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易禛還沒走進餐廳，就聽到餐廳裡面小池西發脾氣的動靜。

“這是兩杯奶兩勺糖？你當我沒喝過咖啡？是我剛剛沒有說清楚還是你耳聾？”

順著聲音找過去，果然是池西面色鐵青地坐在沙發上，眼尾唇角都是挑釁的味道，冷冷看著面前點頭哈腰的服務員。

易禛只一眼就知道池西這是在亂發脾氣，走過去安撫得拍了下池西的肩膀，然後對服務員微笑：“麻煩你再換一杯咖啡。”

服務員連連點頭，立刻如釋重負得轉身就走。

“怎麼了？”等服務員走遠了，他才輕柔得問她。

小池西抬頭仔仔細細打量易禛，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與以往不同的痕跡，然而他就是那樣寵溺地對自己笑，甚至心細得發現她剛剛打翻咖啡時候燙了自己一手，正用濕紙巾替她慢慢地擦。

“易禛。”

“嗯？”

“你是不是在考慮不要我了？”

她突然的問題，問得易禛一愣：“突然說的什麼話？”

“有人這樣告訴我。”她認真看著他。

易禛覺得好笑又無奈：“誰又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讓你這麼委屈。”

“未來的我。”

他卻並不當真：“是是是，那未來的池西還說什麼了？”

“說你會跟別人結婚。”

易禛只覺得更加好笑：“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怪不得今天發這麼大脾氣。”

“我沒有在開玩笑。”

易禛看她一眼：“別鬧了。”

如果是任何以往之前，小池西肯定不會就此甘休。然而這一次，她卻被易禛這不冷不熱的一眼給激出一身冷汗，安靜地沉默下來。

小池西沒有繼續鬧脾氣讓易禛鬆口氣，問：“怎麼今天想到來這裡吃？”

“高興。”並不是高興的語氣，到底沒能忍住不生氣。

易禛一笑，也沒在意：“高興就多吃點。”

小池西胸口憋著一口氣，不能發洩只好可有可無得翻了個白眼朝正巧打開的大門看去，然後她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池西。

她驚得下意識從座位上跳起來，直愣愣瞪著另一個自己。看她越過重重人群，鎖定目光朝自己一步一步緩步而來。

她竟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更不知道那一個自己會做什麼。她臉上的血色隨著她越來越接近的身影一層層褪白。

當池西終於在面前站定的時候，小池西才驚恐未定得向易禛看去。

易禛一臉疑惑：“怎麼了？”

同時，池西開口：“易禛。”

然而易禛像是沒聽到般直直看著小池西：“看到了什麼？”

小池西的腦袋轟轟作響，全然沒辦法思考，一張臉由慘白憋到通紅，看看池西又看看易禛。

易禛更加疑惑，順著小池西的方向看了眼：“看什麼呢？”

易禛看不到池西。

兩個池西同時意識到這件事情。

池西好笑得退後三步，隨後她發現不僅易禛看不到她，這個餐廳的人統統都看不到她，她突然之間變成一個笑話般存活在這個過去的世界裡。

小池西不知為何有些擔心她，可能是因為她的臉色太蒼白。

她看她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你看看我，這個笑話一樣的我！”

說完她轉身果斷離開。

小池西想追，被易禛拉住手腕：“你怎麼回事？”

她這才想起旁邊的一臉疑惑的易禛：“我……我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車裡了……我去拿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她脫開他的手，看到他不再是單純疑惑的神色，低聲解釋：“你在這裡等我就好。”

“行。”

得到答覆，她立刻朝池西離開的方向追過去。直到追到馬路對面，才看到失魂落魄坐在綠化帶旁邊的她。

她慢慢走過去坐到她身邊，陪著她沉默地看了會兒夜色，才問：“沒事吧？”

池西沒有說話。

“我為我下午趕你下車表示道歉。”

池西仍舊沉默著。

“沒你這麼小氣的啊！”

“小西。”池西終於開口：“不想知道我剛才幹嘛去的？”

“想。”

“我打算跟你一起站在易禛面前讓他選。是選你這個不懂事的自私任性的池西，還是……已經成長了的池西。”

小池西剛要發怒，池西又接著說：“可是，當你也在的時候，易禛根本看不見我，沒有人見得到我。對於這個世界，對於這個世界的易禛來說，我就是多餘的。可是，即使對於我那個世界的易禛來說，我也是多餘的。”

小池西不知為何竟不再覺得生氣，可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沒關係了，以為自己接受了。”池西失神得看著馬路中間的車來車往：“可是這些以為也不過是我自己的自以為是。沒有人比我更想留在到他身邊。你也是。”

“那你……不就是我情敵？”

池西不解得看她一眼，突然噗嗤笑了出來，無力得甩甩手：“回去吃飯吧，陪我坐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

“你……住哪裡？我怎麼聯繫你？”

“怎麼？”

小池西猶豫地咬了下嘴唇：“我……我不想失去易禛。你……可以幫我對不對？”

池西定定看著她。

小池西急迫地接著說：“幫我也就等於幫你自己啊！說不定到時候我跟易禛沒有分手，感情反而越來越好。你突然就回到自己的世界了，而且因為過去改變了，所以你發現你跟易禛仍舊在一起！”

池西心中一動。

“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小池西真誠地看著她。

“好。”

小池西跟池西道別後回到餐廳，心事重重的她在不妨備時跟人撞了個滿懷。撞得她連退三步才穩住身體，抬頭不滿得瞪對方一眼，打算繼續往餐廳裡面走，倒是那個人探究得打量自己很久。

她不耐：“看什麼看？”

那個人一愣，懶洋洋地笑起來：“不認識我了？”

“神經病！”

她送他一個白眼，沒再理他。回到位置上時，一桌菜已經上齊，易禛開著手提電腦在處理公務，等她坐下才收起電腦：“怎麼去那麼久？”

“找不到了。”

“什麼東西？”

小池西笑了笑：“本來就該丟掉的東西。”

易禛無奈：“那剛才還那麼緊張。快吃吧！”

小池西還是嘻嘻笑，眼裡亮晶晶地有些俏皮：“易禛。”

“嗯？”替她布菜的易禛隨意地應聲。

“我從現在起就會懂事起來。”她直直看著他：“所以你不要著急，請給我多一點耐心，千萬不要放棄我！”

“說什麼呢？”不爽的語氣。

她捏著筷子沒說話，視線往落地窗外移去，看到站在路燈下沉默看著他們的人。

＊＊＊

有些人可以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繼續希望著，可是有些人卻連奢望都不敢再有。

池西回到昨天的便利店買了杯麵坐在門口的桌邊吃。剛吃幾口，一杯熱飲啪被擺在了自己面前。

她的視線順著握著熱飲的手往上，看到邊讓懶洋洋的眼神：“這麼快就餓了？”

池西不解。

“剛剛在餐廳不是去吃飯的？”他在對面坐下：“忘記了？剛剛撞了我不僅不道歉，還瞪我。”

“神經病。”

邊讓失笑：“對！剛剛也這樣罵我。”

“你認錯人了。”池西低頭繼續吃麵。

“我又不是瞎。”邊讓嘟噥，打開熱飲大大灌了一口：“爽！應酬之後來杯熱飲簡直舒服！”

“每次應酬完，你都會來這裡？”心裡有鬼的人立刻扯開話題。

邊讓喝著熱飲笑嘻嘻點頭。

“家住在附近？”

邊讓繼續點頭。

池西環顧四周一圈，地段最好的住宅區，房價都不低。

“連續兩天讓你請我熱飲，挺不好意思的。”她嚥下最後一口泡麵：“下次有緣分遇到的話，也給我一次請你喝熱飲的機會。”

邊讓抬抬眉毛沒有拒絕，反問：“怎麼在這裡吃泡麵？”

“便宜。”

“沒錢？”

“嗯。”

“沒錢你還請我喝熱飲？”

池西覺得好笑：“一杯熱飲我還請不起？”

邊讓沒說話，笑瞇瞇把空了的易開罐轉個圈，把貼著價格標籤的那面轉向池西。

“這麼貴？！”

“進口飲料嘛。”

“夠買我一星期的泡麵！”

“明天吧。”邊讓看看手錶：“明天這個時候，你請我吃泡麵。”

“？”

“我也試試應酬後一杯熱杯麵會不會更爽。”

“好。”

“不過，”邊讓猶豫了下，問：“你今晚還是沒地方住？”

池西倒沒覺得尷尬，隨意點頭：“省下錢住酒店。”聳聳肩：“我近期可能沒辦法找工作。”

“為什麼不跟男朋友住一起？”他隨口問。

池西看著他沒說話。

“難言之隱？”邊讓猜測，指指街對面的某個地方：“我朋友開了花店，就在那邊。你要不要去幫忙？”

“可以麼？”

“應該沒問題吧。雖然可能工資不會太高，不過你不至於再天天吃泡麵。”

“那就麻煩你幫我問問。”池西有些不好意思，又補充一句：“麻煩了。”

“連續三次都偶遇，說明什麼？”邊讓點點桌子：“人生何處不相逢！說明我們有緣！”

池西一怔。

“舉手之勞的事我都不幫你，豈不是辜負了命運安排給我們的緣分？”

命運安排？

池西心中五味雜陳。

邊讓再次抬手看了看時間：“不早啦，我走了。明晚還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說好的請我吃泡麵，別忘了！”

池西點頭。

他順手清理了桌面上的杯麵跟易開罐，走遠幾步，返身又走了回來。

池西疑惑地看著他。

“你這個人，”他似乎在斟酌用詞：“有沒有危機意識？”

“這裡是市中心。”

邊讓嗤笑：“別天真了。住哪？還是昨天那裡？我送你回去。”

池西擺手：“沒關係我自己回去。”

“別廢話。”

“……”

到達酒店跟邊讓道別的時候，池西忍不住還是說：“邊讓。”

“嗯？”

“你都這麼喜歡管閒事的麼？”

邊讓這次笑不出來了：“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對不起我錯了。”

邊讓揮揮手：“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