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事情解決後，葉准扭頭對秦勉幾個少年說：“剛才你們點的東西都打翻了，你們餓了吧？我請你們吃宵夜。”

　　“哪能讓你請啊。”秦勉不好意思地撓頭。

　　“別客氣。”葉准笑道，偏頭看向一旁的褚琰：“一起嗎？”

　　他站得位置離褚琰有些近，偏頭的時候目光直視著褚琰。

　　葉准的眼睛是標準的桃花眼，眼角微微往上挑，帶著說不清道不盡的纏綿意味。褚琰記得他沖自己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是月牙般吸引人。

　　與他對視著，褚琰不免想到昨天在泳池的時候，葉准趴在泳池邊上，眼帶水汽看著自己時候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頓，有種這一步踏出去，就會改變兩人現狀的預感。

　　答應或者不答應，兩個選擇在他心口掠過，說不清為何，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前者，點點頭說了句好。

　　上課這段時間以來，葉准明裡暗裡撩了褚琰無數回，卻也沒有得到回應。這會見褚琰點頭答應，心裡頓生歡喜，沒忍住低頭輕笑了下，嘴角越發上揚。

　　旁邊嚴峻注意到他的笑容，卻不覺得高興，上前拉住他：“小准，你不是說要回去睡覺嗎？”

　　“吃完再回去。”葉准掙開他的手腕，“你們繼續玩吧，下次再約。”

　　“我和你一起……”

　　“下次吧。”葉准淡淡地打斷他，對褚琰幾人說，“走吧。”

　　嚴峻心有不甘，抬步想跟上，身邊的朋友攔住他，對他搖搖頭：“別惹小准不開心，上次的事情你還想再來一遍嗎？”

　　嚴峻的臉色一僵，想起剛才葉准說的那句“我老公”，頓時心裡一陣煩躁，目光不善地看著褚琰的背影，終究是沒有追上去。

　　這會已經快十二點了，秦勉的幾個同學沒有家長在身邊，不好夜不歸宿，謝過葉准和褚琰之後便先行離開。

　　路邊只剩下他們三人，褚琰突然拍了拍秦勉的肩膀，秦勉抬頭看到他冷淡的表情，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轉身朝葉准彎了彎腰，語帶抱歉地說：“小准哥對不起，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什麼大事，不用放在心上。”葉准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對了，你們還是學生吧，

　　酒吧這種地方以後還是少來的好。”

　　褚琰雖然和葉准不熟，但是從這些日子來葉准撩自己的舉動來看，也猜得出葉准愛玩的性子，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教育秦勉少來酒吧，不免多看了葉准一眼。

　　葉准原本想帶褚琰他們到附近的燒烤城吃宵夜，又覺得褚琰與串串和啤酒不太撘，便問他想吃什麼。

　　“都行，你們決定就好。”褚琰沒有意見。

　　“舅舅不挑食，要不我們去吃烤魚怎麼樣？舅舅喜歡吃魚。”秦勉建議道，“他和小五能一天三餐吃魚。”

　　“小五是誰？”葉准問。

　　“貓，舅舅養的貓。”

　　貓？

　　葉准有些詫異地看向褚琰。他對褚琰的印象一直都是高冷嚴肅的，不管自己怎麼撩，他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沒想到這樣的褚琰竟然會養貓。

　　“怎麼了？”褚琰發現他一直看著自己。

　　“你養的是什麼貓啊？什麼顏色？”葉准頗為好奇。

　　“英短，灰色。”褚琰答道。

　　“長得超級可愛的，就是不太愛搭理人，除了舅舅其他人都不怎麼搭理。”秦勉插了一句，他也算是從小看小五長大的，卻也沒有獲得親近的技能。

　　“英短確實可愛。”葉准非常贊同，他曾經也很想養貓，但是生活作息不良，照顧不上來，乾脆作罷。

　　“小准哥也喜歡嗎？我給看看照片。”

　　秦勉說著就掏出手機給葉准看小五的照片，小五長得圓滾滾的，懶洋洋地窩在陽臺搖椅上的樣子可愛極了。

　　“是不是很可愛？”秦勉問。

　　“嗯。”葉准點頭，有些遺憾，“要是能摸一摸就好了。”

　　“舅舅新家就在這附近，小准哥下次我帶你去啊！今天的事情多虧你了，我還想好好謝謝你呢。”

　　褚琰有些無奈：“……邀請客人的時候，先問過主人是禮貌。”

　　“哦。”秦勉點點頭，非常給面子地問，“舅舅，我能帶小准哥去你家做客嗎？”

　　葉准只是感歎了一下，沒想到得了這麼大一個彩頭，他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下便問褚琰：“教授，我能去你家做客嗎？”

　　褚琰其實並不喜歡陌生人出入自己的私人領域，只是看著葉准期待的目光，他莫名地沒有將拒絕說出口，而是問：“你喜歡貓？”

　　“喜歡啊。”葉准毫不猶豫地說，頓了下，看著褚琰無聲地又說了一句話。

　　褚琰：“……”

　　——更喜歡你。

　　從“仰慕”到“喜歡”，葉准說得太過輕易，就仿佛表白對他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褚琰先是有瞬間的失神，隨即皺了皺眉，對於這種過於草率的喜歡並不太贊同。

　　這也是他一直來未曾回應葉准的原因，只當對方是愛玩，一時興起才這般糾纏自己罷了。

　　也許他該趁此機會好好說清楚。

　　葉准等著褚琰的回答，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是以褚琰輕微皺眉和目光清冷的模樣盡收眼底。

　　他不願意。

　　清楚地意識到這個答案，葉准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是的，從一開始就是他一頭熱地在撩對方罷了，褚琰，從來都是不樂意的。

　　褚琰年輕有為，年僅33便是知名大學的副教授，不止人長得好，從他的言行舉止也皆可看出家世良好，他如果真正要找物件，也合該是和他一樣的學歷，優秀到能與他聊那些高深的數學理論。

　　反觀自己，大學沒念完，連褚琰隨手寫的一道數學題都看不懂，除此之外，家庭情況複雜，生活習慣和接觸的人群都與褚琰有著天差地別，能撐得上檯面的不過一張皮囊罷了。

　　褚琰不喜歡，不樂意，都是正常的。

　　這般想著，他又笑了下，收斂好那些癡心妄想的心思，對褚琰說：“走吧，帶你們去吃宵夜。”

　　“我們吃什麼啊小准哥？”秦勉問。

　　“吃魚吧，旁邊有個燒烤城，東西還不錯。”葉准說著帶他們往燒烤城走。

　　“是商業街旁邊那個嗎？”

　　“嗯，你來過？”

　　“和同學來過兩次，裡面好多吃的！”

　　“下次來可以聯繫我，我請你。”

　　“真的可以嗎？小准哥你電話多少？”

　　葉准報了一串數字給秦勉，秦勉連忙拿出手機記下。

　　撥通葉准電話的時候少年臉上帶著明顯的笑容，直白分明得像是得到了很久就期待的東西一般。

　　提到電話號碼，褚琰突然想起上次葉准在筆記本上寫下的微信帳號。

　　本子一直放在他辦公桌的抽屜裡，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他沒有主動加葉准，葉准也沒有提起此事，兩人似乎都默契地避開這個問題。

　　“舅舅你要記小准哥的電話嗎？”秦勉突然回頭問褚琰。

　　電話嗎？

　　褚琰下意識地看向葉准，他以為葉准會順著話讓他記號碼，就像剛才問他能不能去家裡做客一樣。

　　然而並沒有。

　　葉准只是拿著手機站在那兒，淡淡地笑著，笑容沒有之前那種勾人的意味，只是禮貌地注視。

　　大概是自己剛才的反應讓他難堪了吧，褚琰心想。

　　兩人對視著沒有說話，倒是秦勉又出了聲，他拍了拍頭，恍然大悟地說：“哎呀，我怎麼忘了，你們倆既然認識，肯定有電話。”

　　褚琰：“……”自問自答你倒是挺擅長。

　　葉准笑了下，模糊地嗯了聲，將此事揭過去。

　　三人到了燒烤城，葉准帶他們到了自己經常去的一家燒烤攤坐下，各自點了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點單的服務員給葉准的酒吧送過不少次燒烤，點完東西的時候順口問了句：“小准哥，你今天這麼早啊？”

　　“嗯，下班早。”葉准笑道。

　　早？

　　褚琰低頭看了看手錶，這會已經淩晨12點多了，不知道兩人所謂的早從何而來，不過轉念一想，酒吧一般也是到淩晨兩三點才歇業，葉准是酒吧的老闆，這會下班確實算早了。

　　這也讓他明白為什麼今早葉准來上課的時候從頭睡到尾的原因了。

　　想到葉准每天熬夜，白天還趕去學校，只為了上一堂自己的課，褚琰心頭有些說不清的意味，忍不住朝低頭點酒水的葉准看了眼，卻又正好與抬頭的他視線相對。

　　葉准大概沒想到自己在看他，褚琰看他先愣了一下，隨即眼底又出現了自己熟知的笑意，就像平時課堂上兩人視線撞上時的樣子。

　　按平常的發展，褚琰知道他少不了又要撩自己幾句。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葉准說：“這麼看我作什麼？是不是……”

　　他話說一半又停住，目光掠過褚琰旁邊的秦勉，將到嘴邊的話改口：“是不是要點東西？喝冰啤還是飲料？”

　　“啤酒！”秦勉說。

　　“褚教授呢？”葉准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褚琰竟無端覺得葉准這一句“褚教授”較之前的相比多了一份正經和尊敬，往前那一聲聲似帶著別意的叫法仿佛是自己錯覺一般。

　　明明這人前不久剛對自己說了仰慕，剛才在酒吧裡與自己對視時的驚喜也顯而易見，這會卻又自然而然地將之前的情意盡數收回，仿佛兩人不過是知曉對方姓名的普通交情罷了。

　　這一餐宵夜下來，期間大多是秦勉在說話，談不上冷場，卻也不見得有多熱絡。

　　葉准招手讓服務員過來結帳，褚琰較他先一步抽出錢給對方：“我來吧。”

　　“小准哥讓舅舅來，他有錢！”秦勉說道。

　　葉准的目光在褚琰遞錢的手指上停了下，想說那下次我請，最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將錢包放回口袋，對褚琰點點頭，笑道：“那就謝謝褚教授了。”

　　“不用客氣。”褚琰說道，“今晚的事麻煩你了。”

　　“客氣了。”

　　葉准擺擺手，卻也知道兩人本該就是這種客氣的關係。

　　待服務員將零錢找回，三人起身準備離開，旁邊的客人醉酒路過不甚撞了葉准一把，褚琰連忙將他扶住，恰好握在他的手心上。

　　手心貼著手心，兩人的距離極近，近到葉准連身後向他道歉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沒事吧？”褚琰低聲詢問，禮貌地鬆開葉准的手，只是手還被對方握著。

　　葉准心有遺憾地歎了口氣，多握了兩秒才若無其事地鬆開來：“沒事，謝謝。”

　　褚琰點點頭，神色如常，仿佛掌心那一抹來自葉准的溫度不曾存在。

　　褚琰是開車過來的，就停在附近，出了燒烤城，他問葉准住哪，順道先送他回去。

　　葉准住的地方不遠，走路不過十幾分鐘的事，但褚琰主動說送，這樣求之不得的事情他自然不會拒絕。

　　車子到了社區大門，葉准下了車，副駕駛上的秦勉將車窗搖下來跟他道別。

　　葉准跟他說了聲再見，頓了下又叫了聲褚琰。

　　他叫的是褚琰，而不是褚教授。

　　“明天見。”葉准說。

　　明天上午有兩節褚琰的課。

　　褚琰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明天見。”

　　葉准進去後，褚琰驅車離開，路上秦勉不住回頭往葉准住的社區多看了兩眼。

　　“看什麼？”褚琰明知故問。

　　“沒什麼啊。”秦勉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撓頭。

　　回到褚琰住的地方，秦勉忍不住問：“舅舅，你和小准哥怎麼認識的啊？”

　　怎麼認識的？

　　褚琰想起第一次見面葉准對自己吹口哨，第二次見面問自己要微信號的事，考慮應該怎麼回答外甥這個問題，最後簡單回了兩個字：“朋友。”

　　“咦，那上次小准哥的酒吧開業你怎麼沒來？”秦勉好奇地問。

　　“開業？”

　　“對啊，上個月，可熱鬧了！小准哥還跳了開場舞！”

　　“什麼舞？”

　　“鋼管舞！”

　　“……”

　　“小准哥的腰……軟得跟假的似的……”

　　秦勉說這話的時候，臉有些紅，像是想起了什麼旖旎的畫面。

　　褚琰的腳步一頓。

　　少年的心思直白得就像到了思春期的小五，全部寫在臉上，就差沒叫兩聲春了。

　　“秦勉。”他淡淡地叫了聲自顧沉浸在回憶裡的少年。

　　“啊？”秦勉抬頭，發現自家舅舅臉色不虞，想起自己今天在酒吧鬧的事，不勉心虛，“舅舅……”

　　“看來酒吧你倒是去了挺多次。”褚琰聲聲淡淡的，但熟知他脾氣的秦勉卻知道他是生了氣，連忙解釋：“沒有沒有！就這一次！不不不，兩次，上次開業也去了……”

　　“期末考試如果不在年級前五，你自己收拾東西滾回去。”

　　褚琰說完這句，不看自家外甥欲哭無淚的臉，彎腰抱起蹭他褲腳的小五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