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像極了當年的你

　「年輕的時候……你才多大啊？！」葉柯頓了頓，壓低著喉嚨緩緩吐出來幾個字，「佳卉，你還欠我一個交待。」

　唐佳卉欲言又止，嘴角抽動了下卻又不說話。

　葉柯看前面的同學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他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她，於是，他便直截了當地說：「我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離開，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跟我爸有關？」

　「不是！」唐佳卉立刻否認。

　葉柯笑了笑，「你的回答給我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唐佳卉眼神閃爍著，有些心虛，不曾想過葉柯會問得這麼直接。她默默地嘆了口氣，我還是回來得太早了，應該讓天放和葉雨分開之後再回來的，天放這次做得太過分了，葉雨也偏激了點。

　葉柯說：「不說話就當你是默認了。」

　「不是的，真的跟你爸沒有關係，他不贊同我們，我們何必再浪費時間？是我自己想離開的。」

　葉柯不接受這個解釋，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自己想離開？你放棄學業帶著弟弟背井離鄉去國外受苦受難，你讓我怎麼相信？」

　唐佳卉一笑：「我是想趁年輕多拚搏一下，我在國外發展得很好，你看現在，說明我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

　「發展得好怎麼不留在那裡？還回來幹什麼？」葉柯反問道。

　「我之所以會回來，就是因為你已經結婚，既然結婚了，你就好好對待妻子對待家庭，過去那些小情小愛都忘了吧。」

　葉柯深吸一口氣大吼出來，「唐佳卉，你說得可真輕巧，你是怎樣狠的心才說出這種話，你知道你折磨了我整整七年嗎？你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樣過了七年，你一走了之，你管過我的感受嗎？」他頓了頓，又冷笑道，「結婚，呵，我結婚是因為家裡逼婚，我結婚是因為保證拿到明業集團的繼承權，我結婚，是因為我選妻子的時候，站在角落裡的安小冬像極了當年的你。」

　說完，不知怎麼，葉柯忽然心口一陣抽痛，小冬燦爛無邪的笑容出現在腦海裡，在他向唐佳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結婚的時候，他反而想到了小冬，若是她聽到這話一定會哭吧，他最心疼她的眼淚了，所以他現在就默默地心疼著。

　但是，葉柯不知道的是，小冬就在不遠處站著，像木頭像石頭一樣站著，一動都不動。

　那一刻，小冬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葉柯說的話她都是知道的，可是偏偏親耳聽到這話從葉柯嘴巴裡面說出來，而且還是對唐佳卉說的，她就心痛得無法停止。

　她雙腳像被釘住一樣站在原地，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堅持不讓眼淚流下來，這些天來存在心裡不敢觸碰的疑惑，終於在這裡得到了答案，她不用再幻想，也不用再矛盾，在葉柯的心裡，他由始至終都愛著唐佳卉。

　她就站在唐佳卉的身後，她能清楚地看到葉柯臉上糾結痛苦的神情，她甚至有些為他心疼。那麼驕傲尊容的葉柯，竟然也有這樣無助的一面。

　唐佳卉也是愣著看著面前咆哮的男子，這七年來他不會比她好過，她自己有多痛，他就有多痛，她有些不忍，有些抱歉，但是她必須得堅持。正當她開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唐天放的聲音。

　「姐，你們在幹什麼？！」唐天放從小冬身後走來，眼神穿過小冬和唐佳卉，直直地盯著葉柯。

　葉柯視線一轉，他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了，小丫頭怎麼會在這裡？

　唐佳卉轉身看到小冬，心裡也是一陣驚詫，她思維有些混亂，眼前的情景絕不是她回來的目的，她以為葉柯是放下了所以才結的婚，沒想到……

　葉柯機械地一步一步走過去，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再跟唐佳卉辯論什麼，他知道自己剛才那些脫口而出的話有多麼的傷小冬的心，他只是在為過去的青春控訴好嗎，壓抑了那麼多年的情感突然爆發了出來，他只是想為自己討個說法。

　唐天放得意地看著葉柯，這一幕多精彩啊，看到葉家的人痛苦，他就高興了。

　葉柯走到小冬面前，一時間卻無法解釋，剛才的話還縈繞在耳，說什麼都晚了，說什麼都是狡辯。

　小冬睜大了眼睛，好讓眼眶裡容得下更多的淚水，她不想讓眼淚掛下來，在他們這些人的面前。

　她緊緊抿著唇，嘴角擠出一道僵硬的上揚的弧度，她在笑，為了掩飾哭。

　「小冬……」葉柯張口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歉疚和心疼，他感覺自己正在受著鞭策的酷刑，渾身都痛。

　他往前，小冬就倒退，小冬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別過來，相較於葉柯和唐佳卉的一段情，她的實在是微不足道，她不想用自己的卑微去襯托他們的偉大。

　「小冬……」葉柯又叫了一聲，沙沙地叫著她，剛才還振振有詞地跟唐佳卉爭辯，現在面對小冬，卻張口啞然。

　唐天放一臉看好戲的邪笑，他故意走向唐佳卉，經過葉柯身邊的時候，還大膽地伸出中指並且朝下比了比。

　葉柯斜瞪著唐天放，這準是唐天放搞的鬼，他緊握拳頭一拳朝他揮去。

　唐天放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閃就躲過了，並且還挑釁地回瞪著他。

　葉柯掄起拳頭繼續上去揍，他滿腔怒火全都要發洩出來，唐天放躲了一下躲不了第二下，胸口和腹部結結實實地挨了幾拳。

　唐佳卉驚叫一聲，立刻上前去拉，「別打了，怎麼就知道打架？！別打了！」

　小冬趁亂轉身就走，她也顧不得此時來往的車輛，就這麼木訥地往對面走去。外灘的馬路很寬，深夜的車輛不是很多，但車速很快，小冬也不看左右，徑直走了出去。

　「嘶」的一聲急剎車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小冬應聲倒地，咕咚一下坐在了馬路上。

　好險，車頭只距離她的身體不到十公分。

　司機探出頭來罵：「沒長眼啊，還是找死啊？！想死就跳江去，別害了別人。」

　葉柯聽到聲音，一晃神，唐天放趁機用右手猛力一擊。

　葉柯著實挨了一拳，吃痛的臉頰令他更加清醒，可他顧不得這麼多了，起身就往路中間跑去。

　「小冬，你沒事吧？」一邊問著，一邊將她拎了起來。

　司機還在罵，「快把你家小孩帶走，大半夜的出來尋死，鬧哪樣啊！」

　葉柯轉頭瞪著司機，強大的氣場和震懾力令司機閉了嘴，司機悻悻地打轉方向盤開走了。

　小冬木然地站著，眼睛裡面沒有一點神采。

　葉柯心急如焚，抓著她的肩膀，又撫著她的手臂，有些不知所措，「沒事兒吧？有沒有磕著碰著？」

　這時，原先走在前面的同學趕了過來，他們是聽到後面有吵鬧聲才趕了回來。

　大家面面相覷，一個個臉上都佈滿了詫異的神情，怎麼兩個人變成了四個，怎麼葉柯會和別人打了起來。

　「葉柯，路邊來，中間多危險啊，有話好好說。」

　葉柯拉著小冬，小冬不肯走，她忽然甩開了他的手，直接跑向了對面。

　「小冬，別跑啊。」葉柯追上去。

　大家更加疑惑了，紛紛轉頭看向唐佳卉，唐佳卉一臉的尷尬，扶起唐天放，然後說：「這是我弟弟，那是葉柯的妻子。」

　葉柯的妻子……她在說這個稱呼的時候，心裡疼疼的，原來，她並不是如她自己所想的那麼麻木，她還是有感覺的，她還是會因為那段錯失的感情而心痛。

　「葉柯什麼時候結婚了？」

　「就是，我們怎麼都沒聽說啊，是女朋友吧，我看那女孩挺小的。」

　唐佳卉乾笑了一下，「不管他們了，反正他們小兩口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事。」她扶著唐天放，唐天放嘴角溢出了血來，臉上舊傷未癒又有了新傷，「要不我跟我弟就先走了，你們別逛得太晚，早點回酒店休息。」

　聽她這麼說，大家也不好意思多問，便就此道別了。

　小冬沿著路邊快步走著，走著走著開始小跑，她逐漸地有了知覺，她想哭。自從唐佳卉回來，她沒有一天睡得安穩過，雖然葉柯還在她的身邊，但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分心和異樣。

　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唐佳卉是那麼的優秀，高挑，漂亮，氣質好，學問好，她簡直自卑到無地自容。

　不可否認，她就是愛上了葉柯，愛上了她的丈夫，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她掏心掏肺。她自私地希望他也如她一樣愛著自己，她自私地希望他的那些滄海桑田都已化作烏有。

　殊不知，他只是把她當替身，多諷刺啊，葉柯竟然說他選妻子的時候，站在角落裡的她像極了當年的唐佳卉……

　眼淚奪眶而出，她往前跑著，不知疲倦地跑著，不知方向地跑著，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有多在乎。

　沒錯，她是自卑的人，但是，她依然可以選擇一段高傲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