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沒有了易禛的電話，沒有了易禛的關心，她迅速得消瘦下去，名次卻飛速提升。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甚至每天都把自己安排得很累，可還是睡不著。只要一的到空閒，易禛的點點滴滴就會無孔不入滲入到腦海裡，漸漸塞滿她整個思緒。

這一次分手長達半個月。

當她考完最後一場走出學校大門的那一刻，壓在心底的那塊巨石終於鬆開，她再沒有可以麻痺自己的藉口，鋪天蓋地的疼痛隨之迎面襲來。

周圍都是抱在一起尖叫大笑，失聲痛哭的人，所以她的眼淚完全不顯得奇怪。

她握著陳舊的筆袋站在明晃晃的六月炙陽下，哭得沒有一絲形象。和易禛說分手的那個瞬間，她就知道自己愛易禛，可她沒有辦法，沒有易禛她什麼都做不了。只有徹底阻斷自己和易禛的關係，她才能戒掉她對他的依賴，逼著自己往前走。

她絕望得沿著街道走，心裡茫茫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順著純白的棉質T卹往上看，她看到了一臉憔悴的易禛。

她沒想到，他看起來竟比自己更糟糕。

“你……”她呆呆看著他，甚至忘了哭泣。

易禛站在原地，沒有靠近：”考得怎麼樣？”

“你怎麼回來了？”

“因為想你。”

池西的眼淚再次控制不住得往下掉，她抬起手臂擦眼淚，不敢看他的表情，心裡沒有一絲期待得問：“我們能不能和好……”

他這才走過來把她抱進懷裡。

王格知道這件事之後，把她狠狠罵了一頓，氣得手裡的煙被捏斷了都不自知：“我說易禛前陣子是怎麼回事，莫名得一直跟我打電話，來來回回說些不找邊際的話，三更半夜也不睡覺，還問我是不是在下雨。”

池西不敢說話。

“易禛真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你。”

這句話幾年前她就聽過，其實斷斷續續一直聽到人講過類似的，她從來只覺得大家只是不瞭解自己。現在才發現，真正不瞭解池西的，是她自己。

她靠著牆角坐下，手臂橫在膝蓋上，然後緩緩把眼睛靠到手臂上，藏住自己越來越多的眼淚。失去易禛的後半年，她有認真得考慮過，為什麼她不能和別人重新開始。直到她看到那句話“再也沒有這樣的人”。

那麼多人都愛她現在隱忍懂事的美好，卻只有一個人會接受她的全部，包括醜陋。

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易禛。

轉眼間到了梅雨季節，南方每到這個時候總是陰雨綿綿，天空是化不開的烏雲密佈，連晴天都沒有幾個。池西在北海道和車禍中受傷的部位每次下雨都會疼。那種疼，疼得不乾脆，想揉又揉不到點上，也不知道會疼到什麼時候。

偏偏因為雨天，來店裡光顧的客人變得更多。池西整日拖著傷腿跟另一個服務生一起前前後後忙碌，沒有徹底好全的身體，終於還是病倒了。

原先她只覺得是頭暈，到下午的時候身上開始一陣冷一陣熱得交替。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因為渾身都很重，抬手都覺得累。終於還是在選好鮮花站起來的瞬間，一頭栽進了花堆中，碾碎了一地的花瓣。

再醒來時，是被額頭上冰涼的觸覺給弄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邊讓皺著眉的表情，放大在眼前。

她很意外，自從上次在咖啡廳遇到之後，邊讓再沒和她聯繫過。

見她睜開眼，邊讓淡淡抽重播在她額頭上的手，通知她：“你破相了。”

池西沒反應過來。

他故意上下打量她：“看來燒傻了。”

“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

她窘迫：“我不是那個意思。”

邊讓笑出聲：“逗你玩呢。你電話裡的第一連絡人是我。上次給你買手機的時候，隨手存的。”

池西想起自己的手機在車禍中弄丟，現在的手機是邊讓作為出院禮物送她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邊讓側頭看窗外，從池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唇角微微勾著。

“是挺麻煩的。”他說，又看過來，眼裡乾乾淨淨得什麼也沒有：“沒見過比你更不會照顧自己的人。“

她小聲反駁：“只是最近太忙了。”

邊讓沒理她，從一旁的塑膠袋裡面拿出藥：“先吃藥吧。”

池西坐起來，接過邊讓遞過來的溫水：“謝謝。”

“謝謝的話，倒是不用了。”他懶懶看著她：“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叫了外賣，一會兒你付錢。”

她吃藥的動作一頓：“行。”

邊讓還是笑，閒散的笑意並不到達眼底：“拿命賺錢，肯定賺了不少吧。”

池西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似乎在不高興，問：“你在不高興？”

“我不高興什麼？”他幾乎是立刻回答，臉上表情未變：“你請我吃飯，我怎麼還能不高興？”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兩人一時間沒話，邊讓突然說：“南山的扶桑花開了不少，聽說很好看。”

池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失戀了。”他沖她笑笑：“等你好了，陪我去看吧。”

“你被甩了？”

邊讓聽了這話，立刻不高興：“都是我甩別人，什麼時候輪得到別人甩我？你看我這張臉，像是被甩的麼？”

池西搖頭。

邊讓滿意，摸她頭頂：“乖！”

晚上邊讓陪著池西喝粥，喝得他覺得整個人都寡淡無味，一臉哀怨。

池西忍不住笑：“要不要再請你吃兩個雞蛋灌餅？”

邊讓瞥她：“少廢話，吃你自己的。”

池西低頭繼續吃。

他放下勺子：“店裡這幾天這麼忙，要不我過來幫忙吧。”

她吃驚：“你要辭了自己的工作，來這裡打工？”

“想什麼呢？”邊讓忍不住想敲她腦袋：“我這幾天不忙，索性翹班來幫你。”

“不用，”她慢慢攪拌碗裡的白粥：“忙得過來。”

他不在意得打量新進的鮮花：“反正我是閑著無聊。”

“既然閑著，”她低下頭：“就去找個新女朋友陪你去看花吧。店裡這樣，我也走不開。”

邊讓靜了靜，緩緩扭頭看她，唇角的弧度越大，反而顯得眼裡越清冷：“你什麼意思呢？”

池西沒有回答。

“怪我前陣子光顧著撩妹，沒來看你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邊讓一聲冷笑：“那你給我好好說說看，你到底幾個意思。”

長時間的安靜，池西捏緊拳頭，又鬆開，直視邊讓的眼睛：“阿讓，不管是我自作多情以為你喜歡我，還是你真的對我有那麼一點意思，你都不該在我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浪費時間？”邊讓反問。

“對。”

邊讓哈哈大笑：“什麼時候我邊讓也開始由別人來替我決定我做的事是不是在浪費時間了？”

池西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以為你遲早就回到自己那個世界，所以不肯在這裡結交任何朋友呢？”他拿起她面前的手機，打開錄影介面，然後走到她身邊坐下，把鏡頭同時對準他們，對著手機說：“我是邊讓，是一年前的你，旁邊這廢材是池西。”

看到鏡頭裡面池西一怔的表情，他笑起來：“她是我鐵哥們，你現在不認識她沒關係，但是如果有一天她拿著這段視頻來找你，趕緊請她吃飯，然後留下她。不留下她，你會後悔的。”

池西怔怔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邊讓按下保存鍵，然後把手機還給她：“好了。”

“你幹嘛呢？”

“給一年以後的我錄視頻啊，”他一臉理所當然：“反正你也知道我家地址，知道我電話號碼。等你回去了，你就拿著視頻去找我唄。”

“可是……”

邊讓打斷她：“如果我不看，你就按著我腦袋讓我多看兩遍，肯定沒問題。”

池西哭笑不得。

“至於你說我喜歡你。”邊讓站起來，雙手放進褲袋裡：“麻煩你清醒點，好嗎？上次也不是沒看到我那妹子什麼樣子，那才是我喜歡的類型。”頓了頓，把她從頭看到腳：“雖然我欣賞你這份自信，但是你這標準，嘖嘖，真的只能做我哥們。”

“阿讓……”

“別委屈，委屈也沒用。”他垂眸朝她笑：“我這人不太說得來違心的話。”

池西這次是真的什麼都不想說了。

“不過你這人也真是小氣。”他在一旁的藤編圓沙發上坐下，那沙發本來是準備給小妹子們的，長手長腳的邊讓坐上去之後，顯得有點憋屈，大長腿彎在身前：“你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讓你陪我去看個花，那麼多破事。”

“我這風濕毛病的腿，你讓我陪你去爬南山。”池西忍不住了：“你覺得是你破事多，還是我破事多？”

邊讓被嗆了一臉，“嘶”得吸口氣，剛要說話。大門突兀得被撞開，沖進來一個披頭散髮的人。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小池西。

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邊讓遲疑著問：“這是幹嘛呢？”

眼前的狀態，似乎也不在小池西的意料內：“易禛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