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在自己的酒吧過生日，葉准作為老闆自然要給足面子，開了酒吧裡最大最豪華的包廂為對方慶生，讓服務員送進來的也都是店裡最好的酒，光是單價就貴得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不同于蔣元身邊交往的大都是品學優良的同學，葉准的生活圈子裡各種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一點，今天的壽星是陸家的公子，包廂裡的人雖然不多，不過都是與權或錢沾邊的主兒，每個人身邊都帶著伴，或男或女，容貌皆是上層。

　　當然，其中不乏一股單身清流，比如葉小准同學。

　　葉准的酒吧不做拉皮條的勾當，這些人也沒有那方面的心思，至少在葉准這邊不會那麼做，只是習慣聚會時身邊多帶個伴兒罷了。

　　壽星陸澤敬完一圈酒回來，看葉准自顧地倒酒，走過去挨著他坐下：“一個人幹坐著幹什麼？今天哥哥過生日，你不表示一下嗎？”

　　“今晚你吃的喝的都算我的，就當給你過生日了。”葉准端起酒和他碰了碰杯。

　　“切，誰要你請客啊”陸澤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這些都算我的，別打折，就當哥給你賺點零花錢！”

　　葉准見他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笑了笑，倒滿酒敬他：“那就謝謝陸大公子了，生日快樂。”

　　“嗨，跟我還客氣。”陸澤端起酒碰了下，一飲而盡。

　　生日會上在場的都是熟人，喝喝鬧鬧免不了玩到半夜，散場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三點了。

　　這些日子來，葉准為了早起去上褚琰的課，晚上都儘量早睡，一開始睡不著，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下來，一旦過了十二點不睡便犯困。

　　今晚他喝了不少酒，雖然不至於醉，但整個人困得不像話，酒吧的人把他送回去的時候他幾乎已經睡著了，被人半拖半拉地送上了樓。

　　熬夜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上午褚琰的課他遲到了，睡到了快九點才猛地驚醒起來，胡亂洗了個澡就出了門。

——

　　褚琰正在講課，一抬頭就看到從教室後門進來，邊走邊打哈欠的青年，對方見他看過去，和往常一樣揮手問好。

　　葉准來得晚，窗邊的位置早就沒了，他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聽課，結果聽不到十分鐘就睡著了，從頭睡到尾，直到褚琰宣佈下課他也沒有醒來。

　　教室的學生紛紛起來離開，褚琰的目光落在教室後面還趴在桌面上的葉准身上，看到旁邊的學生推了推他的手臂叫他起來，便也不做停留，收起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教室。

　　葉准被叫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懵，緩了幾秒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講臺，扭頭問旁邊叫醒他的女生：“褚教授呢？”

　　“教授已經走了呀。”女生回答。

　　“什麼時候走的？”

　　“剛才。”

　　“喔，謝謝啊。”

　　葉准道了聲謝，起身跑出教室。

　　教室在三樓，他下到一樓的時候褚琰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沒截到褚琰，葉准心裡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反正對方人就在這裡，自己追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這樣一想，葉准的心情又開朗了起來，在學校食堂吃了午飯後就回家補眠。

　　這一覺睡到了晚上八點鐘，葉准剛起床洗漱完就接到了嚴峻的電話。對方問他在哪，約了好幾個朋友在酒吧裡聚會，讓他過去一起玩。

　　葉准看了下貼在日曆上的課程表，發現褚琰明天的課是在第三第四節，便應了下來，換了衣服出門。

　　到了酒吧，葉准找到嚴峻等人的位置，發現他們沒有要包廂，而是找了角落的卡座。

　　嚴峻看見他，起身走過去，略有不滿地說：“前面來了好幾回都沒見著你，小崔說你最近來得少，你忙什麼呢？”

　　“就是啊，嚴峻都快得相思病了。”沙發裡的陸澤插嘴打趣道。

　　“滾滾滾，就你話多。”嚴峻回身踢了陸澤一腳，勾著葉准的肩膀繼續說：“小崔她們說你晚上不到十點就走了，這麼早回去幹什麼？”

　　“早睡早起身體好。”葉准推開他的手，走到沙發的一邊坐下。

　　大家聽到他這句話，對視了一眼，隨即爆笑開來。

　　他們這群人都是夜貓子，晚上的時間要比白天的時間來得清醒，早睡早起這些話從來用不到他們身上，葉准也是一樣。

　　葉准不理會他們的笑聲，也不解釋，反正說了他們也不信。

　　大家都當他開玩笑，只有嚴峻放在了心上。他在葉准旁邊坐下，湊近他仔細看了看，有些試探性地問：“葉小准，你是不是又有人了？”

　　“沒有啊。”葉准給自己到了杯酒，端起一口喝了半杯。

　　嚴峻聽他這麼說，心裡放鬆了一點，剛想說話，就聽葉准又說：“還沒追到呢。”

　　“你說什麼？”嚴峻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在追，沒追到。”葉准又說了一遍。

　　“……”

　　嚴峻想不到還有葉准追不到的人，在他心裡，要是葉准願意跟他在一起，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會想辦法給他摘下來，但是他沒有這個機會。

　　他曾經問過葉准，既然能和別人在一起，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

　　葉准說他不和朋友玩，越線了太麻煩，做朋友會比較安全。

　　嚴峻想說他要求不多，就玩玩就行。但是他說不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就做不到。

　　他沒有想到會有人拒絕葉准，這個自己惦記了這麼多年的葉准。想到這裡，他不禁對那不識好歹的人起了點無名火：“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拒絕你，我去幫你收拾他。”

　　“你別插手。”葉准擺擺手，他可不想褚琰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印象，感情這種事情別人只會越幫越忙。

　　他這句話在嚴峻眼裡成了護著對方的意思，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葉小准，你不會看上直男了吧？”

　　“直男？”葉准端酒杯，眼角一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你喝醉了嗎？我葉准什麼規矩你不知道？”

　　嚴峻一噎，他當然知道。

　　葉准有兩個規定，一不和朋友曖昧，二不和直男交往。

　　曾經有人問過葉准，不過是玩玩，何必把規矩定這麼死？當時葉准只是似笑非笑地說：“既然這條路已經有那麼多回不了頭的人，何必再多添一個來擠佔空間。”

　　“你們兩個聊什麼這麼認真？過來和兄弟們喝酒啊。”陸澤見兩人湊在一旁說悄悄話，伸手將他們拉到沙發中間。

　　“就是，嚴峻臉色不太好啊？來來，我陪你喝兩杯，小准也來。”另外一人笑著給兩人倒滿酒，將兩個骰盅放到兩人面前，“來玩玩？”

　　“行啊。”葉准拿起其中一個，偏頭問嚴峻，“想玩什麼？”

　　兩人坐得比較近，葉准偏頭看過來的時候，嚴峻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被頭頂上的射燈投射出來的星光，那裡猶如一片璀璨到讓人迷失的星空，讓他不免有些失神，過了一會，才看著葉准，點頭說：“你想玩什麼都可以。”

　　“唔，那就21點好了。”葉准笑道，拋了拋手中的骰子，將它們丟回骰盅裡。

　　葉准和他們玩了一會，丟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旁邊的人將手機遞給他：“小准，電話。”

　　葉准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他定的鬧鐘。

　　葉准以前過習慣了夜生活，熬夜到淩晨幾點是常有的事情，白天的時間大部分用來睡覺。自從認識褚琰後，為了避免錯過褚琰的課，前一天晚上他都會調好鬧鐘。

　　看著鬧鐘備註上的內容，葉准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將鬧鐘鈴聲關掉。

　　“看什麼？笑這麼開心？”旁邊的嚴峻湊過來。

　　“沒什麼。”葉准把手機放兜裡，“我準備回去了。”

　　“回去？”嚴峻看了下手錶，“這才十一點，你回去這麼早做什麼？還真回去睡覺啊？”

　　“對，回去睡覺。”葉准端起自己的酒一口喝完，和其他人說：“我先回去了，你們玩，今晚的賬掛我名下就行了。”

　　其他人對他回去那麼早也覺得意外，紛紛出聲問他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沒事。”葉准擺擺手，“你們玩，下次……”

　　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喧鬧聲，還伴著玻璃破碎的聲音。

　　“怎麼了？”嚴峻站起來。

　　“不知道。”葉准起身朝出事的地方走過去，其他人也隨之跟上。

　　那邊已經圍了一群人，葉准推開人群，剛擠進去就被人撞了一下，他伸手托了對方一把，出聲提醒：“小心點。”

　　對方穩住身形，回頭想道謝，看到葉准後愣了一下，話到嘴邊竟然停了下來。

　　葉准讓人把角落這邊的射燈打開，偏頭問旁邊的服務員：“怎麼回事？”

　　服務員搖搖頭，她剛好端酒路過，正好碰上兩桌的客人起衝突。

　　葉准看了看地上碎了一地的酒瓶，吩咐服務員找工具來清理，然後看向對峙的兩撥人問：“誰來給我解釋一下怎麼回事？”

　　事情很簡單，就是兩桌人起了衝突，一言不合就動手，砸了自己的杯子不打緊，還不小心撞翻了服務員託盤上要送給其他客人的酒。

　　“好傢伙，一瓶5800，你們一砸就砸倆！”嚴峻看了眼酒水單，嘖嘖了兩句。

　　起衝突的兩方人沒有料到砸到的酒會這麼貴，臉色都不太好看了，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出聲道：“什麼酒啊這麼貴？別是糊弄我們吧！”

　　“貴？”葉准笑了下，“還有更貴的，要試試砸起來的手感有什麼不同嗎？”

　　對方被他噎了一句，臉色更差了，站著不說話。

　　葉准把視線移向另一方，看清他們的長相後眉頭一皺，臉色有些寒。

　　旁邊的嚴峻也注意到了，出聲說：“你們是學生吧？成年了嗎？”

　　他問的是剛才撞到葉准身上的少年，對方身高雖然挺高，但是臉龐很年輕，看起來也就是高中生的樣子。

　　他的話讓少年的面色有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過來，嘴硬地反駁：“你說誰沒成年？不要胡說！”

　　“身份證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唄。”嚴峻說。

　　“……”少年抿著唇不說話，明顯是被說中了。

　　“是他們先動手摸我們朋友的！”另一個娃娃臉的少年見狀，氣憤地指著一個男人說，“我們只是氣不過才動手的。”

　　他們的旁邊站著一名穿著及膝百褶裙的女生，借著燈光可以看到她眼底有些紅。

　　“誰摸你朋友？不要血口噴人啊！”男人出聲反駁，扭頭對葉准說，“老闆，我們可是正正經經來你這消費的人，你這裡進了未成年的學生，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這話明顯帶著點威脅的意味，嚴峻一聽就不樂意了，正想上前教他做人，葉准一手攔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來我這消費的都是正正經經的顧客，進了誰這個不勞你費心了，先想好怎麼賠錢吧。至於你們……”

　　他的目光轉向那幾個學生，略微打量了一下，從對方閃躲的視線來看，已經可以確認他們是學生，便說：“叫個能作主的過來。”

　　當時葉准只是想個叫個能主事的過來，卻完全沒想到，少年叫過來的竟然會是褚琰。

　　褚琰這次沒有穿白襯衫，只是簡單的休閒服，卻也無損他獨特出眾的氣質。

　　葉准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周身清冷的氣質與昏暗喧嘩的酒吧格格不入，那一瞬間他仿佛覺得周邊這一切塵世繁華都離自己很遠，整個世界只剩下一個褚琰。

　　“小准？”嚴峻見他有些怔愣，伸手拍了拍他，又看了看越走越近的褚琰，問，“你認識他嗎？”

　　“認識啊。”葉准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說：“我老公。”

　　嚴峻：“……”

——

　　褚琰同樣也沒有想到會在酒吧碰到葉准。他今晚剛洗了澡準備休息，就收到外甥的電話，說在酒吧出了點事，讓他過來救場。

　　人群中褚琰一眼就認出了葉准，對方明明穿的只是普通的T恤，但那張過分漂亮的臉，在周圍打扮各異的人中，卻依舊出眾得讓人無法忽視。

　　“舅舅！”

　　葉准旁邊的少年看到褚琰連忙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凝重，和他一塊的幾個同學也鬆了口氣，似乎褚琰來了事情便有了解決的方法。

　　葉准就先出聲和他打了招呼：“褚琰，晚上好啊。”

　　平時葉准都是拖長了聲音叫褚琰作“褚教授”，帶了點調戲和不正經的腔調，卻偏偏讓人厭不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直呼褚琰其名，簡單的兩個字，到了他的口中卻似乎有了不太一樣的意味。

　　褚琰朝他看過去，目光觸到他眼底淺淡的笑意，點點頭：“晚上好。”

　　“舅舅，你們認識啊？”少年驚訝地問，按他舅舅的習性，應該不會來酒吧這種吵鬧的地方才對啊。

　　少年是是褚琰堂姐的兒子，雖然不是同胞親戚，兩家關係卻也非常親近。

　　“當然。”

　　不等褚琰回答，葉准就回答了少年，他看著少年：“你是褚琰的外甥？”

　　“嗯！”少年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小准哥，我叫秦勉。”

　　“哦。”

　　葉准點點頭，突然湊近他的臉，仔細打量了一下：“仔細看看，好像是有點像。”

　　他說話的氣息呼扇在秦勉的鼻子上，帶來一股溫熱的癢意。

　　眼前是葉准精緻漂亮到極致的五官，秦勉感覺腦中有股熱氣在發酵，肩膀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隨即感覺到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抬頭就看到褚琰站到了他的旁邊。

　　在褚琰過來的時候，葉准就拉開了與秦勉的距離，對他微微笑了笑。

　　褚琰卻沒有看他，只是沉聲問秦勉：“說說怎麼回事。”

　　舅舅在，就安全了，不然心都要跳出去了。

　　秦勉心裡默念了一下，卻又忍不住多看了葉准兩眼。

　　秦勉簡單地和褚琰解釋事情的緣由，在他說到對方趁亂吃自己女同學的豆腐時，剛才與他發生肢體衝突的男人插嘴說：“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裡有誰看見我動她了嗎？”

　　“敢做不敢當，你算什麼男人？！”秦勉年紀輕，火氣沖，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又炸了。

　　“臭小子你罵誰呢？”對方臉色一拉就上前伸手想要推他，葉准見狀正想阻止，就見秦勉身旁的褚琰手腕一翻就握住了對方手腕，緊接著一扭一推就把人推到了一旁。

　　對方被他推得踉蹌了好幾步，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椅子才穩住身形，而褚琰依舊一副面色冷淡的樣子，語氣冷淡地說：“有話用嘴說，不要動手。”

　　“說的好。”葉准把話接過去，擋在另一個也想要對褚琰動粗的人面前，“你們可要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在我這裡動手。”

　　他的話讓對方一僵，似是想到了什麼，舉起的拳頭收了回去。

　　褚琰沒想到葉准會擋在他的面前，眉梢微挑，目光落在他黑色的後腦上。

　　瞭解了事情的始末，褚琰雖然對秦勉來酒吧感到不悅，卻也不會在外人面前教訓他，只是先詢問葉准想要怎麼解決。

　　砸了東西自然要賠，不過雙方各執己見，葉准乾脆讓人去調監控，這個角落離吧台的位置比較近，光線雖然不算很亮，監控卻也能看得清。

　　對方一聽說要調監控臉色就變了變，伸手攔住服務員，對葉准說：“葉老闆不用這麼認真吧？不過是小事一樁，這點錢我們還是賠得起的。”

　　“錢倒是好說。”葉准也笑了笑，眼底卻帶著冷意，“不過事情的起因我總要搞清楚，免得怪錯了人，我也很過意不去啊。”

　　“沒有沒有，大家都是老顧客，葉老闆不用這麼客氣……”男人知道鬧起來自己沒有勝算，也不想招惹葉准等人，咬咬牙說，“這樣，不打不相識，這兩瓶酒我請了，你看如何？”

　　話說到這裡，到底誰是誰非已經很清楚了。

　　事情的最後以對方賠錢和道歉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