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密室裡的兩人

不知過了多久，在許文肚子餓得扁下去的時候， 有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裹了一條圍裙， 面容肅穆， 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了精緻的菜點， 是成天以泡面和街邊小炒度日的許文難以想像的複雜菜式。

她一言不發， 腳下幾乎聽不見聲音， 將餐盤放到了小桌上，鞠了一躬，就要離開。

“等一下！”許文急忙叫住她。

女人回頭，面不改色：“請問有什麽吩咐。”

許文在心裡掂量了一下。這人大概是洛莫雇的， 希望沒有太多情分，只是金錢交易。

“你……想不想賺錢？”

“如果沒有吩咐，我就退下了。”

“等等， ”許文再一次叫住她， “我不需要你做什麽， 只要借我打一次電話。我可以給你錢，多少都可以。”

可女人充耳不聞， 只又鞠了一躬：“半個小時後，我會過來取餐具。如果有不合口味的地方，還請告訴我。”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麽，先告辭了。”

女人離開了。許文楞在原地，接著又懊惱地錘了下自己的腦袋。洛莫怎麽可能讓能用錢賄賂的人看守他。或者說，或許無論自己給出多少，也不及有背景的洛莫所能給的多。

必須想想別的辦法。

他又轉悠到門前。門雖然上了鎖， 但只是很普通的構造，可以暴力破壞。問題是外面的保鏢。不過，洛莫既然說他們不會動手，那就真不會。

“……”

他不能殺人，但可以打暈那兩個人。

許文撿起椅子，猛地朝把手砸去，沒兩下鎖便壞了。門悠悠晃開，兩堵墻赫然出現在眼前。他掂量了一下椅子的重量，狠狠揮向保鏢。對方稍一側身，輕而易舉地接住，竟直接徒手奪過，又隨意將其放到身側，沒有反擊的意思。

雖然不會動手，卻不代表會傻站著挨打。這兩個家夥不僅體格比許文大出一倍，肌肉虯結，看剛才的架勢應該還會格鬥術。許文在副本裡能輕而易舉幹倒守衛是因為身份的緣故，到現實就沒有那麽神通廣大了。

看樣子硬闖和耍小聰明都不行。

半小時後，女人如她所言再次來訪。看見被破壞的房門與椅子仍然處變不驚，她走過去端起沒有被動過的飯菜：“不合您的口味嗎。我讓主廚重新做一份，您喜歡怎樣的料理？”

“……”

“失禮了。”

女人端著餐盤走出去，卻不小心與迎面進來的男人撞上，僵硬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波動：“少爺——”

“退下去吧。”

女人告退，洛莫對許文弄壞的東西視而不見，遞過來一個紙袋：“這是遊戲機，電視看膩的話就玩這個吧。”見男人沒接，便放到地上，“許文哥一天都沒吃飯，沒胃口嗎。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該找醫生的是你吧？”

洛莫動作一滯，視線投向男人。許文被那滲人的目光盯著，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那人一步步接近，逼他至墻角，將他圈在兩壁之中。

洛莫臉上看不出情緒：“在許文哥看來，我是瘋了嗎。”

“……”許文不知如何回答，撇開視線。洛莫順著視線歪了歪腦袋，強迫讓男人註視他。

“我只是想讓喜歡的人活下去。對許文哥來說也是如此吧，就這麽不可饒恕嗎。”

喜歡的人……

自己一再忽視的感情，竟在這種時候有了反作用力。因為一再壓抑，反作用也更強。許文避無可避，只好閉上眼睛：“可在那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你就是最重要的。”洛莫近乎強硬地打斷他。

兩人距離之近，以至於許文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輕微的鼻息。他有些別扭，一把推開洛莫。

說不通了。想從洛莫這邊入手根本說不通。他理解對方，但既覺得無奈，又有些憤慨。

“洛莫，冷靜想想。穆啟明他一開始就撒了謊，誰能保證他後面沒有謊言。說不定大家都不會死。”

但洛莫的想法並不會改變。甚至因為被推開，語氣變得有些冷漠：“……我不想冒險。而且我也忍受不了再次忘了你。對你來說，我就這麽可有可無麽。”

“不，當然不！”許文不假思索的反駁。洛莫固然重要，是不可或缺的同伴。

“那麽，留下吧。”洛莫牽過許文的手，語氣軟化了幾分，“許文哥討厭遊戲，那就由我去賺積分。即使不破壞它，你的生活也可以從遊戲中完全脫離。就這樣不好嗎。”

雖然……雖然是重要的夥伴，但當目標南轅北轍，也可能變成勁敵。

看見許文再次拒絕了他，洛莫神色又漸漸冰冷起來：“我知道了。”

“洛……”許文想要說些什麽，對方卻不給面子。

“這樣做果然是對的。許文哥，就一輩子住在這裡吧。”他撫上男人面龐，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你只要有我就夠了。”

•

許文被困在這裡，已經過了一周。一日三餐有專人送來，有時是洛莫，但更多情況是面生的保姆。吃喝拉撒都在這不算小的房間裡解決，唯二的娛樂是電視機和遊戲機。

偶爾洛莫會陪他說話，但總是不歡而散。

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一步，卻被困在這種地方，犯人還是最信賴的夥伴，令他實在沒法對洛莫好言相向。楚君越正在通關隱藏任務，許文期待著對方能發起挑戰，讓他重新回到那個空間，可一直沒有動靜。

他現在還能等，但又能等多久。只要他不願意放棄，洛莫就不會同意他離開。

而在此期間，他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無一成功，倒是讓洛莫加強了警戒。比如，外邊的保鏢增至四人，房門換成鐵門，落了厚重的鎖，就連廁所的通風口都小了一號。

那些下人不知是忠心耿耿還是懼怕洛莫，無論許文如何威逼利誘，都得不到半點有利的反饋。

他站到窗邊，眺望無邊無垠的藍天。自由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這時，他突然察覺樓下傳來動靜。探頭，卻發現窗戶被打開了，這好像是第一次。

他的心臟猛地震動了一下。

在現在的許文看來，那不僅僅是一扇窗，更是落腳臺。如果能從那裡鉆進去，就能逃離這個房間。

只是，距離目測有三米。雖不算太遠，但這高度令人頭暈目眩。要是不小心踏空，恐怕會摔得不成人形。

在副本中更危險的情況都經歷過，這點程度他並不畏懼。之所以猶疑是因為這是現實，摔下去，便意味著真正的死亡。

“……”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許文小聲自言自語。

他掀起床單被罩，將兩頭死死困在一起。將一邊綁到床柱上，另一頭紮在腰上，爬上窗臺。還沒動身，便感覺到令人頭暈目眩的搖晃。仿佛一陣微風都能把他給刮下去。

別猶豫了，得抓緊時間。

他雙手攀住窗沿，率先落下一隻腳，接著另一隻腳。整個身體懸空，完全以手臂力量在支撐全身。即使加上雙手雙腿的長度，離下面那扇窗戶仍然有些距離。

不過很近了！現在需要的是勇氣。

腳底下，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數米之後重重往下，赫然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與絡繹不絕的汽車。由於距離太遠，竟沒一人註意到這高空雜技。

那窗戶看起來估計無法承受他上百斤的體重，要接近之後才能跳，並且必須要快。

他一點點往外攀爬，先是手肘，然後手掌，最後手指。腳下也逐漸靠近落腳處。光憑指力隱隱有些撐不住了。

來吧。

他鬆開手，在落下的一瞬間蹲身抓住窗戶內側，以此為支撐向裡一蕩——雖然是這麽想的，可在鬆手的一瞬間，他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那人因強大的勢能被扯出半截身子。許文雙腳懸空，在半空中晃蕩。

“許文哥！”洛莫的臉因怒氣有些扭曲。

此時沒了支撐，許文不敢隨意掙紮，怕連累洛莫一起摔下來。但他很不甘心，明明還差一點。早知道應該先把門給堵住。

最後，對方究竟是憑著一身蠻力，將他一寸寸給拉了上去。

上去後，青年一把將他摁到墻上，發出巨響。洛莫嘴唇顫抖，急切地想說些什麽，最終，消逝在這漫長的靜默之中。他冷靜下來，鬆手：“許文哥，你必須聽話。”像是在對小朋友說話。

許文呼吸頻率依然很快，閉眼。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洛莫又會做些什麽來封住這個去路。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知道了。

數小時的昏迷後，再度睜眼，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了一個新房間。這裡較之前簡陋狹窄許多，沒有電視也沒有窗戶。像是剛裝修不久的毛坯房，就急急拎包入住。

而最讓許文無法接受的，是連在鐵絲床上的鐐銬。他如同犯人一樣被挾制住雙手雙腳，活動範圍僅限定在床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