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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映桃花》第11章
Chapter 11

 可能是因為李湖的暗示,那天晚上週暉亂七八糟的做了很多夢。

 人活到他這種程度,做夢自己是知道的,他也覺得奇怪怎麼會想起那麼多久遠又隱秘的往事,而且這些事情,過了千百年滄桑的光陰,竟然還清晰得像昨天一樣。

 那是鳳凰生育長子的時候,天象奇詭,乾坤不穩,母體內丹被胚胎急劇吸收,很多人說鳳凰這次撐不過去了。

 鳳凰以涅槃而不死,但不代表就能永世長存。一旦魂靈歸於三十三天之外的無窮歸墟中,說是成為永恆,但其實也就跟死亡沒什麼兩樣了。

 周暉在天道百丈金佛前跪了七天七夜,手裡捏的一串青色佛珠,不知轉了幾千回。

 「你皈依嗎?」佛第一次問。

 周暉沉默良久,說:「不。」

 佛堂外雷鳴電閃,下起傾盆大雨,無數閃電如蜿蜒的巨龍般從天而降,將人間大地鞭笞得萬里焦土。

 胡晴撐一把油紙傘,從山下彎彎曲曲的青石徑上走來,站在佛堂門口。他就像雨夜中的孤魂野鬼一般,濕漉漉的臉上非常透出灰白,幽幽道:「撐不住了。」

 「……」

 「鳳凰說,如果到了最後,可以犧牲內丹來保胚胎。」

 「……」

 佛堂內燈火如豆,周暉的側臉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顯得晦澀不清。

 佛再次問:「你皈依嗎?」

 這次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胡晴以為他都已經維持這個姿勢睡著了,或乾脆化作石頭生根在地下了,才聽到他突然開了口,用嘶啞的聲音說:

 「不。」

 第十天,天地倒傾,黑風大作,暴雨無休無止,如傳說中的寒冰地獄。廣袤世間妖鬼狂舞,冰川坍塌,海水倒灌,大地在血與火的炙烤中顫抖著裂開。

 周暉全身顫抖,指甲用力掐進佛珠,將幾片青色琉璃掐得佈滿龜裂。

 佛第三次問:「你皈依嗎?」

 鋒利的裂片深深陷入他掌心,血絲順著細密的裂紋進入佛珠內心,在一星燭火下反射出迷離詭麗的微光。

 「我……」

 他想說我願意皈依,但幾個字的重量如同天崩地裂,壓得他脊背彎曲,幾乎每一寸骨骼都要從中崩斷。

 「我……」

 他緊緊閉上眼睛,顫抖著張開口,這時卻突然聽見佛堂前傳來一聲:

 「生了!鳳凰幼雛降生了!」

 「孔雀降世,智慧光明,功德圓滿,佛法通達!」

 「摩訶摩瑜利羅阇,生而落地,如雪山金陽,封孔雀明王!」

 ……

 周暉全身驟然一鬆,彷彿突然卸下千斤重擔,長長的、徹底的吐出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就再也沒能吸回去——

 「孽障!太遲了!」佛音如炸雷般在遙遠的三十三重天上響起。

 「執念不悟,無法教化,你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你將刀斧加身,淪落地獄,永生永世遭受無法輪迴贖罪之苦!」

 周暉抬頭只見金剛怒目,佛相莊嚴,彷彿隨時隨地要倒塌下來擇人而噬。他猝然退後數步喘息著,只覺得全身上下如被冰水浸透般冷汗涔涔。

 就在這個時候,胡晴從佛堂外狂奔而來,聲音尖銳得幾乎變了調:「周、周暉!快去看看,新生兒的眼睛——」

 周暉猛然轉身,只見九尾狐臉色青灰,神情充滿難以言喻的恐懼和驚怖,不由問:「怎麼了?」

 「新生兒睜開了眼睛,」胡晴顫抖道,「瞳孔裡映出了……鳳凰的死相。」

 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絲線斷開,青色琉璃珠叮叮噹噹散了一地。

 周暉猛然睜開眼睛。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噼裡啪啦打在酒店的玻璃窗上,空氣中漂浮著難以察覺的潮濕咸腥氣息。

 楚河正越過他,伸手去夠他那邊床頭櫃上的手機,見狀一言不發轉了回去。

 周暉笑起來,翻身重重壓在他身上,一手順勢就往下摸索:「我都不相信你還沒被教乖……嗯哼?吃多少次虧才能學聰明點?」

 黑暗、溫暖的房間裡剛剛平息下來的情欲氣味又開始蒸騰,在朦朧的雨夜中,格外讓人意識昏沉。楚河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手下意識抓著床單,被周暉在聳動的間隙抓住手指,反扣在自己掌心裡。

 「我只是想……打個電話……」

 「沒信號的,」周暉一邊用力吮吻他,一邊發出粗重的喘息,「結界中你我都一樣,還是你以為能出去?……沒那麼簡單,老子告訴你……」

 光裸的身體摩擦蒸騰出炙熱的溫度,讓人格外貪戀沉溺。有那麼一瞬間楚河覺得黑夜就像深不見底的水一樣,足以把人活活溺死在裡面;他竭力仰起頭,大口呼吸著,卻覺得卡在自己咽喉上的手越來越緊。

 最終在快要窒息的時候,他腦子裡突然閃過迷濛不清的光,像是五彩斑斕的色塊轟然炸開,整個人過電一樣顫抖,手腳發軟,連內腑都在痙攣。

 他發出一聲自己都沒聽見的,痛苦而又令人血脈賁張的喘息。

 周暉也大口呼吸著,半晌才漸漸平復,低下頭兩人短促的親吻了一下。

 楚河疲憊至極,躺著一動都不想動。周暉側臥在他身邊,黑暗中可以看見汗水在結實赤裸的上半身閃爍著,聲音帶著滿足過後懶洋洋的沙啞:「想打電話給誰?」

 「張順。」

 「你弟是長不大的孩子嗎,哥哥外宿一晚上就急得要死了?」

 楚河靜靜的躺著沒動,半晌突然問:「你剛才做夢了?」

 「沒有。」周暉立刻否認,頓了頓又道:「胡晴已經告訴你弟了,說你明天回去。怎麼,就這一晚上都等不得?你們的兄弟之情還真讓人感動呢嘖嘖。」

 「……」楚河無語片刻,說:「我只是奇怪,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理由的話,你把我弄到這個結界裡來呆一晚上是為什麼?情趣?」

 「我就不能做沒有理由的事嗎?」

 「你不是那種人。你做的事情,不說百分之百,起碼百分之九十九也都是有理由的。」

 周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趴在他身邊,漫不經心道:「如此看來你真不瞭解我啊。」

 「……」楚河皺起眉,隨即用中指關節在眉心上揉了揉,顯得有點困惑不解。

 他這個樣子讓周暉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某些陳舊的,細碎而溫馨的片段,看得他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正想揶揄調戲兩句的時候,剛才夢境中某些晦澀灰暗的陰影卻又猝然而至,就像滿懷惡意的惡魔,躲藏在花好月圓歲月靜美的背後,突然對他露出了猙獰的笑臉。

 周暉驟然沉默了。

 「你知道我困住你一晚上是有理由的,但想不到這個理由是為了什麼,怎麼說都算咱倆思維方式不同吧。」半晌他突然又戲謔一笑,伸手不老實的在楚河下巴上勾了勾。這個動作其實是非常輕佻甚至是輕浮的,但配著他那張英俊無敵的臉,卻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男性魅力。

 「——別急親愛的,就一晚上。你老公玩情趣從來都點到即止,你不知道麼?」

 楚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周暉眨眨眼,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與此同時,市郊開發區,建築工地。

 張順把法拉利停在路邊,撐著傘走下車。只見荒野被大雨沖得一馬平川,遠處平原連綿起伏,連一點燈光都沒有,就彷彿某種怪獸在地平線上露出巨大一望無際的,深黑色的獠牙。

 發現屍體現場的警戒線還纏在鐵絲網邊,但已經被暴雨沖得七零八落了。

 張順深吸一口氣,默默給自己鼓了把勁,掀起警戒線一貓腰鑽了進去。

 白天來的時候不感覺可怕,晚上站在施工樓前,看著幾個小時前剛挖出六具棺材的大坑,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就全部回來了。有那麼一瞬間張順幾乎想掉頭就走,但想想周暉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狠手辣的作風,以及李湖似是而非的提醒和暗示,張二少又咬牙站住了。

 「這個怎麼用?」他低聲嘟囔著,低頭看看自己掌心那個金色的佛印。好像白天那個姓李的女人往地下一按,念兩句咒語就可以了,鏡像地底反射幾道還跟看imax立體3d大片似的,話說回來那兩句咒語是什麼來著?

 「就算進不去,喊幾句話遞個水啥的應該可以吧,實在不行就報警了……」張順自言自語著,剛想把掌心按到大坑中潮濕不堪的泥土中去,突然遠處馬路上亮光一閃,緊接著雪亮的車燈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張順一驚,立刻環顧左右,遲疑半秒鐘後拔腿跑進施工樓,迅速躲進一堆手腳架中。

 然而他猜錯了,開過來的不是警車,是一輛大切諾基。接近工地的時候大車關了前燈,停在施工樓正前方,緊接著車門打開,幾個人陸陸續續走下來,低聲交談了幾句什麼:

 「¥%#&%¥……」

 「#¥w%(*&……」

 張順心臟略微漏跳半拍——是日本人!

 是白天黃市長說買下了這片建築工地的日本投資方!

 這麼晚了他們來這幹什麼?難道謀殺案真的跟他們有關係?張順心跳如鼓,忍不住偷偷探頭看了一眼——只見幾個日本人正合力從車上搬下一個長條布袋,扔在地上,然後又搬出一個巨大的長木箱。

 張順認出來那東西是什麼,腿一下就軟了。

 ——那是個棺材。

 車裡又下來一個穿白袍的少年,步伐和表情都很僵硬,一步步走下車,站到布袋和棺材前面。張順看清楚後差點沒嚇尿,只見少年後腦赫然被頂著一把槍,持槍的是個穿灰西裝的中年人,所有其他人都圍成一圈站在邊上看著。

 這是殺人現場嗎?我他媽撞進了殺人現場嗎?!

 張順顫慄如顛篩,正考慮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和撲通一下倒地裝暈哪個可操作性大一點,就只聽那灰西裝開口了,說的竟然是中文:「現在就做,別逼我動手!」

 那少年全身顫抖,良久之後嘶啞道:「但我不想再殺人了,你殺了我吧。」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突然就變得平靜了,站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灰西裝大概沒想到少年會這麼說,愣了一下之後便是大怒,一槍托狠狠把他砸翻在底下,隨即狠狠踹了幾腳。

 少年痛得全身都蜷縮起來,卻咬死了不松口,逼急了才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灰西裝又狠踢了幾下,實在沒辦法,只得怒道:「你以為只有你才可以嗎,顏蘭玉?你們幾個!把這個袋子解開!」

 邊上兩個手下立刻把布袋解開褪下,張順這才看見,裡面竟然是個人。

 那人肯定已經昏過去了,這麼大的動靜都沒反應。灰西裝呸了一聲,提著槍走到那人面前。

 叫顏蘭玉的少年伏在地上,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搖著頭發出痛苦的喘息。

 張順卻沒反應過來,或者說這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富二代都沒意識到世界上還有這麼殘忍的一面。他下意識睜大眼,只見灰西裝舉起槍,加了□□的槍噗一聲響起。

 那個布袋裡的人頭頂竄出血箭,隨即頭一歪不動了。

 殺、殺人了!

 張順整個人被電打中一般顫抖,慌不擇路退後半步,哐當!一聲撞到了鋼鐵手腳架。

 那一瞬間張順覺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凍成了冰,緊接著,不遠處幾個人同時回過頭,喝道:「誰在那裡?」

 張順僵硬半秒,轉身拔腿就跑!

 事實證明富二代哪怕狗急跳牆也不如訓練有素的狼跑得快,他剛衝出去幾步就被當頭抓到,狠狠摜到地上,緊接著幾拳劈頭蓋臉打下來,打得他只能抱頭嗷嗷叫。很快劇痛讓他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在拳頭一下一下打到臉上、身上的間隙發出斷斷續續的求饒。

 有那麼幾秒鐘他甚至以為自己會被活活打死——他從來沒想過被人按倒暴抽是這麼恐怖絕望的一件事,由此想來他甚至不如那個叫顏蘭玉的小少年,起碼人家剛才硬咬住了牙沒求饒……

 「好了!」突然有人喝道。

 拳頭漸漸停止,張順狼狽不堪的喘了好一會,劇痛才穿透麻木慢慢回到反射神經上。只見灰西裝提著槍站在他面前,滿臉陰霾,不遠處那個少年厲聲喝道:「別殺他,我幫你做第七具笑屍!」

 張順盯著那把槍,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真的是僵硬又空白,連「吾命休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以及「哥哥我要死了咱倆是不是很快就要在地下相見了」這樣的念頭都完全沒想起來。

 「……把他綁起來,」張順覺得過了整整一個世紀,實際上只過了幾秒鐘,才聽到灰西裝的聲音:「帶過來,萬一屍體製作不成功,就用他來頂數。」

 那幾個手下立刻從切諾基裡翻出繩子,把張順五花大綁送到灰西裝和少年面前。少年已經爬了起來,半跪在那個男人的屍體邊,死死盯著張順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張順控制不住的全身發抖,他自己也知道太丟人了,但真的止不住。他絕望的想自己還是太不經事了,關鍵時刻不如他哥那樣成熟冷靜,一點用都不頂。

 「我……我路過,我路過打醬油,你們千萬別殺我……」

 顏蘭玉短促的笑了一下,那表情非常淒然:「你最好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為什麼?你們真要殺了我湊第八具屍體?媽蛋我也會躺在棺材裡笑成那鬼德行?……張順腦子瞬間湧出一萬個想法,只聽少年說:「接下來的過程會有點噁心,我要把這個人的內臟全掏出來,再做一些措施讓他的臉……你還是閉上眼睛比較好。」

 張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意識到少年並不是開玩笑,立刻緊緊閉上眼睛轉過身。

 從他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濃重的血腥傳來,濕噠噠的東西掉到地上發出啪嘰一聲,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張順立刻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其實已經抖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幾個日本人發出了明顯的嗤笑聲。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顏蘭玉才沙啞道,「把他裝進去吧。」

 幾個人上前來,抬起屍體,往棺材裡放。

 張順用盡全部的勇氣才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他想如果自己今晚不死,一定要記住這個人長什麼樣,以後逢年過節也好給這位倒霉的老兄燒點小姐啥的。誰知道剛睜眼他就嚇住了,只見那屍體被剝得精光,嘴角咧到耳邊,被擺出一個詭異的盤腿坐著的樣子,一隻手拿小刀□□自己胸口,另一隻手平平抬起,食指伸出直直的指向前方。

 張順簡直嚇瘋了,只見幾個日本人倒是不忌諱,把屍體放進棺材裡,合上棺材蓋,就開始那一種特製的工具在白天挖出六具棺材的大坑裡挖土。

 他們挖得非常快也非常賣力,所幸沒讓張順跟著一起挖——張二少想他們應該是嫌自己費事,而不是學過日內瓦公約關於不准讓戰俘干苦力的條款。坑底土質鬆散,很快他們挖出一個七尺見方的大坑,就把棺材抬起來埋在了裡面。

 顏蘭玉嘆了口氣坐在地上,對張順說:「你退後。」

 張順慌忙退後數步,只見他從脖子裡掏出個東西,好像是一隻鋒利的灰白色鏈墜。他用這個鏈墜的尖頭刺破中指,開始用血在地上畫符,一邊畫一邊嘴裡還喃喃的唱著什麼。

 所有日本人都退後,灰西裝卻上前用槍口抵住他的頭。

 「有這個必要嗎,相田師叔?」顏蘭玉頭也不回,略帶嘲弄的問。

 灰西裝冷冷道:「你那狡詐如狐的性格,誰知道你會不會故意弄錯點什麼,好讓我們所有人都葬身於此?」

 顏蘭玉似乎根本不屑於回答,但從張順的角度,可以用眼角餘光瞥見他手腕極不易為人察覺的擦掉了一段符文,重新畫了幾筆上去。

 隨著符文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周圍曠野上慢慢也越來越黑。張順在緊張的環境下特別敏感,很快他發現本來就變細密了的雨停了,緊接著風越刮越大,烏雲層層疊疊如濃厚的泥沼般摀住了白慘慘的毛月亮,整片荒野變得墨汁一樣純黑,甚至連十幾步外的手電筒光都變模糊起來。

 顏蘭玉還在頭也不抬的畫著。他和相田的臉上似乎都發出青光,看上去異常恐怖。

 張順打了個寒戰,緊接著,他聽到曠野深處傳來陣陣悠長而淒厲的慘叫,從四面八方由遠及近。

 日本人也發出了輕微躁動,抬頭環顧周圍,但什麼都看不到。黑暗中彷彿有無數幽靈拖著長長的哭號從遠方飛來,在他們頭頂飄蕩來去,甚至趴在人耳朵邊發出悲慘尖銳的哀鳴。

 這詭異恐怖的氣氛活像是真人演出好萊塢鬼片,幾個日本人提著已經完全變成綠光的手電筒,腿都在簌簌發著抖——只有在一邊站著的張順,恐懼到極致後反而爆發出一股自暴自棄的冷靜,心想鬼魂有什麼好怕的,爺爺可是床頭見過鬼、暴擊過魔尊的人,你們這些日本鬼子比鬼魂可怕多了好嗎?

 「怎麼會這樣?」相田顧不上管正趴在自己肩上對著耳朵一個勁吹的腥臭寒風,大聲問顏蘭玉:「你做了什麼手腳?!」

 「這是正常的,」顏蘭玉一邊畫一邊淡淡道,「七笑屍引來四面八方無數的孤魂野鬼,而太多鬼魂會讓地生胎因為極度的痛苦而產生痙攣,從而震塌地脈……」

 話音未落突然轟一聲悶響,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腳下的地面震了一下。

 「是地生胎!」相田失聲驚道,緊接著狂喜:「地生胎動了!」

 顏蘭玉顧不上回應他,符咒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他又一次用那個奇怪的灰白色鏈墜刺破手指,沾血畫完最後幾筆,突然起身猛退數步。

 緊接著,大地震顫,發出崩裂的轟鳴!

 所有人在驚呼聲中摔倒,張順猝不及防跌了個狗□□,瞬間吐出半顆帶血的門牙。他爬起來還來不及罵娘,就只見腳下的大坑被崩裂,裂紋在可怕的吱吱聲中迅速向地底蔓延,幾秒鐘內就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豁口,同時無數龜裂迅速向四面八方蜿蜒爬去。

 豁口中露出剛才埋在地下的棺材一角,突然哐當震動了一下,緊接著被地底豁口中傳出的一股力量——張順下意識知道里面有東西在拉它——棺材卡在泥土中晃了幾下,緊接著嗖一聲,被地下的那個東西硬生生拉了進去!

 張順毛骨悚然,趁機轉身就跑,緊接著相田一聲怒吼:「把他抓住,讓他第一個下去!」

 幾個日本人飛撲而上,瞬間緊緊把他壓住。張順拚命反抗掙扎都無效,被反綁著押到洞口,不由驚恐失聲道:「別下去!下面有東西!棺材、棺材被拉走了!」

 相田露出嘲弄的笑容,命令手下:「看看裡面有多深。」

 幾個日本人把磚頭綁在繩子上丟進洞口,因為大地的震顫還未完全平息,地面裂縫的洞口又十分陡峭,他們一個拉一個的,片刻後磚頭觸地,便把繩子拉出來丈量,測出來裡面竟然有二十餘米。

 相田指指張順,說:「你,先下去。」

 二十多米!順著繩子滑下去都有可能摔死!更別提裡面還有那麼詭異的東西!張順拚命搖頭大叫:「別!別讓我下去!要是我死了我家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要錢我有,要多少你說!」

 「錢,」相田嘲笑道:「對我們這種人來說,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送他下去!」

 幾個手下立刻把張順往地縫裡推,張二少掙扎慘叫,混亂間臉上、身上又被揍了好幾下。雖然日本人都是訓練有素的保全人員,但張二少此刻也確實是在玩命了,一時半刻竟然也沒被立刻推下去,結果相田等了幾分鐘後越來越煩,猛地拔槍喝道:「你下不下去,別逼我把你的屍體扔下去探路!」

 張順嚇得大叫,腿腳發軟,被手下猛推差點摔進地縫裡。

 「放開他,」就在這個時候,顏蘭玉起身走上前,按住了拉扯張順的幾個手下,以一種冷靜而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第一個下去。」

 手下遲疑著停住了,紛紛用徵詢的目光望向相田。相田的臉色則比較奇怪,上下打量了顏蘭玉一圈,才慢慢哼道:「你果然還是那麼婦人之仁……也罷,反正你都是要下去的,早點下去探路也無所謂。」

 顏蘭玉冷笑一聲並不答話。他脫了外面的狩衣,裡面竟然是一身短打,少年身形清瘦而矯健。手下在他腰間繫上登山繩後,他就一步步踩著陡峭的土坡往下走,臨到洞前回頭看了一眼張順說:「你跟在我後面,別怕。」

 他看上去還很小,最多十七八歲,可能也只有十五六歲。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還在上中學,他的眼睛裡已經有了很多成年人都沒有的滄桑和風霜。

 那一瞬間有種莫名的感覺狠狠擊中了張順的心,他突然想到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每當有危險的時候,自己總是被擋在別人的身後——楚河,周暉,甚至是那個叫李湖的女人,現在又變成了這個十幾歲的孩子……

 他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他總是眼睜睜看著別人在自己面前受傷流血。

 張順張了張口,卻沒法發出聲音,半晌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顏蘭玉頭也不回的跳了下去,張順被日本人狠推了一把,緊跟其後也踉踉蹌蹌的栽進了地縫裡。下去的時候他額頭在坑壁上狠狠擦了一下,還沒感覺到痛整個人就突然失重,呼哧一下起碼摔了兩三米垂直距離。

 撲通一聲他重重跌坐在一處凸起的石塊上,痛得他齜牙咧嘴,只聽相田在上面問:「下面怎麼樣?」

 顏蘭玉在他前面,頭也不回道:「繩子再放一段!」

 緊接著他轉身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從後腰摸出一把匕首,塞進張順懷裡。

 「你……」

 顏蘭玉打斷了張順,語速很快也很輕,中文流利得完全不像日本人:「聽著,待會我會把這些人引到絕路上去,如果你抓到機會的話,就快跑吧。」

 「那你怎麼辦?」

 少年臉上露出一個十分清淡的微笑,「我要殺掉他們所有人。」

 那一刻張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短短數秒對他而言卻沉重得無以復加。片刻後,他嚥了口唾沫,堅定道:「我留下來幫你!」

 顏蘭玉笑著搖搖頭,對他指指自己胸前的灰白色片狀鏈墜:「如果你有機會的話,等我死後,拿走這個鏈墜,它能保護你順利從這個洞穴出去。出去後,請把我的死訊告訴白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周暉,請他再轉告國安一個姓于的人,這塊殘片就是他們國安一直在找的東西。」

 洞穴裡十分黑暗,但張順感覺那少年眼角慢慢地湧出了淚水,儘管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不能一個人跑路,」張順喘息著艱難否決:「你還這麼小,我不能這麼……那個姓于的是誰?他能不能來救你?要麼你跟我一起走,我們……」

 顏蘭玉說:「他是兩年前曾經被我救過的人,我放棄了自由的機會救了他的命,他答應兩年後回來救我,他失約了。」

 少年難過的頓了頓,低聲道:「請你告訴他,顏蘭玉死了,這是我能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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