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面男（二）

五號年輕力壯，是所有人中動作最迅速的一個。跑了一會兒，見怪物沒跟上來，便停下腳步。雖然剛才千鈞一發，不過遊戲模式和通關條件大概清楚了。

他扳了扳肩膀和手臂，咯咯作響。通關條件是逃出森林，期間會遭遇無面男，逃跑和躲藏是關鍵。很多時候，這類怪物雖然看著弱不禁風，但玩家受規則所限依然“不能”擊敗，只能逃竄。只不過他追求的並非速通，而是等級。這場遊戲除了逃走應該還有其他要素需要註意，只是目前還沒什麽頭緒。

突然，五號轉向一方灌木叢：“餵，你都跟來了還躲什麽，出來啊。”

少頃，灌木叢微微動了動，一個女孩從裡面鉆出來。她身材矮小，不到五號胸膛，面容稚氣，還是個學生模樣。

“我、我沒跟著你跑，只是下意識往這邊了……”女孩小聲道。

“我又沒說你，怕什麽。”五號嘴角一勾，朝女孩招手，“來來，我對女孩很溫柔的，你又不是那大胖子。”

女孩身體一僵。她有點害怕五號的臉，雖說長相很帥，但串了那麽多耳環，又是平頭，像剛從監獄裡出來的勞改犯，兇神惡煞。所以只是稍微邁了一小步。

“小孩兒就是麻煩。”五號不耐煩了，扭頭就走，“隨便你吧，我還怕你拖後腿呢。”

男人身影消失在樹林裡，森林恢複平靜。扭頭四望，只剩她獨自一人。之前因為註意力全放在五號身上，所以壓根沒註意周邊，現在才發現到處都是鬼影，就連那交叉的枝杈也仿佛張牙舞爪地要朝她撲來。

“不、不要。”女孩捂住耳朵，去追五號，“我跟你一起！”

＊＊＊

胖子跑了老久才停下。他像是把一整年的運動量都耗光了，不顧一切地癱倒在地，死命呼吸新鮮空氣。剛才那怪物去追鬍子男了，看來是撿著容易的下手。幸好那貨骨折，不然追的就是自己了。

突然，他腰間肥肉不知被誰踩了一腳，立刻失聲叫痛。那人被他嚇了一跳，也叫起來。女人看清對象後，捂著胸口罵道：“你叫魂啊，嚇死我了。躺這裡幹嘛。”

“休息一下不行啊。”胖子的痛好容易才緩過來。他費力爬起來，“你踩了我，還這麽理直氣壯，所以說三次元的女人吶……”

“行了行了。”女人嘖聲躲遠，“真惡心，竟在這種地方碰見宅男，算我倒黴。”

“你不懂什麽叫審時度勢嗎。”胖子冷笑，“我可是老手，就你這態度，別想我帶你。”

“你……”女人剛想說些什麽，語氣軟下來，“你很厲害？”

胖子沒回，但鼻子翹得老高，看上去十分神氣。女人立馬轉變態度，好聲好氣地道歉示軟，終於聽胖子開了金口。胖子的分析跟五號差不多，推測出逃出森林即能通關。女人雖對自己穿進遊戲裡的事半信半疑，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解釋，只希望像胖子說的那樣，就算遊戲裡死了現實還可以複活。

“那我們現在該往哪走？胖……風笑塵。”女人險險改了口，“剛才司機說要往北走，但現在全跑亂了，北邊是哪？”

“這個……”胖子被問住了，又不想自己英勇的形象就此倒塌，便隨便指了個方向，“那走！”

女人順著方向望過去，呆住：“那、那個……”

幹啥呢。胖子疑惑，轉頭一看，大驚失色。無面男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指的方向，瞬間閃現，與胖子僅有一拳之隔。

“呀啊啊啊！”胖子急中生智，一把抓過女人把她推給無面男，自己轉身哼哧哼哧地跑了。絲毫不顧身後撕心裂肺的慘叫。

胖子邊跑邊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說過嗎，上一秒的同伴，下一秒就可能成為敵人。

＊＊＊

許文被拍了下肩膀，身體定住，但根本不敢回頭，直接就要逃跑，甚至忘了腳傷。左腳重重踏在地上，整個人如晴空霹靂，抱著腳摔倒在地。

簡直出師不利，那麽多人躺車裡，怎麽唯獨他骨折了。

“許文哥，沒事吧。”身後有人接近，並扶起許文。他這才發現是洛莫。

許文鬆下一口氣，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正想站起，卻見洛莫走到他前面蹲下：“我背你。”

我去。許文忍不住想，世界上怎麽會存在這麽親切的人，簡直是三好學生五好公民啊。不過看他對五號和女人的態度，又似乎不是那麽親切，而且還讓女人誤以為自己打她。難道……

“我們以前認識嗎。”

洛莫一怔，不可思議地看向許文。許文湊近他打量，才發現這人瞳色很淡，竟是淺藍的，右眼角點著一顆淚痣。

不對。許文搖搖頭，如果見過這種人不可能忘記，但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多心了。”許文拉他起來，“你別背我了，不然一會兒兩個都逃不掉。不過還是謝謝你。”

洛莫表情看著些許喪氣，但沒說什麽。

“對了，你一開始去哪了，怎麽不在？”

“我看見怪物了，但是許文哥還沒醒，所以只好把它引開。”

“我第一次看見這麽舍己為人的。”許文終於折服，“你是軍人？”雖然看著不像，畢竟軍人大都皮膚黝黑。

“不，”洛莫看著許文，“不是。”

許文被盯得渾身發毛，決定轉移話題。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森林，聽司機說要一路向北。若是白天許文還可以通過太陽分辨方向，可現在大晚上的，又沒有星星，身上還沒帶指南，他實在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北邊是嗎。”洛莫聽了，擡頭看了眼茂密的樹冠，又蹲下去找塊石頭，從上面搓下青苔，最後指出方向，“往那邊。”

這也行？許文雖然訝異，但還是跟了上去：“你確定？”

“嗯，樹冠枝葉南密北疏，巖石也是北方朝陰面布滿青苔。現在一直往北走，應該就能通關遊戲。只是……”

“什麽？”

洛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許文。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字，只依稀辨出有個小人。這時，“啪”地一聲，一束光射到紙面，回頭一看才發現洛莫舉著手電。

許文訝異：“手電？你哪來的？”

“車裡，許文哥沒拿嗎。”

也對，他們夜行上山不可能不帶行李，只是走得太匆忙完全沒意識到。許文搖搖頭，註意力又回到紙上，終於看清了上面的內容。

蠟筆塗鴉的小人躍然紙上，嘴巴大大咧著，手舞足蹈，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天真無忌的兒童畫，但這時候許文卻只覺得詭異。

等等，這小人的模樣……衣衫穿著，左手夾煙，竟跟剛才死亡的司機如出一轍。

“你從哪撿到的？這幅畫像是剛才的司機。”

“它被釘在樹上。”

許文沈吟了一會兒：“我以前玩過一個遊戲，跟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沒有前因後果，主角一個人在密林裡探索，她一邊尋找收集要素，一邊躲避怪物襲擊。所以，這張紙是需要收集的物品嗎。”

“直接走也能出去，只是影響評價等級。許文哥，你要怎麽做。”

當然，等級越高積分越多，若在平時他自然會冒險。只是現在，他不確定下次還有沒有這麽好運氣從無面男手中逃脫。

許文搖頭：“不了，我想盡快離開。”

“既然如此，不如把那東西讓給我吧。”輕佻的聲音從樹林陰影傳來。

洛莫皺眉，剛要行動，就見五號從樹後邊轉出來，懶散地靠在樹幹上，身旁還跟著個戰戰兢兢的女孩。

“你一直在偷聽？”許文訝異。

“哎哎，別說那麽難聽，只是找不到時機出來。”五號走近，洛莫上前一步，把許文擋在身後。五號無奈攤手，“幹嘛這麽警惕，敵人是那怪物，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反正你們要直接走，拿一張也沒用，給你的隊友不是更好？”

“是我要離開，”許文糾正，“這是洛莫的東西。”

“那更好辦了啊。”五號打了個響指，“洛莫，咱們組隊吧，之後對半分。”

洛莫沒回話，但冷淡的表情表明了他的態度。

“行了許文，一句話的事。”見對方不理，五號只好再次轉移對象，“不白要你的，等出去送你積分，怎麽樣。”

充滿誘惑的條件。畢竟畫對他沒什麽用，如果能憑此白白換取積分，的確心動。但這是建立在那是他東西的前提下。

“別問我，你們自己解決。”

五號肩膀垂下，嘆氣，像是不耐兩人拋球般相互推卸。

眨眼間，他突然躍到許文面前，妄圖奪走圖畫。指尖觸及，眼看就要倒手，還沒來得及露出得逞的笑容，就感脖子一緊，大股力自正前方襲來，生生把他往地上壓。

五號心感不妙，就力蹲地往旁邊一滾，又一隻腳橫掃過來。這次躲避不及挨了一擊，只好後退，所幸對方沒緊追不舍。

五號吹了聲口哨：“好身手。”

洛莫一言不發，眼神愈發冷冽。

許文反正是看呆了，那像是武俠片中才會出現的一招一式。五號出現眼前的時候他壓根沒反應過來，更別提快上一籌的洛莫。光是看著都熱血沸騰。

“換也不行，搶也不行，算了，我去找其他的吧。”五號頗為可惜的搖頭，似乎終於打算放棄。

一開始就那麽做好嗎。

五號轉身走了幾步，卻見女孩停在原地沒跟上來：“小鬼，丟下你了啊。”

“我、”女孩抓緊衣袖，“我不想再冒險了，我想出去。”

“是嗎，隨便你吧。”五號頗不在意地擺擺手，身影沒入黑暗。

女孩看向兩人，猶豫著想要接近。突然間，一道黑影自樹叢間跳出來，將她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