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夢與幻想的紅心王國（二十三）

許文打著商量：“我現在還有事，能等我回來嗎。”

但玩偶們仿佛聽不懂他的話， 依然執拗地詢問要玩什麽。只是眼神暗沈下來， 仿佛許文再拒絕就直接動手。

沒辦法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鑰匙。沈甸甸的，又粗又長， 回憶起方才房間的鎖孔， 這似乎與玄關的那扇黑門吻合。擡頭看向遠處， 安衡和楚君越兩人站在客廳入口。他朝兩人晃了晃鑰匙，又低頭對玩具猴說：“我很喜歡剛才的遊戲，再玩一次吧。”

聞言， 玩具猴興高采烈地跑到前面做準備， 其他玩偶卻有些失望。

“你們也一起玩， 看著很無聊吧？”許文對之前在起點附近等待的玩偶們道。那些玩具雖然對“木頭人”遊戲不感興趣，但如果玩家在這局死掉，便是最後的陪玩機會。它們面面相覷， 從同伴眼神中看出妥協， 一齊擠了過去。

待所有人就位， 鼓聲激烈敲打起來。許文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開始吧。

無論這次獲勝與否， 哪怕再次保住小命， 也會被玩偶糾纏著繼續進行遊戲。所以， 他並不準備遵守規則。

長廊有三十米，中途會經過客廳。而他知道客廳連著餐廳，那裡有另一扇門，從那邊出去繞至前方， 可以通往玄關。

許文要做的，便是在鼓響之後趁機逃入客廳，沖向出口。必須找準一個時機——鼓聲足夠長的時機。

當然，在那些玩偶再次轉頭後，它們會發現異常立即追過來。如果被逮住，恐怕會立即喪命。

機會只有一次。

“噠噠噠噠。”鼓槌擊打著鼓面，宛如催人命的魔咒。馬上接近客廳的位置了，再一次，只要鼓聲再度響起，立馬實行計劃。

眾玩偶倏地扭回腦袋，視線刺到玩家身上。許文佯裝鎮定，靜靜地與其對視，不發一言。

“……”玩偶們沈默的轉回頭。

就是現在！

說時遲那時快，許文右腳一蹬，躍入掛有金發女孩畫像的會客室，又直接往另一邊的餐廳沖去。楚君越與安衡沒問太多，緊緊跟隨。

早在許文沖他們展示鑰匙時，兩人便已猜到這人或許會有什麽動作。卻沒想到會在遊戲途中離場，這實在太冒險了。

而當他們剛穿過長條形方桌時，後方大亂。

“他，消失了！”玩偶尖叫。

“他欺騙了我們。”

“就像丟棄我們的主人一樣，他們需要懲罰。”

“嘭！”震耳欲聾的響聲穿透墻壁，仿佛龐然大物自高空落下，聲勢驚人。三人旁邊的白墻出現裂紋，如蛛網一般延展開來。

又是一聲巨響，墻壁被穿透。五花八門的玩具從另一側湧入，堵住退路。

走在隊尾的楚君越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心中驚詫不已。他恰好踏出去，順手帶上門。沒跑幾步，身後的房門也開始被沖撞，螺絲落了一地。

“你真是瘋了！”安衡抱怨，“就沒有更好的辦法嗎。要是被它們逮住，我們三個都會死。”

許是撞裂了承重墻，在這巨大的沖擊之下，天花板碎屑飄落，整座建築岌岌可危。

“別廢話了，快跑吧。”後邊的楚君越趕了上來。

還有沒有辦法？當然有。許文可以把鑰匙交給他們，自己留在這裡拖住玩偶。可這種方法不現實。許文是“愛麗絲”，要是在這危險的遊戲裡不慎死去，那麽身為“騎士”的他們即使離開也沒有意義。

如果庇護楚君越的“愛麗絲”身亡，那麽他會馬上作為“黑桃”被捕，再次經受拷問。而侵入過愛麗絲家中的安衡，也會得到懲罰……

咦？

楚君越突然感覺有點違和。

已經看得見玄關了。三人咬牙，做最後一次沖刺。

突然，正前方傳來巨響，有東西破墻而出。帶著淩冽的風與擾人視線的灰塵，玩具猴騎著它的小三輪朝三人襲來。車速驚人，如同一顆子彈。它發出足以刺穿耳膜的尖叫：“騙子，去死吧！！！！”上下嘴唇幾乎合不上，表情猙獰恐怖。

三人紛紛往旁側跳去，險險躲過第一擊。許文額頭被擦破，鮮血沿著眉骨流下。三人還沒調整好勢態，玩具猴已經轉了個方向，車身幾乎與地面持平，來了個漂亮的飄逸。

“去開門！”許文把鑰匙塞給楚君越，引著玩具猴跑向另一側。

楚君越立馬插進鎖孔扭轉鑰匙，猛地推開黑門。正想看看許文情況，卻被身後人強推著出去。

兩人來到黑門後邊，方才的喧囂仿佛只是幻覺，危險隔絕在了門的另一側。沒有人追過來。看樣子，那些玩偶的活動範圍被限定在了對面。

楚君越看著剛才推他出來的安衡，皺眉：“許文還沒來。”

“後邊敵人已經過來了。剛才不進，咱倆都會死。”

剛才太過倉促，楚君越的確沒看清身後情況。可是把許文一個人留在那實在兇多吉少。正如之前所言，“愛麗絲”必須存活，否則整個副本會難以通關。

“現在門已經打開了，許文隨時都可以出來。”

“……”楚君越沈默。說的輕巧，但真有人能從那種危及下逃脫嗎。何況，他對眼前的男人並不信任。

“我剛才就在想，你既然被愛麗絲抓走過，為什麽剛才見面的時候她好像並不認識你。”男人深邃漆黑的眸子盯著安衡，“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

•

許文一路躲避，被玩具猴逼至墻角，見兩人已經離開，慢下速度轉身直面猴子。對方輪速飛快，與空氣摩擦出火苗，架著烈風飛馳而來。

他張開雙臂。

“嘭！”地一聲，玩具猴直撞進男人手心，身下的三個輪子因慣性繼續轉動，卻確實被阻止下來。它不甘心地嘴巴張合尖叫。許文被撞得生疼，掌心浸出血跡，卻沒有大礙。他甚至有餘力摘下對方帽子，塞進那張吵鬧不已的嘴巴。

世界清凈了。

倒也不盡然，尚未追上的玩具依舊在不遠處發出驚人巨響。它們追丟玩家正漫無目的地四處破壞，洋館臨近瀕危。

“沒用的，你剛才撞上我卻只擦破了皮。按照你的攻擊力，我當時腦袋就該爆炸。”許文嘴上說著，心裡卻有些不解。方才這堪比子彈的玩意兒直接沖上腦門，卻只受了輕微的皮外傷。

這並非第一次。上回舞臺劇，掀飛無數觀眾的野豬被他輕而易舉地攔下；當與眾多士兵對峙時，他也幾下就打敗了他們。

究竟是這個副本的特殊性，還是他本身出現了什麽變化？

玩具猴拼命扭動，似乎想說點什麽。許文拿走帽子，聽見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低沈嗓音：“去死。不誠實的，家夥，都去死。”

好像沒法溝通。這些玩具盡管具有生命，智慧卻有限。除了纏著闖入者玩外就只會殺人。

最後一面承重墻慘招破壞，天花板徹底塌陷。與此同時，其他玩偶也發現了許文的蹤跡，叫囂著撲過來。

“抱歉騙了你，但我沒空在這裡耽擱。謝謝你的鑰匙。”許文高高舉起玩具猴，“既然是玩具，就乖乖的等人找你再玩吧！”說著，將猴子拋向湧來的敵人。他沒用太大勁，但激動的玩具猴一直猛踩踏板，鬆開挾制後，竟直直沖著同伴撞去。

許文趁機逃向玄關。吊燈、油畫、石墻紛紛坍塌，將玩偶們掩埋底下。只差最後一點要撞上男人時，他及時竄了出去。

門後是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間，正對面是一扇一模一樣的黑門。很可惜，這裡雖然是玄關，卻並非通向室外。

考驗尚未結束。

楚君越和安衡站在對面門旁研究著什麽，聽見動靜回頭，看清來者鬆了一口氣。許文湊過去，發現兩人正在看一面墻，上邊有透明的兩個玻璃窗口，其下各自一個按鈕。左邊玻璃墻裝了一把鑰匙，右邊則是兩個小人。

“她們是我最開始碰見的玩家。”楚君越頓了頓，“應該有三人。”

裡邊兩個女孩與方才見過的人偶差不多大小，跟許文一樣服下了縮小藥，雙眼緊閉，不知死活。

“這是一個機關。我們只能選擇一邊打開。”安衡解釋，並指向玻璃箱角落，那裡堆滿了火藥，“這是引子，按下開關後，另一邊會被引爆。”

楚君越看過來：“許文，我把選擇權交到你手上。你準備怎麽做。”

是拯救玩家，還是選擇鑰匙？

許文敲了敲玻璃，又試著擊打。玻璃墻紋絲未動，看來並非暴力可以破壞。

“剛才的鑰匙呢。”

“試過了，對不上。”

雖然兩扇門十分相似，但鎖孔究竟有差別。

“如果，”許文說，“右邊的玩家還活著，我們就選右邊。”

聞言，安衡不贊同地皺眉：“這樣我們沒法前進，也通不過測試。不要婦人之仁。”

“就算測試失敗也只是‘愛麗絲’的問題，你們不會有事。如果能救出女性玩家，我們就還有機會。”

換句話說，他現在是“愛麗絲”，是這場考驗的主要被試者，該以他的意見為主。何況就攻略角度來說，“善良”的愛麗絲自然會選擇人命。

安衡不說話了。楚君越觀察了一會兒小人的胸部起伏：“還活著。”

雖然很微弱，但的確在呼吸。許文不再猶豫，正要伸手摁按鈕，另一人的手卻伸向左邊。許文連忙抓住：“你幹嘛！”

安衡想要掙脫桎梏，卻動彈不得：“我是為你著想！你打算到此為止嗎。還記得公爵夫人說過的話吧？挑戰失敗的‘愛麗絲’都失蹤了。”

記得，當然記得。不過即使失敗，他也可以正好看看失敗的“愛麗絲”究竟會被關去哪裡。

許文充耳不聞：“楚君越，摁按鈕。”

安衡沖著楚君越：“你是想通關，還是沈浸在當英雄的優越感裡？你難道不想快點見到溫晴嗎！”

因為許文的話正要行動的男人在這一刻僵住，暗沈的眸子轉向安衡。他之前懷疑這個人，但對方卻以“不清楚愛麗絲的想法”輕描淡寫地帶過談話。可溫晴實在是他的軟肋。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吧。被困在這鬼遊戲裡這麽久，我也知道了一些情報。我可以保證，只要能達到高等級持續通關下去，這個遊戲能實現你的願望！不是願望券那種陷阱，是真正的足以令人複活的力量！”

男人眼中出現遲疑。

“別開玩笑了，你還把這些告訴他了？”許文揪住安衡衣領。不同於自己，那人似乎還沒從未婚妻死亡的傷痛中恢複。要是出現曙光，哪怕那是騙局，可能也會不撞南墻不死心地相信。

“楚君越，你給我聽好了。人死不能複生，現在小晴的死是公認的，就算複活，你讓她怎麽面對這個社會？你難道相信這種遊戲會實現你的願望？”

“快動手！”

“楚君越！”

兩人都在催促。男人眸中閃過一絲白光，終於有了動作。摁下按鈕，爆炸聲起，火光炸裂。周邊墻壁似乎都受到波動搖晃起來，但玻璃墻依然絲毫未損。

三人眼中映出灼熱的紅光與飛舞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