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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173章
第172章 寡人是昏君

 嬴豫將自己的衣領子慢慢系上, 好像沒看見鳧須那鄙夷的目光似的, 動作優雅而又慢條斯理,說:「孤也想早點回江國去,若是無事, 孤還要趕著去鬥家, 今兒就在鬥家過夜了。」

 鳧須雖然神色非常鄙夷, 但是眼珠子轉了好幾圈, 說:「還是小人跟著江公罷。」

 嬴豫冷笑一聲,知道鳧須這個人,油嘴滑舌不說,而且疑心病還非常重,嬴豫沒有說話, 便直接往外走去, 鳧須趕緊招了手, 讓幾個士兵跟著嬴豫,一起走出了驛官, 好像是監/視似的。

 鬥家正在忙碌, 今日彭仲爽親自過來了一趟, 說是明日楚王會過來探訪, 因此鬥家如今十分忙碌, 正忙碌著打掃庭院,不能衝撞了楚王。

 嬴豫到了鬥家的時候,鬥家的侍從正在門口打掃,忙碌的都沒看見嬴豫。

 嬴豫站在門口, 對那侍從說:「鬥廉在府上麼?」

 那侍從看了一眼嬴豫,嬴豫實在太年輕了,不到二十歲的模樣,笑眯眯,一臉風/流勁兒,而鬥廉恨不得比他大一輪,為人又是持重忠厚,和嬴豫這種人完全不搭界,因此那侍從看了看他,滿臉狐疑,不知道要不要通傳,畢竟每日來鬥家上/門獻殷勤的人不在少數,侍從將嬴豫也當成了獻殷勤的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正好鬥廉從裡面走出來,他似乎是要和侍從說什麼話,囑咐一下明日的事情,不要怠慢了王上。

 結果鬥廉一走出來,頓時傻眼了,連忙拱手說:「江公怎麼來了,快請入內。」

 鳧須站在後面裝作一臉恭敬本分,看到鬥廉給嬴豫作禮,頓時心中不屑,覺得他倆真的是那層關係,眼神特別的鄙夷,不過沒敢明面上看,只能低著頭用餘光看。

 嬴豫和鬥廉客套了一下,就走進了鬥家,鬥廉引著他去正廳,嬴豫笑著說:「嬴豫今日就是來找鬥射師的,去正廳恐驚擾了國老和莫敖,不如去鬥射師房/中?」

 鬥廉一聽,嚇了一跳,有些發懵,看著嬴豫猛地就想起了那日的夢境,頓時臉上有些尷尬,不太好意思,實在沒辦法張口。

 只是嬴豫一臉坦然,也沒什麼尷尬和不好意思,鬥廉可能覺得自己想多了。

 嬴豫笑著說:「怎麼?難道嬴豫不能與鬥射師把酒言歡了?」

 鬥廉趕緊說:「可以,當然可以,只是……只是鬥廉的房舍實在簡陋,恐衝撞了江公。」

 嬴豫曖昧一笑,說:「清淨就行。」

 鬥廉沒聽懂,不過這話其實也不是說給鬥廉聽得,而是說給鳧須聽得,鳧須聽懂了,頓時又鄙夷的看了一眼嬴豫,覺得讓嬴豫去搭訕羋公主嬴豫不去,非要來搭訕鬥廉,原來江國國君是這麼一個下/賤的人。

 鬥廉趕緊引著嬴豫往自己的房舍走,然後吩咐從者去弄一些酒菜來,擺在房舍中。

 進了房舍,鬥廉請嬴豫坐下來,跟著嬴豫一起來的士兵都在房舍外面守著,鳧須卻自己跟了進來,站在一邊兒,看起來雖然是恭敬的伺候著,其實則是監/視著。

 嬴豫和鬥廉都坐下來,酒菜很快擺上來,嬴豫親手給鬥廉倒上酒,鬥廉有些受寵若驚,趕緊端起酒杯,說:「江公,鬥廉敬您一杯!」

 嬴豫也端起酒杯來,回敬了一杯,兩個人頓時就喝了起來,一杯一杯的敬酒,嬴豫是千杯不倒的體質,鬥廉酒量也湊合,因此一時間還醉不得,兩個你一杯我一杯,站在後面的鳧須已經看的不耐煩了。

 嬴豫這個時候眯了眯眼睛,他本是千杯不倒,卻裝作有些喝醉,手腕一抖,直接將酒水灑在了自己身上。

 鬥廉一見,連忙說:「江公的衣裳髒了,鬥廉這裡有些衣裳,若是江公不嫌棄,先換上鬥廉的衣裳罷。」

 鬥廉手忙腳亂的就要站起來,哪知道這個時候嬴豫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鬥廉,隨即就聽到「嘭!」一聲,嬴豫突然發難,鬥廉不是反應不過來,而是因為他一方面沒想到,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敢對江公無禮,因此一下就被嬴豫壓在了地上。

 鬥廉吃了一驚,眼看著嬴豫的嘴唇壓了下來……

 鳧須在一邊看著,臉上終於露/出了厭惡噁心的表情,鄙夷的看著那兩個人,嬴豫將鬥廉壓在地上,嘴唇挨過去,從鬥廉的臉側刷過去,輕輕蹭著鬥廉的耳/垂,鬥廉一瞬間都懵了,僵硬著竟然不知做什麼好。

 鬥廉連忙說:「江公,您飲醉了。」

 嬴豫笑著說:「是呢,還要勞煩鬥射師照顧嬴豫。」

 鳧須更是鄙夷的要死,嬴豫順勢就說:「鳧須,你先出去。」

 鳧須不想出去,畢竟他還要監/視嬴豫,不過他遲疑的時候,嬴豫已經低頭,突然吻住了鬥廉的嘴唇。

 鬥廉嚇得要死,但是那溫柔的觸覺,又似曾相識,那日被自己狠狠的掠奪,不停的嗚咽哭泣,一回想起這些,鬥廉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躁動,感覺自己真的有點喝多了。

 鬥廉猛地一把摟住嬴豫,「嘭!」一下翻身,竟然反客為主將嬴豫按在地上,嬴豫愣了一下,然後笑眯眯的伸起胳膊,配合的勾住了鬥廉的後背。

 這下好了,鳧須終於看不下去了,噁心的直接退出了房舍,嬴豫被吻的氣喘吁吁,還說:「鳧須你先回驛館罷,孤今日在鬥府夜宿了。」

 鳧須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不過並沒有立刻走開,而是扒著房門的縫隙往裡看,似乎在確定。

 嬴豫眯著眼睛,用餘光注視著走出去的鳧須,聽到關門的聲音,並沒有推開鬥廉,鬥廉不知情況,他喝了些酒,腦子裡熱/乎/乎的,還用吃/人的目光注視著嬴豫。

 就在鬥廉的目光深沉,想要低下頭來掠奪的時候,嬴豫突然靠近鬥廉的耳朵,似乎在親/昵,其實在低聲說話。

 嬴豫低聲說:「鬥射師,嬴豫有不情之請,還請鬥射師一定幫忙否則我江國就要滅國了。」

 鬥廉還在喘粗氣,突然聽到嬴豫低聲說話,一瞬間竟然清/醒了,就聽嬴豫又低聲說:「方才出去的那個從者,乃是晉侯派來嬴豫身邊的細作。」

 鬥廉好像明白了什麼,頓時更是尷尬不已,生著胡茬子的老臉都紅了,因為方才嬴豫是裝樣子,而自己竟然是真的投入,那模樣也不知被嬴豫看出來沒有,鬥廉瞬間覺得自己的臉都沒地方放了。

 鬥廉趕緊想要鬆開嬴豫,嬴豫卻摟著他,低聲說:「噓……他還沒走。」

 鬥廉立刻就不動了,保持著壓著嬴豫的動作,兩個人動作實在曖昧的不行,直接趴在地上,上面還能用手臂撐起來,下面就有些不妙了,鬥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喝多酒的緣故,竟然漸漸的要尷尬起來。

 鬥廉連忙深吸兩口氣,可偏生嬴豫輕柔的呼吸就灑在他耳邊,臉頰邊,仿佛與自己的呼吸膠著在了一起,勾連著,能感覺到嬴豫呼吸中的甘甜,那是隱隱綽綽的酒香,更醉人了……

 兩個人僵持了好一陣,嬴豫突然睜大眼睛,有些驚訝的瞄了一眼鬥廉,鬥廉活了三十多年,這輩子沒這麼尷尬過,頓時臉色有些僵硬,真不好意思迎上嬴豫那驚愕的神色。

 這個時候就聽到「沙沙」的聲音,外面的鳧須似乎終於偷/窺完了,轉身離開了房舍,還將兵馬也帶走了,走的時候仍然一臉的鄙夷,似乎十分不屑。

 鳧須一走,嬴豫這才松了口氣,鬥廉趕緊蹦起來,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

 嬴豫也站了起來,他衣裳上還有些酒漬,灑了不少,鬥廉趕緊給他找了一件乾淨衣裳,請嬴豫去裡面內室換上。

 嬴豫謝過鬥廉,這才進去換衣裳,將濕掉的脫/下來,換上了鬥廉的衣裳。

 因為嬴豫身材並不高大,穿上鬥廉的衣裳有些奇怪,稍顯誇大,也有些邋遢,但是竟然說不出來的性/感,鬥廉看著,老臉又是一紅。

 嬴豫笑著說:「多謝鬥射師的衣裳。」

 鬥廉忙搖頭,這個時候嬴豫走過來,笑了笑,說:「鬥射師……沒事兒罷?」

 鬥廉被他這麼一說,剛退下燒湯的老臉又紅了,感覺自己跟個老不休似的,真是太沒臉見人了。

 哪知道就聽嬴豫說:「嬴豫可以幫鬥射師。」

 鬥廉嚇了一跳,嬴豫又說:「就當是謝過鬥射師。」

 他說著走過來,鬥廉慌忙擺手說:「不必不必,江公您……您坐罷。」

 嬴豫見鬥廉一臉正派,便笑眯眯的坐下來,說:「那鬥射師先請便?」

 鬥廉尷尬的趕緊逃進內室,本想冷靜一下就好了,哪知道一進去,就看到嬴豫方才換下來的那件衣裳,放在一邊,上面還有一片深色的酒漬,鬥廉盯著那件衣裳,眼神都是有些深沉……

 嬴豫見鬥廉半天沒出來,不知什麼情況,就起身往裡走,剛到內室門口,便看到鬥廉拿著自己的衣裳,鬥廉還沒完/事兒,還被衣裳的主人看到了全過程,頓時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鬥廉感覺自就要「晚節不保」。

 嬴豫臉上也是難得一紅,趕緊調頭走了出去。

 之後兩個人都有些沉默,鬥廉覺得,難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尷尬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鬥廉詢問了一下嬴豫具體情況,嬴豫連忙說:「嬴豫知道明日楚王要親訪鬥家,因此想請鬥射師幫忙,私下求見楚王,這事兒不能讓晉國的細作知道。」

 鬥廉覺得,這個肯定沒有問題,明日等著楚王來了,讓嬴豫偷偷過去求見楚王就可以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難就難在……嬴豫今日要在這裡夜宿,而且為了障眼,嬴豫讓鳧須以為自己是來勾引鬥廉的,因此肯定要和鬥廉同/房夜宿,這樣一來,可真是夠尷尬的,尤其是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鬥廉趕緊說:「這……時辰不早了,江公請入內下榻罷,鬥廉守在外室。」

 嬴豫笑了笑,說:「這本是鬥射師您的房舍,嬴豫在內休息,鬥射師則在外守夜,實在不成體統,再者說了,萬一那細作又回來查看,豈不是露了馬腳,還請鬥射師一併入內歇息罷。」

 鬥廉不敢,其實不是怕嬴豫,而是怕自己做什麼混帳事情,嬴豫則是笑著說:「難不成,鬥射師還怕嬴豫吃了您麼?」

 鬥廉一聽,莫名有些老臉發紅,趕緊作禮請嬴豫進內室,自己也進了內室。

 兩個人和衣躺在榻上,鬥廉滅了燈火,氣氛曖昧到了極點,鬥廉前半夜基本沒睡,因為睡不著,後半夜酒勁兒來了,實在太困,也就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一早,鬥家的人就忙碌了起來,因為今日楚王要來親訪,那是多大的榮耀,雖然鬥家經常接受這樣的榮耀,不過仍然不敢怠慢,外面人來人往的聲音越來越大,鬥廉就給吵醒了。

 鬥廉本是軍人,因此十分機警,很快睜開了眼睛,結果嚇了一跳,就看到自己懷中有人,嬴豫還在睡,趴在自己懷裡伸手摟著自己的腰,儼然一副乖/巧的樣子。

 而且嬴豫睡覺和吳糾一樣,沒什麼安全感,喜歡蜷縮著,就靜靜摟著鬥廉,不只是摟著他,還抓著鬥廉的帶扣,鬥廉感覺自己一動,可能衣裳要開……

 嬴豫睡得很熟,可能是因為最近都很焦慮的緣故,他眼底有些烏青,靠在鬥廉懷中,卻無比的放鬆,露/出一些孩子氣的青澀來。

 鬥廉看著這樣一幕,突然才想起來,原來這位看起來風/流倜儻,運籌帷幄的江公,還沒有到二十歲……

 吳糾和齊侯今日要去鬥家親訪,因此早上很早就醒了,因為已經入冬了,雖然楚地並不是很冷,但是天色亮的晚了,古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這給了吳糾一個理直氣壯的懶床理由。

 吳糾早上懶在被窩裡,齊侯眼看時辰不早了,雖然現在日出晚,但是時辰可不晚,因此再不起來,就誤了親訪的時辰,讓鬥家人在門口等著,實在不太好看。

 齊侯勤勤懇懇的叫醒著吳糾,哪知道吳糾一勾,將齊侯直接勾在榻上,兩手一抄,緊緊抱在懷中,使勁的蹭著,嘴裡嘟囔說:「唔……大白你掉毛兒了麼?怎麼不軟/綿綿的了?這樣會斑禿的。」

 齊侯頓時臉色青的不行,自己是小白,二哥將他認成了大白那只蠢狗。

 吳糾醒過來的時候還十分迷茫,揉/著自己的眼睛,說:「什麼時辰了?」

 齊侯說:「再不洗漱就晚了的時辰。」

 吳糾一聽,嚇了一跳,趕緊蹦起來洗漱,還說:「你怎麼不叫我。」

 齊侯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齊侯何止是叫了吳糾,還被當成大白擼了毛兒呢!

 吳糾和齊侯匆匆從王宮出來,趕緊去了鬥家,鬥家的人已經在外等候了,國老鬥伯比,還有鬥伯比的夫人鄖國長國女,莫敖鬥祁,射師鬥廉,全都站在門口等候迎接。

 吳糾和齊侯下了車,鬥家眾人連忙下拜,吳糾將人一一扶起,笑著說:「諸位何必如此多禮?」

 鬥伯比說:「王上,請。」

 吳糾第一個走入鬥家,眾人也跟在後面,鬥伯比將吳糾請到前廳坐下來,鬥家的人趕緊奉茶,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吳糾呷了口茶,將茶杯「嘎達」一聲放在案子上,這才笑眯眯的說:「想必各位也知道寡人這次的來意,一方面是因為之前學堂的事情,鬥家出力不少,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私卒的問題。」

 他這麼明擺著挑出來,鬥伯比鬥祁和鬥廉都看著吳糾,吳糾笑了一聲,說:「最近有很多流言蜚語,說是寡人想要明搶私卒,不知諸位聽說了沒有。」

 鬥伯比沒說話,鬥祁因為是宗主,理應應答,看了一眼鬥伯比,這才拱手說:「市井流言,不能相信,請王上放心。」

 吳糾笑了笑,說:「也並非全都不能相信,寡人的確有削掉私卒的想法。」

 他這麼一說,鬥家的眾人有些吃驚,不是吃驚吳糾要削私卒,而是吃驚吳糾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吳糾又說:「寡人知道,削掉私卒是難為了大家,畢竟這些私卒是合法的,也是各家用血汗錢自己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而且鬥家的私卒,為我楚國做了不少貢獻,打了不少勝仗,但是……想必各位也清楚,鬥家除了諸位這些忠心耿耿的人,也有渾水摸魚的人,旁的宗族,渾水摸魚的人就更是多不計其數,實在令寡人憂心。」

 鬥伯比仍然沒說話,鬥祁則是拱手說:「王上,私卒一時,在座諸位其實已經討論過,都能明白王上的苦心,前些日子在演兵上,令尹捐獻彭氏私卒,鬥祁身為莫敖,本該也跟隨令尹腳步,捐獻私卒,只是……如同王上所言,鬥家人多勢力龐雜,鬥祁慚愧,雖然身為鬥氏宗主,但是並無挽天之力,恐怕若是將私卒上捐,可能會引起鬥氏的不滿,反而連累了王上的社/稷。」

 吳糾點了點頭,說:「莫敖忠心耿耿,寡人心中知曉。」

 鬥祁又說:「市井流言鬥祁也聽了不少,但是自從王上登基這些年,鬥祁也是明白王上為人的,絕不會相信那些挑/撥離間。」

 吳糾笑著說:「難得莫敖有這份心思。」

 鬥祁拱手說:「鬥氏力挺王上削私卒,只是這個步調,恐怕不能太快,如今有賊子挑/撥離間,企圖離間我們楚國朝/廷,恐怕王上還是要以安撫為主。」

 鬥祁和吳糾想到一塊去了,這不是,吳糾就來安撫鬥家了,今日來安撫鬥家,明日去安撫屈家,這樣一來,那些市井流言不攻自破,吳糾就是打的這個算盤。

 鬥伯比已經退隱,因此不好開口,鬥祁深明大/義,能看明白情勢,鬥廉又忠心耿耿,吳糾倒還真是慶倖的。

 眾人談完這件事情,已經中午了,鬥祁準備了宴席,請吳糾和齊侯留下來用膳。

 這個時候鬥廉卻拱手說:「王上,鬥廉有幾句話,想要私下說與王上。」

 吳糾有些吃驚,鬥廉為人忠厚老實,竟然有話私下要和自己談,吳糾倒是有些好奇。

 鬥廉請吳糾和齊侯到內院,自己的房舍,恭敬的推開門,請兩個人進來。

 吳糾和齊侯一走進去,就發現房舍中竟然還有人,便是江公嬴豫了!

 吳糾目光是很敏銳的,上下一轉,就發現嬴豫有點奇怪,並不是神色的奇怪,而是著裝奇怪。

 他的衣裳比較大,看起來稍微違和,這麼寬大的衣袍,吳糾一眼看出來是鬥廉的,竟然有一種「男友襯衫」的錯覺。

 再有就是,衣袍寬大,領口也大,雖然領子不低,但是太鬆散,遮不住嬴豫的脖頸,那脖頸上竟然有極快看起來十分激烈熱情的吻痕。

 吳糾頓時挑了挑眉,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吳糾的目光赤/裸裸的,盯著嬴豫一僵,連忙低頭去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齊侯連忙咳嗽了一聲,吳糾這才收回目光來,笑著說:「鬥射師這是金屋藏嬌麼?」

 鬥廉和嬴豫可不知什麼事金屋藏嬌,而且兩個人有重要的事情稟報吳糾。

 就見嬴豫突然一下跪在地上,竟然行了如此大禮。

 吳糾嚇了一跳,說:「江公這是做什麼?為何行如此大禮?」

 江國想要附庸楚國,那也不必行如此大禮,畢竟江公是有爵位在身的。

 但是嬴豫跪在地上就不起來了,說:「楚王請救一救我江國子民,嬴豫感激不盡!」

 吳糾驚訝的說:「江公請起罷,若是寡人能幫的上忙的,寡人一定會幫。」

 吳糾還以為是洪水的事情,因為江國如今面/臨的最大的災/禍只有洪水災/禍。

 然而吳糾想岔了,因為哪個國/家面/臨的最大災/禍都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江國雖然是弱國,周邊大國環繞,國內又有洪水,夾縫生存不宜,但是也算是安居樂意,自從嬴豫繼位以來,國內百/姓都過得很好,也沒有什麼亂政的現象出現。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曲沃公在吳糾的幫助之下,榮生了晉侯,一下變成了名正言順的晉國主人,被周天子所承認,於是晉侯就演了一出標準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戲法。

 晉侯詭諸覺得,晉國在北方非常強大,不亞于南方的楚國,因此想要和楚國一較高低,而且也不服氣東方的齊國,想要接替齊國霸主的地位。

 霸主的地位如何展現,那便是會盟了。

 當年齊侯召開/會盟的時候,有國/家參加,還被選為盟主,這樣一來霸主地位就被奠定了,晉侯也想學這個辦法。

 但是晉侯一點兒也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竟然傳召其他國君來會盟,以盟主身份自居,這樣一來,就算是小國/家,也不願意被晉侯傳召,傳召這個詞兒,明明是天子召見諸侯才用的,雖然諸侯之間也有爵位等級之分,不過晉侯是個侯爵,還有那麼多公爵在呢,晉侯無論尊卑,一起傳召,誰能賣給他面子?

 晉侯的會盟,吳糾第一個帶頭拒絕,因此最後結果就是一個會盟國/家都沒有,晉侯搭了祭壇,結果空空如也,到了會盟那日,行轅都是空的,只有晉國一個國/家。

 這樣一來,晉侯懷恨在心,覺得是吳糾不賣自己面子,以前自己沒有名分,如今自己是晉侯了,吳糾還不賣自己面子,實在忍無可忍。

 晉國第一個找到了楚國旁邊的黃國,黃國也是嬴姓諸侯,乃是東面進出楚國的門戶之一,地理位置非常獨到,在周邊算是富饒的國/家。

 晉國打算讓黃國配合自己,給楚國一些顏色看看,黃國國君怕事兒,根本不敢招惹楚國,因此就舉薦了江國國君嬴豫。

 說嬴豫百般好,手段狠辣,腦筋也夠,計謀不錯,讓江國國君去楚國朝拜,其實是做細作,偷取楚國文書,這樣便好了。

 黃國國君還給晉侯出主意,說是可以讓嬴豫帶著自己那個嫁不出去的妹妹作掩護,到楚國去,這樣一來,江國帶了女眷,楚國也要出女眷才行,便能讓嬴豫勾搭上羋公主。

 羋公主深得吳糾的喜愛,到時候把羋公主迷的神魂顛倒,讓羋公主給他偷文書,根本沒有問題。

 晉侯就信了,完全不覺得黃國是害怕在推卸,便派了自己的親信鳧須,去江國,下詔令讓江國國君去做細作。

 嬴豫好歹是個子爵,雖然比侯爵低了兩等,但是也是諸侯,晉侯下詔令,是有多大的臉面,嬴豫自然不服氣,不聽晉侯的詔令。

 晉侯暴怒如雷,下令要打江國,只是江國與晉國隔著千山萬水,若是晉國真的來打江國,那麼楚國說不定會援助江國,到時候得不償失。

 因此詭諸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威脅嬴豫,若是嬴豫不去做這個細作,那麼就將淮水挖開,淹了整個江國。

 江國本就年年都有水患,晉侯勾結了黃國,黃國國君怕事兒,立刻就將地盤自借給了詭諸,讓他們挖河床,如果嬴豫不聽話,詭諸就要在黃國地界上開始動土,放水淹了江國。

 嬴豫本想要和晉國頑抗到底的,但是若是他們真的挖了河床,到時候淮水灌城,別說是其他地方了,就算是都城鳳凰台,也不會一定能倖免。

 江國那麼多百/姓,嬴豫上臺之後剛剛安居樂業,如今又要面/臨滅/頂/之/災,嬴豫沒有辦法,最後還是妥協了,晉侯派鳧須做監工,一直監/視著嬴豫的動向,便來到了楚國。

 嬴豫跪在地上不起來,說:「嬴豫被/逼無奈,並沒有唐突楚王的意思,況且嬴豫心中也明白,晉侯貪得無厭,就算嬴豫幫助他盜得了楚國的機/密,晉侯還是會再次威脅我江國,嬴豫也是明白人,因此特意拜託鬥射師,求見楚王,請楚王為我江國做主!」

 吳糾聽了這事兒,皺了皺眉,原來晉國又開始不安生,不光只是傳召楚國去開盟會,還要偷東西,簡直是光彩啊。

 嬴豫又說:「晉侯派鳧須監/視嬴豫,日前在接風酒宴上,鳧須威脅嬴豫,還被公子重耳身邊的小童介子推聽到了,因此鳧須想要對介子推下殺手,學堂投毒的事情,便是鳧須做的。」

 他這樣一說,吳糾頓時就怒了,學堂投毒,小子推沒有中毒,中毒的反而是其他人,小重耳中毒最深,險些給燒死了,其他各個國/家的豪紳貴/族子弟也都中了毒,都是一幫孩子,吳糾還在想是誰下這樣的毒/手,竟然連孩子都不放過。

 如今一聽,氣怒非常,「嘭!」的拍了一下桌案,說:「豈有此理!」

 嬴豫說:「鳧須沒有除掉介子推,恐怕介子推會道出他的身份,因此還準備下毒/手,請楚王防範于未然,還有,昨日傳出楚王想要明搶私卒的消息,也是鳧須做的。」

 吳糾和齊侯一聽,原來那耗子竟然就是鳧須,不只是給學堂投毒,對孩子們下毒/手,和傳輿/論的,竟然也是同一只耗子。

 嬴豫說:「晉國貪得無厭,鳧須進入楚國之後,發現楚國強大,只是盜取一兩個文書根本無法撼動楚國的地位,因此才想到了私卒的事情,鳧須知道,楚王有/意削掉私卒,集中王/權兵力,因此想要挑/撥各個宗家,分崩楚國朝/廷內部的勢力,還讓嬴豫來說服鬥家,只要鬥家肯與楚王對/著/幹,那麼鳧須就會前往晉國送信,請晉侯發兵,與鬥氏裡應外合,滅掉楚國。」

 吳糾聽他這麼說,突然哈哈笑了一聲,不氣惱了,反而有些愉快,說:「晉侯好大的口氣,想要滅掉我楚國,就憑這些斤兩?」

 齊侯也笑著說:「看來晉侯最近實在太得意了,他都忘了誰是他的再造父母了。」

 嬴豫仍然跪在地上,說:「請楚王救一救我江國,如今晉侯的人就在黃國,若是嬴豫這邊稍有差池,他們就會挖河床,往江國泄/洪,嬴豫死不足惜,請楚王可憐我江國的百/姓,嬴豫感激不盡!」

 嬴豫說著,快速拜下,竟然給吳糾叩首。

 鬥廉嚇了一大跳,吳糾則是穩穩當當的坐著,說:「江公今日能來,說明江公是個拎得清,看的明白的人,只要江公所言屬實,那麼寡人的確有辦法幫助你們江國。」

 嬴豫一聽,連忙叩首,說:「嬴豫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楚王,若是楚王肯救我江國百/姓,嬴豫願意率領江國歸順楚王!」

 吳糾笑眯眯的說:「江公放心好了,這還不容易麼?晉侯不過派了一個跳樑小丑,寡人還不把他放在眼中,你且回去,先這樣做……」

 吳糾對嬴豫說了幾句話,嬴豫連連點頭,一點兒也不懷疑,拱手說:「是。」

 吳糾說:「行了,以免那個跳樑小丑起疑心,你先回去罷,一切按照計畫行/事,寡人不只能幫你江國,還能狠狠出口惡氣。」

 嬴豫再拜一次,然後就退出了房舍,快速離開了鬥家,準備回驛館去,按照吳糾所說的行/事。

 吳糾這回有事兒幹了,也不需要讓蒍呂臣去查學堂的事情了,也不需要讓彭仲爽去查流言蜚語的事情了,只需要靜等著將這個渾水摸魚的鳧須抓出來便好。

 齊侯笑著說:「看二哥這模樣,又要整人了?」

 吳糾笑眯眯的說:「送到眼前來讓寡人消遣,寡人不好好頑頑,怎麼對的起他一片苦心呢?」

 齊侯說:「說的是這個道理,只是……黃國那邊該當如何是好?晉侯聯合和黃國,鳧須一旦被抓,肯定會驚動黃國,萬一晉侯真的放水淹城,那麼多百/姓該當如何?」

 吳糾眯了眯眼睛,說:「想放水?那也要看看他們能不能放水。」

 吳糾這一趟來鬥家,真是來的值了,用了午膳之後,又秘密召見了鬥家的各位。

 吳糾說:「如今晉國欺人太甚,我楚國若是能保住江國,就是給晉國一次好看。」

 眾人點了點頭,自然覺得是這個道理,吳糾又說:「各位可有良策?」

 鬥祁想了想,說:「當務之急,乃是保住江國百/姓,鬥祁以為,請王上秘密出兵,黃國就在我楚國東北面,而且與我楚國接壤,兵馬過去不需要驚動任何國/家,秘密出兵包圍黃國,將黃國控/制起來,確保江國百/姓的安危為上。」

 吳糾說:「莫敖說的有道理。」

 鬥祁又說:「還要抓/住那細作的顯形,若是直接拿人,恐怕細作會不認帳,還會落得晉國口舌,恐怕他們惡/人先告/狀,說我們楚國誣陷他們。」

 吳糾笑著說:「是這個道理,抓拿細作的事情,寡人已經想好了,只需要靜等兩天便好。」

 眾人商議了一下情況,吳糾立刻讓鬥祁去秘密調兵,派人暗搓搓包圍黃國,讓他們無法挖河床。

 嬴豫從鬥家回了驛官,剛回去,鳧須就大搖大擺走過來了,仍然十分囂張,說:「談成了麼?鬥廉同意了麼?」

 嬴豫穿著鬥廉的衣裳回來,和昨日不是一件,又十分寬大,正好放鬆了鳧須的戒心,鳧須一面說話,一面鄙夷的看著嬴豫。

 嬴豫迎上他鄙夷的目光,笑眯眯的說:「鬥家是楚國的頂樑柱,忠心了那麼多年,你以為睡一次,鬥家就同意和你一起造/反了麼?」

 嬴豫說的十分直白,鳧須又是鄙夷的看著嬴豫,說:「那江公可要加把勁兒,多讓鬥射師睡你幾次了?」

 嬴豫幽幽一笑,說:「需要你這個奴/隸多嘴麼?孤累了,先去歇息了。」

 他說著,走進了房舍,「嘭!」一聲帶上/門,鳧須則是對著門啐了一口,說:「不過是個賣屁/股的,讓你頑女人你不頑,偏偏要給男人去頑,還跟我拽上了,到時候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鳧須罵完,轉頭也走了。

 接下來幾天,嬴豫天天都去鬥家,要不然鬥廉就來驛館,總之兩個人形容十分親/密,看起來鬥廉已經完全被嬴豫給迷住了,而且神魂顛倒。

 吳糾安排了鬥廉和嬴豫兩個人消磨鳧須的戒心,鬥廉是比較苦惱的,因為他和嬴豫天天見面,還要睡在一張榻上,每日早上嬴豫都在鬥廉懷中醒來,鬥廉覺得自己實在太齷蹉,因為總是有些尷尬的反應,也不敢讓嬴豫知道。

 這樣一連好幾天,嬴豫又在鬥家見到了吳糾,吳糾這次來鬥家沒有大張旗鼓,只是和齊侯帶著小子文來鬥家頑耍的,正好見一見嬴豫。

 嬴豫見到吳糾,說:「楚王,那鳧須的戒心似乎已經快要消除了。」

 吳糾笑著說:「寡人覺得也差不多了。」

 他說著,從袖口/中拿出一個小布包,看起來像是個錦囊,遞給嬴豫,同時又遞給嬴豫一個領牌。

 嬴豫全都接住,權杖是鬥家的領牌,上面寫著一個鬥字,精/囊裡有東西,應該是羊皮,不知寫了什麼。

 吳糾笑眯眯的說:「既然魚已經喂得夠肥了,咱們就將他釣上來,燉了吃罷,若是再喂,恐怕就給喂老了,肉質不夠鮮美。」

 齊侯聽他說起魚來,也知道是個比喻,然而莫名想到了吳糾做的酸菜魚,那叫一個饞,想著想著都要流口水了。

 嬴豫拿著領牌和錦囊,不知是什麼意思,吳糾解釋說:「你把這兩樣東西交給鳧須,就說是鬥廉交給他的,權杖是鬥家的令節,拿著權杖可以晚間出城,暢通無阻,而這個錦囊,則是鬥家交給晉侯的信物,羊皮上有字,晉侯一看便知是什麼意思。」

 嬴豫連忙點頭,說:「是!」

 吳糾笑眯眯的說:「好了,網拋下了,之後咱們就靜等收網罷。」

 嬴豫雖然不知錦囊中寫的是什麼,但是仍然接著,不疑有他,準備帶回去給鳧須。

 鳧鬚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吳糾算計了,嬴豫到了驛館,就將這兩樣東西交給了鳧須,說:「鬥廉已經答應了,還給了孤這兩樣信物。」

 他說著將令節和錦囊拿出來,鳧須一眼就看到了鬥家的令節,頓時滿眼驚訝,還以為鬥家真的同意了。

 嬴豫故意說:「你快去找個信得過的人來,讓他將這兩樣東西交給晉公,這是出城的領牌,有了鬥家的權杖,就算夜裡頭出城也不是問題,絕對暢通無阻,還有這個盟書,鬥廉說了,將這個盟書交給晉公,晉公自會明白。」

 鳧須拿著那兩樣東西,頓時眼目轉了轉,說什麼派人去通知晉公,鳧鬚根本就想自己去,一方面是因為鳧須這個人比較多疑,讓旁人去他不信,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鳧須早就想要離開楚國了,畢竟他是細作,就算在江國國君面前耀武揚威,但是總有危險,因此鳧須想要趕緊帶著好消息離開楚國,回到晉國去,好加官進爵。

 之前鳧須也說過,若是鬥家談妥了,他就要親自去晉國通風報信,嬴豫怕他有所懷疑,因此故意說讓他找個人去晉國,而沒有直接說讓他去晉國。

 鳧須果然中計了,看到那鬥家的權杖,立刻高興的不行,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平步青雲的道路了,他本就深得晉侯的喜愛,因為能說會道,只是沒什麼真本事,擅長偷雞摸狗,因此晉國士大夫們不信服,沒有辦法封官,如今有了這功勞在身上不怕封不了官。

 鳧須笑著說:「旁人我不放心,我便親自去就行了,江公還是要留在楚國,準備與我晉國裡應外合。」

 嬴豫冷笑了一聲,就知道鳧須會中計,也沒有阻攔,就老實的將那兩個東西放在鳧須手中。

 鳧須也不管,直接將錦囊拆開,裡面是一張小羊皮,上面寫著一個字,筆跡有些許的青澀,上面的字他也看不懂,好像不認識。

 說實在的,嬴豫也看不懂上面的字,還以為是楚國的文/字,其實吳糾在上面寫了一個簡體字,還是楚王的墨寶,只不過誰也看不懂罷了。

 鳧須雖然沒看懂,仍然將錦囊收好,大搖大擺走了,準備今日晚上出城回到晉國去報信。

 吳糾特意下午睡了個覺,晚上便興致勃勃的起來,準備去城門看好戲了。

 吳糾已經讓鬥廉去了郢都的北城門,就知道鳧須會從這裡出城,鬥廉早就給城門的士兵訓/話了,只要看到有人拿著鬥家的令節出現,便是刺客,偷盜了鬥家的令節,罪無可赦,一定要就地抓拿,若是反/抗,便狠狠地打,但是一定要抓活的。

 士兵們一聽,簡直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有人敢偷盜鬥家的東西,實在活的不耐煩,立刻答應了。

 天色慢慢昏暗下來,很快入了夜,街上的百/姓也就稀少了,最後城門也關閉了,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兒,這年頭不流行夜生活,大家也就各自去休息,很快只剩下城門還亮著燈光,整個郢都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骨碌碌……」

 「骨碌碌……」

 一輛緇車這個時候從城中而來,朝著城門去了,果然就是鳧須的馬車,鳧須坐在車裡,找了個晉國士兵趕車,準備回晉國去領賞了。

 因為鳧須有領牌,因此緇車一路肆無忌憚的行駛在無人的街道上,很快逼近城門。

 城門上的士兵立刻發現了緇車,讓人過來查看,緇車被守城的士兵攔住,說:「做什麼的?這麼晚了幹什麼去,城門關了,要出城明日趕早!」

 那士兵說著,趕車的晉國人卻十分囂張,昂著下巴說:「我們老/爺要出城公幹,若是耽誤了大事兒,你惹得起麼?」

 那士兵一聽就笑了,說:「出城可以,拿王上的詔令來,否則夜裡頭誰也不許出城!」

 晉國人還是十分囂張,此時就聽到緇車裡有聲音,鳧須說:「怎麼回事兒?耽誤了我的大事兒,你們擔待的起麼?把令節給他!」

 趕車的晉國人立刻囂張的從懷中掏出鬥家的令節,恨不得扔在那士兵臉上,那叫一個狗眼看人低,氣勢洶洶的。

 守城的士兵們一看到那令節,都懵了,大家面面相覷。

 晉國人還以為他們怕了,立刻哈哈大笑起來,說:「看到了麼?鬥家的令節,還不快放我們老/爺出城去!」

 那些士兵蒙了,並不是因為害怕了,而是因為鬥射師今天才告訴他們,鬥家的令節被人偷盜了,若是看到了賊子,一定要將他捉拿。

 而如今,就在這天晚上,那賊子就自動找上/門來了。

 晉國人囂張的說:「行了行了,道歉就不必了,快起開,我們老/爺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們耽誤不起,快開城門!」

 士兵們見這賊子就在眼前,而且分外囂張,頓時氣得不行,幾個士兵擼胳膊挽袖子就沖上去,不由分手抬手就揍。

 「嘭!!」

 「哎呦!」

 趕車的晉國人沒有料到他們會突然打人,直接從緇車上被打了下來,「咚!」一聲摔在地上,鳧須在車裡聽到動靜,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出來看看究竟,結果一出來,也被士兵抓/住了,「嘭!!」一聲拽出來,扔在地上。

 一個士兵說:「去,稟報鬥射師,說賊子抓到了!」

 兩個士兵快速的跑上城樓,此時鬥廉就在城樓上坐鎮,心想著今天晚上可能會抓到晉國的細作,因此乾脆沒走。

 鳧鬚根本不知道是陷阱,被一把拽下車來,扔在地上,「哎呦」喊了一聲,掙扎著要爬起來,還沒爬起來,就被士兵又踹了一腳。

 鳧須一下跌在地上,磕得滿臉青,大罵說:「怎麼回事!?你們做什麼!!沒看到有鬥家的令節嗎!還敢打人!!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鳧須還在怒吼,又是一腳被人踹在肚子上,「咚!!!」一聲,趴在地上,頓時來了個狗吃/屎,啃得滿嘴都是沙子。

 正這個時候,鬥廉已經得到了消息,一身黑色鎧甲,從城樓上走下來。

 別看鬥廉平日裡沒什麼官架子,但是鬥廉好歹是鬥家的人,而且早年建功立業,在沙場上曾多次力挽狂瀾,一直是號令千軍萬馬的錚錚鐵將軍,若是讓他擺起官架子,恐怕比誰都厲害,而且一點兒也不怯場。

 夜色濃重,士兵舉著火把,簇擁著鬥廉從城樓上下來,他的黑甲幾乎要融入黑夜之中,身材高大,臉上幾條傷疤,透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野性,仿佛是一頭兇狠的豹子,從城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帶給人一股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鳧須見到鬥廉走過來,不感覺害怕,反而高興起來,因為鳧須還蒙在鼓裡頭,根本不知自己中計了,他看到鬥廉,就想到了鬥廉與嬴豫那些齷齪事情。

 鳧須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連忙說:「鬥射師!鬥射師!是我啊,鳧須!江公身邊的從者,您認得小人麼?」

 鬥廉走過去,看著鳧須一時沒說話,眼神可不怎麼好。

 鳧須卻沒看出來,還興/奮的套近乎,說:「鬥將軍,前些日子,江公去您那裡過夜,還是小人送過去的呢,江公可伺候的鬥將軍舒坦?哈哈哈,想必也極是舒坦的!鬥將軍,你這些手下當真不長眼睛,鬥將軍還不快幫我教訓他們!?」

 鬥廉聽到他說話齷齪無禮,已經非常憤怒了,又聽鳧須口氣囂張,頓時冷笑了一聲,一把抓/住鳧須的衣領子。

 鳧須「啊!!」的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說:「你做什麼!?放我下來!!我有令節,我還有錦囊,我是鳧須啊!鬥將軍,我們不是說好的麼?!」

 鳧須說著,趕緊將懷中的錦囊也拿出來,隨即拆開錦囊,將裡面的小羊皮拿出來,舉起來示意鬥廉。

 上面是一個簡體字,說實話,鬥廉也不認識,不知楚王寫的是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哈哈的笑聲,十分爽朗清脆,隨即是「啪啪啪」的拍掌聲,就看到遠處竟然燈火通明,一輛車駕行駛了過來,車簾子一掀開,齊侯竟然先從裡面下來,隨即伸手攙扶,隨即將吳糾從裡面攙扶下來。

 吳糾一面笑,一面從車上下來,還拍著手,說:「你可知道這上面是什麼字?」

 鳧須見到楚王,頓時臉色都白了,在這大黑夜裡頭的,簡直要白的反光,瞪著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吳糾笑眯眯的說:「江公可是與你說,拿著這個錦囊交與晉侯,晉侯自會明白?」

 鳧須臉色更是差了一分,隱隱約約感覺不好。

 吳糾笑著說:「這錦囊,可不是鬥家人寫的,而是寡人親自手書,鳧須啊,你好大的榮幸,而且寡人告訴你,這上面的字,是寫給你的,與你特別投機。」

 鳧須還舉著那錦囊中羊皮,被火把照著,上面明晃晃一個簡體的——傻。

 鳧鬚根本不知怎麼回事,也不認得,還舉的老高。

 吳糾拍了拍手,說:「好了,江公請出來罷。」

 他說著,緇車竟然又動了,嬴豫從緇車中笑著走了下來。

 鳧須眼珠子一瞪,說:「你!!你敢騙我?!」

 嬴豫幽幽一笑,說:「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敢不敢的?」

 鳧須氣的喘粗氣,吳糾揮了揮手,說:「將這晉國細作,給寡人抓起來。」

 「是!」

 士兵們沖上去,鳧鬚根本沒辦法逃跑,一下就被抓/住了,不停得跳腳大喊著,說:「放開我!放開我!!」

 鳧須大喊著,突然哈哈大笑說:「嬴豫,你以為你抓了我,你就能得到什麼好處嗎?!我告訴你,你愚蠢透頂!!晉公若是不見我回去,一樣會放水淹了你們江國!你們江國的人,所有的人都來給我陪/葬!!」

 鳧須大喊著,吳糾卻挑了挑眉,一臉很為難的說:「可是寡人之前已經派兵去包圍黃國,可能晉侯還沒聽說你被抓,黃國已經被包圍了,寡人想問問你,黃國在被我們楚軍團團包圍之下,還敢不敢挖河床了?」

 鳧須一聽,頓時蒙了,兩眼一翻,險些暈過去,嚇得已經不行了,黃國若是被包圍,黃國國君那個膽小怕事的樣子,肯定不會再挖河床,因此威脅不到江國。

 鳧須感覺到一陣絕望,臉色慘白,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改成了一臉可憐的模樣,可憐巴巴的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訴說:「楚王!楚王您可憐可憐小人罷!小人也是被/逼無奈,晉侯他強逼小人,小人生的孤苦伶仃,也沒有什麼辦法,都是為了生計,因此才被/逼無奈的,小人……小人也不想與楚國為敵啊。」

 吳糾笑著說:「哦?你現在又不想和我楚國為敵了?」

 鳧須連忙說:「是是是,小人怎麼有這麼大膽子,楚國可比晉國強大多了,小人想要歸順楚國還來不及,請楚王原諒小人。」

 鳧須本就能說會道,而且油嘴滑舌,立刻繼續說:「楚王,您想想看,小人一時糊塗,成為了晉國的細作,雖然做了一些糊塗的事兒,但是最後也沒能出郢都城,是不是?」

 吳糾一笑,說:「哦,沒出郢都城,那你在學堂投毒,謀害各國豪紳貴/族子弟的事情,要怎麼算?還有散播謠言,說寡人想要明搶楚國私卒的事情,又要怎麼算?」

 鳧須頓時臉色更為慘白起來,瞪著嬴豫,沒想到這些事情,嬴豫全都告訴了吳糾,氣的鳧須直冒冷汗。

 鳧須眼珠子一轉,立刻又說:「楚王,小人雖然做過一些錯事兒,但是楚王您想想看,若是小人這種細作,做成了錯事兒都能被楚王您原諒,那麼其他國/家一看楚王這般寬宏大量,肯定會真想投奔朝拜,還有什麼國/家不佩服楚王您呢?匡扶天下,指日可待了!」

 吳糾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好一個寬宏大量,寬宏大量啊!」

 吳糾聽他這麼說話,突然就想起來了,原來「鳧須」這個人,其實在曆/史上也是挺有名的,因為他和重耳、介子推是同時代的人,在各種史書中還是個反派,只不過名字讓人記憶不是很深刻,但是故事吳糾還是記得的,如今鳧須這麼一說,吳糾突然想起那個故事了。

 重耳在受到驪姬迫/害之後,逃奔出來,有很多名士跟隨重耳,其中有個從者,就叫做鳧須,也有人說他叫做頭須,或者裡鳧須,名字傳聞很多,後世已經失傳了。

 這個從者能說會道,精打細算,跟隨著重耳,是個管理錢財的人,後來重耳逃到半路,鳧須因為不想受苦,因此就將重耳的錢財偷走了,這才有了介子推割掉自己的肉給重耳吃的典故。

 後來重耳經歷十七年磨難,終於回到了晉國,登上了晉國國君的寶座,那些十七年跟隨著重耳的人,自然飛黃騰達了,而這個時候鳧須又回來了。

 鳧須請求拜見重耳,重耳不見他,並且冷笑說他怎麼有臉來見孤。

 鳧須問寺人重耳在做什麼,寺人推辭說君上在洗頭,能說會道的鳧須便說,洗頭的時候,心是倒著的,因此君上才會不見我,等君上洗完了頭,肯定會見我的。

 因為鳧須能說會道,重耳還是見了鳧須,鳧須為自己盜取錢財開脫,就說了類似于方才對吳糾說的話。

 鳧須說,自己雖然盜取了重耳的錢財,重耳理應不能原諒自己,但是如今重耳剛剛用武力入晉,士大夫和百/姓都非常害怕重耳,若是重耳能原諒一個偷盜他錢財的人,那麼百/姓和士大夫們肯定都在想,重耳必定寬宏大量,因此就不再害怕了。

 不得不說,鳧須這胡攪蠻纏的功夫,吳糾要給他滿分。

 鳧須這麼說,吳糾笑了起來,齊侯則是冷笑了一聲,說:「你讓孤想到了一件事情,昔日孤出門遊獵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荒廢的大宅,曾問過身邊的人,大宅如此恢弘,為何會荒廢,從者告訴孤一句話……」

 因為這個大宅的主人,能認清楚忠心的好官,和貪心的壞官。

 齊侯說的是自己上輩子的事情,當年齊桓公成就霸業,一天比一天剛愎自用,他來到野外打獵,身邊跟隨的從者就是皇子告敖。

 齊桓公指著一個荒廢的宅邸,皇子告敖告訴他,因為這裡曾經住著的人,能識別好人和壞人,因此滅/亡了,只剩下一處大宅。

 齊桓公當時很吃驚,既然能識別好人和壞人,那為何還會滅/亡?

 皇子告敖笑著說:「因為他能認出好人,卻不重用好人,他能認出壞人,卻因為壞人的讒言,不疏遠壞人,因此自取滅/亡了。」

 齊侯笑眯眯的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鳧須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齊侯說:「因為你的幾句讒言,便免除了你謀害各國貴/族子弟,還有造謠生事的罪過,那麼將如何安撫盡忠的好人,如何責罰處心積慮的小人?」

 吳糾拍了拍手,笑著說:「齊公說的正是,看起來鳧須把寡人當成了一個剛愎自用的昏/君了,實在該死。」

 鳧須沒想到自己靈牙利齒,竟然有一天啃在鋼板上了,聽著吳糾和齊侯一唱一和,頓時覺得自己大難臨頭了!

 鳧須哆嗦著說:「我……我是不會認帳的,我只是……只是江國的從者!」

 吳糾笑眯眯的說:「方才你都認帳了,如今卻要反悔?果然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不過沒關係,寡人不怕這個……打,給寡人狠狠地打,寡人最喜歡屈/打/成/招的戲碼了,畢竟嘛,寡人是個昏/君。」

 他說著,揮了揮手,示意士兵就在這裡打,方才好幾個士兵都被鳧須趾高氣昂的罵過,如今立刻沖上去,對著鳧須狠狠拳/打/腳/踢。

 鳧須疼的哎呦哎呦大叫,喝罵說:「嬴豫你這個小人!!賣屁/股的下/賤/貨!!竟然敢騙我!!你不/得/好/死!」

 鳧須罵的難聽,鬥廉皺了皺眉,「嘭!!!」一腳踹過去,鳧須頓時「咚!」一聲倒在地上,險些給踹死了,鼻子磕在地上,瞬間鼻血長流,連忙捂住自己的鼻子,止都止不住的血。

 鳧須嚇得直哆嗦,剛開始罵的難聽,後來就不敢罵了,叩頭說:「饒命啊!饒命啊!小人再不敢了!不敢了!」

 吳糾笑著說:「哦?寡人問你,那你可是晉國細作?」

 「是!是!我是!」

 吳糾又說:「你可威脅了江國國君?」

 鳧須連忙又說:「是!小人混帳,小人威脅了。」

 吳糾冷笑說:「你在郢都學堂中下毒,暗害各國貴/族子弟,可有此事?」

 鳧須顫/抖了一下,這種事情罪名太大,一承認可就是得罪了諸多國/家,鳧須哆嗦著不敢承認。

 吳糾厲聲喝道:「是也不是,說話!」

 「是……是!」

 鳧須嚇得哆嗦,連忙應聲。

 吳糾又是冷笑說:「還散播謠言,企圖分崩我楚國朝/廷,引起我楚國內亂,是也不是?」

 鳧須不敢再打磕巴,也承認說:「是是。」

 吳糾陰測測的笑著說:「好,既然你都承認了,那就再好不過,來人,將這賊子扣/押起來,準備日後與晉國當面對峙。」

 士兵立刻將鳧須一把拽起來,帶著就走了,扣/押起來。

 鳧須大喊著饒命,但是沒人理他,很快嘴巴裡也塞上東西,喊都喊不出來,被人抓/走了。

 嬴豫見到這一幕,趕緊拱手說:「多謝楚王,多謝齊公。」

 吳糾說:「江公不必客氣,若不是江公拎得清,我楚國還要被這麼一個小嘍囉給蒙在鼓裡呢。」

 如今是大夜裡,眾人抓到了鳧須,自然要回去了,吳糾身/子不好,齊侯不想讓他熬夜,趕緊帶著吳糾回去就寢。

 吳糾和齊侯坐緇車回去,吳糾半路上就睡著了,肯定是因為方才鬧得特別開心,十分盡興,如今就累了,齊侯有些無奈,讓吳糾枕在自己的腿上,也不吵醒他,等到了宮裡頭,就將吳糾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抱進小寢宮。

 嬴豫和鬥廉也準備回去了,嬴豫準備回驛館,鬥廉要回鬥家,嬴豫笑眯眯的拱手說:「今日也多謝鬥射師。」

 鬥廉說:「沒什麼,江公不必掛在心上。」

 嬴豫笑了笑,說:「對於嬴豫來說,鬥射師救的是我江國一國百/姓,嬴豫已經感激不盡,無以回報……而且,還害得鬥將軍名譽受損,實在是嬴豫的過失。」

 鬥廉一聽,連忙說:「不不不,是鬥廉拖累了江公的名譽才是,江公千萬別這麼說。」

 嬴豫和鬥廉一時有些無話,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奇怪,鬥廉咳嗽了一聲,說:「鬥廉送江公回驛館,請上馬罷。」

 嬴豫點了點頭,很快跟著鬥廉走了。

 吳糾睡了個好覺,因為整了人身心俱爽,鳧須拿著錦囊裡的傻字高舉狂甩的時候,吳糾不知道有多好笑,不過只有吳糾一個人能看懂簡體字,因此沒人跟他一起笑,吳糾一個人還是笑了好久。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吳糾回憶起這個事情,還有一人笑了好久。

 齊侯見他醒了,在榻上悶頭笑,不由後背發毛,挑了挑眉,說:「二哥,一個人想什麼壞事兒呢?」

 吳糾笑著說:「寡人在想……上次去渚宮沒來得及打獵,也沒吃到烤肉,不如再出門頑頑?」

 齊侯一臉驚訝,說:「去渚宮?」

 吳糾笑眯眯的說:「當然不是,去楚黃邊界……演兵。」

 當然了,外帶度假。

 黃國是個小國/家,就在江國旁邊,也挨著楚國,黃國的大小和江國差不多,都是地盤子很小的南方國/家,只不過因為黃國沒有江國那麼倒楣,不是年年被淹,因此相對發達一些,又因為是東面入楚,楚國出入東面國/家的門口,因此經濟也算是發達。

 但是對比起來,在楚國的眼中,都是抬手就能碾死的小國/家,因此吳糾只當這次演兵是度假了。

 日前吳糾已經安排鬥祁,讓鬥家的人先去包圍黃國,以免黃國/會趁機挖河道水淹江國,如今又要親自去黃國一趟,嬴豫聽了有些驚訝,若是吳糾可以親自去一趟,那麼黃國絕對不敢造次。

 畢竟黃國可在楚國旁邊,就算有晉國撐腰,那也是鞭長莫及,遠水救不了近火。

 因此嬴豫十分感激,不過嬴豫也知道,吳糾這麼做,可不全是為了江國,也不是為了自己。

 如今楚國正面/臨著最艱巨的決斷,那就是削私卒,收歸兵權,這樣一來,內部很有可能發生動/蕩,因此吳糾才想親自走一趟,在黃國邊境演兵,震懾黃國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楊威,震懾周邊小國,這樣處理內憂的同時,就不必面對外患,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吳糾準備親自去黃國邊界演兵的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嬴豫準備同行,跟著吳糾一起去演兵,處理完這件事情,就可以歸國了。

 眾人很快便即上路,小豆包們也跟著,隨行護駕的將軍乃是鬥射師鬥廉,浩浩蕩蕩的,聲勢浩大的就往黃國邊境而去。

 吳糾要去黃國邊境,十分方便,楚國黃國本就接壤,在自己領土上演兵,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犯法不惹事兒的。

 一路上都十分太平,走到半路的時候,吳糾就收到了先頭去包圍的回信,楚國兵馬已經將黃國包圍了,黃國國君嚇得不行,給吳糾送來了請/罪的文書。

 吳糾拿過文書來看了看,黃國滿口無辜,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楚國包圍似的,還請求楚國放了他們這弱小的國/家。

 吳糾將文書丟在一邊兒,笑了一聲說:「黃公不認帳,那寡人只能去親自問一問了,看他認不認帳……唉,寡人這個楚王,做的也是累。」

 齊侯可沒看出他哪裡累來著,一臉頑的很盡興的樣子,隨即吳糾又吩咐,不要撤兵,就這麼包圍黃國,並且讓人給黃國國君回信,說黃國國君不知悔改,楚王準備親自去責備他的過失了。

 楚王帶著大軍壓境,說是來驗兵的,黃國國君都不相信,尤其隊伍裡還有嬴豫,這分明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吳糾的兵馬很快就到了黃國的邊界,不過並沒有越出楚國的地界,黃國國君早就在地界的另外一邊安紮好行轅,就等著楚王的大駕。

 吳糾的隊伍剛剛過來,那邊黃國國君已經得到了消息,匆匆從行轅中趨步跑了出來,連忙賠笑說:「楚王大駕,快請楚王入行轅歇息,老夫已經準備好美酒佳餚,為楚王和各位接風。」

 吳糾騎在糾墨之上,一身黑色的朝袍,冠冕束髮,整個人看起來清秀卻有威嚴,挑唇一笑,說:「黃公說哪裡的話,再往前一步,那可是黃國的地界了。」

 他說著,看了一眼地上,吳糾的糾墨已經站在兩國接壤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步,吳糾便邁出了楚國的地界,達到了黃國。

 吳糾笑眯眯的繼續說:「寡人可沒有那個膽子,若是越過了我楚國的地界,進入了你們黃國,萬一酒意正酣,一不小心被人放水淹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這樣一說,黃國國君臉色頓時都變白了,吳糾明顯所有指,什麼放水淹死,說的不正是他們要放水幫著晉國淹了江國麼?

 嬴豫此時笑了笑,說:「楚王您多慮了,黃公如何敢對楚王您不敬?他也就是對嬴豫這樣的小國國君不敬罷了。」

 黃國國君乃是侯爵,嬴豫是子爵,比嬴豫高了兩等,結果嬴豫卻撅了黃國國君一句,黃國國君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從慘白變成了鐵青,就跟變色龍似的。

 吳糾幽幽一笑,說:「喝酒接風就不必了,寡人來此,也就一個目的,只是想要親自問一問黃公,您為何幫助晉國,謀害在郢都城學堂讀書的各國貴/族子弟,這個下毒的罪名,黃公可承認!?」

 他這麼一說,黃國國君頓時給嚇著了,連忙拱手說:「楚王明/鑒!楚王明/鑒啊!老夫怎麼可能做這等事情,老夫真的不知情啊,真的不知情!」

 齊侯此時笑眯眯的說:「二哥,看來黃公真的是無辜的,逼/迫江公來楚國做細作,耍些下三濫的手段偷盜楚國的文書,都不是黃公想出來的呢。」

 黃國國君一聽,頓時滿頭冒冷汗,明明應該是冬天,然而黃公額頭上全是汗珠,還不停的往下滾,連忙抬手擦了擦,他沒想到楚王和齊公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日前自己還賣傻來著,恐怕是激怒了楚王。

 黃國國君感覺有些撐不下去了,雖然晉國給了他們不少好處,但是楚王就在眼前,黃國國君也不敢造次,也不敢應承,若是真打上,完全沒有贏的可能性,因此只好硬著頭皮說:「楚王明/鑒啊,楚王明/鑒,老夫也是被晉侯逼/迫的,晉侯剛剛上/位,便囂張跋扈,屢次三番逼/迫我們這些小國/家,老夫與江公一般,都是受害之人啊,無可奈何才屈居在晉國的淫/威之下的!」

 吳糾笑了笑,說:「哦?是這樣麼?那你們黃國,還挖不挖河床?」

 黃國國君立刻說:「不挖!不挖了!絕對不會挖了,請楚王放心!」

 吳糾說:「江國國君的損失又怎麼賠償?雖然你們還沒有挖河床,那精神損失總是有的,天天讓江公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這該怎麼賠償?」

 黃國國君頓時額頭上又冒冷汗,想了想,咬牙低聲說:「老夫……老夫日前糊塗,還請嬴豫老弟見諒則個,這樣罷,老哥/哥我給江國撥一些水力方面的工匠,幫助江公您修建水力,您看如何?」

 嬴豫一笑,說:「真是難為黃公有心了,只是嬴豫嚇怕了,不敢要黃公的人踏足我們江國。」

 吳糾說:「說的也是,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已經被算計了一次了。」

 黃國國君的臉面真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難堪的不行,吳糾又說:「直接賠款就算了,也別用人力了,這樣方便。」

 嬴豫拱手說:「還是楚王英明,如此楚國還親自前來主持公/道,這一路上的車馬費用,楚王是不是應該也讓黃公……」

 嬴豫說到這裡,黃國國君盯著他的餘光已經咬牙切齒的,嬴豫簡直就是陰險狡詐的小人,已經陪了他們錢,還覺得不夠,一定要挑/撥楚國,還要讓黃國陪給楚國錢。

 吳糾一聽,笑著說:「有道理有道理,江公心系寡人,寡人真是欣慰至極。」

 嬴豫一唱一和的笑著說:「應該的。」

 齊侯見吳糾和嬴豫頑的起勁兒,黃國國君卻一臉怨毒,不由笑了一聲。

 黃國國君似乎沒有任何辦法,轉念一想,先答應上,將楚王搪塞走再說,等楚王走了,他就算是再倒戈晉國,楚王想要殺回來,也是需要時間的,到時候晉國的兵馬就能來援助了。

 黃國國君想得好,覺得自己很是聰明,吳糾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麼歪腦筋,笑了笑,說:「齊公,江公,你們知道,寡人這輩子最討厭什麼樣的人麼?」

 齊侯聽吳糾這口氣,就知道有後話,笑著說:「二哥最厭惡什麼樣的人?」

 吳糾挑了挑眉,說:「寡人最厭惡那種……明明自己不聰明,還偏偏要和寡人比聰明的人。」

 黃國國君聽到這裡,臉色又僵硬了,因為吳糾一直笑眯眯的盯著自己說的這句話。

 黃國國君心中「咯噔」一聲,想著難道自己的想法被楚王看穿了?這不能夠啊!

 吳糾不等黃國國君說話,招了招手,說:「既然條件已經談攏,那就歃血為盟罷。」

 他說著,鬥廉立刻走過來,還壓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那人想要掙扎,但是綁得太緊,根本沒辦法掙扎,很快被推了出來。

 「咚!!!」一聲就倒在地上。

 黃國國君定眼一看,竟然是晉侯身邊那個能說會道的紅人——鳧須!

 鳧須是個細作,安插在嬴豫身邊,沒成想落到了這幅田地。

 吳糾居高臨下的坐在馬上,俯下/身來,手持馬鞭,用鞭/子的尖兒挑/起鳧須的下巴,迫使鳧須抬起頭來,居高臨下的一笑,輕聲說:「為了表達誠意,黃公便用他的血……來歃血為盟罷。」

 鳧須被五/花/大/綁,堵住了嘴巴,但是沒有堵住耳朵,頓時嚇得使勁搖頭,使勁掙扎,一臉駭色,瑟瑟發/抖起來。

 黃國國君一聽,頓時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更加確定了,恐怕方才楚王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這鳧須可是晉國國君面前的紅人,派到了江子嬴豫身邊做細作,若是自己殺了鳧須,那豈不是要和晉國一刀兩斷,正面為敵麼?就算是被/迫的,但是這事兒,肯定八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吳糾見黃國國君那一臉駭色,笑著說:「請黃公歃血為盟罷,否則……便是與我楚國為敵!」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拉開作者褲子往裡、君予、藍魚、紫鈺蘭珊、遠方有雲_月舞朝夕、安安安安的地雷,[親親]o(* ̄3 ̄)o

 昨天的50個紅包已經掉落,今天仍然50個。

 明天蠢作者的《嫁給我》就要入V啦,歡迎各位小天使看文,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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