
嚴淑妃不語,望著手中的紙包,手心一攏,收緊。
顏天真。
等著接招吧。
……
是夜,月光皎皎清如水。
寬敞的庭院之內,白玉石桌上,點著一盞燭火。
石桌旁,身著海藍色錦衣的男子端坐,藉著燭火,端詳著手中的白紙黑字。
他的神態慵懶而專注,明黃色的火光在燭芯上微微跳動,隔著琉璃燈罩,映照在他如玉的臉龐上,在這樣的夜裡更增添了一抹朦朧的魅色。
忽有腳步聲響起,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鳳雲渺抬眼望向來人。
皎潔月色打在來人光禿禿的腦門上,大老遠的就能看出此人是花無心。
花無心走近了,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物,拍在石桌上,「給!你要的東西。」
鳳雲渺望著眼前那掌心般大小的錦盒,挑了挑眉,「鴛鴦劫?」
「廢話。」
「這麼快就拿到了?」
花無心沒好氣地應了一聲,「要這個東西,對貧僧而言,原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你曾說過,鴛鴦劫是有解法的。」鳳雲渺望著他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你當初是如何解的?」
「麻煩得很,將兩隻蠱蟲從體內引出來便好,若不是行醫用毒的高手根本沒法做到,當初給我種情蠱的苗女還騙我,說是一旦種上就沒有解法,嚇得我好幾日睡不了安穩覺。」
「誰讓你花花腸子。」鳳雲渺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輕嘲,「若是有一日,你的心儀之人給你種上這情蠱,你是否會接受?是否還會嚇得睡不了覺?」
「額……這個……」花無心想了想,道,「我與相好,有合有分,今年情意綿綿,也許明年就緣盡,說不準啊,因此,這情蠱可不能亂用。」
鳳雲渺嗤笑一聲,不予回答。
「你手上看的是什麼東西?」花無心見他手上有一疊紙張,一時有些好奇,便湊上去看。
這一看,卻讓他驚奇了。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好詩!你新作的?」
「這不是我作的。」鳳雲渺輕描淡寫道,「是天真作的。」
「她?」花無心怔了怔,「她還有這等文采……」
「你以為呢?」鳳雲渺冷笑一聲,收起了桌上的錦盒,起身離開。
……
萬籟俱寂,仙樂宮內燈火未熄。
顏天真抱著今日在御花園撿到的那隻小白貓,坐在寢殿前的籐椅之上,白皙玉手緩緩撫過小貓背後的毛。
「喵喵,這傷口也包紮了,飯也吃飽了,你怎的還無精打采呢?」
「喵喵……」
顏天真正給小貓順毛,忽聽空氣中響起衣衫翻飛之聲,抬眼的那一瞬間,一道輕盈的人影便落在了身旁。
下一刻,一聲低笑傳入耳膜,頗為動聽。同一時,一隻手撫上了她的烏髮。
「天真,我還未到,你便開始唸著我的名字,竟有這麼想我?你念叨著,我便來了。」
顏天真聞言,抬眼看身旁的鳳雲渺,「我方才有念你的名字?」
鳳雲渺望著她,桃花眉目輕佻,「你方才不是喊了一聲——渺渺?」
雖然聲調有些古怪,他只當她是刻意變著語氣。
畢竟她偶爾說話就是會怪裡怪氣,音色撩人。
顏天真聽著鳳雲渺的話,卻是笑出了聲——
「噗嗤」
她念的是: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