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池西第二天一早還在睡夢中，被一陣門鈴加上拍打門板的聲音弄醒。她迷迷糊糊去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焦躁的小池西。

“怎麼了？”

小池西氣急敗壞地沖進房間：“李爾冉那群小婊砸又圍在一起黑我！”

池西打了個哈欠關上門：“黑就黑咯，這麼多年了都被黑習慣了。”

小池西咬著下唇半天沒說話，突然狠狠地把椅子上的抱枕扔到地上，不一會兒眼圈都紅了。

這倒讓池西覺得奇怪了，就像她剛剛說的，被黑早就是家常便飯，就算是一年前的自己也已經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本領。被氣得這樣委屈，她倒是覺得好奇。可是仔細搜索了下過去的記憶，卻並不能想到任何相關的事情，只好問：“怎麼了？”

“她們在群裡說我跟別人開房！”

“什麼？”

“還說得煞有其事，時間地點都有。”

“什麼時候？哪裡？”

“昨天前天，就在這裡！”

池西腦子嗡得一下：“易禛信了？”

小池西哼了一聲：”他又不看群。而且昨天前天我都跟他在一起，難道分｜身去……”

她停住，停頓半天，問：“是你？”

“嗯。”

“你跟人開房？！”小池西大驚，臉色霎白。

“怎麼可能！”

“那怎麼回事？”

“送我回來而已。”

小池西鬆口氣：“也不算完全污衊我。”她傻笑兩聲：“誒，我氣得早飯都沒吃，打給酒店訂個早餐啊。”

已經走進浴室洗漱的池西立刻沖出來：“訂什麼酒店早餐？貴不貴？”

“能有幾塊錢？”

池西冷笑：“你現在一天賺幾塊錢？”

小池西無話，她剛畢業剛進入找工作的階段，物質上精神上都靠易禛養著。

“那吃什麼？”

“前面轉彎有個便利店，便當做得不錯。”

小池西這才想到一個問題：“你這幾天都吃什麼？”

“那家便利店的速食。”

“能吃麼？”她立刻表示出質疑。

池西懶得理她，走回浴室：“那你自己回家去吃，我沒錢請你吃。”

“你沒錢？”小池西跟著走過去：“為什麼沒錢？”

池西正刷牙，口齒不清：“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只帶了張卡，而且裡面沒有多少錢。”

“易禛給的卡沒有額度限制啊！”

池西瞥她一眼：“一年之後的你已經跟他分手了，卡這種東西，當然也不屬於你。”

小池西一愣，表情立刻變得有點咬牙切齒：“我這裡有他的三張卡，你拿一張去用，隨便刷！”

“幹嘛？”

她還是氣鼓鼓的：“敢甩了我，刷爆他的卡！”

池西哭笑不得。

小池西還在掏卡：“反正到時候可能我還是會被甩，不用白不用，用了解氣。”

＊＊＊

等真的冷靜下來之後，小池西趴在窗臺邊，怔怔望著玻璃上的水珠。

淩晨下過一場大雨，替入秋的天氣添了層寒意。她來的路上滿肚子火氣，□□腳背的高跟鞋踩過一個個水坑，濺起水珠流進鞋裡。她走得越急身上抖得越厲害，分不清是凍的還是氣的。

此刻捧著熱水竟仍覺得身上一陣又一陣發冷。

“怎麼臉這麼紅？”池西發現了她的異常。

“是嗎？”

“是不是發燒了？”她走過去探她額頭的溫度，果然有些微燙：“可能有些感冒，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

“為什麼？”

“我害怕。”小池西走到床邊躺下，有氣無力地：“我不知道自己需要改哪裡。昨晚我連話都不敢講，他一皺眉，我就害怕。他抿嘴，我也害怕。“

她看向池西，眼裡隱著淚：“我該怎麼辦？我搜了好多關於回到過去的電影來看，所有的情節發展到最後都是一個結局，未來沒辦法改變。不管做什麼努力，該怎麼發展還是會怎麼發展。”

池西默默看著她。

“所以，最後我還是會跟易禛分手。”

她說到這裡，眉頭一皺，然後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摀住眼睛：“想到這個，我就好害怕。”

“那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回來？”

小池西眨著眼淚看向她。

她笑：“總該有目的吧？總不能是讓我來這個世界跟過去的自己搶男人吧。”這樣的話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呵呵笑了會兒，繼續：“我覺得是命運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讓我來告訴過去的自己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

“先收斂脾氣吧。”

小池西皺眉。

池西在她說話之前打斷她：“你也可以不改你的脾氣，如果你無所謂失去易禛。”

“我改。”

＊＊＊

身體上的不適讓小池西在池西的房間裡睡了一下午，到天色漸黑的時候才被易禛的電話吵醒。

她有些迷迷糊糊接起電話：“餵？”

“在睡覺？”手機裡傳出的聲音帶了刻意壓低語調後的溫柔，彌漫在安靜的空氣中，漸漸散開。

“嗯。”

“身體不舒服？”

“好像有點。”她咳了幾下，撒嬌：“好難受呀！嗓子有點疼，腦袋也昏昏的。”

“我讓陳醫生去家裡一趟。”易禛微微停頓：“我還有一個會議，結束之後就去照顧你。”

“沒關係，喝點水就好。”

“還是讓他來看看。”易禛鬆口氣，有些責備：“怪不得一天都沒消息。晚上想吃點什麼，我給你打包回去。”

“海鮮砂鍋粥，寧記那家的。”

“好。”

掛了電話，她起身穿衣服，才突然看到沉默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的池西。落地燈的燈光被調得很暗，只能勉強視物，所以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你……”

她剛開口，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咯噠聲。

池西把端涼了的茶杯放到玻璃茶几上，站起來把落地燈調亮一些：“要回去了？”

借著燈光，小池西才發現池西的臉上也有異樣的潮紅：“你是不是也發燒了？”

“有點。”

她摀嘴：“不會是我傳染的吧？”

“氣溫轉變太快，不是你的原因。”

“那……我回去啦？一天沒聯繫，他有點擔心。”

池西沒說話，只是點頭。

小池西朝門口走了幾步，又轉回身：“我會收斂脾氣的，你放心吧。我們肯定不會分開。”

“快走吧。”她回答。

門咯噠打開又關上，房間裡最後只剩下池西一個。她把落地燈又擰亮一些，然後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易禛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那些對自己說的，卻又不是對自己說的話。

她因為低燒而發燙的指腹觸摸到冰涼的杯壁上，感覺涼意一層卷著一層，漸漸佈滿整個身體。

＊＊＊

邊讓呼著酒氣按時晃悠走到便利店門口時，池西已經坐在遮陽傘下面，對面的位置上放著叉了一次性叉子的杯麵。

他滿意地點頭：“服務不錯嘛！泡麵幾分鐘了？”

池西拿起手機，把正在計時的螢幕給他看：2:49

邊讓笑：“是我到的比較準時呢，還是你算得比較準？”

池西沒有說話，收起手機，把雙手揣進口袋。

打算吃麵的邊讓停下動作：“怎麼了？心情不好？”

池西搖頭：“沒有，有點發燒。”

“吃藥了？“

“嗯。”

邊讓竟然真的沒再問，低頭大大吸一口面，然後鼓著曬幫子抬頭，盯著池西費力咀嚼很久，評價：“難吃。”

池西懨懨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沒有聽到他講話。

“餵，”他從桌下踹她一腳：“泡麵太難吃，給我去買杯熱飲吧！”

“沒錢。”

邊讓又踹她一腳：“去買。”

池西抬起雙腿蜷縮到椅子上：“神經病。”

“誒！”邊讓踢了個空，不滿意地提升語調：“你這罵人神經病的毛病可不太好啊！”

池西沒理他。

“花店的事我替你問過了。”邊讓轉了話題，只是沒再碰泡麵，嫌棄得把叉子丟進杯麵裡：“你想什麼時候過去都可以，我已經打好招呼了。”

“謝謝。”

他聳聳肩，起身彎進便利店買了兩罐熱飲出來，照舊放一罐在池西面前：“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

“吃過藥了。”

“吃藥萬能的話，醫生都是坐著好看的麼？”他站在離池西三步遠的地方：“走吧？”

“幹嘛？”

“去醫院啊！”邊讓臉上透著明顯的不耐煩：“快點別磨蹭，我明天還要上班。”

池西莫名看著他：“你沒時間就回家，對我不耐煩什麼？”

“誰讓你在我面前生病？”

池西氣得發笑：“不是你說要我請你吃泡麵我才來的嗎？你以為我想來？”

“那你生什麼病？”

池西被他整得愣著半天沒說話：“你神經病吧？”

“稍微有點。”他又換上嬉皮笑臉的面孔：“快起來吧，我車子就前面。”

到底沒敵得過邊讓的無賴，頭重腳輕的池西被他半拉半扯著上了車。上車之後她就兀自靠在椅背上閉目小憩，一句話都不肯說。

自認識池西開始，她就是這幅不冷不熱的模樣，邊讓早就習慣了她的態度，所以自己哼著小調，斷斷續續講些沒有營養的笑話，自己逗著自己樂。

池西在他停歇的空當，微微睜開眼看他。

邊讓閒適得用左手撐著腦袋，手肘擱在車門上，目光淡淡望著前方。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嘴角在開口前先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來：“你有沒有聽過……”

說話聲突兀得停住了。

“你看我幹嘛？”幾秒之後，他收回目光繼續望著前方的夜路，笑著問。

池西重新閉上眼。

“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