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蘇又生, 我帶思思飛千英哩過來,不要告訴我,你不知我何意。”
又生不傻,能看出眼前男人有那方面意圖,但她不是流浪狗,扔個骨頭就該搖尾乞憐, 否則被視作不識相。
“葉老闆, 我非你肚中蛔蟲, 不知你何意。”又生拿過枕頭, 轉放在床頭和囡囡一起睡。
寶寶天性,聞到媽咪身上味道, 立刻手腳並用攀上。
哪知那人更過分,赤腳繞過床尾,推又生後背示意她往裡睡, 又生不願, 卻抵不過他力氣,掙扎動作大了些,懷中囡囡睡不安, 哼哼欲哭。
又生忙拍背輕哄, 葉令康趁機擠上來,將她母女二人全部擁在懷。
察覺又生拿胳膊肘拐他, 葉令康先一步按住,在她耳邊低道,“我們重婚吧, 囡囡需要阿爸。”他講完,耳根隱隱發燙。
又生回頭看他一眼,他眼中隱有期盼。
“別鬧脾氣了,嗯?”
又生不動了,靜靜躺在他懷中,良久才道,“葉生,若僅是因為囡囡需要阿爸,那大可不必,你想看她,不會阻攔,接去住同樣沒意見,沒必要因為她重婚。”
葉令康沉默,就在又生以為他睡著時,圈在腰上的手輕輕動了動,背後那具身軀複貼了上來,胸膛滾燙,他咬牙,話語似從齒縫間蹦出,“因為我想,我想下班回去能見到你,晚上和你睡一張床,還想看你張開腿任我...”
可惜沒能講完,因為又生在他肘臂上狠擰了一圈。
他嘶一聲,悻悻住嘴。
很好,徹底安靜了。
折騰到現在,又生困極,聽不見聲響之後,很快便睡著,也或許是她潛意識裡對葉令康放心,才會一夜酣眠。
葉令康並不好過,他非君子,許久沒有過酣暢淋漓的性.愛,鼻尖馨香縈繞,溫香軟玉,無不刺激感官復蘇,直到聽見又生髮出貓咪一樣的呼嚕聲,才悄無聲息拖過她手,覆在鼓起□□的那物上,窸窸窣窣,半響動靜。
第二天又生早早起床,刷牙時才覺不對,狐疑活動活動手掌,衛生間探出腦袋看葉令康,側身睡在床尾,囡囡趴在他毛腿上,一大一小,齊齊酣眠。
又生沒吵醒他們,輕輕關門出去。
走廊巧遇鄧祖榮,他看眼又生闔上的房門,扯扯嘴角,和又生招呼。
又生客氣回應,慢他一步出去。
今天的戲份主要集中在金礦,金礦在距莊園幾英哩的礁石淺灘上,莊園裡停了幾部車,林導不迭催促工作人員往上搬運拍攝器材。好在不是古裝劇,沒有服飾髮型要求,化妝師在車上給又生化妝,等抵達金礦,便能開拍。
只是鄧祖榮似不在狀態,頻頻記錯臺詞,一場戲卡十幾遍。
南半球時值仲秋,中午依舊炎熱,又生心裡惦記囡囡,難免不耐,原本極簡單的外景戲,硬是拖到天黑才拍完。
鄧祖榮還裝模作樣向她告饒,“sorry,今天狀態不佳。”
伸手不打笑臉人,又生牙疼。
回到莊園,又生等不及吃飯,先回房。
囡囡靠在一堆枕被間,羊角辮淩亂,呆傻傻,一副剛睡醒模樣。
“思思?”又生輕喊,翻找衣衫給她穿上,環顧四周,不見葉令康人蹤,“阿爸呢?”
“媽咪。”她不知誰是阿爸,只認得媽咪,鑽進又生懷中,軟軟撒嬌。
葉令康在浴室沖澡,因為帶囡囡,他已經三天兩夜沒睡,實在困極,囡囡也困,除卻喝奶粉和餵奶粉,父女兩幾乎都在呼呼大睡,直到天黑囡囡被尿憋醒,他們才算完全清醒。
葉令康開門出來,腰間圍了條浴巾,見又生回來,他道,“帶你們出去吃飯。”
儘管劇組從坎迪亞市場雇了臨時傭人為工作人員做飯,但也僅能稱之為飯,又生吃不慣,眼下聽葉令康講出去吃,不覺兩眼放光,沒有任何意見。
葉令康穿件馬球衫,半舊不新牛仔褲,借來劇組的車,載母女二人同外出。
他們一走,劇組立刻炸開,紛紛圍攻又生的小助理。
有人問,“妹妹仔,他們複合了,還是根本沒離婚?”
有人答,“講不定真的只是帶孩子來探班。”
哪個前夫探班能體貼到同住一屋?其他人顯然不信,盼望從助理口中得出隻言片語,可惜助理牙關緊,一問三不知。
林導心中五味雜陳,他有意將又生挖去無線電,若是他們夫妻和好,別講去無線電,工作室都不見得繼續開下去。
被討論物件,此時正在坎迪亞市區一間中餐館內,一桌中菜,大快朵頤。
囡囡眼巴巴看二人,直吸口水,餐館內沒有兒童椅,她被葉令康單手抱坐腿上,阿爸阿媽只顧自己吃喝,她頗感委屈,肉呼呼小手摸到骨頭,悄悄往嘴裡送。
抱她的阿爸尚未有察覺。
好在又生發現及時,忙扯住她小手,安撫道,“思思乖,阿叔在為你蒸雞蛋,吃骨頭的是狗狗。”
囡囡眨眨眼,聽話鬆開手。
老闆香港人,娶了廣府阿妹,他們在此處安家近十年,以開餐館謀生,老闆娘親自送來雞蛋羹,她講白話,令又生大感親切。
又生暫放下筷,改用湯匙餵嗷嗷待哺的女兒。
葉令康接過湯匙,“你吃飯,我試試。”
又生不反對,給他樹立父親偉岸形象的機會。
男人再心細,總歸比不得女人,更遑論葉令康這樣在男權家族中長大的人,強勢有餘,耐心不足。
囡囡小嘴被他塞滿,嗚嗚抗議,奈何不會講話,見湯匙又遞來,她抗拒推開,滿嘴蛋羹吐到葉令康馬球衫上,對上葉令康陰晴不定的臉,她驚愕,怯怯低頭,余光瞥見媽咪,下秒,慌忙遞上胳膊,“媽咪媽咪...”
又生忍笑抱過女兒,餵她一勺,隔半響,再餵下一勺。
“葉老闆,後廚有水槽,要不要清理下?”她提醒。
葉令康瞪眼看這對母女,鬱鬱吐出一句,“不必。”
他用手帕簡單擦拭,只是仍有一灘印漬,好在出餐館之後,有囡囡掛在胸前為他遮擋,濕漉漉大眼看看抱她的男人,又看看又生,下秒,她揮手拍拍葉令康下巴,突然道,“爹哋。”
又生一愣。
葉令康滯住腳步,隨即繼續往停靠街旁的淩志方向走,回應她,“思思。”
“爹哋。”
“思思。”
“爹哋爹哋。”她似乎喊上癮,執著喊了一路。
......
回到莊園已經很晚,助理很自覺,趁他們不在,收拾衣衫繼續和小姐妹擠一間屋。
葉令康絲毫沒有睡別處的意思,大約是囡囡那聲“爹哋”喚醒他為人父的情感,比當年葉思危喊他爹哋更加令人五味雜陳,對待囡囡多了幾分耐心,他要求給她洗澡,同時不忘徵求又生意見,“行不行?”
又生沒意見,從旁協助他,遞他香皂毛巾,指揮他怎樣給囡囡洗頭。
囡囡白天睡多,晚上毫無睏意,靠坐在澡盆裡,頂一頭泡沫,任由葉令康在她頭上抓撓,突然拍水,濺又生和葉令康滿身,她咯咯笑,露出幾顆米粒牙。
“小壞蛋!”又生捉住她肉呼呼小手,作勢要往嘴裡送,逗她笑得更大聲。
手下小身子又滑又軟,更兼亂動,葉令康力不從心,額上漸生薄汗,他瞪眼,“好了,別鬧!”
又生住嘴,囡囡收聲。
當事人總算滿意,接過又生遞來浴巾,將囡囡從頭到尾裹住,僅露出小小臉龐,離近看,眉眼和她媽咪極像,只是少了她媽咪那種扣人心弦的眼神。
抱她出去時,葉令康沒忍住,親了親她臉頰。
又生善後,順便洗澡,再出去,囡囡已經酣眠。
葉令康立在視窗抽煙,聽見動靜,回頭看她一眼,臉上妝容卸下,白嫩乾淨,水晶吊燈下泛著瑩潤光澤,葉令康喉頭微動,碾滅煙,“又生,我們談談。”
又生點頭,開衣櫃拿件外套披身上,在床尾坐下。
他拖椅,在她對面坐。
又生等他開口。
“槍殺思危的人已經查出,4K瘸腿豪的人。”
又生接他話,“聽傳4K禾嘉影業與葉氏爭院線,是否因此結仇?”
早幾年瘸腿豪劃地盤走粉,四處投資電影,力捧陳玉為他洗黑,葉氏起初與他有合作,只是在廉政公署成立後便終止合作關係,瘸腿豪每年近億黑錢待洗,莫可奈何,創建禾嘉影業與葉氏爭高下。
院線大戰,演員爭奪,結怨由來已久。
又生一字一頓,繼續猜下去,“即是說,槍殺非意外,而是早有人盯上思危,即便存仔不去英國,思危被人伺機...只是早晚的事。”
葉令康並未否決,他抬眼看又生,見她俏臉漲紅,胸脯微起伏。
下秒,響亮的掌摑揮至他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我弟弟的。”
她用盡了力,葉令康臉被摑至一側,頓時火辣一片。
“我...”他一絲絲斂去表情,才轉頭,掌摑隨之而至,揮的人似沒了方才力氣,但接連挨兩耳光,已足夠讓葉老闆丟盡臉。
“這一巴掌,是我的。你憑什麼講我是禍水。”話出口,又生才聽出哽咽,才意識到有多缺乏氣勢。
她再抬手,但還沒揮出,已被人捏住手腕。
葉令康微惱,壓抑低喝,“夠了。”
“你鬆開。” 又生咬緊牙關怒瞪他,試圖掙脫手腕,但被他死死鉗住不放。
“好,我鬆開,前提是你別再動手。”葉令康凝視她包著淚的眼,稍鬆開。
又生才不管其他,像只暴怒的小獸,立刻撲到他身上咬掐撓擰,葉令康一時不防,臉上掛彩,他嘶一聲,大掌緊抓她雙腕,反剪她雙手。
又生俯趴在他膝上,體會到男女力量的懸殊,更兼掙扎不脫,她哭出聲,“滾,你滾。”
“都讓你打了,還想怎樣!”葉令康也惱,把人翻個身,橫抱至床上,隨之壓上,她無聲反抗,他沉默鎮壓。
很快又生便被他壓制在身下,兩手腕禁錮在頭頂。
原本睡床側的囡囡翻了個身,趴著繼續呼呼睡,一隻小腳懸掛在床畔,堪堪掉下床。
她阿爸阿媽仍舊未察,四目相對,劈劈啪啪火星四濺。
葉令康盯她朦朧淚眼許久,見她鼻尖微紅,小嘴微張,鼓鼓胸脯因生氣而劇烈起伏,不覺低下臉,慢吞吞吐出一句,“以後不講了,好不好?”
又生還沒想明白不講什麼,那人臉越來越近,似乎要親她,她立時撇開頭,喘息道,“葉令康,別讓我噁心你。”
“噁心?”他徹底沉下臉,大約是這兩字太過傷人,葉令康松緩緩開她,難掩氣惱,“我是有多缺女人,才送上門給你噁心。”
說罷,他起身,大步摔門出去。
又生一時發怔,半響才緩過神,視線落在堪堪掛在床沿的囡囡身上,忙將小身子抱到床中間,扯被和她睡下。
淩晨時分,葉令康去而複返,帶著滿身煙草味,輕手輕腳洗漱,悄悄掀被上床,擠在又生身後。
他進來那刻,又生便被驚醒,他似有察覺,不給她反應,撥過她頭深吻。
又生起初不回應,他也不急,舌尖輕描她唇瓣形狀,再親啄,含住吮吸,如此反復,隔片刻撬她齒關,直到她懵懂卸下防備,一舉進攻,勾她糾纏。良久,才放開。
“噁心?”
“嗯。”
他再次貼上,噬咬她雙唇,直到唇瓣腫脹,“噁心?”
“嗯。”
他翻身上來,一手迅速探下去,觸到潮濕氤氳某處,伏她耳邊低語,“口是心非。”
又生撇開眼,同樣低聲,“是又怎樣,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在於,人懂得控制,動物可隨性.交.配。”
葉令康沒講話,觸在某處的手緩緩收回,指尖仍舊粘膩,一如他此刻心情。
“我記得,你問過我,有無拍拖過,是否懂得尊重。”葉令康撥開她臉頰頭髮,耳根發燙,慢吞吞吐出一句,“我追你,尊重你,拿你當人可好? ”
......
轉天在莊園拍攝,是場情敵見面戲,花園長廊一角,燈光師、攝影師、梳化師、導演圍成一圈。
又生扮演的女主得知男友是基佬,愛上澳洲本土番鬼佬,難以置信,她向番鬼佬宣戰,哪知對方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形,皆大她一倍,無奈之下,女主帶上男主壯膽,進行一場驢頭不對馬嘴的異國談話。
葉令康抱囡囡立在攝影機旁,黑衣黑褲,墨鏡罩住半張臉,方圓半米以內無人敢接近,囡囡認出攝影機中的媽咪,不停拍小手,聲音清脆,“媽咪媽咪。”
葉令康應聲,示意她安靜,“媽咪拍戲,小聲些。”
囡囡似聽懂,不再講話,腦袋靠在阿爸胸膛,專注擰紐扣,她逕自玩一會,覺得沒趣,揚起腦袋,注意到墨鏡中的圓乎乎小臉,頓感新奇。
她咧嘴笑,對方也咧嘴笑,她瞪大眼,對方也瞪大眼。
葉令康正專注於拍攝進展,不防墨鏡被一隻小肉手抓下,左臉隱隱可見手指印,眼角撓痕雖結痂,但仍舊長長一條垂在眼下。
一轉臉,對上林導驚疑不定的目光,葉令康微惱,沉下聲喊,“葉思思。”
囡囡尚且不明緣由,只覺委屈,等又生休息時,再不要葉令康抱,縮在又生懷裡,怯怯看她阿爸。
葉令康已戴上墨鏡。
儘管如此,仍舊為時已晚,葉老闆被家暴的消息在劇組中還是不脛而走,至此旁人再看又生時,不覺帶三分欽佩。
半個月的拍攝,葉令康並未待太久,三天后便帶囡囡回港,來時哭一路,走時仍哭一路。
葉令康開始後悔,不該帶小壞蛋出遠門,母女兩皆讓他丟盡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