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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糾》第26章
第26章 唇亡齒寒

 其他人都沒看到吳糾打了齊侯,也不敢想像吳糾能打齊侯,召忽看著齊侯手背上的血痕,還以為昨日夜裡頭,齊侯和誰家美/人廝混過呢。

 吳糾則是淡定的抬頭看了看外面日頭高照的好天氣,如今正是早上的時間,日頭慢慢爬上天空,因著是夏日,還是臨海的莒國,夏日的日頭非常濃烈,照進房間裡,一直照到席子間的案上。

 吳糾挑了挑眉,就連東郭牙也看了一眼外面的日頭,然後又收回目光來,低頭看著席子,明智的沒說話。

 吳糾則是避開這個話題,猶如沒聽見一樣,拱手作禮說:「君上,昨日夜裡得到前往梁甫山的虎賁軍彙報,梁甫山中,確實有一個姓曹的樵夫隱居在此,但具體不知是不是曹劌,糾請/命前往尋曹劌此人。」

 齊侯咳嗽了一聲,這才放下自己的手,將手掌搭在膝蓋上,正襟危坐,身姿挺拔,頗有一番王者氣度,笑眯眯的說:「哦……二哥要去梁甫山,好啊,只要二哥身/子無礙,隨時都可以啟程,啟程之時,知會孤一聲就行,孤好準備一下。」

 吳糾一聽,立刻說:「君上也要同去?」

 齊侯笑著說:「不可同去麼?」

 吳糾說:「君上,前去打探消息的虎賁軍只是說,山中確實有個姓曹的樵夫,但是梁甫山人煙稀少,山中沒有山民隱居,山下的山民也不知那姓曹的樵夫具體隱居在何處,此行去梁甫山,恐怕要露宿在深山之中,君上若是同行,恐怕……」

 他的話還沒說完,齊侯已經笑著擺手,黑色的袖袍發出「嘩啦」一聲,說:「二哥萬勿擔心,孤吃過的苦,可不比二哥少,不是麼?」

 吳糾聽到這裡,也就沒有再反/對,其實說的也對,齊侯並不是理所應當的繼承者,他上面有大哥,還有自己這個「二哥」,大哥死了,不氏呂的公孫無知還跑出來橫插一杠子,迫使齊侯一路逃亡,這一路的苦,恐怕少不得。

 齊侯這個人是很能吃苦的,所有的君王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很能吃苦,吳糾心想,幸好此行只是要齊侯與自己一同吃苦,若是一同享福,自己的命也就不久遠了……

 吳糾立刻拱手說:「那糾就讓人準備一下,今日下午便即啟程。」

 召忽看了一眼吳糾,滿眼的不同意,吳糾昨日病成那樣,臉色煞白,仿佛馬上要到黃/泉去報導了,今日剛剛好轉一些,但是身/子還是羸弱的厲害,竟然就要下午啟程。

 召忽眼中的不同意很明顯,東郭牙看了一眼召忽,給他打了一個眼色,召忽看到了東郭牙對自己「擠眉弄眼」的表情,但是卻沒放在眼中,反而說:「公子昨日重病,召忽不同意下午就啟程。」

 吳糾看了一眼召忽,召忽卻不為所動,態度異常堅決的樣子,吳糾怕他惹怒了齊侯,畢竟齊侯看起來很注重人才,都能扮作主書跟隨大隊來到莒國,不正說明他是一個愛才如命的人麼?

 其實吳糾不知道,齊侯除了愛才,其實還有點記仇,上輩子曹劌第一次在長勺大敗齊軍,已經讓齊侯顏面掃地,第二次齊魯會盟的時候,曹劌又膽敢用一把匕/首就挾持齊侯,讓齊侯當著齊魯兩軍的面子又顏面掃地,可謂是狠狠的在左右兩頰都扇了兩個大嘴巴,何其響亮。

 齊侯的確欣賞他的才華,但是同樣也忌憚他的才華和膽識,之所以齊侯自己主動跟來,是因為他要做這個坐纛兒的,一方面好言相勸曹劌為我所用,一方面,若是曹劌冥頑不靈,也好以除後患。

 吳糾可不知道齊侯還抱著一半的殺心……

 召忽說完,吳糾剛要阻止他,齊侯卻笑著說:「孤和召師傅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他這話一出,召忽看了一眼齊侯,一臉的不可置信,不過很快就斂去了,齊侯則是欣賞這大家投來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一派自然的笑著說:「二哥身/子虛弱,孤看在眼裡,疼在心中,如今二哥方好,切不可過於勞累,最少休息一日,明日咱們再行商議往梁甫山的事宜。」

 吳糾聽齊侯說的黏黏糊糊、曖曖昧眛,那態度叫一個溫柔似水,吳糾心裡只是涼涼的想,幸虧自己不是女人,不然齊侯這個態度,又是一國之君,哪個女人能不被他迷惑?

 召忽則是用一臉看白/癡的目光看著齊侯,所幸他的目光只是轉瞬即逝,齊侯並沒看見,東郭牙則是默默替召忽捏了一把汗。

 齊侯說完,非要和他們一起用膳,都是一些殘羹冷炙了,怎麼可能讓齊侯下肚,吳糾吩咐小童子清快去廚房端些早膳來,子清應了一聲,齊侯卻站起來,說:「罷了,二哥身/子不好,用過早膳就歇息罷,孤不打擾二哥了。」

 齊侯到吳糾這裡溜了一圈,然後就走了,只留下來一堆溫柔似水的貼己話兒,弄得眾人莫名其妙的。

 齊侯走出吳糾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他剛坐下來,兀自閉目休息,也不知在想什麼,明明眼睛閉著,眼皮底下的招子卻快速的轉動著,放鬆的臉色也慢慢陰霾起來。

 齊侯突然「唰!」一下睜開雙目,一雙淩厲的虎目看起來很有威嚴,裡面陰霾著冷氣,沉聲說:「來人,請隰朋過來。」

 公孫隰朋一大早就被齊侯傳召,他還在用早膳,不知是什麼事情,不過肯定很急,立刻招來寺人,匆匆更/衣漱口,然後小跑著往齊侯那裡去。

 公孫隰朋來到齊侯門外的時候,大門是開著的,齊侯背對著大門站著,黑色長袍襯托著挺拔的身/子,看起來凜冽巍峨,他負著一隻手,另外一自首搭在床/上,看著院子裡的光景,臉上彌漫著一派陰霾的氣息。

 公孫隰朋連忙上前,作禮說:「隰朋拜見君上。」

 齊侯抬手說:「隰朋請起,不必拘禮。」

 公孫隰朋謝過之後站直身/體,但是不敢抬頭,就靜聽著齊侯的吩咐,齊侯臉色仍然陰霾,涼涼的說:「隰朋,勞煩你再去莒宮一趟,你就說……因著刺客行刺的事情,昨日大行人又病了一遭,昨日已經休書送往齊國臨淄城,告知了寡君,請莒公督促查明此事。」

 公孫隰朋一聽,原來齊侯又要給莒子施壓,他心裡有些不明,難道是莒子昨日輕佻的行為引起了齊侯的不滿?

 其實公孫隰朋想對了,莒子昨日公然來到驛館,對吳糾動手動腳,雖然吳糾和齊侯在政/治地位來看,算是宿敵,但是齊侯這個人,小心眼兒是出了名的,還護短兒,在莒子面前,吳糾就是他欽/定的大行人,一個齊國中大夫,特/權加身,如此被莒子這麼輕蔑對待,怎麼能不惹怒齊侯。

 齊侯感覺自己的臉被莒子打了,愈想自是愈生氣,尤其看到吳糾那慘白的臉色,還有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就更是生氣,他齊國的男兒,何故被一個小小莒國如此羞辱,當真不可理喻。

 齊侯冷冷一笑,說:「隰朋,你知孤的脾性,這件事兒,不必給莒公留面子。」

 公孫隰朋暗暗心驚,其實一直以來,大家都覺得,因著齊侯一年/前受恩於莒子,所以齊侯登基之後,肯定和莒國交好,不會攻打莒國,不過公孫隰朋一直以來並不這麼覺得,莒國在齊國睦鄰,接壤之地,就是兵戈之地,大司行是外/交/部部/長,公孫隰朋自然有這方面的才能,他早就看出來了,齊侯恐怕早晚滅掉莒國,只是沒有契機。

 公孫隰朋立刻抱拳說:「是!君上放心。」

 齊侯抬了抬手,說:「去罷。」

 公孫隰朋立刻轉身要走,就在這個時候,齊侯突然說:「隰朋稍待。」

 公孫隰朋立刻停頓下來,說:「君上。」

 齊侯遲疑了一下,說:「你帶上公子元。」

 公子元是齊侯的二兒子,路上因為公子元的輕佻行徑,惹怒了齊侯,所以一直倍加冷遇,不過已經冷遇了這麼多日,齊侯的脾氣也消磨了一些,想著給公子元一個機會,再試一試他。

 哪知道齊侯一說完,公孫隰朋眼中有些為難之色,這眼色怎麼能逃過齊侯的眼目,皺眉說:「如何吞吞吐吐?」

 公孫隰朋難得說話有些期期艾艾,拱手說:「這……回君上……這……公子他……」

 齊侯揮手說:「但說無妨。」

 公孫隰朋一咬牙,說:「公子他……今日一早便已進莒宮去了。」

 齊侯眼睛一眯,只是發出一個「嗯?」的鼻音,催促公孫隰朋繼續說。

 公孫隰朋又說:「莒公今日一早遣人來邀請公子進宮赴宴,說是給公子單獨接風,公子去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齊侯只是眯著眼睛,聽罷了良久沒說話,就在公孫隰朋感覺冷汗要流下來的時候,齊侯終於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只是一個字。

 「好。」

 公孫隰朋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這個「好」字是針對他聽到了,還是針對自己,亦或者針對公子元。

 齊侯終於又說話了,說:「你去罷,即刻進莒宮,記得……不必給莒公留面子。」

 公孫隰朋抱拳說:「是,隰朋告退。」

 召忽和東郭牙回了院子,兩個人剛進了院子,就聽到「踏踏踏踏」的馬蹄聲,一頓疾走賓士而去,召忽有些奇怪,不知又是誰來了,不過這馬蹄聲似乎是遠走,應該是誰走了。

 召忽和東郭牙的院子只隔著一面院牆就是後街,召忽乾脆猛地縱身一躍,「嘩啦!」一聲,白袍一閃,直接翻身上了院牆,一手扒著院牆往外看。

 東郭牙險些嚇了一跳,他並不是劍客,也不會這些功夫,只是做過苦力,力氣大了一些而已,眼見召忽突然蹦上院牆,連忙說:「中庶子,當心些。」

 召忽趴在院牆上,丟下來一雙白眼,心想自己四歲習劍,如今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從院牆上掉下來,也能讓旁人笑掉大牙了!

 召忽不理他,往外一看,竟然是公孫隰朋一身黑甲加身,帶著一隊虎賁軍,約莫百人,從驛館出去,不知去什麼地方了。

 召忽有些奇怪,「嘩啦!」一聲又從院牆上跳下來,穩穩落在地上,說:「當真奇怪,公孫隰朋帶著虎賁軍去做什麼?」

 東郭牙雖沒看見,但是聽他一說,笑著說:「中庶子如此聰慧,這都參不透?」

 召忽瞪了他一眼,說:「要說便說,不說便罷。」

 東郭牙笑了笑,不理會召忽的炮仗口氣,說:「自是去找莒公的晦氣去了。」

 召忽一聽,傻了眼,說:「帶著那許多虎賁軍?」

 東郭牙說:「若是東郭所料不虛,定然是這樣,中庶子細想,大行人此行代/表的是齊國的臉面,如今莒公如此輕佻,再加上莒國驛館中/出現了密國細作刺客,君上如何能輕饒了莒公?」

 召忽一聽,有些道理,但是他怎麼想也不能想像,齊侯竟要給公子糾出頭,恐怕又是作秀。

 吳糾很快也聽說了,公孫隰朋帶著一百虎賁軍,去莒宮裡跟莒子興師問罪了。

 吳糾聽了只是笑笑,他自知道齊侯並不是為了自己,就算是為了他的臉面,為了敲到莒子,也會這麼做,所以並沒當一回事兒。

 吳糾用過早膳,在房/中休息一陣,和衣睡了一覺,也沒睡多久,很快又醒過來,找來了梁甫山的地圖看了看,仔細想了想上樑甫山的路線。

 梁甫山距離老莒城並不近,過去恐怕要一日,梁甫山周圍可沒什麼驛館,只剩下山民居住的民宿,定然要在民宿借住一夜,然後第二日再上樑甫山。

 這梁甫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梁甫山上沒有居民,也沒有嚮導,據說草木茂/盛,還有猛獸出沒,沒人進去過,也不知曹劌具體隱居在哪裡,甚至不知那姓曹的樵夫,到底是不是真的隱居在山上,也不知那姓曹的樵夫,到底是不是曹劌此人。

 吳糾看著地圖,一時間感覺頭暈的厲害,就放下地圖,已經將近正午,正準備用午膳了,不過吳糾沒什麼食欲,就長身而起,準備到外面走走。

 吳糾站起來,小童子清趕忙給吳糾拿了一件披風,披在肩上,說:「公子,多穿些,今天外面兒風大,小心著了風。」

 吳糾有些無奈,如今是盛夏,自己還要加一件披風,若是到了冬日,還不抱著暖爐子過活?

 吳糾披著披風,推門走出去,在院子轉了轉,也不走遠,就在這個時候,突聽有吵鬧的聲音,隔著一道院牆傳來。

 吳糾隔壁的院子不是齊國使臣的院子,這個驛館裡,還住著其他國/家的使臣,各個國/家使臣來往,是很平常的事情。

 吳糾探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驛官,趾高氣昂的站在院門口,挺著肚子,叉著腰,一臉有恃無恐的樣子,笑著說:「這就是驛館裡的午膳,都是如此,虞國的人金貴,那便別吃啊?!」

 吳糾一聽,虞國……

 驛官對面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看起來年輕氣盛,大約二十幾歲,不到三十的樣子,國字臉,身材高大,腰間挎著寶劍,手搭在劍上,差點就把劍拔/出來。

 另外一個人穿著淡青長袍,看起來是個讀書人,年紀稍長,三十幾歲的樣子,但是面容清秀,基本看不出年紀,只是嘴角帶著淺淺的法/令紋,看起來並不顯老,反而有一種成熟溫柔的感覺。

 那讀書人連忙攔住旁邊的人,說:「之奇,莫誤大事。」

 那年輕人冷哼一聲,把自己的佩劍「哢!」一聲扣上,對面的驛官更加得意了,笑著說:「飯菜就是這樣,你們不吃就餓死,要不然就自己去做,我可沒時間陪你們說笑,我先走了。」

 那驛官十分囂張,說完就甩袖子走了,氣的年輕人劈手將一個木豆扔在地上,「嘭!」一聲,裡面的湯水灑出來,竟然還有綠毛子,噁心的一旁的子清「咿」了一聲,連忙捂住口鼻,含糊說:「公子,這不是臭的嗎?」

 子清的聲音有些大,他們站在院門旁邊,不遠處那兩個人聽到了聲音,都抬頭向這邊看過來。

 那兩個人都看過來,吳糾這下更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那年少的青年人虎目流星眉,生得面容堂堂,一副將軍模樣,那稍長一些的青衫男子面容秀麗溫柔,看到吳糾,只是拱了拱手,然後回身說:「之奇,莫要惹事,走罷。」

 吳糾第二次聽那青衫男子叫了青年人的名字,「之奇」這兩個字,可謂是擲地有聲。

 吳糾雖不是文科生,不過對三國和春秋戰國的曆/史是情有獨鍾,畢竟他在生意場,這種縱橫捭闔的曆/史對於鍛煉情商其實很有幫助。

 一提起「之奇」兩個字,吳糾猛地就想到了中學的文言文課文,除了什麼《曹劌論戰》、《鄒忌諷齊王納諫》、《觸龍說趙太后》,其中有一篇就是《宮之奇諫道》,主角就是虞國大夫宮之奇。

 或許提起宮之奇,很多人都沒什麼印象,但是說出一個成語,那印象就油然而生了,便是——唇亡齒寒。

 算一算的話,唇亡齒寒這個成語故事還沒發生,估計是在二/十/年後才會發生。

 那時候春秋諸國又萌生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便是晉國,晉侯想要攻打他附近的虞國和虢國。虞國和虢國,雖然都是不大的小國,但是與周天子的關係非常密切,在諸多國/家中,虞國和虢國,可是為數不多的公爵封侯,對於雖然強大,但是是侯爵封侯的晉國來說,也無法一口吞下兩個胖子。

 於是晉侯想到了一個特別的辦法,那就是——借道。

 晉侯向虞公提出了借道一說,虞公也向莒子一般,特別喜歡美玉和寶馬,這兩個人的嗜好是不謀而合的,虞公貪圖晉侯的美玉和寶馬,和晉侯做了交易,虞公借道給晉侯,讓晉國的兵馬從自己的國土穿行而過,去攻打虢國,晉侯就獻給虞公無數寶馬美玉。

 唇亡齒寒這個故事中,還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宮之奇了,宮之奇當時是虞國大夫,冒死力諫虞公,請他不要借道給晉侯,將虞國和虢國比喻成了唇、齒,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

 然而虞國剛愎自用,又被晉侯的寶馬美玉迷惑,根本不在意宮之奇的勸諫,宮之奇憤而離開,在離開的時候還說過一句話——區區壁馬,騙取社/稷,一代國君,做階/下/囚。

 晉侯的兵馬順利從虞國的土地上橫行通/過,勢/如/破/竹的直打虢國,虢國是小國,很快被滅,虞公還沾沾自喜,覺得宮之奇的勸諫根本是多心之舉,晉侯的兵馬非常規矩,沒有任何僭越舉動。

 然而就在不久之後,晉侯兵馬班師回朝,一路凱旋,從虞國的國土之上再次通行,準備回到晉國,但是這一次,晉國的兵馬並沒有規規矩矩,虞公開門揖盜,根本毫無準備,晉*/隊趁機一口吞下虞國,順手牽羊的一次併吞了兩個國/家。

 吳糾心中驚喜,難不成這國字臉的青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宮之奇?畢竟旁邊的青衫男子叫他「之奇」,又是虞國使臣,事情不可能如此湊巧。

 那兩個男子轉身要走,吳糾眼睛一轉,臉上一派溫柔笑意,舉手作禮說:「兩位先生慢走。」

 那兩個人聽到吳糾的話,立刻頓住了腳步,國字臉的年輕人似乎因為剛才驛官的話,心情不爽,橫眼看了吳糾一眼,難免有些遷怒,說:「慢走作甚?」

 旁邊的青衫男子則是穩重的多,拍了拍那青年人,笑著會作一禮,說:「請問有何見教?」

 吳糾笑著說:「見教在兩位大夫面前自不敢言,糾只是剛才不巧看見莒國驛官言行魯莽,若是不嫌棄,糾這邊正好準備了午膳,請兩位共用?」

 那兩個人對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吳糾一眼,也不知因為什麼事情,莒國的驛官對這兩個虞國的使臣如此不友好,不禮遇,給他們餿掉的食物,剛才食物都被砸在地上,肯定是沒得吃了,吳糾正好趁這個機會,邀請他們來用午膳。

 那兩個人有些遲疑,年長一些的青衫男子說:「這位……可是齊國公子?」

 吳糾見他一下猜破了自己的身份,也不避諱,笑著點頭,說:「正是糾。」

 旁邊那叫之奇的國字臉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他,說:「你是呂糾?」

 子清立刻皺眉說:「你是誰,怎敢直呼我家公子名諱!」

 那青衫男子也連忙攔住旁邊的人,說:「不得魯莽。」

 吳糾卻不在意,笑著說:「宮大夫直言不諱,快言快語,沒什麼魯莽。」

 他這一說,那叫做「之奇」的國字臉頓時更加驚訝,說:「你竟然知道我?」

 吳糾一臉笑意,謙和的說:「大名鼎鼎的宮之奇,如雷貫耳。」

 那年輕男子果然是宮之奇,說是大名鼎鼎,其實也是日後才大名鼎鼎,如今的宮之奇,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而已,不然也不會跑到這裡來吃餿飯受氣。

 宮之奇見吳糾雖然一臉謙和,但是每一句都猜對了,頗為有些不服氣,再加上他曾聽聞過一些公子糾的事情,雖然聰慧,但是風/流紈絝,沒什麼可結交的。

 宮之奇故意難為他,說:「你想請我喝酒?」

 吳糾點了點頭,宮之奇哈哈一笑,說:「你知我是誰,但卻不知他是誰,若是你能猜到我大哥是誰,我今日便與你喝酒!」

 子清一聽,很不服氣的說:「我家公子和你喝酒,是你福氣……」

 他還未說完,吳糾就抬手制止了子清的話,笑眯眯的看向那青衫男子,略微一思考,虞國是個不大的小國,雖然是公爵封國,不過都是受到了周天子的庇護,才能維持至今,提起虞國其實吳糾很沒有印象。

 但是不得不提的就是虞國中的兩個大人物,一個是宮之奇,另外一個就是百里奚。

 號稱五羖大夫,虞國滅/亡之後,被當做陪嫁奴/隸進入秦國,隨被另外一個春秋霸主秦穆公相中,拜為上相,敬為師傅,可謂是不世之才。

 吳糾見宮之奇對那青衫男子禮遇尊敬,還稱其為「大哥」,雖然吳糾也是第一次見宮之奇,但是能看得出來,他是快人快語的性/情人,禮遇一個人,肯定是有大才能,能讓人折服的人,這個青衫男子的才華,必然在宮之奇之上,才能讓宮之奇服服帖帖。

 吳糾微一停頓,就在宮之奇的故意刁/難之下,輕微笑了一聲,拱手作禮說:「久仰百里先生大名。」

 他這話一出來,子清沒聽懂,宮之奇和青衫男子都是一愣,宮之奇呆呆的看著吳糾,青衫男子則是還禮說:「齊公子有禮。」

 那青衫男子面容清秀,文質彬彬,透露著一種文人氣質,皮相白/皙,嘴唇略薄,唇邊有淡淡的法/令紋,隱約透露著他的年齡,吳糾入眼覺得他有三十歲,還顯年輕,然而剛才一番正視,這生的猶如美/婦的男子果真是百里奚。

 這麼一算,百里奚被秦穆公啟用的時候已經六十多歲,如今在二十幾年/前,看起來三十歲的百里奚,其實應當有四十歲了。

 或許是百里奚雲淡風輕的性格,讓他並不怎麼顯露年紀,百里奚看了一眼宮之奇,笑著說:「之奇?」

 宮之奇還在發愣,被他一叫,立刻醒過夢來,連忙對吳糾作禮,說:「之奇冒犯,還請齊公子大人/大量!」

 吳糾笑眯眯說:「大人/大量就不必了,糾天生小心眼兒,定然要罰酒三杯。」

 宮之奇一聽,沒忍住笑了出來,頗為豪爽,說:「這酒,之奇定然要喝!」

 吳糾白色的袖袍一抖,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宮之奇讓百里奚先行,三個人就進了吳糾的院落,走進吳糾房/中,吳糾親自擺正席子,請百里奚和宮之奇入座。

 子清忙碌的跑出去吩咐布膳,同時要多布兩副碗箸。

 宮之奇和百里奚入席,都沒想到,聽聞是個繡花擺設的公子糾,竟然如此彬彬有禮,內明通透,而且才華內斂,不驕不躁,沒說幾句話,宮之奇對他敬佩有嘉,百里奚也非常欣賞吳糾的秉性和作風。

 眾人坐在一起用膳,用膳之後飲酒,撤掉午膳,吳糾吩咐子清把小食端上來,就看到一個撇口的青銅小盤子放在桌上,裡面放著下酒點心。

 宮之奇和百里奚是從未見過這些點心的,其中一道青豆,青豆是鄙陋的東西,反正他們從未喝酒的時候吃過。

 宮之奇好奇的看著那碟青豆,笑著說:「莒公小氣,原來也給齊公子吃這個?」

 吳糾笑了一聲,說:「你別誤會,這是我親手做的小食,二位不妨嘗嘗看?」

 宮之奇和百里奚都有些驚訝,公子竟然親手理膳?這種事情想都不敢想,實在太奇怪了,聽起來真是駭人聽聞。

 吳糾用小匕撥了一撥,就聽到那「嘩啦啦」的青豆生互相撞擊,脆生生的,帶著一些酥脆的聲音,同時一股特殊的鹹香之氣撲面而來,竟然意外的醇香。

 豆子經過炒制的醇香,伴隨著調料的香氣,實在說不出來是什麼香味,因為宮之奇和百里奚以前都沒有聞過這種香氣,但是絕對讓人食指大動。

 宮之奇沉不住氣,首先用小匕撥了一些,放進口/中,入口酥脆,青豆的香味完全被熱火炒了出來,外表酥脆,內裡醇香,雖然脆,但是絕對不咯牙,嚼起來脆生生的,特別帶勁兒。

 豆子上不知裹了什麼佐料,除了鹹味,還有香味,隱約有一種微辣的後味,青豆的青澀土氣完全嘗不出來,吃了一口之後,竟然異常驚豔,比宮之奇吃過的國宴還要讓人驚詫。

 宮之奇睜大了眼睛,已然說不出話來了,只是說:「這……這真是奇了。」

 吳糾笑了笑,說:「只是隨手做做。」

 青豆這種小吃,在現代也很普及,幾毛錢一包的蒜香青豆,不過這個時代還沒有胡蒜,蒜是張騫出塞之後,從西域帶回來的物種,不過沒有蒜也不妨礙什麼,用其他的佐料調味也是一樣的。

 宮之奇和百里奚就著這碟青豆,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三個人的話頭就說開了。

 原來宮之奇和百里奚此行來到莒國做使臣,其實並非是談什麼盟約的使臣,而是來交換美玉寶馬的使臣。

 虞公和莒公有一個共同點,兩個人都愛美玉和寶馬,所以兩個人也算是嗜好相投,雖然隔著千山萬水,但是虞公和莒公還是會定期交換兩國的美玉寶馬。

 這一次輪到虞國使臣來到莒國交換,不過虞公有些貪婪,就讓使臣帶上了不好的玉石和馬匹,想要空手套白狼。

 趕巧莒子也是個貪婪又不吃虧的人,看到了這些斑駁的玉,還有瘦弱的馬,簡直大發雷霆,自然要整治一下虞國的使臣。

 那驛官如此倡狂,其實就是莒子授意的,否則也不敢如此對待別國使臣。

 宮之奇和百里奚如今還未被露鋒芒,只是小小的使臣,所以只能受此大辱,驛官一連兩天,都拿一些餿掉長毛的食物給他們。

 宮之奇一談到這裡,就生氣的厲害,也是喝多了酒,酒氣上頭,冷笑說:「若不是哥/哥攔著,之奇就一劍斬下他的腦袋!」

 百里奚見他醉了,安撫地說:「之奇,不可胡言。」

 吳糾只是笑了笑,揮手讓子清出門去等,把伺候的寺人也都遣散了,宮之奇喝醉之後又抱怨了幾句,就悶悶不樂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吳糾見宮之奇頗為抑鬱,心中其實是想招攬這兩個不世之才的,畢竟他們是在二/十/年之後才會發光的,如今要是自己招攬了,豈不是最好?

 但是吳糾並沒有第一次就唐突的說出口,只是喝酒聊天,聽宮之奇吐吐苦水兒而已。

 子清從房間出來,站在門外一會兒,聽裡面還在說話,左右看了一眼,於是斂下眼中神色,快速的往前走,穿出吳糾的院落,快速往齊侯的院子去了。

 齊侯用過午膳,正在房/中閉目養神,他斜臥在榻上,因著日頭正熱,他將窗戶打開,黑色的鬢髮有些鬆散,一律長髮垂下來,被炙熱的夏風微微吹拂著。

 齊侯也是習武之人,雖然沒有睜眼,但是非常寂靜,子清一走進院落,他就聽到了腳步聲,在子清走到門口的時候,齊侯就淡淡的說了一句:「進來。」

 子清趕緊走進房間,然後回手關了大門,跪下來行禮說:「小臣拜見君上。」

 齊侯沒有起身,還是斜臥在榻上,都沒有睜眼,一雙狹長的虎目輕輕閉著,看似很悠閒的揮了揮手,子清立刻站起來。

 齊侯說:「公子糾那邊,又怎麼了?」

 子清連忙將公子糾剛剛見了虞國兩位使臣的事情說了一遍,吳糾和虞國使臣喝酒聊天,頗為投機。

 齊侯這麼一聽,突然睜開了一雙虎目,他的眼睛略微狹長,棱角分明,眯起來的時候透露著一種王者的威嚴。

 齊侯的眉頭微微皺起,說:「虞國的使臣?」

 子清說:「是。」

 齊侯慢慢坐起身來,將垂下來的長髮伸手掃到肩後,眯眼說:「是哪兩個人?」

 子清說:「小臣聽公子糾說,其中一個人是宮之奇,另外一個只是聽說姓百里,不知名諱。」

 齊侯猛地身/體一震,心中狠跳兩下,若是旁人,定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而齊侯是活過一次的人,自然聽過這兩個響噹噹的虞國大夫。

 齊侯淡淡的說:「宮之奇……百里奚……」

 子清有些奇怪,不知君上怎麼知道這兩個人的名諱,聽君上口氣,這兩個人,仿佛還是什麼厲害人物。

 齊侯說:「公子糾都和他們說了什麼?」

 子清仔細回答說:「回君上,只是喝酒吃青豆,聊得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齊侯笑了一聲,挑眉說:「喝酒?吃青豆……真是讓孤刮目相看。」

 他笑的意義不明,子清也不知道君上是什麼意思,只是低垂著頭,齊侯笑過,臉上一片陰霾,揮手說:「你且去罷。」

 子清應聲作禮,很快退出了齊侯的院落,往回敢去。

 子清回到吳糾的房間門口的時候,裡面已經沒有喝酒聊天的聲音了,子清連忙過去,剛要敲門,就聽到身後有聲音。

 「嘩啦」一聲,嚇了子清一跳,猛地回頭一看,最先看到的是一方白色的衣擺,因著天氣熱,衣服是蠶絲做的,柔/軟涼快,輕輕的晃動著。

 子清抬頭一看,吳糾竟然不在房/中,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子清連忙說:「公子……」

 吳糾喝了一些酒,白/皙的皮膚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殷/紅,仿佛是天邊的晚霞,眉眼眯起來,帶著濃濃的溫柔笑意,看著子清。

 子清心臟跳得厲害,有些忐忑,強自鎮定的說:「公子,兩位使臣回去了?」

 吳糾撥了撥自己散下來的鬢髮,笑著說:「是啊,喝醉了便回了,我方才送送他們。」

 子清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心中仍然猛跳,不敢再多說話,低著頭裝乖,眼珠子狂轉,但是不敢讓吳糾看見。

 吳糾表情仍然淡淡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似乎喝多了有些不適,又抬手揪著自己的領口扇了扇,狀似不經意的說:「子清。」

 子清連忙說:「公子?」

 吳糾笑眯眯的微微彎下一些腰,子清才十二歲,自然比他矮了不少。

 吳糾彎下腰,右手微微抬起,食指輕輕頂在子清脖子上,稍微用/力,白/皙的手指順著子清纖細的脖頸,一路逆著劃到他尖尖的下巴上,頂著他的下巴,將子清的頭抬起來。

 吳糾眯起溫柔的雙眼,嘴角銜著淡淡的笑意,口氣半真半假的說:「你方才去哪了?讓公子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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