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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43章
第43章 好哥/哥

 王姬的車駕「骨碌碌」的從遠處沖過來,王姬一身杏黃/色裙子,還披了一件披風,樣子非常急切似的,趕車的騎奴不是魯國的士兵,估計魯國的士兵也沒人敢給王女這麼趕車,萬一再掉下來摔個好歹,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王姬一邊朝這邊來,嘴裡一邊急切的喊著:「糾哥/哥!糾哥/哥!」

 吳糾被她一喊,都覺得頭皮發/麻了,趕緊想要躲起來,他本身就不想來接親,但是齊侯都指名道姓了,自己也沒有辦法,一路走來都在研究怎麼辦。

 若是王姬裝作不認識,自己也就不認識,那便太好了,吳糾思忖了好幾種對策,但是終究沒想到這種一上來隔著「千里」,就大喊糾哥/哥的情況。

 一時間,平日裡遊刃有餘的吳糾,竟然也有點慌了陣腳,畢竟他還沒談過戀愛,沒有這種經驗,實在懊惱這公子糾留下來的爛桃花。

 你說他對誰留情不行?非要對那些齊侯的夫人留情,而且不止一個,也是齊侯夫人太多,中標率不小……

 吳糾這麼想著,反正他們在時水這一側,魯軍在時水另外一側,看齊侯這架勢,肯定是不打算渡河的,王姬肯定不能蹚水過來,於是吳糾稍稍放下一些心。

 就在「糾哥/哥……糾哥/哥……」這種後背音之下,吳糾突然感覺腰被人圈住了,低頭一看就看到齊侯伸手摟著他的腰,就在吳糾感覺非常不適彆扭的時候,齊侯突然輕笑了一聲,然後將他一推,就從自己身後給拉了出來。

 吳糾一個踉蹌,往前宰了兩步,倒是不至於摔倒,但是哪知道齊侯竟然猝不及防的使這樣卑鄙又簡陋的手段。

 吳糾往前一栽,正好趕上王姬的車駕已經到了時水,騎奴將王姬從軺車上抱下來,王姬就看到了吳糾,立刻沖到水邊,大喊著:「糾哥/哥!當真是你!」

 吳糾再想躲藏,就顯得太刻意了,只好默默的咽下一口氣,咳嗽了一聲,說:「齊國迎親特使糾,拜見王女。」

 吳糾都沒看去看那王姬,但見王姬果然二七年紀,看起來也就是十四歲左右,像個初中女生似的,臉上上了妝,頭髮被仔細打理過,說漂亮絕對說不上,畢竟吳糾在這裡見過那麼多/姿色絕豔的女子,說實在的,王姬這個姿色,可能連被遣/送走的梁五都比不上。

 可能是因為王姬是王女,只要是不難看,就會被人傳得神乎其神,好等著各大諸國上/門求親。

 王姬的個頭倒是嬌/小玲瓏,一身杏黃/色衣裳,大披風拖地,看起來行頭頗為奢華,如今這個年代,還沒有孔子孟子,孔孟之道也都在娘胎裡,各國講究的是王霸之道,弱肉強食,頗有點荀子韓非子老/子的味道,貴/族就要奢靡,越奢靡才越能彰顯自己的國力。

 奢靡成風,民風開化,這也就促成了春秋那種只有更裂三觀,沒有最裂三觀的風格。

 春秋的奢靡成風到了什麼程度,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來說,出身低微的管子管夷吾,備受眾人愛戴,很多人都把自己比做管子,例如後世的諸葛亮,就把自己比作管夷吾。

 管夷吾還不是正經貴/族,他出身很低,當過小兵,養過馬,最後才被齊桓公相中,變成了一國之相,傳說中管子做了相國之後,也是非常奢靡的人,被齊侯恩賜了許多食具,管子的一頓飯,能管飽起碼二十個平頭百/姓。

 管夷吾並非正經貴/族,而眼前的王女可是貴/族中的貴/族,周天子親封的宗室之女,下嫁到齊國來,自然也要昭顯一下周天子的國威,這國威自然就在王女的行頭上了。

 王女幾乎是披金戴銀,明晃晃的就跑過來,在一群穿著黑甲的魯軍之中分外扎眼,還有更扎眼的。

 王姬這麼一聽,頓時掩住口鼻,「咯咯」一聲嬌/笑,說:「糾哥/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正經兒了?好古怪呢!」

 王姬這話說的吳糾一身冷汗,不得不說,這女子的感覺還真是靈驗,自己的確古怪,因為吳糾根本不是那個到處留情,被氣死在臨淄城外的公子糾。

 吳糾臉上表情不動,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的齊侯,齊侯似乎沒有注意這句話,而是對吳糾打了一個顏色,仿佛在圍觀吳糾到底要怎麼應對王姬,還一臉的笑意。

 吳糾是又松一口,又提一口氣,怕是齊侯也知道「自己」和王姬的海誓山盟,雖然齊侯不是真糊塗,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非要讓自己來接親,肯定是想給自己難看。

 吳糾有些無奈,只好恭敬的說:「王女取笑了。」

 王姬又是「咯咯」一笑,似乎覺得吳糾說的話好生有趣,吳糾明明是一板一眼,沒想到瞬間逗得佳人兩次笑,就差一次就能點秋香了……

 王姬用帕子掩住口鼻,一直在嬌/笑,隨即「啊呀」一聲,正好來了一陣南風,「呼!」一下,王姬的手帕就被風一下卷走了,「呼啦——」一聲直吹過時水對岸,時水本就不怎麼寬,一下吹過來,沖著吳糾來的。

 但是那帕子「呼」一下就掉在了吳糾和齊侯腳前,對岸的王姬笑著說:「糾哥/哥!」

 她笑了一聲,又開始意義不明的嬌/笑,吳糾愣是沒看懂,隨即王姬突然滿臉羞澀,也不知為何,竟然突然跳上馬車,招來騎奴,一陣嬌/笑的讓騎奴快速趕車,又坐著軺車回去了……

 吳糾險些懵了,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旁邊的齊侯倒是笑了一聲,然後竟然慢慢彎下腰來,將地上的帕子撿了起來,輕輕的撣了一下,帕子「唰!」的一聲展開,上面竟然有一排字。

 ——子時相見,萬勿相負。

 吳糾看不見那字,只是看著齊侯的表情瞬間變了幾下,隨即將帕子拋給吳糾,笑著說:「二哥也是能個兒人。」

 吳糾接過帕子,頓時覺得香噴噴的,這帕子上也不知熏了什麼香味兒,展開一看,上面還有字,那八個字讓吳糾看的面色差點慘白,心想著齊侯表情那麼古怪,原來是王姬隔空拋來一顆炸/彈。

 齊侯笑著說:「佳人邀約,二哥好福氣。」

 吳糾趕緊拱手說:「君上取笑,這帕子不知是誰的,也不知從哪裡飄來,上面也不知寫了什麼。」

 吳糾一問三/不知,齊侯看了他一眼,就沒有在說什麼。

 那邊王姬突然殺出來,很快又走了,慶父這才說:「齊公車馬勞頓,請過水入帳,慶父已經為齊公和公子準備了接風筵席。」

 這回他不敢說入幕府了,換了詞兒,王姬的出現多少也給他打了圓場。

 齊侯卻不去,畢竟過了這時水,就是魯國的地界了,齊侯不能隨便出國界,免得別人口舌,他根本不打算過時水。

 便笑著說:「接風筵席就不必了,公子慶父的好意,孤心領了,雖說車馬勞頓,不過時日緊迫,明日一早,接上王女,便即出發,有勞了。」

 齊侯雖然笑著,說著卻冷冷淡淡,連飯都不吃,明天一早就走,慶父想了半天怎麼耀武揚威的方法,全都派不上用武之地。

 齊侯說罷了,一拱手,竟然轉頭走了,慶父氣的面色都變了,幸虧隔著水,不然臉色太難看,都要被齊國人看到了。

 吳糾也對慶父一拱手,笑著說:「有勞公子明日一早,送王女過水。」

 慶父見吳糾要走,立刻出生說:「公子糾慢行!」

 吳糾轉過頭來看他,此時齊侯雖然已經往回走去,但是並沒有立刻走遠,還能聽見慶父和吳糾所說的話。

 慶父自然是故意的,笑著說:「你我同為公子,盍飲一杯?」

 吳糾笑了笑,說:「公子客氣,糾身懷重任,不敢飲酒。」

 慶父又說:「公子,你難道忘了數月之前,在我魯國曲阜城中把酒言歡之景?難道忘了數月之前,寡君對公子的收留之恩麼?」

 吳糾明顯看到前面的齊侯動作頓了一下,顯然是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吳糾卻面不動色,還保持著微笑,淡淡的說:「糾自然不敢忘數月之前,魯公時水兵敗,用糾求和獻俘之恩!」

 慶父聽著吳糾淡淡的話,卻覺著鏗鏘有力,不由臉色一變,眼看吳糾拱了手,也往回走,氣的慶父呼吸都粗重了。

 慶父是魯國貴/族,他曾經也和公子糾接/觸過很多,當時的公子糾吃喝頑樂,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好苗子,偏生他是齊國的二公子,當時理應由公子糾來繼承齊國國君之位,所以魯公才將寶壓在他身上。

 哪知道公子糾根本沒本事,送他二百車,助他威風凜凜的回臨淄城,結果公子糾還被攔在大門之外,氣的吐血,又被抬回了曲阜城,當真是個如草芥一般的廢物。

 可是如今一見,公子糾竟然與眾不同了,而且把慶父氣的好歹,慶父可不知吳糾並不是那個公子糾,分明他們長得一模一樣,說話聲音也一模一樣,只是心中後怕,難不成這個公子糾真的是裝作愚鈍,想要試探魯國的?

 慶父本身想要拉攏曾經在魯國逃難的公子糾,結果沒有拉攏成功,齊侯也不給他過河彰顯國力的機會,白白擺了這麼大的陣勢,進了幕府還有更大的陣勢,全都浪費了,怎麼能讓慶父甘心。

 齊侯調頭往回走,揮手說:「隰朋,紮營!」

 公孫隰朋立刻抱拳說:「是,君上。」

 公孫隰朋剛要轉身離開,齊侯又說:「等等。」

 公孫隰朋立刻又轉過身來,躬身抱拳,聽後齊侯的吩咐,就聽齊侯聽不出是喜事怒的幽幽說:「按照行軍打仗規格,建立幕府,與魯軍對峙。」

 公孫隰朋立刻又說:「是!」

 他鏗鏘的回答了一聲,很快轉身,招手說:「虎賁聽令,隨我來,紮營!」

 齊軍在河對岸紮營,魯軍已經紮營在河對面,這架勢,根本不像是接親送親,倒像是馬上要兵戎相見了,當真分外膠著。

 因為幕府和營帳還沒有紮好,齊侯就先上了車駕,吳糾也跟著上了車駕,一上來就看到小包子荻兒乖乖的坐在車子裡,正在頑自己的手指頭,對著兩隻肉肉的小手,頑的但是氣勁兒,也不覺枯燥。

 小包子見到了齊侯和吳糾,立刻喊了一聲「伯伯」,然後就紮進齊侯懷裡了。

 吳糾本身還想迎接小包子的當胸一個大撲撲,哪知道小荻兒竟然撲進齊侯懷裡去了,這當乾爹的氣的要死,心想著果然小包子是賓胥無無疑麼,這麼小就親近齊侯了。

 齊侯方才雖然撐了場面,但是因著看到河對岸魯國的國力,其實心中也有些不愉快,一進緇車,就被小包子給撲了,圓嘟嘟還挺沉的,「咚」一聲,若是吳糾那身/子板兒根本受不住,幸好齊侯身材高大,體魄也不錯,趕緊把小包子給摟住。

 齊侯低頭一看,小荻兒笑的甜甜的,雖然齊侯還是喜歡不起來這個易牙的兒子,但是這孩子的笑容總歸是真誠的,不似對岸那麼陽奉陰違。

 齊侯涼涼的說:「說了多少遍不是伯伯?」

 小荻兒嘟著嘴巴,仔細的想了想,雖然才三歲,但是好生聰明,大眼睛一眨,立刻說:「叔叔。」

 齊侯捏了他的臉一把,那手/感還挺好,說:「下次再叫錯,就不給你糖葫蘆吃。」

 小荻兒瞬間可憐兮兮的,感覺這個懲罰太重了太重了,晃著小胳膊在齊侯懷裡撒嬌,吳糾坐在旁邊,生生喝下了一桶醋,他若不是嘴裡沒味兒,其實吃不得多少酸的,如今就感覺太醋心了。

 這齊侯,明明長得「五大三粗」、「橫眉冷目」、「兇神惡煞」的,小荻兒眼睛是不是有點近視,竟然那麼親近齊侯?

 換了吳糾爽/快的幹下這碗醋,那兩個人鬧了一會兒,小荻兒才看到了旁邊的吳糾,甜甜的喊了一聲「義/父」。

 吳糾瞬間什麼脾氣都沒有,心都要被叫化了。

 很快外面的營帳就紮起來,子清過來通報,齊侯就親自抱著小荻兒下了緇車,外面已經不是一片荒蕪的光景,四周紮滿了營帳,巍峨的幕府與河對岸的魯國幕府遙遙相對,不輸封芒。

 公孫隰朋是行軍打仗的老手,他在輔佐齊侯之前,不只是打過白狄,還南征北戰,多次外交談判,紮個營帳對於公孫隰朋來說,幾乎是大材小用了。

 幕府搭建好之後,天色有些昏黃了,齊侯冷眼看了一眼身後的魯*帳,說:「掌燈!」

 公孫隰朋連忙命人去準備篝火,幕府面前搭建了一個巨大的篝火,旁邊樹立著很多的火把,一瞬間火光/明亮,仿佛要把昏黃的天空燒著一樣。

 很快對面的魯*/隊也開始點火了,兩邊不相上下,慶父為了隔著時水彰顯國威,竟然還讓那些甲兵手持火把,站立在河水對岸,一直沒有挪動地方,從這邊看過去,就好像一個隨時都要進攻的方隊一般。

 天色黑下來,齊侯站在篝火旁邊,隨行膳夫們忙著造飯,齊侯一直背著手,幽幽的看著對岸的火光,因為天色黑了,對岸的黑甲勇/士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連綿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隨行大夫都圍在篝火邊,齊侯召集了眾人,卻一時不說話,眾人都是面面相覷的,吳糾也站在旁邊,見齊侯眺望著對岸,其實心裡大多有點底兒了。

 齊侯心情這麼不好,並不是因為慶父的緣故,而是因為魯國本身的緣故。

 魯國是東方的一大國,雖然版圖不如齊國,但是魯國的國力很強盛,尤其是方才彰顯的方隊,非常有氣勢,各個虎目有神,巍峨高大。

 雖然齊侯也知道,對方的方隊絕對是給他們看的,魯國的軍/隊若是有兩成這麼巍峨,恐怕早就直取周天子了,這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但是做做樣子,齊侯看了心裡也有些不爽利,因為魯國的確在發展中,齊國經歷諸兒、無知兩代國君,內亂十幾年,早已大不如從前,需要休養生息,而就在這個時間裡,魯國竟然悄悄強大起來。

 齊侯心裡有些忌憚,畢竟魯國這塊生肉,上輩子齊侯也沒有吞下去,在齊國旁邊,反而越來越壯/大起來。

 齊侯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說:「眾位卿,都是孤身邊最信任的人……」

 一開口就給戴高帽子,吳糾低頭看著篝火,便沒有說話,就聽著齊侯繼續說下去,果然說的是魯國的國力事情,齊侯想要想個辦法,削弱魯國的國力。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沉默著,魯國如今發展勢頭正好,如何削弱,的確是個問題,而眾人之中,管夷吾根本沒有思索的樣子,只是說:「君上想要削弱魯國國力,豈不是件容易簡單的事兒?」

 他的話頗為傲氣,眾人都看向管夷吾,對於管夷吾來說,先國,而後君,在齊魯面前,管夷吾定然考慮的是齊國,而不是國君,所以在這件事情上,管夷吾是會為齊侯想對策的,畢竟這是對齊國有利的事情。

 齊侯看著管夷吾,笑著說:「管師傅,請講。」

 管夷吾捋了捋自己細細的鬍子,眯眼看著對岸的火光,說:「若想削弱魯國的兵力,必須從魯國士兵的兵甲上考慮,若想削弱魯國士兵的兵甲,就要從魯國的士兵的軍餉上考慮,若想削弱魯國士兵的軍餉,就要從魯國每年產出的糧食上考慮,食乃民之根本。」

 管夷吾頓了頓,繼續說:「仲聽說,在魯國有一種精美的紫色絹絲,其他國/家都無法將絹絲做的如此精美,染得如此明豔。只要君上穿上這種魯國特製的紫色絹絲衣裳,也讓士大夫們必須穿這種絹絲衣裳,齊國貴/族和百/姓必然爭相效仿,如此一來,君上再抬高這種絹絲的價/格,用三倍的世面價/格來徵收絹絲,凡是魯國商人販賣絹絲一千匹,賞金三百,販賣一萬匹,賞金五千!魯國商人,必當趨之若鶩,放棄農田來隻做絹絲,等到魯國的絹絲大量販賣的時候,君上再禁止魯國絹絲進入齊國,魯國商販為了利益,必然都在織縞,糧食收成大幅下降,必然會向最近的齊國徵收糧食,這個時候一併提高對魯國販賣糧食的價/格,魯國的絹絲賣不出去,糧食也收不到,自然會受到極大的創傷。」

 他的話一說完,吳糾有些發愣,原來齊桓公好紫,是這個來頭麼?其中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故事在裡面。

 管夷吾這個辦法說完,身為上卿的鮑叔牙連連點頭,的確是個好辦法,而且是釜底抽薪的好辦法。

 吳糾不由多看了一眼管夷吾,管夷吾果然謀略過人,只不過這辦法實在「缺德」的厲害,恐怕要被魯國人咬著後槽牙罵了。

 齊侯一聽,頓時有些恍然大悟,其實他已經經歷過一輩子,上輩子管夷吾也提出過利/用魯縞的事情,創傷魯國經濟,不過當時是在齊國長勺兵敗之後的事情,並不是這麼靠前,再加上齊侯雖然有這麼一個金手指,但是他經歷了一輩子的大事太多,定然會忘了一些瑣碎的小事兒。

 齊侯笑眯眯的說:「管師傅說得好,回國之後,便按照管師傅的說法去做,那就勞煩管師傅,擬定一副榜文了。」

 管夷吾拱手說:「是。」

 眾人說著話,很快晚膳就準備好了,因為他們一路到這裡,已經沒什麼新鮮的食材了,全都是打來的野味居多,要不然就是一些醃菜,配上不容易變質的大餅。

 眾人散了,各自回到營帳用膳,吳糾領著小荻兒也回了營帳,難得不是和齊侯一個營帳,吳糾自然高興,等晚膳送來之後,吳糾就和小荻兒一起用膳,剛剛吃完,還沒來得及將晚膳撤下去,就見齊侯身邊的寺人走進來了。

 那寺人因為吳糾落水,一直照顧著吳糾,其實是齊侯的眼線,如今吳糾已經沒有大礙,寺人便回到了齊侯身邊。

 寺人走進來,手中還捧著一個青銅託盤,上面蒙著一塊猩紅的絨布,下面鼓鼓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吳糾連忙起身,寺人笑著說:「公子,小臣給您送賞賜來了,這是君上賞賜給公子的。」

 吳糾不知那是什麼東西,只是笑著說:「有勞了。」

 寺人連忙說:「公子這不是折煞小臣麼?賞賜已經送到,小臣這就先告退了,還要回去覆命。」

 吳糾讓子清將寺人送出去,自己坐下來,伸手揭開那猩紅色的絨布,想看看這賞賜到底是什麼東西。

 結果揭開一看,頓時後背都是冷汗,竟然是一件紫色的絹絲衣裳!

 齊侯果然是雷厲風行的主兒,這麼快就給送過來了,看的吳糾眼皮直跳。

 吳糾喜歡比較淡雅一點兒,比如白色,再不濟藍色也行,只要不是寶藍色,結果齊侯竟然拿來一件亮紫色的,上次那絳紫色吳糾覺得自己已經穿著很彆扭了。

 這回的紫色當真霸道,在昏黃的燭火下,反著亮光,若是在白天的日光下,還不閃瞎別人眼睛?

 而且這外袍軟/綿綿的,因為是上好的絹絲質地,又軟又輕,滑不留手,這麼看怎麼有股風塵氣,若是夏日穿還好,就權當涼快了,如今大秋天的,披上這麼一件外袍,秋風瑟瑟一吹,再給點乾冰做特效,好像直接能扮演仙人了。

 吳糾看著外袍直歎氣,扔在一邊兒就沒再看,跟小荻兒逗了一會兒,早早睡下,準備著明日一早,接了公主便即啟程,這一路上,說艱苦也不艱苦,說不艱苦那還真是艱苦,吳糾早就想回臨淄城了,總比天天趕路,顛簸的全身散架要強。

 再加上回到臨淄城,王女就變成了公子夫人,這樣一來吳糾也能安心,免得和王姬糾纏不清,一不小心再掉了腦袋。

 吳糾把小荻兒當做抱枕,軟/綿綿肉/嘟/嘟的,也就是小荻兒老實,任由吳糾搓扁了揉圓了,竟然不哭不鬧,換作旁的孩子,或者現代的熊孩子,早就要鬧了。

 吳糾抱著小荻兒睡得很香,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一睜眼,小荻兒早就起床了,不在榻上,吳糾懷裡抱著被子,心想怪不得突然硬/邦/邦的,還是抱著小荻兒舒服。

 吳糾坐起身來,就聽到「踏踏踏」的奔跑聲,不用想了,自然是小荻兒,雖然小荻兒乖/巧,但是這個年紀的小男孩自然是好動的,很快就掀開帳簾,從外面「刺溜」一聲竄進來,然後飛快的像小炮彈一樣紮進吳糾懷裡。

 吳糾被一撞,這才完全醒過來,就聽小荻兒笑著說:「義/父義/父!你看,這是叔叔送荻兒的衣裳,義/父你看好看嗎?叔叔說是連夜叫人趕制出來的呢!」

 吳糾低頭一看,登時就愣住了,小荻兒竟然也穿著一身紫衣裳,嫩/嫩的小/臉蛋兒,又白又粉,穿著紫色並不顯髒,反而可愛奪目。

 吳糾心想,齊侯肯定以前就喜歡紫色,而且特別喜歡,只是這顏色太騷氣,大男人穿未免有些奇怪,如今管夷吾給了他這個機會,所以齊侯才名正言順的開始好紫了……

 子清聽到聲音,從外面走近來,說:「公子,更/衣罷。」

 吳糾點了點頭,就看到子清從旁邊拿過來一套疊的很整齊的紫色衣裳,昨晚上齊侯賞賜給自己那件兒。

 吳糾頓時頭疼,說:「咱們現在在齊魯邊疆,就開始穿紫衣裳,旁人也看不到啊!」

 子清是沒有辦法的,畢竟君上賞賜的,不/穿怎麼行,吳糾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穿上。

 齊軍一大早上就開始忙碌起來,今天要接了公主上路,然後開始苦行,加班加點的趕回臨淄城去。

 吳糾從營帳中走出來,篝火已經滅了,還冒著滾滾的白煙,齊侯已經在了,只不過他還穿著一身黑色的朝袍,並沒有穿紫色的衣裳。

 齊侯看到吳糾,輕笑了一聲,不停的上下打量,笑著說:「二哥膚白,果然適合這種顏色,怪不得能把王女迷的神魂顛倒。」

 吳糾一上來就被揶揄了,而且齊侯之前還遮著掩著,如今說話這麼直白,讓吳糾覺的,齊侯一大早上必然吃了槍藥,或者是炸/藥,不然怎麼開口就爆/炸?

 果然,吳糾打聽了一下,就見召忽跑過來,小聲說:「公子,今天怕是上不得路了。」

 吳糾奇怪的說:「怎麼了?」

 就見召忽用一臉「渣男」的幽怨目光盯著自己,看的吳糾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召忽幽幽的說:「還不是因為公子?公子到處留情,昨天夜裡公主是不是約見公子來著?」

 吳糾嚇了一跳,這事兒怎麼召忽還知道了?那帕子只有自己和齊侯看到才是,難道是齊侯說的?

 召忽見他說話,當是默認了,又說:「今日一早,公主身邊的婢女過來,說昨日夜裡頭,公主在時水之邊,苦苦等了公子一夜,公子一夜未來赴約,導致公主著了風寒,如今病倒了,今日不能啟程。」

 吳糾真的沒想到,公主竟然說得這麼直白,但是就是打死吳糾,吳糾也不敢去赴約,不說齊侯知道了,就算齊侯不知道,那也決計不能去。

 當個渣男負心漢,總比當個斷頭鬼的強,公主馬上就要做公子無虧的夫人了,吳糾可不敢橫插一杠。

 吳糾心想,怪不得齊侯的語氣那麼怪異,原來是因為這個。

 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不同意上路,躲在魯國營帳中不見人,齊侯起了大早,結果撲了空。

 再怎麼說,齊侯也是一國之君,還是王姬未來的公公,這第一面就被甩了臉子,面子過不去,心情自然也不好。

 吳糾自知,這件事兒,的確是「自己」理虧,齊侯心情不好,吳糾需要想想辦法,不然總被齊侯揶揄這也受不得。

 吳糾回到營帳,坐在案前想辦法,小荻兒就出去頑了,很快小荻兒又「踏踏踏」的跑回來,什麼時候都很開心的樣子,手裡舉著一個什麼東西,跑過來把那東西別在吳糾的耳朵邊鬢髮旁,笑著說:「發發!送給義/父的小發發!」

 吳糾拿下來一看,什麼花,這分明是一隻蘑菇!

 而且是可以吃的那種蘑菇。

 這年代還不曾吃蘑菇,並不知道蘑菇的鮮美,蘑菇做菜,甚至比肉類還要鮮美可口。

 在古代,蘑菇就叫做蘑菇,還有另外一種稱謂,叫做小玉妞。

 吳糾看著手中的蘑菇,頓時眼睛就亮了,齊侯心情不好,那吃頓沒見過又好吃的菜,心情也就好了。

 吳糾立刻站起身來,招手說:「荻兒,來。」

 荻兒立刻跑過來,拉住吳糾的手,說:「義/父,我們去哪裡哇?」

 吳糾笑眯眯的說:「帶你去采蘑菇。」

 他說著,讓子清找了個小筐子,荻兒肉肉的小胳膊就挎著小筐子,一蹦一跳的拉著吳糾的手跟著走,一大一小倒真像是父子,兩個人都是一身紫衣裳,看不出來的還以為是親子裝呢。

 吳糾不知道荻兒是從哪裡采來的蘑菇,就讓荻兒帶路,果然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好多蘑菇,大多數蘑菇的樣子吳糾也不認得,不知道能不能吃,不過有幾種蘑菇是絕對可以吃的。

 吳糾把蘑菇摘下來,扔進荻兒的小筐子裡,荻兒就蹲在一邊兒,看著義/父揪花兒,聽子清哥/哥說,義/父就喜歡揪花兒……

 吳糾摘了滿滿一筐子的小蘑菇頭,蹲的腿都發/麻了,一站起來差點頭暈,小荻兒也是,一站起來腿軟/了,不太利索,咕登一聲,直接做了個屁墩兒,坐下來的時候還機智的把小筐子舉起來,沒讓裡面的蘑菇撒掉,差點笑翻了吳糾,趕緊把小荻兒給抱起,怕他摔疼了要哭,好好哄了哄,不過小荻兒似乎特別堅強,根本不哭,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

 兩個人摘了蘑菇,吳糾想/做一個香味很霸道的菜,再根據齊侯這個標準的北方人口味,又看了看地界和食材,就有了辦法。

 吳糾將子清叫過來,笑著說:「子清,你去幫我打條魚來。」

 子清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的說:「公子,打魚?!」

 吳糾笑眯眯的搖頭,說:「不是公子打魚,是你打魚。」

 子清:「……」

 子清實在沒辦法,也不知公子又要做什麼新鮮事兒,只好轉身出門,準備打魚,幸好子清是會武藝的,打魚應該難不倒他,不過子清/真的沒有打魚的經驗。

 子清剛要走,就聽吳糾說:「等一等。」

 子清還以為吳糾新鮮勁兒過了,不讓他打魚了,就聽吳糾笑眯眯的說:「子清啊,這魚不要太大,太大了肉就老了,也不要太小,太小的吃起來刺多沒有口感,弄個四五條就夠了。」

 子清頓時一陣語塞,大眼睛差點瞪下來,無奈的說了一聲「是」,轉頭出去打魚了。

 吳糾見子清出了營帳,就拉著小荻兒說:「來,咱們去調料了。」

 子清出了營帳,先去膳夫那邊問問,有沒有現成的魚,他過去的時候,易牙正帶著膳夫們做菜。

 易牙聽說公子要魚,搖頭說:「這時水的魚,都不是什麼好魚,土腥味太重,根本不能當做食材。」

 這麼一說,膳夫們這裡也沒有魚了,子清好生失望,只能找了打魚的網子和叉子,準備自己跑到時水去打魚了。

 子清按著工具,又抱著一個類似於小罎子的罐子,裡面灌了點水,準備一會兒把魚放進去。

 子清來到河邊,對岸的魯兵還是巍峨而立,就跟一尊一尊的雕像似的,還在立威。

 子清已經沒有心情去觀察那些魯軍了,當下擼起袖子,挽起衣擺,站在水邊用叉子攪和著時水。

 子清在那邊攪和了大約半個時辰,小魚苗看到過,但是實在太小,怎麼插也插不上來,用漁網的話,小魚苗都能從網眼裡鑽出去,弄了一頭大汗,就運算元清有些功夫,竟然不知怎麼下手,那些魚苗實在狡猾的厲害。

 子清氣的踢了一塊石頭進水中,跺腳說:「該死的魚!」

 子清正發脾氣,還以為沒人看得見,就聽到背後「哈哈」一聲爽朗的笑聲,頓時弄得子清面紅耳赤,回頭一看,竟然是曹劌。

 曹劌穿著一身中大夫的衣裳,頭束髮冠,腰束寬頻,已然不是初見之時,那個光著膀子的「野人」了,披上衣裳,竟然有些器宇軒昂,人模狗樣的錯覺。

 曹劌只是路過,沒想到就看到子清站在河邊發脾氣,子清平時都溫溫柔柔的,低眉順眼的,何時見過這般的子清,曹劌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子清回頭瞪了他一眼,就沒再看,心想自己和曹劌犯沖,但是他現在是中大夫,自己是個小童,惹不起,不理他便罷了。

 結果曹劌笑罷了,走過來說:「你在做什麼呢?」

 子清不看他,沒好氣的說:「抓魚。」

 曹劌笑著說:「我早就看出來,別看你這個人長相像個小姑娘,脾氣也溫柔,說話也斯文,其實是個狠心的人。」

 子清抬頭瞪了曹劌一眼,涼涼的說:「中大夫說笑了,子清是男子,怎麼就像小姑娘了?再者說,子清只是抓個魚,就變成狠心之人了?」

 曹劌笑著說:「不是麼?你看這水裡就這麼小的魚苗苗,你也不放過。」

 子清氣的都不行了,就不和他說話,曹劌不走,反而坐在了水邊,抬頭看著子清抓魚,子清根本抓不上來,魚苗苗太小了,「唰」一下就遊走了,還搖頭擺尾的示/威。

 子清弄得一頭大汗,大秋日的,衣裳都濕/透了,緊緊/貼著脖領子,正抓的氣憤,突然感覺有東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領子,子清脖子比較敏/感,再加上他本是個有危/機意識的人,怎麼可能讓人碰自己的脖子,頓時嚇了一跳,猛地揮手劈手打下。

 「啪!」一聲,曹劌連忙伸手一隔,笑著好:「看你抓魚這麼累,好心幫你擦汗,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

 子清看見曹劌還沒走,肯定又是要戲耍自己,沒有說話,轉過頭不理他,準備讓曹劌知難而退。

 曹劌還是不走,笑著說:「我告訴你,其實你要抓魚,也不必抓這小苗苗,這麼小抓了也吃不得,有大魚你放著不住抓。」

 子清聽了,將信將疑的說:「哪裡有大魚?」

 曹劌一直住在深山裡,子清想著,恐怕抓魚的經驗,他比自己強得多。

 曹劌則是笑眯眯的雙手環胸,做出一副高傲的樣子,他一高傲起來,還真是像模像樣,真有一種士大夫的感覺。

 就聽曹劌笑著說:「這樣罷,你叫我一聲好哥/哥,我便告訴你哪裡有大魚。」

 子清說:「你一個中大夫,竟然欺負我一個小童,要不/要/臉?」

 曹劌也不生氣,摸/著自己下巴,笑眯眯的說:「這就奇了怪的,我一個中大夫,不欺負你這小童,難不成還硬著頭皮欺負上大夫去?不是自討沒趣麼?」

 子清一聽,氣的直跺腳,說:「你……你無賴!」

 曹劌又說:「再說了,我本就年長於你,讓你叫/聲好哥/哥也不為過,你叫了就能交差,不叫我可走了,你自己慢慢抓小魚苗去罷。」

 曹劌說著,果斷轉身要走,子清連忙追了兩步,說:「等等。」

 曹劌說:「怎麼?讓我等等,找我欺負你呢?」

 子清氣的臉色都青了,說:「你當真能抓到大魚?」

 曹劌一笑,轉過身來,抱臂說:「自然是真的,還能騙你不成?」

 子清聽著,臉色變了好幾下,垂下頭,嘴唇囁嚅了好幾下,低聲說:「好……好……」

 他說的聲音太小了,曹劌只聽到一個好字,但是已經笑得前仰後合,說:「真是乖孩子,來,好哥/哥教你怎麼抓魚。」

 他說著,把官袍撩/起來,掖在腰帶上,把胳膊也擼起來,像模像樣的。

 吳糾等了好一會兒,就見子清抱著一個小罎子過來了,吳糾探頭一看,好傢伙,四五條活蹦亂跳的鯰魚。

 怪不得子清找不到大魚,因為鯰魚叫做土鯰,一般都生長在河溝溝邊上,草叢中或者石頭下面,白天藏起來,不會在水中游/動,晚上才出現,所以子清那麼抓魚是抓不到了,曹劌把水邊上的石頭一拔開,頓時露/出好幾條大鯰魚,子清就抓了幾條不大不小的。

 也怪不得易牙說這時水中沒有可以理膳的魚,鯰魚很髒,清理就不好清理,山東這邊,以鯉魚鮮美,所以易牙做魚腹藏羊肉的時候用的便是鮮美的鯉魚,鯰魚雖然刺兒少,但是肉質不嫩,不僅老,而且有土腥味兒,又不好打理,再加上土鯰的外形像是怪物,古時候都是河怪傳說的原型,自然沒人吃它。

 吳糾看到土鯰,一瞬間卻非常高興,這不是做烤魚的品種麼,廉價、刺兒少,現代市面上很流行的那些烤清江魚,其實都是鯰魚的一種。

 吳糾看到了鯰魚,反而非常高興,還誇讚了子清好幾句,子清/真是莫名其妙的,這些魚如此醜陋,怎麼公子還這麼高興?

 吳糾抱著小罎子,還頗有些重量,笑著就往膳房走了,先準備收拾一下土鯰,然後做烤魚吃。

 易牙在搭建的簡易膳房裡,正在準備午膳,公孫隰朋竟然也在,吳糾進去的時候,公孫隰朋正在和易牙說話,看到吳糾滿臉的驚訝,趕緊行禮,說:「公子。」

 吳糾有些奇怪,怎麼公孫隰朋跑過來了,不過看到他眼睛一亮,公孫隰朋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好似被算計了一樣,當真有點不敢直視吳糾的眼睛,總覺得「虎虎生威」,好生可怕。

 就聽吳糾笑眯眯的說:「隰朋兄現在有空麼?」

 吳糾一直叫公孫隰朋是大司行,突然叫隰朋兄,這讓公孫隰朋有些受寵若驚,說:「有空有空,公子何事請儘管吩咐。」

 吳糾將大罎子,「匡!」一聲往灶臺上一放,笑著說:「不知隰朋兄刀工如何。」

 刀工?

 公孫隰朋是戰場上的老手,刀工自然不必說了。

 吳糾見他一臉懵懂,笑著說:「勞煩隰朋兄,幫忙殺魚了!」

 殺魚?

 是這樣的,用公孫隰朋出神入化的刀工殺魚,因為吳糾是最不喜歡處理魚的,一方面是他真的不敢殺,以往都是買超市里已經宰好的,讓他自己來吳糾真不敢,二來他也沒什麼經驗,這魚活蹦亂跳的,再來讓公孫隰朋弄也省事兒。

 公孫隰朋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當然不會拒絕,畢竟只是殺魚這小小不言的事兒,當下把黑甲脫/下來,換了便服,然後擼起袖子,開始幫忙殺魚。

 易牙看到吳糾弄來一堆土鯰,不由奇怪的說:「公子,這魚土腥味太大,而且鄙陋肮/髒,吃起來口感極差,公子怎麼弄來這麼多土鯰?」

 吳糾笑著說:「不然,雖然它醜了點兒,但是只要烹飪方法得當,反而肉質鮮美。」

 易牙理膳這麼多年,沒有人能出其右,但是也沒想到什麼理膳的方法,可以讓土鯰的肉質變的鮮美。

 易牙當然想不到,因為鯰魚做烤魚吃才味美,一來是因為土鯰的刺兒少,吃起來方便,適合懶人,二來是因為土鯰肉厚,吃的時候有一種大口吃肉的快/感,三來是因為土鯰必須要重口味的炙烤,烤魚的鹹香鹹辣等重口味的特點,完全可以掩蓋住土鯰的土腥味兒,再加上炙烤,外焦裡嫩,肉質不夠鮮美的缺點也會被掩蓋,若是用那種太好的魚,反而被糟蹋了。

 吳糾賣了個關子,在公孫隰朋殺魚的時候,吳糾就把自己早在帳篷裡調好的烤魚佐料拿了出來,擺在灶臺上,好幾種佐料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不一樣的味道,一共五條魚,正好五個味道。

 麻辣的、酸辣的、醬香的、咖喱的,還有宮保雞丁味道的……

 子清抓了多長時間的魚,吳糾就挑了多長時間的作料,麻辣的和酸辣的還好說,雖然這年頭沒有辣椒,但是也有替代辣椒的辛辣味作料,而咖喱的就頗為費力了,咖喱沒有現成的,需要用多種作料調配。

 吳久以前自己做過咖喱,只不過這年代和現代的作料並不一樣,調出來的口味也有偏差,所以調配了半天才調配出來。

 最後一個宮保雞丁味道的,純屬就是吳糾用來湊數的……

 公孫隰朋殺好了魚,吳糾在上面劃了花刀,然後將五種佐料,分別塗在五條魚上,仔仔細細的裡裡外外的塗好,醃一會兒入味兒,然後讓人準備燒油。

 從商周開始,貴/族用油的水準已經大幅度提高了,雖然在百/姓中根本沒有用油的意識,但是貴/族之中,不同的油還用在不同的季節,例如豬油牛油鹿油,還有菜油。

 吳糾把大鍋倒了油,先將五條魚分別放入鍋中炸一下,這也算是偷懶的做法了,魚皮瞬間變得焦香四溢,然後將魚撈出來,放在準備好的烤盤上。

 五個大烤盤,放上五條魚,很快五條魚就在烤盤上滋滋作響,烤的那是一個外焦裡嫩,再加上香料的味道,一瞬間香味全都被炙烤逼了出來,頓時噴香的沒話說,被風一吹散不掉,反而傳的更遠。

 吳糾等了一會兒,又把烤魚必不可少的菜加了進去,正好給烤魚翻個面,然後將蘑菇一類的烤魚底菜撲在下面,瞬間菜香味兒,還有蘑菇被鐵板炙烤特有的香味兒,也瞬間被/逼了出來。

 簡易的膳房裡香氣四溢,旁邊的膳夫們都嘖嘖稱奇,很快膳房裡的香味兒就憋不住了,一下傳了出去,連齊侯的帳子裡都聞到了飯香味兒,不由起身出來看看,他還以為是易牙又在想著法子的做飯。

 齊侯走出來,順著香味兒準備去看看,一走進膳房,就看到吳糾一身亮紫色的絹絲衣裳,卷起袖子,將下擺掖在腰帶上,這動作本身不雅觀,但是吳糾做起來,卻意外的不難看。

 不止不難看,絹絲的衣裳太滑,吳糾因為正在給一條魚翻身,一隻肩膀上的絹絲衣裳突然滑了下來,就掛在手臂彎兒上,那風姿真是……

 一句話道不明白。

 齊侯走進來,旁邊的膳夫都在忙碌著,竟然一時間沒發現,反而是吳糾感覺自己腦後勺要被人盯穿了,回頭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是齊侯進來了,連忙把自己的下擺從腰帶裡抽/出來,又把袖子放下來,這才看到衣裳滑/到了臂彎,趕緊拉上來穿好,拱手說:「拜見君上。」

 吳糾這麼一說,其他人才醒過夢來趕緊參見齊侯。

 齊侯擺了擺手,說:「都不必拘禮了,這是在做什麼,還真是香。」

 吳糾說:「回君上,是烤魚。」

 齊侯笑了一聲,說:「烤魚?孤也吃過烤魚,但不是你這個味道。」

 齊侯自然吃過很多烤魚,他逃亡的時候,有的時候就是吃烤魚,但是都是打上來的魚,直接上火烤一烤,若是沒有鹽,就什麼都不塗,那怎麼可能好吃?

 齊侯吃過最好吃的魚,莫過於易牙做的那個魚腹藏羊肉,從不知道烤魚還能這麼香的。

 齊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嘗嘗,笑著說:「能吃了麼?」

 吳糾見齊侯的脾氣好了一些,不由松了口氣,看起來齊侯也是個吃貨,有美食吃心情就好。

 吳糾連忙說:「已然要烤好了,請君上移步,糾這就把美味呈上。」

 齊侯轉身出去,吳糾松了口氣,連忙讓人幫忙把魚抬出去,烤魚不必從鐵板上拿下來,反而是繼續加熱著好吃。

 齊侯沒有回到帳子裡,而是讓人把烤魚直接擺在了水邊,水的那一頭是魯軍,烤魚的香味異常濃烈霸道,直接順著風就飄了過去,聞得清清楚楚。

 魯軍一個個正在拔軍姿,齊侯卻把烤魚擺在這裡準備吃午膳,對面的魯軍剛開始開能支撐住,後來竟然有點撐不住了,隊形都淩/亂/了,慶父從幕府中沖出來呵斥,這才制止住淩/亂的魯國方隊。

 齊侯這叫一個得意,五條魚就把鐵錚錚的方隊弄得亂七八糟,看的齊侯心情舒暢,也忘了早上被王女甩了一臉難堪的事情,心情大好的說:「二哥請坐。」

 吳糾在席上坐下來,五條烤魚一字擺開,每一條烤魚都頗有特色,烤魚焦香,上面還鋪著各種紅紅綠綠的東西,厚厚一層,乍一看猶如春花爛漫,顏色絢爛漂亮。

 齊侯用筷箸輕輕撥/開上面翹的紅紅綠綠的菜,夾了一塊魚肉,魚皮焦香,韌道兒十足,魚肉肥而嫩,還沒有刺,入口有一種炙烤獨特的香氣,香味一如聞到的那般霸氣,鹹香麻辣,口味極重,卻保留了魚的鮮味兒,土腥味和魚肉的問題都被完全掩蓋,齊侯根本沒吃出是土鯰。

 齊侯吃了一塊,當真驚豔,因著吳糾也考慮到了齊侯的口味,用美食拍馬屁自然要投其所好,烤魚的口味正好符合齊侯的味覺。

 連吃了三筷魚之後,齊侯還驚訝的發現,這魚腹下面,竟然還有一層菜,品種頗多,眼花繚亂的。

 齊侯夾了一塊蘑菇,蘑菇包含/著麻辣的湯汁,因為墊在魚下面,被鐵板烤的一面焦香,一面滑/嫩,吸足了魚肉的鮮香和湯底的麻辣,入口燙的齊侯一哆嗦,但是味道卻立刻暈開,說不出來的過癮。

 吳糾很有眼力的送來一碗白米飯,還有一疊切成菱形的小餅子,烤魚就著米飯,再將薄餅放在鐵板的湯汁上一燙,齊侯真是驚訝萬分,不知世上的魚竟然能有如此的美味。

 齊侯吃的高興,一連吃了好幾口,然後才去轉戰旁邊的魚,酸辣的齊侯也頗為喜歡,畢竟他喜歡吃酸口,再往後是醬香的,沒有辣味兒,似乎差點霸道,齊侯為人霸道,口味也相當霸道,看起來更中意前面帶辣味的。

 再看第四條魚,上面也有紅紅綠綠的菜,但是竟然整條魚上蓋著一層金燦燦的「棉被」,不知是什麼東西,齊侯可從沒見過這顏色的醬料。

 齊侯說:「這黃岑岑的醬料是什麼名堂?」

 吳糾笑著說:「這是咖喱口味。」

 「咖喱?」

 齊侯從未聽說過,試探的夾了一筷子嘗嘗,一股難以言喻的霸道香氣直竄而來,真說不好是什麼味道,咖喱的味道雖然不麻,也不是太辣,但是非常厚重,有一種綿長悠遠的感覺,裡面的加菜也統統變成了咖喱味道,實在又奇怪,又新鮮,而且味道不賴。

 咖喱的味道也很沖,齊侯對這個味道看起來也很喜歡,最後就是吳糾做的奇奇怪怪宮保雞丁味,不是純正的川式做法,裡面還加入了很多石蜜,是那種改良版甜口的做法。

 一口下嘴,魚肉先是鹹辣,然後是酸甜,味道奇怪的厲害,但是竟然意外的好吃。

 五條魚的味道,齊侯都喜歡,而且喜歡得不得了,命人端酒來,在河邊擺了席子,讓吳糾一併坐下來吃飯,吳糾還抱著小荻兒,小荻兒也喜歡辣的,最喜歡麻辣味道的,可是吃多了小/嘴巴都要腫飛起來,只好委委屈屈的吃了醬香的,還不小心喝了一口果酒,險些「咕咚」一聲醉過去,最後趴在吳糾的腿上沉沉睡去了。

 齊侯帶著眾位大夫們在河對岸,飲酒吃魚,烤魚的味道飄香四溢,河對岸的士兵苦苦站方隊,時間長了怎麼受得了,齊侯還沒吃完第二條魚,魯國士兵第二次騷/亂都開始了,很快慶父又出來責駡。

 等到吃第四條魚的時候,士兵們再也忍不住,肚子餓了實在想要吃飯,慶父只好命士兵撤退回去吃飯。

 因為齊侯這天用五條烤魚,狠狠銼了魯國的威風,所以心情大好,也就沒有計較王姬的托大。

 齊侯吃的意猶未盡,特別中意烤魚,晚上還想吃烤魚,又不好說,幸虧吳糾有眼力健兒,不然齊侯非要饞死。

 一天就這麼吃吃喝喝的度過,也沒有其他事情要做,很快就安歇了,二日晨起,吳糾本覺得今日公主總該跟著大家上路了吧?

 結果齊侯和吳糾帶著眾位大夫,在時水邊兀立了半個時辰之久,齊侯的臉色都黑的像烤過魚的鍋底一般,這才看見有軺車遙遙行駛而來。

 然而近到眼前,這才看到軺車上並非是公主王姬,而是一個婢女,婢女跳下軺車,說:「拜見齊侯。」

 齊侯看見只有一個婢女,臉色立刻更黑了,說:「說罷,今日王女又怎麼了?」

 婢女戰戰兢兢的說:「回……回齊公,公主說……說今日風沙太大,公主被風沙眯了眼睛,怕……怕犯咳嗽病,所以……所以今日不能上路了,明日再說。」

 齊侯冷冷一笑,說:「公主犯的恐怕不是咳嗽病,是嬌貴的病罷!」

 他說完,冷冷一甩袖子,轉身就離開了。

 齊侯一生氣,這二日也讓吳糾做的烤魚吃,雖然時水中不缺這種泥溝溝兒的土鯰,但是吳糾真怕他吃多了烤魚上火,本身一肚子火,再加上公主拱的火兒,怕是沒地方撒了。

 果然,齊侯連著兩日,四頓吃了烤魚,再加上秋日天乾物燥,第三日一早起來,便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個大泡,又疼又漲,還發/癢。

 吳糾今天早上,都不著急起床了,抱著小荻兒當抱枕,賴在床/上,蹭著小荻兒肉肉的小肚子,把小荻兒癢的眼淚都流下來了,子清一進來,還以為吳糾把小荻兒欺負哭了。

 子清伺候吳糾穿衣裳,吳糾動作不緊不慢,說:「慢點兒也沒關係,反正今日也走不了,公主不想去臨淄城,肯定要再找著轍的稱病。」

 吳糾還沒穿好衣服,就聽到有人來傳話說,公主今天果然又病了,不能上路,這回不是嫌棄風沙大了,也不是吹的傷寒了,而是公主不小心崴了腳,不能上路。

 吳糾一聽,找轍,果然又在找轍,一遍又一遍的調/戲齊侯的忍耐力,公主就算真的腳崴了,可是她是金枝玉葉,一路坐緇車,車上鋪著厚厚的軟墊,根本不需要走路,怎麼可能因為腳崴了就不上路。

 吳糾聽了不以為意,反正自己不著急,只要不讓他和公主獨處,公主愛怎麼樣都隨便。

 吳糾穿好衣服,就看到寺人走了進來,說:「公子,君上有請。」

 吳糾不知齊侯請自己去幹什麼,但是多半是因為公主的事情,在這時水之畔,沒有旁的事情了。

 吳糾趕緊招呼子清洗漱,套了外袍,就趕緊去齊侯的營帳了,不過齊侯沒有在營帳裡,而是在幕府中。

 吳糾走到門口,讓寺人通傳,很快走了進去,齊侯臉色很難看,坐在席上,一身黑色的朝袍,非常威嚴,襯托著高大挺拔的身/子,後背筆直,坐下來之後黑色的朝袍竟然掩飾不住他腿部張弛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力量的線條。

 不過吳糾沒有注意齊侯是多麼高大偉岸,一走進去,吳糾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齊侯,第一眼就看到了齊侯嘴角上那個大泡,好像含了一隻茄子似的,又像是唐朝的美/人兒,嘴邊點的兩點黃豆大小的面厴似的,而齊侯只點了一邊兒,看起來怪異的緊。

 吳糾看了一眼,趕緊低下頭,知道齊侯肯定是食火,再加上臉色不好,恐怕是黑心作坊做的炮仗,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兒,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吳糾走進去,給齊侯作禮,齊侯淡淡的說:「二哥可知,孤招二哥來,所謂何事?」

 吳糾只是恭敬的說:「糾不敢妄自揣度君上之意。」

 齊侯聽著他說的這麼好聽,「呵」的冷笑了一聲,說:「王女今兒又不上路了。」

 吳糾心想,這個消息,自己已經聽說了,而且在意料之間,王姬從一開始就在難為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吳糾沒有赴約,或者是王姬根本不想嫁給公子無虧。

 按理來說,公子無虧樣貌好,又是長子,他的母親是長衛姬,不,現在應該已經簡稱為衛姬了,因為少衛姬已經被遣/送回衛國,母親身份高貴,雖然還沒有被/封為夫人,但是齊侯現在也沒有正夫人,所以公子無虧算不得庶子,不知哪一日就會被扶正。

 而且公子無虧很有建樹,交/友遍天下,恨不得哪個國/家都有與他交好的士大夫,因著這些,公子無虧應該是個潛力股,要不是他今年才二七年紀,恐怕想要嫁給公子無虧的諸國國女,都要排隊說親才是。

 吳糾想不通,王姬為什麼不想嫁給公子無虧,難不成還真是因為自己的事兒?吳糾這個身/體,已經三十歲了,雖然對於男人來說,三十歲不算老,剛剛進入而立,正是彰顯大包袱的年紀,縱觀曆/史,秦皇漢武,哪個不是在而立之年才開創巔峰之路的,但是吳糾真的不覺得,自己這個准大叔,魅力這麼大。

 吳糾默默的沒說話,就聽齊侯又有後話,繼續冷冷的說:「公主說了,若要今日上路也不是不可,然……」

 他又頓了頓,仿佛是一把鈍刀,卡在吳糾脖子上,讓吳糾感覺到了一種悄然的殺氣,偏生不給個痛快,要一刀一刀刮下去。

 齊侯繼續說:「然則,公主的腳崴了不能走路,也不能蹬車,若是要走,說是必須讓二哥,親自背公主上車。」

 吳糾一聽,這王姬分明是難為自己,雖然這個年代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種說法,也沒有女子不能出門不能見人的說法,但是王姬終究馬上就要嫁給公子無虧了,那是吳糾的侄媳婦,吳糾若是背著王姬,定然會落旁人口舌。

 齊侯說完,涼涼的說:「二哥意下如何啊?」

 吳糾低頭想了想,說:「恐怕是王姬童心未泯,一時頑笑罷了。」

 齊侯「呵呵」笑了一聲,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著自己掌心的老繭,說:「王姬頑性可是大了,一天兩天,孤都沒什麼意見,畢竟是周國來的王女,理應照顧,但是今兒已經是第三天了,這麼耽擱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二哥可有法子?」

 吳糾聽了半天,齊侯就是軟/硬/兼/施的讓自己想辦法,於是拱手說:「辦法自然有,而且只需要君上的一句話。」

 「哦?」

 齊侯眯了眯眼睛,說:「什麼話?」

 很快吳糾就從幕府中大步走出來,齊侯口諭,讓吳糾帶曹劌,過時水傳一句話。

 其實吳糾也在想,為什麼齊侯選擇讓自己帶曹劌去?按理說,若是身材高大,巍峨氣勢,當選公孫隰朋,公孫隰朋雖然不是黝/黑臉,但是一身古銅色皮膚,看起來英武帥氣,十足的硬漢形象,還是齊國大司行,一拉出去特別有面子,名頭響錚錚的。

 若不是公孫隰朋,也該選召忽,召忽看起來雖然是個白面書生,身材也纖細並不英武,但是召忽名頭響亮,少年時期便已名動諸國。

 而卻選擇了目前還沒有什麼名頭的曹劌,曹劌身為中大夫,官階也不高,面相雖然硬朗高大,但是沒有公孫隰朋冷著臉瞪著眼睛的時候凶,面容中還透出幾分文人氣質。

 其實吳糾不知道,因為齊侯是重生的,當年長勺兵敗,魯國/會盟,都是魯公仗著有曹劌這個人才,肆無忌憚的給自己羞辱難堪,雖然如今根本沒有什麼長勺兵敗,也還沒有魯國/會盟,曹劌已經是齊國大夫,根本不可能給他難堪,但是齊侯可是個小心眼兒,一直「懷恨在心」,好不容易找著一個機會,自然要和魯國炫耀炫耀曹劌。

 雖然這個「炫耀」只有齊侯一個人看得爽,魯國人根本不知是什麼情況,也不認識誰是曹劌。

 吳糾很快就帶上曹劌,別看曹劌平日裡有些高傲,還有些散漫不羈,但是正事兒上從來不掉鏈子。

 曹劌很快穿戴整齊,手捧吳糾的寶劍,當先躍上軺車,然後再請吳糾上車,三輛軺車護送吳糾的軺車快速往時水而去,很快就到了水邊,準備渡水。

 王姬聽說吳糾過來了,頓時高興起來,連忙從營帳中跑出來,果然遙遙的就看到了吳糾,吳糾一身紫色絹絲衣裳,在秋高氣爽的日光之下,柔/軟的外袍隨風而動,顯得仿佛仙人一般。

 王姬高興的跑出來,慶父也出來看「熱鬧」,其實王姬不願意嫁過去,還是慶父搞的鬼。

 魯公本身就不願撮合這個婚事兒,畢竟自己身為主婚諸侯,但是根本毫無利益,王女一嫁入齊國,反而增加了齊國的國力,所以魯公特意命自己的庶長兄慶父過來搗亂。

 王姬第一天見到吳糾還非常高興,當年晚上吳糾沒有赴約,這讓王姬非常失落。

 王姬可是王女,性子高傲一些也是正常的,於是便悶悶不樂,這個時候慶父就找到了機會,想要攪合這個婚事,偷偷的和王姬說公子無虧根本是個庶子,就算是長子,也沒什麼用。

 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慶父心裡也是熬得像糊了鍋一樣,庶長子沒用,慶父比旁人/體會的都清楚。

 王姬一聽,之前百般說好的公子無虧,竟然這般無用,頓時就不想嫁了,又對吳糾念念不忘。

 慶父又挑/撥公主,說吳糾也沒什麼好,聽說吳糾會逢場作戲,而且喜歡男色,齊侯突然對吳糾那麼好,不殺爭位的吳糾,還給他做特使,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很曖昧。

 王姬嚇了一跳,吳糾竟然好男色,這樣一來,她不喜歡公子無虧,又對吳糾的想法改變了,自然找著岔子的拖延上路時機。

 慶父的目的達到了,正高興著,沒想到吳糾來了,本身還要出來看看,吳糾是怎麼被公主羞辱的。

 結果慶父一出來,就看到了吳糾一身紫袍,面色高傲,沒有半分苦惱之色,軺車緩緩在大帳前面停下,吳糾也不下車,只是略微一拱手,說:「魯國特使有禮,糾特奉寡君之命,前來傳話。」

 王姬看到吳糾,真是又愛又恨,愛吳糾的顏色,真是令她魂牽夢繞的,但是又恨吳糾竟然好男色,若不是這樣,吳糾怎麼不早來提親?

 王姬看著吳糾,說:「糾哥/哥可是來背我上路的?」

 吳糾笑了一聲,說:「公主怎會有這樣的誤會?」

 王姬一聽,傻眼了?不是因為自己不上路,所以齊侯已經打算妥協了麼?不然吳糾過來幹什麼。

 吳糾說:「糾此行過時水,只為傳寡君的一句話。」

 慶父看著吳糾,說:「不知齊公是什麼意思?」

 吳糾輕笑了一聲,掃了一眼慶父和王姬,冷冷的說:「寡君說,公主既然看不起齊國,不想嫁到齊國,那便不嫁。」

 他說著,眾人頓時都蒙了,王姬看了一眼慶父,慶父都不知道該看誰,吳糾這句話很有威嚴,說的乾脆利索,頗有幾分森然。

 吳糾說罷,也不拖泥帶水,利索的拱手說:「話已帶到,告辭了!」

 他說著,招手說:「回程。」

 很快軺車又發出「粼粼」的車輪聲,快速的朝著時水而去,別說王姬懵了,就連老謀深算的慶父也蒙了,頓時大眼瞪小眼兒,誰都沒想到,齊侯竟然說出這麼撕/破臉皮的話,一瞬間大家臉上都沒有光兒,實在難堪。

 王姬聽了,感覺自尊心受創,跺腳說:「好啊!那便不嫁了!」

 吳糾聽著王姬在後背的吼聲,可沒有停下來,很快渡水回去了,並沒當回事,果然當天下午,剛剛用過午膳,就看到幾輛軺車護送著一個軺車,粼粼而來,確是王女的車駕。

 王姬被人護送著渡過時水,臉色難看的厲害,但是似乎沒轍的樣子,黑著臉上了緇車,一句話都沒說。

 吳糾的目的是達到了,他知道王姬就是小性子,被嬌慣壞了,嫁與不嫁,這年代雖然女子有自己做主的機會,畢竟春秋時代還充斥著一些母系氏族的表現,並不是後人想像的那麼包辦婚姻,一方面除了各國聯姻,另外一方面,女子說話也頗有分量。

 若是王姬寧死不嫁,也是要在周國之內調諧的事情,已經到了齊魯邊境,王姬再說不嫁,最難看的不是娶不到老婆的齊國,而是嫁不出去女兒,出爾反爾的周天子。

 所以王姬發脾氣是發脾氣,但是絕對不可能不嫁,慶父還要哄著她嫁,畢竟真出了事兒,魯國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周天子沒面子,還不要找主婚人的岔子?

 王姬上了車,別以為她上了路就能消停了,下午上車,沒有走一個時辰,就叫人停車,非要休息,說緇車顛簸,身/子吃不消了。

 王姬下來車子休息,身邊一個寺人捧著果盤子,正用小匕喂著王姬吃水果,王姬還要寺人給她捶腿捏肩膀。

 王姬不走,齊侯臉色很難看,畢竟嘴角還長著大泡,吳糾就下來查看情況,一下來便看到了悠哉吃水果的王姬,身邊還有一個寺人。

 那寺人長得紅/唇齒白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不過身材倒是不矮,跪在地上,一邊說好聽的,一邊給王姬捏肩膀,仿佛特別受寵,而王姬的宮女都站在身後,似乎沒有太貼心的宮女。

 按理來說,公主王女身邊,應該大多是宮女伺候,寺人雖然的確是閹人,但是沒出嫁的女子還是需要避嫌的,也不方便。

 公主身邊卻有個親近的寺人,而沒有親近的宮女,吳糾覺得實在有些奇怪。

 吳糾找了幾個宮女打聽,宮女告訴吳糾,那個寺人是公主非常寵愛的近臣,尤其是在這一年,尤其寵愛,寺人本身是個圉人,在周禮中記載,圉人是掌管養馬的官/員,其實管夷吾在沒有名聲之前,也是個養馬的圉人。

 這個圉人生的好看,公主在雩祭的時候看到了他,覺得他面相好看,便和他說了幾句話,後來這個圉人竟然主動做了寺人,伺候在公主身邊,這個圉人比任何一個宮女都要懂得討公主喜歡。

 聽說王姬夜裡睡覺,絕對不要旁人守夜,只有這個圉人守夜,王姬才睡得著,睡得香。

 吳糾聽著,覺得有些神奇,一個男人,竟然能自願去做寺人伺候公主?這心情吳糾恐怕是體會不了的。

 公主休息了半個時辰,上路之後又一個時辰,竟然又停下來了,吳糾看著同車的齊侯,臉色黑的仿佛是雷公,不由偷偷捏了把汗,趕緊說:「君上,糾去查看一下。」

 齊侯沒說話,顯然已經要被王姬折騰死了,擺了擺手,示意吳糾去。

 吳糾連忙下了車,子清就迎上來,吳糾說:「什麼事情?又停下來了。」

 旁邊的召忽插嘴說:「聽說王女身/子弱,禁不起顛簸,吐了。」

 吐了?

 吳糾心想,原來王姬也暈車?

 吳糾還以為王姬這回又是搗亂,於是就過去看了看,沒想到王姬還真吐了,肯定是剛才吃了一堆水果,在車上一顛簸,就給吐了。

 王姬臉色不好,人在車裡,躺在那寺人的腿上,之前沒事兒都不肯前行,如今一吐更是不肯前行,有氣無力的讓吳糾安營紮寨。

 吳糾一看,果然沒有辦法,只好讓公孫隰朋安營紮寨,王姬還說自己嘴苦,胃裡難受,總是噁心想吐,鬧騰著不讓吳糾走開。

 吳糾被她鬧得腦仁兒直疼,讓醫官過來給王姬瞧病,又讓子清去取了做好的山楂片來,給王姬止吐。

 王姬吃了兩片山楂片,臉色竟然立刻就好轉了一些,說:「這東西真好吃,我在周國竟沒見過。」

 王姬終於老實下來了,吳糾松了口氣,見她喜歡吃,又讓子清取了一些,王姬一直沒停嘴的吃,趁著王姬吃山楂片,吳糾趕緊抽身回去覆命。

 吳糾一路走回去,心裡還想著,這王姬當真奇怪,又吐又喜歡食酸。

 吳糾趕忙回去,齊侯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聽了王姬的事兒,冷著臉沉默了一會兒,吳糾還以為齊侯會說些什麼嚴厲指責王姬的話,卻聽他陰沉的說:「孤今日晚膳要吃烤魚。」

 吳糾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齊侯嘴邊的大泡,然後默默的低下了頭,心想著,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連個臭水溝也沒有,哪給你偷魚去,再說你嘴上那個泡,再吃炙烤辛辣的,明天准保就真的成了對稱的面厴了。

 吳糾這麼一想,忍不住腦補出了畫面感,齊侯那硬朗英俊的臉,淩厲的薄唇旁,一邊兒一個紅色的美豔面厴,想著,吳糾在齊侯陰沉的目光下,竟然險些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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