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捕鼠器
匽尚聽到吳糾的話,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說:「多謝大司徒提醒, 匽尚這就去。」
匽尚說著,轉身就走了,吳糾看著他轉頭離開的背影, 又看了看地上。匽尚的衣裳角有點濕, 仿佛是方才在雨地裡行走過一樣, 就好像吳糾, 吳糾方才從小寢宮過來,因此吳糾的衣角也有些潮/濕。
不過匽尚方才說他沒有離開, 一直在政事堂裡坐著……
吳糾看了一眼, 便轉頭往政事堂的司徒部門走過去, 進了裡面,連忙翻找了一下桌案上的資料, 因為最近都是解決水利問題和輿/論問題,因此吳糾在案子上放的都是這些, 可以隨手找到,方便應用的資料。
吳糾又走到旁邊的櫃子邊,打開來仔細找了找關於兵馬的資料,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來得太快了, 那黑影沒來得及翻這些資料。
吳糾拿起兵馬兵役的資料,眯著眼睛看了看,很快將簡牘塞在自己懷中,頓時鼓了一個大包, 不過吳糾也沒在意,很快又坐回案前,將一卷空白的簡牘鋪開,抿了抿嘴唇,似乎準備寫點什麼東西。
吳糾搞了好一陣,等他弄好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吳糾連忙將寫好的文書就放在桌案的明面上,竟然是吳糾「即興杜/撰」的齊國兵馬佈防圖,還有兵役大意。
吳糾將那卷簡牘就放在案子上,這才笑了笑,站起來伸了個攔腰。
吳糾正在伸懶腰,就看到周甫從外面走過去,周甫似乎也看到了吳糾,探頭進來說:「大司徒,你昨天晚上值夜麼?」
吳糾並不是值夜,只不過昨天晚上進來了黑影,司徒值夜的人又臨時告假了,而且吳糾又想到即興杜/撰,因此就留了下來,想要偽/造一卷齊國的兵馬佈防圖,其實還挺困難的,吳糾根本沒注意時間,一抬頭就天亮了。
周甫走進來,一臉沮喪的坐下來,對吳糾說:「大司徒,那個兵役的文書你這裡還有麼?我昨天明明讓人抄寫了一份,怎麼轉頭就不見了,不知他們放在了哪裡,我記得我昨天晚上走之前,還將文書仔細放好了,不應該記錯啊?」
吳糾聽著周甫的話,眼睛轉了轉,正好這個時候匽尚從門口路過,他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就該回去休息,看這樣子似乎要「下班」了。
吳糾朗聲說:「匽大夫。」
匽尚聽到有人叫他,立刻就停下腳步,對吳糾和周甫拱手說:「大司徒,周大夫。」
吳糾笑眯眯的說:「昨天匽大夫在值夜,你若是有什麼想問的,問問匽大夫就對了,匽大夫說昨天他一直在政事堂裡面。」
周甫一聽,連忙說:「那太好了,匽大夫,你有看到什麼人進了司馬麼?我昨天整理的東西都不見了。」
匽尚一聽,很鎮定的說:「這……不曾看見,昨日夜裡匽尚一直在司空整理文書,並沒有看到有什麼異動,也沒見到誰進了司馬,恐怕是司馬離司空有些遠,因此匽尚實在幫不得什麼忙。」
周甫擺擺手,說:「沒什麼,辛苦匽大夫了,趕緊回去休息罷。」
匽尚隨即就對吳糾和周甫拱手,很快離開了,吳糾看著匽尚離開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方才匽尚和周甫說話的時候,吳糾一直在擺/弄自己手裡杜/撰出來的兵馬佈防圖,然後把佈防圖慢慢卷起來,就跟慢動作一樣,放在了旁邊的案上。
周甫還是有些奇怪,沒人動,怎麼不見了。
吳糾對周甫說:「那兵役文書還需要修改,找不到沒關係,一會兒我叫人給你再送一份去。」
周甫立刻笑著說:「多謝大司徒。」
他說著高興的轉身要回去,吳糾連忙叫住他,說:「齊國的探子回報說,最近有楚國的探子溜進了宮中,周大夫儘量將機/密的情報收妥當。」
周甫一聽,驚訝的說:「細作?」
吳糾點了點頭,周甫也知道嚴重性,因此就沒有聲張,也點了點頭,很快就回去收拾桌案了。
吳糾又重新坐下來,看了看擺在手邊的兵馬佈防圖,於是又把佈防圖拆開,將一根細細的頭髮別在裡面,若是有人打開這卷文書,一定會將頭髮碰掉或者碰歪。
吳糾做好這件事,又把文書放在桌案明顯的地方,這才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洗漱吃早膳了。
匽大夫正式成為了齊國的中大夫,因為中大夫的級別已經不低,因此在臨淄城中還有一處中大夫的府邸。
匽尚這幾天都臨時的住在宮裡頭,府邸收拾妥當之後,就準備搬過去了,凡是官/員升遷/都會在府邸裡辦喜宴來宴請同/僚,這事情就跟祭祀一樣,必須隆重,而且很有講究。
匽尚雖然窮的叮噹響,但是也不能免俗,肯定要按照規矩置辦宴席來宴請同/僚。
巧的是,匽尚的這個府邸,和大司空正好做了鄰居,兩個人的府邸是挨著的,不過隔了一條小路,小路很窄,因為這邊是權臣聚/集區,因此也沒什麼百/姓過來,這條小路常年沒人走,已經被大司空的府邸給徵用了。
因為之前吳糾和匽尚得罪了大司空的事情,大司空知道這府邸是匽尚住之後,便來了主意,想要整治匽尚。
正巧大司空家裡的一個男寵,看到匽尚府邸裡的花長得好看,牆上爬滿了綠葉兒,雖然已經是深秋,但是那綠葉仍然鬱鬱蔥蔥的,十分喜人,便與大司空撒嬌,說是人家府邸好,想要霸佔。
大司空正好找不到邪茬整治匽尚,於是就將匽尚的花園給霸佔了,正好花園挨著小路,大司空就命人打一面牆,將匽尚家裡的花園,也圈到自己的府邸裡來,給男寵賞花用。
匽尚住過來的第一天,大司空派來的工匠就開始施工了,根本不問主人家願不願意,就強行圈地,而且理由很簡單,那就是老/爺的男寵喜歡。
其實大司空這種作為不是一天兩天了,仔細一看就知道,大司空的府邸非常大,幾乎要趕上路寢宮了,都不是小寢宮,本身大司空身為上大夫,府邸就已經不小了,而且大司空還非常喜歡霸佔別人的東西,貪婪別人的錢財,周邊只要和大司空接壤的府邸,全都會被大司空給霸佔。
大司空另外一面是司理部門的中大夫的府邸,也被大司空給霸佔了一個庭院,但是無處告/狀,大司空的底氣很硬,明擺著告訴他,若是找/人告/狀,他一家老小都別活。
那人只是個中大夫,如何能和上大夫,還是個老齊人倔?於是只好忍氣吞聲的作罷了。
再說其他的,大司空的宅子只和匽尚、司理中大夫的府邸接壤,因此便霸佔了兩個人的府邸,另外兩面則是將公共的小路給圈進了自己家裡。
不止如此,那大司空還看到司理中大夫即將過門的未婚妻美貌,什麼禮節都置辦好了,就差迎親,卻被那大司空搶走做了小妾,那女子的年紀恨不得當大司空的孫女兒,大司空卻絲毫不手軟,但是誰也沒有辦法,無處告/狀。
匽尚一回來就看到被搶了院落,不過匽尚也沒有著急。
匽尚本是個心善的人,若不是心善,當年也不會救下落難的棠兒了,但是經過這十年的變故,十年非/人的待遇,匽尚再也不是一個心善又仁慈的人了。
在匽尚心裡,只有報仇和報恩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楚王替他完成了一半,因此第二件事情匽尚一定會為楚王做到,不惜任何。
匽尚心中有很多陰險的辦法,在這十年之中漸漸明白琢磨出來的,不過匽尚始終覺得,對待什麼人,就應該用什麼樣的辦法,就好似對待水渠的問題,匽尚無法不忠,但是在對待齊侯的問題上,那便是政/客你死我活的對立。春秋無義戰,齊侯和吳糾尚且殺了鄭伯和晉侯,匽尚想要殺掉齊侯為楚王盡忠,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君子吃肉,卻不忍心親眼看到牛羊被殺,難道就是偽/善的君子了麼?這只是一種埋藏在心底裡的人性罷了。
匽尚覺得,對待大司空這種人,就該用最陰險的手段,倒不是因為大司空咄咄逼人,而是因為大司空一直在破/壞匽尚水力的計畫,若是水力在他手上折掉無法開工,那麼疲憊齊國的目的根本無法達到,而楚王攻打鄭國的進度已經開始加快,匽尚無法再拖延下去。
匽尚想到這裡,不禁眯了眯眼睛,看起來這個大司空不給他一點兒整治的手段是不行了。
吳糾很快就收到了匽尚送來的請柬,匽尚將在府邸裡設宴款待同/僚,吳糾身為大司徒,三公之首,因此第一時間就收到了請柬。
吳糾看了看請柬,就將請柬放了起來,然後讓子清寫了一個回帖去交給匽尚,就說自己會準時參加的。
匽尚的升遷宴其實很簡陋,畢竟他是窮的叮噹響的人,發請柬倒是發了不少,但是收到回帖明確會來的人少之又少,滿朝大臣,大約也就二十個會來。
不過匽尚也不擔心這個,因為匽尚想要宴請的並非是這些士大夫們,而是吳糾,按照吳糾和齊侯的關係,只要吳糾肯來,齊侯一定也會跟來,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而大司空在接到直系下屬的請柬之後,就把請柬給撕了,還當面扔在匽尚的臉上,匽尚並沒有生氣,因為生氣也沒什麼用處,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天晚上,大家從政事堂出來,就準備去匽尚的府邸赴宴,召忽東郭牙他們都收到了請柬,也回/複了帖子,準備一同去赴宴。
吳糾剛要去赴宴,就被一個寺人攔住了,說是齊侯有事找他,於是其他人只好先行離開,準備去赴宴了。
吳糾跟著寺人來到了小寢宮,一進去就看到齊侯正在換衣裳,已是秋天的,深秋的季節,盡然光著膀子,而且一看就是光著許久了,身上凍了一身雞皮疙瘩。
齊侯見吳糾走進來,這才一派施施然的模樣,好似正好換衣裳似的,秀了一把自己健美迷人的身材,這才將衣裳穿上。
吳糾頓時有些無奈,心想著以前怎麼沒看出齊侯這麼悶騷?
吳糾走進去,見齊侯穿上的衣裳卻是普通的便服,不由驚訝說:「君上要出宮麼?」
齊侯笑了笑,說:「二哥不是要去赴宴麼?孤自然也要同去了。」
吳糾說:「君上,中大夫升遷宴席,您若是赴宴,恐怕不妥罷?」
齊侯說:「有何不妥?」
吳糾笑了笑,說:「君上難道沒聽說最近的傳聞麼?大家都在傳,因為糾覺得自己年老色衰,因此從邊邑帶回來了一個小白臉,想要繼續蠱惑國君,霸佔朝政。」
齊侯一聽,隨即笑了出來,說:「孤知道了,二哥是吃味兒了。」
吳糾沒感覺自己的口氣有點酸溜溜,說出來之後才覺得不太對勁兒,結果被齊侯一語點破了,但是打死也不承認。
齊侯笑著說:「雖然這麼說,但是孤還是要去,不然二哥與匽先生獨處,孤可是要吃味兒的。」
吳糾無奈的說:「那麼多賓客,如何是獨處了?」
齊侯說:「就是獨處。」
吳糾頓時想要賞他一副白眼,齊侯說不過自己,竟然又開始耍賴撒嬌了,正好齊侯正在照銅鏡,吳糾真想讓他自己對著鏡子照照,這麼高大的個頭,怎麼老是撒嬌呢!
齊侯穿好了衣裳,坐在席上,笑著說:「二哥,過來,幫孤把發冠卡上。」
吳糾拿著發冠,有些遲疑,說:「君上……您忘了上次……」
吳糾說的很委婉,不過這話竟然一語驚醒夢中人,上次齊侯讓吳糾給他梳頭,明明是搞曖昧,結果吳糾差點把齊侯的頭髮全都拔下來,拔的生疼。
齊侯立刻記起來了,咳嗽了一聲,優雅的說:「還是子清來給孤梳頭罷,孤怕累著二哥。」
吳糾險些笑出來,什麼怕累著自己,分明就是怕自己把他的頭髮都拔光。
兩個人磨蹭了好一會兒,齊侯梳了頭又讓吳糾給他整理衣裳,然後親/親抱抱的,就差舉高高了。
齊侯還迷茫的說:「舉高高為何物?」
於是兩個人出宮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晚了,到了匽尚府邸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所有的賓客全都到齊了,而且已經入席,齊侯有一種姍姍來遲的感覺。
府邸裡很冷清,一共就二十個賓客回帖,但是回帖的也有沒來的,因此大約也就坐了十幾個人,匽尚的院落很小,但是人少,因此顯得是冷冷清清,空空框框。
匽尚很聰明,他從不和大司空對/著/幹,不過這次他把宴席擺在了花園旁邊,那邊的花園已經豎/起了圍牆,大司空將匽尚的花園給圈進了自己的府邸裡,匽尚就故意把宴席擺在那面牆的旁邊。
工匠為了趕時間,牆面建的很粗糙,大家進來之後都注意了一下那面牆,但是不知是因為什麼建起的圍牆,也沒有人多問。
正在大家冷清尷尬的時候,吳糾和齊侯就走了進來,其實齊侯姍姍來遲也是有道理的,最近他也聽到了很多傳聞。
傳聞吳糾怕自己年老色衰,於是找了個小白臉,讓小白臉接替他受寵,然後控/制小白臉等等。
雖然吳糾很有才華,而且位列三公之首,又多次出使,聲名在外,但是仍然有很多吳糾的負/面輿/論,說他是男寵,說他以色侍君,說他霸佔朝政等等,難道是那些人不明事實麼?
其實並不然,這種傳聞不斷,並非是很多人不明事實,不知道吳糾的才華,而是他們心裡知道,臉上卻不願意知道,非常抗拒吳糾的才華,只能用這種肮/髒的輿/論,企圖重傷誹/謗吳糾。
最近吳糾年老色衰的傳聞那是傳的風風火火,齊侯也聽到了不少,因此就找到了這個一個機會,準備親自帶著吳糾,而且還姍姍來遲,這樣眾人一看,受不受寵,衰不衰一眼就能看出來。
果不其然,齊侯帶著吳糾走進來的時候,因為院落裡冷清,再加上齊侯就是一個活招牌,一走進來所有人都譁然了,大家趕緊匆忙的起身作禮。
「拜見君上,拜見大司徒。」
齊侯穿的是一身普通的便服,但是其實也挺高調的,衣裳非常華麗,頭髮全都背起來,束在黑色的玉冠之中,整個人豐神俊朗,又高大英俊,透露/出一種威嚴又迷人的氣場,好像隨時會泄/露自己的荷爾蒙一樣。
齊侯笑眯眯的說:「今日匽大夫喬遷之喜,不必作禮了,大家都坐罷。」
眾人沒想到,很多士大夫都不給匽尚面子,而如今齊侯竟然親自來參加匽尚的宴席了,這樣一來,赴宴的官/員心中都暗暗的慶倖,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
因為齊侯和吳糾的到來,宴席有個小高/潮,眾人很快全都落座,隨即有歌舞助興,不過這歌舞和宴席都有些簡陋,畢竟匽尚窮的叮噹響,進了司空之後一直被排擠,也沒什麼錢置辦喬遷宴席。
眾人就將就著把酒言歡,欣賞著歌舞,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眾人嚇了一跳,那笑聲比他們的歌舞還要洪亮。
大家尋著聲音側頭一看,那聲音是從破牆的另外一面傳過來的。
齊侯有些奇怪,皺眉說:「匽大夫,你這院落怎麼還給修牆隔開了?是何人在另外一面喧嘩?」
匽尚故意將宴席擺在這邊,自然就是想讓齊侯發現的,這些天大司空總是在破牆的另外一面和他的幾個男寵小妾嬉笑調/情,肯定是故意要給匽尚難看,大司空怎麼知道,匽尚也陰了他一把,把齊侯給請過來了,那邊的嬉笑調/情定然要被齊侯都聽到了。
匽尚為難了一陣,齊侯見他吞吞吐吐,說:「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眾人全都看向匽尚,其實有幾個司空部門的人已經聽出來了,那笑聲不就是大司空麼?
匽尚這才拱手說:「不瞞君上,這院牆並非是匽尚建立的。」
齊侯一陣奇怪,說:「這是你的府邸,不是你讓人建立的,還能是旁人在你家裡強行建立的?」
齊侯這麼一說,還真給說准了,匽尚這才為難地說:「的確是這樣,只是因著前些日子,大司空府上的一個嬖童看中了匽尚的花園,因此大司空便下令,讓工匠來匽尚的府邸修牆,這院牆的另外一面,現在並非是匽尚的府邸,已經被大司空給占了去。」
齊侯一聽,頓時一股子火就沖上來,臨淄城中,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司空總是自稱自己是老齊人,當真給老齊人丟盡了臉面,竟然連霸佔房產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而且還是因為一個嬖童的一句話。
齊侯就納了悶的,大司空口口聲聲說吳糾是男寵,魅惑君心,但是吳糾從沒唆使自己做過任何霸佔旁人田地房舍和財物的事情,反而是這個口口聲聲伸張正義的人,竟然做出這般下作的事情。
齊侯正在氣怒,就聽到那笑聲又開始了,隨即而來的還有其他聲音,因為只是一個簡陋的院牆,那邊笑的肆無忌憚,因此聽得是清清楚楚。
大司空顯然是喝醉了,說話都大舌/頭,那邊的小妾和嬖童一直在努力的調笑,巴結大司空。
一個男寵的聲音說:「老/爺,再喝嘛!喝嘛——」
大司空的聲音哈哈大笑說:「用你的小/嘴兒喂我,老/爺才喝,啊哈哈哈!」
眾人坐在這邊,歌舞都停下來了,頓時好生尷尬,大司空這聲音就跟個老不休似的。
不止如此,還有好幾個小妾輪番爭寵的聲音,其中一個小妾說:「老/爺,奴家不漂亮麼?老/爺怎麼不親/親奴家啊!」
大司空連忙說:「漂亮漂亮。」
那男寵也不甘示弱,笑著說:「老/爺,若說到長相水靈,奴家心中到想起了一個人呢。」
大司空「哦?」了一聲,說:「怎麼?這臨淄城中,還有水靈的人,沒在老/爺的榻上過過夜?」
那邊小妾和男寵都笑作一團,聽得齊侯額角青筋直蹦。
就聽那男寵繼續說:「老/爺,當真有呢,便是那三公之首的大司徒啊!」
吳糾本在喝酒,因為匽尚家裡窮,因此這酒跟白水似的,吳糾才敢多喝兩杯,突然聽到有人提起自己,不由得挑了挑眉,心想著自己也真是倒楣,怎麼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也能扣到自己腦袋上?
齊侯一聽,那男寵和大司空的語氣非常褻/瀆,竟然還提起了吳糾,當即更是怒不可遏,「嘭!」一聲拍了一下桌案。
不過那邊的眾人頑的很歡實,再加上大司空喝醉了,因此根本沒注意院牆這邊正在拍桌子。
大司空一聽,哈哈笑起來,說:「是呢,那大司徒長得,的確是水靈靈的,老/爺我看啊,他不需要當/官,直接去女閭得了!」
齊侯聽到「女閭」兩個字,頓時臉色都青了,女閭是當時宮廷裡的妓院,裡面全都是抓來的俘虜,在那個年代是正當的營生,俘虜是一種累贅,若是想要活下去,可以自己賺/錢,便有了女閭這種地方。
齊侯聽到大司空竟然把吳糾比作女閭中的奴/隸和俘虜,心裡自然火大。
頓時士大夫們都不敢說一個字兒,一下子宴席變得更是冷清,都沒人敢發出呼吸聲,恨不得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大司空那邊的人卻不知死活,那男寵說:「奴家聽說大司徒很是受寵呢,君上是一刻都離不開他,說不定那大司徒榻上的手段很是高明呢!」
大司空哈哈大笑著說:「高明?那也是一隻破鞋!老/爺我還看不上他呢,都已經被君上給頑爛的貨色,老/爺我可是喜歡水嫩的,也不看看大司徒他都多少歲了,三十而立,也就是君上還看他中意,是不是哈哈哈!」
那幾個小妾和男寵立刻陪笑起來,大司空又說:「說到這水嫩的,大司徒身邊倒是有個小童,似乎是什麼醫官,倒是挺水嫩的,也就十三四的樣子,長得樣子那叫一個勾人,哎呦喂,可是勾死老/爺我了,叫什麼棠兒的。」
子清和棠巫就站在吳糾身後伺候著,棠巫沒想到自己也被點名了,說起來棠巫的長相的確是漂亮的類型,一雙眼尾帶勾的眼睛,小巧的鼻樑和小巧的薄唇,年紀不大,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精緻感,而且身段也十分風/流,的確能激發旁人的保護欲。
匽尚聽到那大司空的聲音,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那邊的人說著,竟然還幕天席地的開始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聲音特別大,恨不得傳到街上去了。
齊侯這個時候似乎已經忍無可忍了,冷笑一聲,說:「好啊,這大司空真是能個兒,孤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譜子!」
齊侯說著,立刻站了起來,往大門走去,似乎要去大司空的府上,眾人一看,都是面面相覷,不過誰也不想錯過了這個熱鬧,平日裡大司空霸道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如今正好看熱鬧,自然都不願意錯這個熱鬧了。
齊侯冷著臉,快速走出府邸,吳糾一見,也站起來跟著走,眾人隨著齊侯走出府邸,然後繞到了旁邊的大司空府邸。
齊侯一看,大司空何止是霸佔了匽尚的院落,旁邊的小路無一倖免,全都劃到了大司空的院落裡去,不止如此,那邊司理中大夫的院落也給劃了進去。
齊侯更是怒不可遏,走過去直接「砰砰」的拍門,齊侯的臂力很大,那木門被拍的哐哐作響。
「誰啊!誰啊!」
這時候裡面傳來一個很不耐煩的聲音,聽起來是個小廝的聲音,過了很久,這才有人打開一個門縫,向外用白眼兒看著他們。
站在最前面的齊侯和吳糾沒有穿官袍,後面穿了官袍的那些人不是中大夫就是下大夫,等級不是太高,因此那開門的小廝竟然狗眼看人低,用白眼流覽了他們一遍,隨即冷笑說:「大晚上的,不要命了拍門?要求我們老/爺辦事兒,明天早上拿好了孝敬,跪在門口等著,今兒太晚了,老/爺正忙著,不見任何人!」
他說著就要關門,齊侯立刻伸手一卡,正好拉住大門,「嘭!」一聲,不讓那小廝關門,吳糾嚇了一跳,因為大門沉重,撞擊的聲音也很大,齊侯的手臂剛剛骨折,還沒完全癒合好,只是藏在袖子中不怎麼明顯罷了。
吳糾連忙說:「怎麼樣,震到手臂了麼?疼不疼?」
齊侯見吳糾這麼關心自己,心情稍微好轉了一點點,搖搖頭,說:「沒事。」
那小廝見他們不走,還不讓關門,立刻說:「你們這些賤民,怎麼那麼煩,別惹得老/子叫了護院來,把你們全都趕出去!都說了我家老/爺正在飲酒作樂,忙著呢,現在不見客,識相的就趕緊滾,否則我……」
他的話還麼說完,已經被齊侯冷冷的掃了一眼,那小廝也不知為什麼,看到齊侯的眼神,竟然說不下去了,莫名的感覺一股威嚴襲上心頭。
齊侯冷冷的說:「讓孤滾的,你還是頭一個。」
齊侯說著要去踹那小廝,吳糾連忙攔住,說:「君上,小心腿疾。」
他說著,對身邊的召忽說:「召師傅,這大司空的下人好大的譜子,就難為召師傅將大門打開了。」
召忽一見,頓時冷笑一聲,他早就看不下去了,竟然這麼褻/瀆他家公子,頓時把袖子一挽,快速的走上前去。
那小廝看到一個「小白臉」走過來,頓時底氣就足了,因為召忽沒有齊侯高大,也沒有齊侯威嚴,眼神沒有齊侯可怕。
就在這個當口,那「小白臉兒」,猛地一抬腿,「咚!!」一聲,一腳就踹在那小廝的胸口上,小廝根本沒防備,肋骨險些給踹斷了,「咕咚」一聲向後仰倒,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哎呦哎呦」大叫著,喊著「來人啊!來人啊!」
隨即召忽一把將門推開,齊侯他們這才走進來,齊侯冷冷的盯著地上那爬不起來的小廝,冷笑說:「現在知道,是誰在滾了麼?」
因為這邊聲音很大,而且小廝還使勁哀嚎喊著來人,很快就有一幫子打/手沖過來了,緊跟著是大司空和小妾男寵也走了出來。
大司空喝的太醉了,滿臉駝紅,紅的都要黑了,走路打晃兒,歪歪扭扭的就走了出來,身邊一個男寵一個小妾攙扶著,兩個人這才勉勉強強的將大司空給扶住,恨不得一鬆手,大司空立刻能倒在地上。
吳糾看著這一幕,心想著其實齊侯根本不需要想辦法整治大司空,因為這大司空一把年紀了,再喝兩口,估計就成功厥過去了……
因為大司空喝的爛醉如泥,因此他根本沒有看到穿了一身便服的齊侯,而是看到了匽尚和吳糾。
大司空哈哈一笑,走過去,就站在齊侯的身邊,被齊侯冰冷的目光注視著,但是仍然沒有注意到齊侯,而是對吳糾和匽尚說:「哎呦!看看……看看……我大齊國的兩位男寵來了!怎麼?伺候好國君,又來伺候老/爺我了麼?」
他這一說,齊侯的手都開始「嘎巴」作響了,目光實在陰霾森然,但是大司空醉的太厲害,仍然沒注意那一身便服,就站在他不到三步遠地方的高大男人。
吳糾幽幽一笑,也不生氣,說:「哪有大司空厲害,老當益壯,還伺候這麼多小年輕。」
大司空一聽,反應很慢,半天才怒目說:「你說什麼!?」
吳糾笑了笑,說:「方說大司空老當益壯,這不是糾就被打臉了麼,原來大司空的確是老了,耳朵也背了,連話兒都聽不清楚了。」
吳糾說話溫溫柔柔的,說話不愛髒字兒,但是說出來氣的大司空臉色更紅了,吳糾覺得,自己加把勁兒,可能大司空真的給氣死,或者中風什麼的。
那大司空氣的不行,指著吳糾鼻子說:「你是什麼東西?!老夫可是兩代元老!輔佐過兩位國君!你卻是一個以色媚君的男寵!」
吳糾笑眯眯的說:「糾是不是以色媚君的男寵,大司空心裡最清楚,不過有件事情倒是要說道說道了,大司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輔佐了兩位國君的元老,請問這上一位國君是誰?」
大司空一臉少見多管的表情,說:「自然是公孫無知!」
他的話一出,齊侯的臉色更難看了,誰不知道公孫無知是個篡權者,死了連諡號都沒有,根本不算做是國君,如今大司空卻口口聲聲說公孫無知是國君,齊侯臉色怎麼能好?
吳糾幽幽一笑,說:「大司空,今日這麼多大夫在場,您可要謹慎言行啊,逆賊無知,怎麼能算是國君?」
大司空不屑的一笑,說:「大夫?什麼大夫?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老夫今日就算這麼說了,你們這群人,能耐我何?啊哈哈哈!」
大司空說著,完全沒看到齊侯的臉色,又說:「今日/你們擅闖我的府邸,必須給我個說法,否則別想這事兒過去,我要到君上面前參你們,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他說著,又看向吳糾身後的棠巫,笑眯眯的說:「哎呦,方才還說你水靈,這不就送到我面前來了麼?今兒好好伺候老/爺,說不定老/爺就放了你們……」
大司空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抓棠巫,棠巫縮了一下手,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匽尚突然從後面一步跨了出來,「啪!」一聲拍開了大司空要抓棠巫的手。
大司空被「啪」的一聲拍開,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才看清楚是匽尚,匽尚與平日裡那種逆來順受的氣場很是不同,一張臉冷著,竟然有一種陰霾的陰氣,涼颼颼的盯著大司空。
大司空立刻就要發火,說:「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我今天不只是要辦了這小醫官,你和大司徒也要留下來伺候老/爺,不然今天這事兒就沒完!」
齊侯聽到這裡,冷冷的笑了一聲,說:「的確是沒完。」
他一發話,旁邊醉的不輕的大司空終於轉過頭來了,還想要開口罵人,結果一看,有點懵,怎麼感覺這個人有點像君上?
大司空再仔細一看,頓時整個人嚇得一身冷汗,酒氣好像直接要從腦袋頂上冒出去了一樣,雙/腿直打顫。
偏偏大司空身邊的男寵根本不認識的齊侯,又見齊侯穿的一身便服,連官服都沒有,因此便調笑說:「老/爺,這人長得也不錯呢,老/爺何不把他一併收入府中?」
他的話一出,眾人連忙擦了擦自己的冷汗,吳糾笑著說:「不只是大司空,大司空家的寵妾也是……很有氣魄的麼?」
大司空這才反應過來,「咕咚!」一聲,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連連叩頭,把旁邊的那些男寵和小妾全都給嚇壞了,趕緊退了一步,還以為大司空發羊癲瘋呢。
齊侯冷冷的低頭看著大司空,大司空此刻也不醉酒了,顫聲說:「君……君上饒命啊!!君上饒命!」
那些男寵和小妾一聽,頓時也嚇得面無人色,都不需要任何人發話,頓時「咕咚咕咚」就全都跪了下去,話都不會說了,舌/頭髮直,只能磕頭。
齊侯冷冷的看著地上磕頭的一眾人,後面的士大夫們看到這一幕,卻覺得十分過癮酸爽,在場的眾人裡面,司空部門的都被大司空欺/壓過,大司空仗著自己是公孫,就討要孝敬,隨便圈地,還霸佔別人的妻子等等,惡/行數不勝數。
而不是司空部門的人,也多少受過欺負,很多部門都需要和司空部門協助,每次有事情需要司空部門協助的時候,大司空就會趁機討要好處,若是不給好處,這事兒就拖著不給你辦。
因此大家看到這一幕,心中都無比的酸爽,十分解氣,也沒人給大司空求情,全都站在後面冷眼相看。
匽尚要的便是這個結果,今日的收效十分不錯。
齊侯壓著嘴角,冷冷的說:「大司空,你好大的譜子啊!方才在門口,你府上的小廝口口聲聲喊孤是賤民,還讓孤滾,如今大司空更是口無遮攔,目無王/法,原來這僕隨主說的沒錯,你府上的下人一個個跟你一副的德行!實在讓人作嘔!」
齊侯說的很決然,大司空一聽,嚇得更是連連叩頭,說:「老夫……老夫是喝醉了,因此口無遮攔,還請……還請君上看在……看在老夫……」
吳糾聽他磕磕巴巴,就笑眯眯的介面說:「看在您老輔佐了兩位國君的份兒上?」
大司空一聽,頓時嚇得更是頭皮發/麻,他剛剛竟然在齊侯的面前說自己輔佐了兩位國君,還說公孫無知是國君,這可是大罪過,連忙矢口否認,說:「不不不!君上饒命啊!老夫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只是一時喝醉了酒……因此……因此才會口無遮攔。」
齊侯冷冷的說:「那匽大夫家的花園是怎麼回事,也是你喝醉了酒,才一時糊塗建了一座牆?」
大司空連連擦汗,說:「這……這是誤會……老夫……老夫只是想幫忙給匽大夫修……修一修,翻修一下府邸……」
吳糾笑眯眯的說:「大司空真是好大方呢。」
大司空氣的不行,狠狠瞪了吳糾一眼,吳糾才不怕他瞪,其實吳糾和匽尚的心思是一樣的,這個時候不陰大司空,都覺得自己虧得慌。
齊侯被吳糾這麼一拱火,更是火氣沖天,說:「大司空,你在我齊國為官也有數十年了,如今卻著實讓孤失望,失望透頂!」
大司空一聽,頓時整個人都要癱在地上了,這話說出來十分嚴重,沒準兒就要罷了他的官。
吳糾眼睛轉了轉,似乎在想什麼,的確,吳糾在考慮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前大司徒倒/台的事情,很多黨羽又開始聚攏在大司空身邊,齊侯雖然已經開始著手處理這些黨派,但是現在仍然沒辦法根除,若是真的貿然動手又罷了大司空,恐怕會引起那些黨羽的不滿,或許狗急跳牆。
如今他們面/臨修水渠和救援鄭國兩項重要的大事,因此不能分心內鬥。
吳糾這麼一考量,就笑眯眯的說:「君上,大司空說得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恐怕只是大司空這些天太累了,因此才會說出一些糊塗話,君上給大司空放個大假,再小小懲戒一下便行了,這也能讓眾大夫們體會出君上的仁慈善意。」
齊侯知道吳糾的意思,他明白眼下的情勢,齊國雖然強大,但是無瑕分心同時對抗內憂和外患,因此首要是壓/制,而不是一把拔除。
齊侯冷笑了一聲,說:「大司徒也是宅心仁厚的主兒,說的是這個理兒,既然大司空是因為勞累才犯了口舌之錯,那孤便給你放個假,司空的事物就暫時由……」
齊侯本想說是匽尚,畢竟匽尚主持水力,還救過吳糾的命,因此齊侯是信任匽尚的,給匽尚臨時大司空的位置,也好讓他自/由的修建水利。
不過吳糾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頭,說:「君上,太葆叔牙師傅以前也主持過建築方面,肯定頗有經驗,糾竊以為,叔牙師傅是個不錯的代大司空人選。」
鮑叔牙乃是太葆,又是齊侯的老/師,吳糾舉薦鮑叔牙是沒錯的,齊侯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知道吳糾肯定有吳糾的意思,便說:「好,就令叔牙師傅暫替大司空一職。」
大司空一聽,頓時整個人就癱在了地上,一臉的絕望,什麼放假,明明就是罷官,只是說的好聽一些而已。
齊侯又說:「那依各位大夫所見,該給大司空什麼樣的懲罰才好呢?」
他這麼一說,大家面面相覷,但是臉上竟然不約而同的露/出一絲狠色,想必是恨極了大司空了。
不過大家也沒想好,重了輕了都不行,便又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吳糾,畢竟吳糾點子多,這種事情不只是齊侯,大家也很「信賴」吳糾的壞點子。
吳糾見自己眾望所歸,就一笑,笑的那是溫柔又優雅,方才大司空對自己誹/謗了那麼多次,說話十分難聽,吳糾也不是沒氣性的人,而且還十分小心眼兒,如何能不報復回來?
吳糾眯起眼睛,笑著說:「方才大司空的下人說讓君上滾,不如……現在就讓大司空滾回來,以懲戒大司空的管/教不嚴,君上以為如何?」
他這麼一說,眾人頓時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司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顫巍巍的真的差點暈過去。
讓大司空當著眾人的面兒在地上滾,這無異於是羞辱,其實吳糾的目的也就是羞辱大司空,讓他口無遮攔仗/勢/欺/人,如今勢力走了,也該被欺負欺負了。
齊侯一聽,口氣實在寵溺的說:「二哥真是淘氣,不過這法子也好,大司空,你就照辦罷,還不多謝大司徒的責罰,若不是大司徒想出這等開恩的責罰,恐怕你今日還要受皮肉之苦啊。」
大司空臉無人色,但是又不能不謝,只好謝了吳糾的責罰,然後在眾人面前,老胳膊老腿的,就在地上開始滾。
士大夫們看著,紛紛都笑了起來,這時候就沒人能忍得住了,笑的都特別歡實,吳糾只恨現在沒有相機這種東西,不能給大司空記錄下來,當真有些遺憾了。
大司空在眾人面前翻滾了好幾次,大家都笑夠了,齊侯這才說:「行了,大司徒滾得也甚是辛苦,告假的這些日子,就在家中面壁思過罷,還有大司空那些平白霸佔來的東西,這兩日都還一還,孤可不想聽到有人告大司空的狀。」
齊侯說完了,一甩袖子,轉身便走了。
大司空跪在地上,顫巍巍的恭送著齊侯和眾人,眼神卻無比狠辣的盯著吳糾和匽尚的背影,自己的官/位被罷了,還要把東西退回去,吳糾更是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實在太可恨,大司空覺得,這怒氣若是不出,就枉費自己做了這麼多年的官!
宴席因為出現了小插曲,因此就這樣匆匆結束了,匽尚倒是達到了他的目的,恭送著齊侯和各位卿大夫回宮回府。
齊侯扶著吳糾上了緇車,兩個人往宮中回去,齊侯上了車,讓人放下車簾子,這才笑著說:「孤就知二哥壞點子多,那老匹夫今日算是丟/了大人,當真解恨!」
吳糾笑了笑,說:「還是君上威嚴,才能將大司空給鎮住。」
吳糾和齊侯這樣互相吹捧著,齊侯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就喜歡吳糾那樣狡黠的目光,十分靈動,忍不住欠身過去,親了一下吳糾的額頭。
額頭殺對於吳糾來說是不能抗拒的,因此齊侯也抓/住了這點,時不時就親/親額頭揩油,齊侯都沒發現,自己跟一個情頭初開的少年似的,已經三十而立了,竟然還在頑親/親額頭的戲碼……
因為時間有些晚了,吳糾有點兒困,便靠在齊侯身上,準備眯一會兒,回到宮裡頭再睡,齊侯似乎想到了什麼,說:「對了,方才二哥為何不讓孤立匽先生為大司空?匽先生掌管水利,若是能立為大司空,也比較便宜行/事。」
吳糾一聽到這個問題,便坐直了身/體,皺了皺眉,說:「這個事兒,糾還沒有確定下來,因此還不好多說什麼,畢竟若是說錯了,豈不是血口噴人?不過……請君上還是小心匽先生。」
齊侯一聽,十分詫異,隨即眯起眼睛,吳糾說:「匽先生是糾的救命恩/人,糾還沒有任何證據,因此不好說什麼,但是請君上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齊侯似乎明白了什麼,都不需要吳糾點明,便點了點頭,說:「多謝二哥提醒,孤知道了。」
兩個人很快就回了宮,吳糾就在小寢宮歇下了。
大司空在家休養,雖然沒有罷官,但是效果和罷官差不多,鮑叔牙乃是太葆,又簡直大司空的職位,開始管理齊國的水力和建設。
罷官與不罷官,其實效果是一樣的,但是齊侯不能在眼下罷了大司空的官/位,原因就在於,不罷官,是對那些黨派的一種懷柔安撫,若是罷了官,便是下了戰書,因此齊侯不能貿然罷官,必須要將黨派悄悄的瓦解剷除之後,才能興師動眾。
眼下的齊國,並非是諸侯眼中看到的那般強大,畢竟所有的國/家都面/臨著內憂和外患,就算是最安定最祥和的國/家,也有內憂的潛在威脅。
尤其在齊侯剛剛即位的這些年,楚王熊貲即位五年,他的弟/弟熊子元還找著辦法想要頂替他,如今齊侯剛剛即位第二年,實在太年輕了,對外大刀闊斧的尊王攘夷,對內就應該適當謹慎,以免被雙面夾擊,最後得不償失。
而且眼下齊國正要大興水渠,楚國又虎視眈眈的盯著鄭國,這都是需要人力物力和財力的事情,所以更不能內亂。
大司空在家反省,那些黨派因為大司空沒有被罷官,所以不肯魚死網破,還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也就相安無事了好長一陣時間。
吳糾這天來到政事堂,相安無事了這麼久,昨天有個值班的大夫家中臨時有事,吳糾就故意給那大夫放了假,讓他回家去了,昨天晚上是沒有人值夜的。
吳糾今日一早特意早點來,準備看看自己的「捕鼠利器」,他來到了政事堂,進了司徒的房舍,桌案上整整齊齊,和他昨天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差別。
吳糾坐過去,小心翼翼的將那卷兵馬佈防圖拆開,結果發現裡面的頭髮真的沒有了,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吳糾笑了笑,果然是有一隻小老鼠的,也不知自己這精心繪製的兵馬佈防圖有沒有騙到小白鼠。
吳糾想了想,把兵馬佈防圖收了起來,以免被其他士大夫看到,錯當了正確的佈防圖,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吳糾連忙將自己編的佈防圖收起來,準備一會兒拿走銷毀。
然後吳糾又將一卷新的簡牘放在案上,比較顯眼的位置,這回是司農部門上報的國庫糧草儲備。
吳糾放好之後,就離開了,今日他休沐,不必/過來,就帶著假的佈防圖走了。
吳糾今日休沐,沒什麼事兒可做,又安排了一個「捕鼠利器」之後,就往膳房走去,進了膳房,左右看了看,因為時間還早,膳夫們沒有開始忙碌,只是做準備工作。
好幾個膳夫抬著新鮮的豬肉就進來了,正在切著豬肉,將豬肉分文別類的區分開來,每一塊做什麼吃都有嚴格的要求的。
吳糾看著他們區分,就看到膳夫們將內臟全都剔出來,大腸、肺頭,還有一些太肥的大/肉,全都扔在一邊,等著一會兒搓墩兒扔了。
吳糾見膳夫們要把那些內臟扔了,連忙過去制止,說:「等一等。」
膳夫們見到了吳糾,立刻作禮,說:「大司徒。」
吳糾說:「這些都不要了麼?」
膳夫說:「回稟大司徒,正是,這些下水味道重,君上不喜食,所以小臣們正要扔掉。」
吳糾一聽,頓時心疼的要死,這要是扔掉了多浪費,連忙說:「不要扔,都給我罷,放在那邊就好了。」
眾膳夫們面面相覷,君上不喜歡吃下水,這是不爭的事實,膳夫們一般都把內臟下水給扔掉,畢竟君王有君王的食材配置,後妃有後妃的食材配置,因此不會因為這邊的下水內臟不吃,就把下水內臟給其他的人送過去吃。
吳糾見他們要扔掉,真是心疼的要命,趕緊讓人把內臟搓墩兒放在一起,放在了一個案子上。
不吃內臟的人其實很多,多半是認為內臟不乾淨,或者口敢很糟,但是其實內臟是很美味的一種東西,若是不吃,那就太可惜了,不知要錯過多少美食。
吳糾將袖子卷起來,把下擺也掖起來,看了看懷中那鼓囊囊的假文書,就隨手扔在一邊兒,準備處理處理這些下水。
吳糾將豬大腸和肺頭洗乾淨,摘乾淨,然後將大腸切成小段兒,將肺頭切成薄片,又開始調作料,將佐料調在一個大碗中,然後將大腸放進碗中,細細的揉/搓,搓好之後洗乾淨,又將大腸和肺頭泡起來,泡在佐料碗中,確保沒有內臟的怪味兒。
吳糾處理好那些內臟,將內臟放在大鍋中熬煮,便笑眯眯的弄了一些麵粉,準備做個鹵煮火燒吃。
鹵煮火燒是有名的京味兒小吃,據說是清光緒年間才發明出來的,因為當時的肉很貴,平頭老百/姓根本吃不起肉,所以就把那些不入流的豬下水全都搜集起來,然後做飯吃,將那些內臟亂七八糟一燉,然後將大燒餅扔進去煮,可謂是個大雜燴。
在那個年代,是趕大車的才吃這種不入流的東西,可誰知道後來竟然發揚光大了,將不入流的豬下水變成了一種美味,就演變成了鹵煮火燒這種小吃。
鹵煮火燒中的火燒是死面火燒,要揉的非常結實,這種火燒切成菱形小塊,放入湯中熬煮,火燒需要進味兒,但是不能變爛,因此和麵是十分有講究的。
深秋季節,吳糾和麵和了一身都是汗,這才感覺可以了,吳糾便把面放好,準備一會兒烙火燒,轉頭又去處理自己熬煮了多時的湯汁。
因為內臟已經被處理乾淨,而且還用作料揉/搓,十分進味兒,放入鍋中熬煮之後,變得噴香四溢,一種比豬肉更加濃厚的香味兒就冒了出來,卻沒有腥臊的氣息,醇香肆意,讓人食指大動。
吳糾就在湯頭裡加入了一些調料,然後繼續熬煮。
膳夫們不知吳糾在做什麼,但是看到他弄了一些豬下水,一會兒時間過去,竟然噴香四溢,明明方吃了早膳,膳夫們卻覺得肚子裡饑腸轆轆,咕嚕嚕的直叫。
吳糾這個時候已經烙好了餅子,然後切成菱形的小塊,死面的餅子被切得分外美觀。
等一切都搞定了,把湯頭和餅子都撐進一個大蓋子大碗中,往上面撒著一些菜沫子,加點綠色,然後加入調料醬油最後調味,便大功告成了。
吳糾做好了鹵煮火燒,自己聞著都覺得香,雖然膳夫們說齊侯不喜歡內臟的味道,不過吳糾覺得,按照齊侯的吃飯口味來說,其實齊侯應該挺喜歡吃鹵煮火燒的。
吳糾將熱騰騰的鹵煮火燒蓋上蓋子,便托著準備走了,臨走的時候險些忘了那假文書,趕緊又回去把假文書插在懷中,然後又端著走了。
吳糾端著鹵煮火燒,匆匆的往小寢宮去,齊侯吃過早膳的,但是還沒到吃午膳的時間,他算准了吳糾今天休沐,想讓寺人叫吳糾過來的,不過寺人找了一圈沒找到,齊侯還以為他出宮去了。
沒一會兒吳糾便自己過來了,齊侯吩咐過了,吳糾過來不需要通報,直接進來就行,因此吳糾是暢通無阻的就走了進來。
齊侯正在看文書,突然聞到一股很新奇的香味兒,是肉味兒,但是比肉的味道更霸道,那氣味醇香的很,又和海鮮的鮮味不一樣,實在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
但是齊侯知道,一定是好吃的東西,連忙笑著說:「二哥。」
吳糾走過來,將鹵煮火燒的大碗放下來,齊侯笑著說:「今兒是什麼好吃的?」
吳糾說:「恭喜君上成功將大司空拉下馬的吃食。」
齊侯親自掀開蓋子,低頭一看,別說他聞著聞不出來了,其實看也沒看懂,深深的湯汁兒,顏色並不清新,看起來十分濃郁,隨著蓋子的掀開,一股熱騰騰的香氣直沖而來,撲在鼻子上,齊侯明明才吃了早膳,頓時就餓了。
齊侯連忙抄起筷箸,往裡面夾了一下,竟然夾到了一塊餅子,齊侯好生詫異,餅子他不是沒吃過,行軍打仗的時候沒得吃,都吃的餅子,旁的什麼也沒有,就是一口風一口餅子這麼吃。
但是齊侯從沒見過將餅子煮在湯頭裡吃的,迫不及待的便塞/進嘴裡嚼了嚼,這一嚼,頓時就給驚豔住了,果然比肉湯的味道還醇香。
齊侯又撈了撈湯裡其他的東西,圓溜溜的不知是什麼,還有小片的也不知是什麼,入口的口感不是肉,卻比肉還要彈牙,而且也不老不柴。
吳糾笑眯眯的看著齊侯將一概不吃的豬下水吃的津津有味,最後還無聲的將一大碗鹵煮火燒的湯都給喝乾淨了。
齊侯吃的意猶未盡,恨不得再來三大碗,不過因為這算是上午的加餐,一會兒還要等著吃午膳,因此也就吃點算了。
齊侯笑著說:「二哥,這是什麼名堂?」
吳糾笑著說:「君上,您方才吃的是豬下水做的,長條的是豬大腸,扁片的是豬肺頭。」
吳糾一說,齊侯頓時臉色都僵住了,說:「豬下水?」
吳糾眨了眨眼睛,說:「君上放心,糾已經處理乾淨了,不髒也不難吃。」
齊侯聽他說處理乾淨了,這才放心一些,畢竟他家二哥是愛乾淨的人,二哥都說乾淨了,那肯定是乾淨了。
齊侯驚訝的說:「二哥當真厲害,孤沒想到下水竟然做的如此美味。」
吳糾說:「其實還有很多美味都是用內臟做的,只不過君上一直不吃罷了。」
吳糾又數了數,什麼火爆腰花,什麼肺頭湯,什麼豬肝粥,還有魯菜系赫赫有名的名菜九轉大腸等等,簡直數不勝數。
雖然齊侯聽不懂這些菜名,但是聽著吳糾數來數去,看著吳糾掰著那纖長的手指,笑盈盈的模樣,就莫名覺得特別美味。
齊侯笑了一聲,說:「二哥做的都這麼美味,那二哥本人一定更美味了。」
吳糾正跟齊侯說著菜名,結果齊侯就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調/情的話來,吳糾險些懵了,隨即賞了齊侯一對白眼。
吳糾從以前恭恭敬敬,不敢跟齊侯開頑笑,變得現在兩個人坐下來可以談笑說話,齊侯那是相當的滿足的,看著吳糾對自己扔白眼,都笑眯眯的,又說:「二哥真好看。」
吳糾真是擋不住他那厚臉皮了,當即當做沒聽見,齊侯說:「二哥,你懷裡那是什麼?」
吳糾這才想起來,是自己編纂的假佈防圖,於是笑眯眯的拿出來,說:「這是糾畫的,君上看看怎麼樣?」
齊侯見吳糾笑的狡黠,就知吳糾沒安好心,連忙拿過來看看,不知哪方又要遭殃了。
齊侯一看,頓時有些懵,隨即哭笑不得的說:「二哥,這是咱們齊國的兵馬佈防圖?你不覺得……更像馬蜂窩麼?」
吳糾看到齊侯那張苦臉,連忙說:「這……畫的不好?不能蒙混過關麼?糾是用這個搪塞細作的。」
齊侯一笑,說:「畫的好,自然是好,二哥的手記,孤要留起來日後慢慢看。」
吳糾險些被齊侯氣死了,分明就是敷衍自己,齊侯連忙說:「二哥畫的這個,未免也顯得我齊國太外/強/中/幹了罷?」
吳糾笑眯眯的說:「要的不正是這個效果麼?」
齊侯點頭說:「也對,論忽悠人,二哥是一把好手兒呢。」
齊侯又說:「對了,下月水力就要動工,趁著冬季水淺,正好將臨淄城的水渠修了,下月初有祭拜的儀式,二哥也需要參加,別忘了準備一番。」
吳糾點點頭,這個年代但凡動土,都需要祭拜,要舉行大型的儀式,而吳糾身為大司徒,正是需要幫助國君祭拜的職務,因此需要提前準備,這件事兒吳糾早就著手開始準備了,因著大司空回家面壁思過呢,所以匽尚修水渠的事情便很順利,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只是一遍兩遍三遍,不厭其煩的將修改之後的完善圖呈上來過目,水渠很快就敲定了,準備動工。
祭祀的事情是大事兒,春秋這個講究禮義的年代,可比戰國要講究祭祀,吳糾為了這個事兒,天天忙得厲害。
祭祀的活動就在下月初,祭祀的地點在郊外的河邊,因為這裡即將修建一條水渠,融會貫通整個臨淄城,因此齊侯決定在這個地方進行祭祀。
吳糾過去踩了幾次點兒,安排了一些具體的事宜,匽尚也經常過去踩點,畢竟這裡即將修建水渠,也是齊國水渠水力的第一條正式的水渠,意義非凡,自然要多去踩點,多去勘探。
時間過得很快,沒有大司空搗亂,一切都很順利,這幾個月大司空也在家中好生反省,愣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只是最近稍微有些動靜,但並非是關於朝政的動靜,而是大司空要過壽辰了。
大司空今年正好六十大壽,似乎要搞得很隆重,從外地運來很多東西,什麼各地的水果蔬菜食材等等,還有各種絹布等等。
吳糾平日坐鎮司徒部門,都沒有接到過守城的報告,不過這幾天就接到了守城的報告,因為大司空的車隊進城的太多,因此守城記錄了下來,雖然理由合情合理,是因為大司空要過壽辰,因此運送來的食材和物品,不過守城還是為了謹慎,將大批進城的報告給報了上來。
吳糾忙著祭祀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報告,讓守城好生檢/查進城的物品,也沒有其他可以囑咐的。
很快一個月便過去了,天氣越來越冷,雨水也越來越少,正好是修水渠的最佳時機。
這天早上,吳糾早早就起了,趕緊讓子清和棠巫給自己穿戴整齊,穿上了一身皂色的大司徒官服,頭戴官帽,若是沒有齊侯這中身材高大的人在旁邊比較,吳糾覺得自己也算是氣宇軒昂,威風凜凜的人物。
吳糾頗為欣賞自己這身威風的裝扮,讓晏娥將玉敦拿過來,佩戴在腰上,這才整理了一下,便準備出門去了。
吳糾今日也將所有的頭髮都背了起來,束在發冠之中,然而吳糾將頭髮背起來,就沒有一點兒威嚴的氣場,不似齊侯能露/出硬朗深刻的五官,吳糾將頭髮背起來之後,莫名顯得一股禁欲之風撲面而來,再加上官袍,簡直就是個制/服系。
齊侯穿戴整齊,正要動身,就看到吳糾走了過來,不由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說:「二哥來的正好。」
兩個人穿戴整齊,就準備坐緇車出征,帶著文武百官往郊外去,準備祭祀去了。
今日的祭祀盛典非常隆重,有點地位的官/員都會參加,祭祀的地點就在臨淄城的郊外,齊侯坐在緇車上,因為有很多官/員都跟隨,所以吳糾不好同車,因此已經事先和齊侯說好了,自己和其他官/員一樣,也是隨車走,免得其他人說自己恃寵而驕什麼的。
齊侯滿口答應,隊伍出發,也就走了十幾步之後,很快一個寺人跑過來,對吳糾說:「大司徒,君上傳喚大司徒,說是有要事相商,請大司徒同車。」
吳糾一聽,差點一口血就噴/出來,之前還滿口答應呢,這沒走出十步,竟然又要自己同車,而且寺人的演技太差了,一臉嚴肅的將「要事」說的很重很重,生怕別人不知道齊侯找吳糾是為了正經事兒呢!
吳糾頓時感覺旁人的視線「唰!」就轉了過來,齊刷刷的盯在自己身上,無奈之下,只好頂著火/辣辣的視線,朝緇車走去了。
果不其然,其實齊侯什麼事兒都沒有,吳糾一上車,就被齊侯給拉過去了,然後就是各種動手動腳。
因為今日是大型的祭祀慶典,而且還是水利方面的,因此大司空也終於在「病假」之中抽/出一天,一同跟隨著隊伍。
大司空看到吳糾被齊侯叫去同車,心裡十分不屑,眼睛裡露/出陰霾的光芒,冷笑了一聲。
旁邊有個人立馬湊過來,低聲說:「大司空,你瞧瞧這,成何體統?」
大司空放低了聲音,說:「等著瞧罷,他們也就現在還能得意一會兒了。」
大司空說著,又說:「都準備好了麼?」
那人低笑說:「放心罷大司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一會兒就能……」
他說到這裡,便不再說下去,只是笑了兩聲,頗為陰險的樣子。
隊伍很快便出了城門,再走一會兒就看到了河水,祭台已經在河邊安置好,這條河水不窄,河面上搭著獨木橋。
這個年代的水利工程非常落後,連拱橋都沒有,只有獨木橋,一塊大木板橫搭過去,撐在水面上,要不然就是汀步橋,便是那種一個石塊一個石塊戳在水中,仿佛公園裡那種觀賞橋似的石頭橋。
河面上就搭著這樣一個獨木橋,雖然木頭不結實,但是因為祭祀,吳糾早些派人來重新返修過,獨木橋也是最新的。
眾人到了河邊,齊侯和吳糾下了車,齊侯便吩咐開始祭祀,很快有專門祭祀的官/員走出來,主持祭祀活動。
因為修河渠是個新鮮的事情,所以旁邊還有很多百/姓圍觀,但是百/姓都在很遠的週邊,不能走過來,被寺人攔住,以免打擾了祭祀過程。
就見那祭祀的官/員慢慢走過去,然後宣讀著一些祭祀的繁文縟節,祭祀官/員將禮器恭敬的交到齊侯手中,齊侯捧著酒器,慢慢往獨木橋上走去。
齊侯一身黑色的朝袍,頭戴冠冕,整個人高大威嚴,雙手恭敬的捧著酒器,走路的時候也頗為規矩,看起來教養良好。
眾臣跟隨在後面,都默默的跟著齊侯上橋準備祭祀河流,就聽到「踏踏踏」的聲音,清脆的腳步聲在獨木橋上幽幽響起,先是齊侯踏上了獨木橋,身後的卿大夫們按照等級也踏上獨木橋。
吳糾就跟隨著齊侯身後,同行的還有兩位監國大夫高傒和國懿仲,如今的吳糾乃是三公之首,與天子欽點的監國二子已經平起平坐,自然在祭祀的時候也走在同一排。
後面便跟著身為太葆的鮑叔牙,大司農管夷吾,大司行公孫隰朋,代大司馬周甫等等,而大司空在上橋的時候突然「哎呦」了一聲,官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後面的隊伍整整齊齊,險些因為他亂/了陣腳。
大司空連忙說:「對不住對不住。」
他說著就去撿官帽,後面的人不能因為他停頓,便繼續往前走去,將大司空的位置空了下來。
大司空卻因為撿官帽的動作,故意落後了好幾步,似乎想要退下獨木橋去。
「踏……踏、踏……」
跫音陸陸續續,就在眾人踏上獨木橋的時候,突聽「喀嚓!」一聲清脆的響動,隨即又是「哢!!!」一聲,吳糾嚇了一大跳,眼睛睜大,眸子猛地一縮,與此同時就聽到「呵——!!」一聲,身後的官/員全都倒抽一口冷氣,還有人「啊!」的大喊了出來。
原來獨木橋從中間突然裂開了一個斷口,「嘭!」一聲,竟然有一塊木板掉了下去,瞬間掉進河水中,「唰——」一聲就被沖的不見了。
吳糾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往前一撲,一把抓/住最前面的齊侯,齊侯腳下一空,手上的酒器一下順著豁口掉了下去,「嘭」一下就被淹沒了。
齊侯腳下一空已經反映,速度很快,一把抓/住旁邊的斷橋邊緣,只不過斷橋非常酥脆,一點兒也不像是剛剛翻修過的,瞬間就被齊侯摳掉了一大塊,不過也有一個緩衝,吳糾猛地一下跟上,將齊侯牢牢抓/住。
隨即吳糾的腳下也是「喀嚓!」一聲,酥脆的馬上就要豁了,旁邊的高傒和國懿仲嚇得臉色慘白,大喊了一聲「君上!」,連忙伸手拉住吳糾,將下面的齊侯往上拉,後面的官/員們則是嚇得轟動起來,紛紛向後退,一時間酥脆的獨木橋更是不堪重負,一直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馬上就要斷裂。
吳糾高傒和國懿仲三個人快速的將齊侯拉上來,其他人雖然著急,但是不敢貿然過去,怕酥脆的範本根本承受不住重量。
三個人將齊侯拉上來,快速往岸上走去,剛上岸,就聽到「喀嚓!!」一聲,隨即是「轟!!」的一聲巨響,獨木橋整個從中間斷裂,向下陷去,砸在河水中,猛地就被卷走了。
眾人看到齊侯被拉上來,全都籲出一口氣來,就在大家還沒有反應過來,都在鬆口氣的時候,就聽到「咕咚!」一聲,大司空竟然跪在了地上。
大司空跪在地上,一臉誠懇激昂的說:「君上!君上!木橋坍塌,這是凶兆啊!這說明,我齊國修水渠的事情,勞/民/傷/財,已經觸怒了上天!上天和祖/宗要責罰我齊國了!凶兆啊君上!請君上三思啊!」
吳糾方才拽著齊侯,感覺手腕都要脫臼了,還沒喘口氣,就聽到大司空情真意切的懇求,還一口一個凶兆。
齊侯皺起眉來,大司空又說:「君上,上天已經責罰了,請君上順應天意,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否則……否則……」
吳糾聽到這裡,甩著酸疼的手腕,笑了笑,說:「大司空,否則什麼?否則您就要造/反了麼?」
大司空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指著吳糾說:「就是你這妖/言惑眾的人,蠱惑君意,上天已經給了指示,若君上執意不遵從神祗的指示,那老夫也只有……也只有冒死清除君上身邊的小人了!」
吳糾笑了笑,臉上還是一派自然,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說:「清君側?大司空,這藉口也太老掉牙了罷。」
大司空似乎被吳糾那氣定神閑的模樣給激動了,從地上站起來,挺/直了腰板兒,昂起了下巴,恨不得把肚子都給挺出來了,換了一副很得意的表情,說:「今日若是君上不聽勸誡,那老夫,也只有冒死勸諫了,來人啊!」
他說著,拍了一下手,就聽到「呼啦!」一聲,竟然從旁邊冒出一隊兵馬來,少說也有五十人,全都黑甲陪著寶劍,沖出來之後「嗤——」一聲引劍出鞘,將所有的卿大夫瞬間圍在了中間。
卿大夫們一看這場景,頓時有些慌了,高傒厲聲喝道:「大司空,你這是要造/反麼!?」
大司空幽幽的一笑,非常得意,說:「當今齊國國君無道,勞/民/傷/財,寵信奸佞,招至地/震,天/怒/人/怨,如今老夫只是順應天意,尊公孫無知後人為齊國國君,有明事理者盡可出列,新君定然重重有賞,若不明事理,哼!」
大司空冷笑一聲,舉劍就披在橋頭的木樁上,「啪嚓!」一聲,木屑橫飛,濺了眾人一身。
卿大夫們發出「呵……」一聲,紛紛側目。
齊侯這個時候卻也一臉氣定神閑,完全不見著急,反而伸手撣了撣自己濺到木屑的袍子,似乎很嫌棄那些飛過來的木屑。
齊侯幽幽一笑,側頭對吳糾說:「二哥,你說這樣口口聲聲正義,然,做著下作事情,還蠢得好不自在的人,抓/住了該如何處置?」
吳糾挑了挑眉,笑了笑,說:「嗯……糾竊以為,抓/住了不如下油鍋?把內臟掏出來做鹵煮火燒?不過這種愚蠢的人,內臟恐怕是不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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