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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陣》第53章
  

  第53章

  神石峰之所以得其名,是因為遠觀四壁齊整,宛如一塊巨型方石,像是神女補天時遺落的神石。山峰頂沒入雲端,雲霧繚繞不見其極。

  眾人來到神石峰下,穆九再次問那少年,「你可敢攀登此峰?」

  少年神色已不復方才平靜,站在巨峰之下的乾瘦身體顯得愈發渺小卑弱。銀髮老婦人護犢子一樣將少年摟在懷裡,老眼裡不停掉著淚,問穆九:「若是我孫兒不爬山峰,你們會怎麼對他?」

  穆九道:「念他年紀尚輕,且有前情,若不肯伏法,便離開清平山。」

  老婦一聽,當即拍板,對少年道:「凡子啊,咱們不爬了啊,跟奶奶走,我們離開這裡,總比白白送死的好!」

  這少年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甚至比方玨還小,卻敢夜半殺人,不乏果敢機警之才,自然有些見識,不似那老婦人感情用事。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還能夠活命,全仗著清平山這把保護傘,一旦被驅逐,雖然可免刑罰,下場恐怕好不了多少。那些陣法師個個神通廣大,既然已經把他們得罪死了,還能放過他們這一老一小嗎?

  於是少年再次仰起頭,看了看那高聳入雲的險峰,一咬牙,對穆九道:「是不是只要我活著爬到峰頂,清平山就能留我一命?」

  不等穆九開口,陵洵適時插話道:「這是自然。你且放心,穆先生一向是一言九鼎,他只要開了口,定然說到做到。」

  銀髮老婦人還想再阻攔,少年卻將老人拉到一旁,陳說這其中利弊。最後老人終是被勸服,默默抹著眼淚跑去旁邊磕頭唸經。

  少年並非貪生怕死之人,只是想到自己死了,留下一個老眼昏花的奶奶在世上無人照顧,便於心不安,因此為姐姐報仇之後,但凡能夠爭取一線求生機會,自然不會放棄。

  陵洵在少年做登山準備時,湊到穆九身邊問:「懷風,你覺得這孩子有多大把握?」

  穆九神色未動,頗為篤定道:「他自然無事。」

  陵洵一揚眉毛,「懷風方才與那陣法師允諾過,定然不會在攀山過程中插手,難不成是糊弄他的?我可是剛剛向別人吹噓你言出必行。」

  穆九唇角微勾,側頭看陵洵,「此話並非我所言」

  陵洵更來興致了,「怎麼,難道懷風還是無信之人?」

  穆九坦然承認:「兵不厭詐,既然為人謀士,自然並非君子。」

  陵洵笑道:「懷風並非君子,我也只是個小人,你我半斤八兩,配上正好。」

  這種調戲話語陵洵向來是張口就來,隨著和穆九熟稔,說得更是越來越順溜了。穆九對此也向來是見怪不怪,慣得陵洵越發變本加厲。

  然而繞了這一大圈,陵洵終究是不知道穆九為何會如此確信,那名叫小凡子的少年能夠順利登頂。

  穆九也不賣關子,直言不諱道:「此子有陣術天賦。」

  陵洵大吃一驚,「你是說,他也許是個陣法師?」

  穆九點頭,目光落到那少年身上,「陣術潛能在他體內,尚需要契機來激發。」

  「所以你才讓他登峰歷險?是不是就算他失足墜落,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穆九這回沒有直接給陵洵答案,只道:「盡可拭目以待。」

  聽說有人要攀登神石峰,整個清平山都傳開了,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神石峰下,就連最近總是神出鬼沒的阮吉,都背著自己的小竹簍出現了。

  「呦,阮三爺,您可算從山溝溝裡爬出來了?怎麼,這是來準備來收屍嗎?」

  這說話的山匪也是個二五眼,平時嘴裡就沒有把門的,然而今天他卻是點了炮,那小凡子的奶奶眼睛不好使,耳朵卻靈得好像獵犬,聽這混蛋在這裡咒她孫兒,一個猛虎跳就撲了過來,也不知道那餓成一把骨頭的身體裡哪來的那麼多勁力。

  「打死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你咒誰呢?!」老太太對那嘴欠的山匪來了個狗熊抱樹,兩根短腿往那山匪腰上一盤,穩住下身,騰出雙手,一耳刮子一耳刮子往那山匪臉上抽。

  那山匪雖然嘴渾,好在心眼不壞,也會還擊,倒是不會下狠手,只是拚命想把這老太太甩掉,原地轉著圈地大叫:「哎呦老太太,您可慢著點,別再閃了腰!」

  陵洵在旁邊看得唏噓,心說真是人不可貌相,這老太太看著風一吹就倒,哪想到戰鬥力如此強悍。

  穆九在旁邊淡淡看著,忽然對陵洵說:「這老人家身上也有陣術靈性,只可惜年輕時沒有受人指點,自身悟性又一般,便埋沒了。」

  這老太太竟然也有可能是陣法師?

  陵洵不免又多看了老婦人幾眼,看她衣衫襤褸,形如枯槁,一張臉面飽經風霜,想來日子過得辛苦,再對比如今陣法師在九州日漸炙手可熱的情形,不免感歎。

  「哎,真是可惜了,若是有陣術傍身,她又怎麼會淪落到這裡,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孫女被人糟蹋而無可奈何?那黃法師真是該死!」

  這邊鬧得雞飛狗跳,起哄的有,看熱鬧的有,那邊叫小凡子的少年已經做好了攀登準備,只見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捆麻繩,一頭纏在腰間,揣了三枚成年男子手指粗的長釬,又尋了一柄大鐵錘,活動活動手臂脖頸,身體往上一竄,便猴兒一樣地攀上了一人多高的山巖。

  人們仰頭看著他,除了那些不盼他好的陣法師,全都屏息凝神,彷彿心也被跟著懸了起來,有好心的大娘大叔忍不住提醒:「小凡子,當心點兒啊!」

  小凡子的身手十分敏捷,才半柱香功夫,就已經登上了三分之一,只是越到上面,崖壁越是陡峭,他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開始動用帶在身邊的長釬鐵錘,三根輪番往崖壁上釘,用來蹬在腳下著力。

  叮叮噹噹的鐵錘聲在峽谷中迴盪,幾個婦人扶著小凡子的奶奶,目不轉睛仰頭看著,好像那釬子並非釘在山石間,而是釘在了她們心上。

  前一刻還撒潑打滾的老太太此時就像僵化了一樣,將自己定成了一個石頭人,臉上的每一絲褶皺都藏著緊張,她眼睛看不見,因此對聲音格外敏感,稍有個風吹草動,就要哆嗦一下,叫人看著不免覺得可憐。

  陵洵事先從穆九這裡探到了底,便沒有如何擔心,因此也有空閒四處張望,他目光掃到那幾名陣法師時,見他們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似是謀劃什麼,不由提起警惕,輕輕碰了碰穆九的胳膊,示意他往那邊看。

  「懷風,當心這些人使手段。」

  穆九隻是瞥了一眼,「主公不必擔心,他們不敢造次。」

  如陵洵所見,那幾名陣法師的確是在謀劃,那前一天被陵洵折了胳膊的人也在其中。這人姓王名起,其實也是個陣法師,只是陣術水平不高,只能在黃法師面前當個狗腿。他是在陵洵離開清平山之後來的,因為非常善於溜鬚拍馬,跟著黃法師狐假虎威,過了不少猖狂日子,黃法師死對他的影響最大,因此他也就越發憎恨陵洵和穆九。

  「陳哥,若是那臭小子命大活下來,以後我們這些陣法師還怎麼在清平山上混?豈不是人人都能踩到我們的頭上了?無論如何,他今天必須得死!」

  王起口中所說的這個「陳哥」,正是這次帶頭鬧事的陣法師,他之所以會就黃法師之事發作,一方面是的確氣不過,另一方面也是受到王起的攛掇,想要給陵洵和穆九等人好看,將這清平山攪成一鍋渾水。可是萬萬沒想到,穆九竟然會想到這種方法,讓他們沒有應對之策。

  「那你說怎麼辦!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看那小子的命了,他要是真的命不該絕,有姓穆的出頭,我們也沒有辦法。」

  王起眼珠子一轉,小聲獻策道:「不如陳哥暗中使出一點手段,先讓個區區凡人從崖上跌落,還是難事?」

  那被稱為陳哥的陣法師卻不買賬,反而瞪了王起一眼,「你說的倒是輕巧,姓穆的陣術深不可測,滿身都是心眼子,沒看到昨天老黃被他整治成什麼樣子?歸根到底,若不是老黃身上的血快被放干了,實在虛弱,哪能著了一個毛頭小子的道兒!他今天在這裡,你叫我使暗手,是想害死我麼!」

  王起討了個沒臉,只好訕訕道:「我怎麼會呢,陳哥您別生氣。」

  這時另有一名陣法師開口,對陳哥道:「我看這清平山是待不下去了,先前來到這裡,也是權宜之計,如今可不比半年前,諸侯分立戰火不斷,到處在招募陣法師,不如我們另尋他處,好過在這麼個破土匪窩裡蹉跎。」

  這人說完,其他陣法師立即響應,紛紛生出去意,倒也對那小凡子的死活沒興趣了。

  只有王起縮在人堆裡神色陰鬱。這些來清平山的陣法師中,多數來自京城,都是有幾手真本事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輕易解了清平山的危機。可是王起和他們不同,他只是個普通的流民,只因悟性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顯出了那麼一點陣法能力,再加上會迎合討好,受到黃法師青眼,也能混個狗腿當當。其他人離開清平山自有別處高就,可是他呢?這兵荒馬亂的,興許沒找到下家,就要死在半路上。

  若是這些這法師都要走,他該如何在清平山自處?

  黃法師的屍體還晾在穆九院子外,大概還沒涼透,可是這忠心耿耿的哈巴狗卻已經開始為自己尋覓新的靠山。王起轉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人身上,再往穆九和陵洵那邊看了一眼,心裡暗笑,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出了陣法師的隊列,轉而向清平山的二當家吳青走去。

  誰料,就在所有希望小凡子去死的人都開始溜號走神,對他的生死漠不關心時,已經身處半山腰的少年卻忽然出事了。

  一陣大風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刮起,小凡子剛剛將一根釬子打入巖壁,正準備踩上去,身體卻被風一吹,驀然晃了兩下,腳下一滑,竟沒有踩穩,身體失去平衡,直接從懸崖上栽了下去。

  「啊!」女人們驚聲尖叫,就算是那些在清平山上見過風浪的山匪們也都禁不住喊出了聲。

  「怎麼了!我家小凡子怎麼了!」小凡子奶奶聽到聲音,頓時臉如土色,叫了這兩句,還沒等到別人回應,便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厥了過去。

  陵洵忙上前,因為他先前鑽研穆九給他的八卦陣型圖,後來又得恩公指點,對人體穴位以及陣術的融合頗有幾分領悟,因此他手疾眼快在老太太身上幾處大穴上點了一遍,很快便讓老太太倒過氣來,沒就這麼厥死過去。

  等在旁邊的阮吉閒了好半天,這下終於眼睛發光地衝了過來,將自己的背簍往地上一放,在那老太太手腕上診了片刻,開始將自己從不知道哪處山窪窪裡掏來的爛樹根爛葉子倒騰出來,糊了泥巴三兩下搓出個大丸藥,直往老太太嘴裡塞。

  清平山上的人大概早就對阮大神醫這治病的手段見怪不怪,就連那老太太也毫無反抗地自己往裡吞藥丸,倒是把陵洵看得目瞪口呆。

  「謝謝風爺施救!風爺真是活菩薩啊!」旁邊與老太太有親故關係的村民連聲道謝,就差給他跪地上磕幾個頭。

  陵洵長這麼大,沒少被人誇過,偏偏誰都沒有以「活菩薩」三個字與他作比,難得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很想將爪子伸進自己的肚皮裡,將那副私利熏心的黑心腸捂捂好,別叫人看見了。

  阮吉給老太太喂完了藥,拍拍手又背起小背簍,興致勃勃地尋找下一個施藥目標。

  「哎呦呦,掛住了掛住了!」那邊有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快看!小凡子他沒掉下來!掛在巖壁上了!我的媽呀看得我心肝都快蹦出來了!」

  陵洵抬起頭,正看到小凡子一手攀著巖壁,正像一片干樹葉一樣吊在崖壁上隨風擺動。

  「怎麼回事?不是說他是陣法師麼?他怎麼還沒有施展出陣術?」陵洵見少年處境凶險,卻沒有展露出半點自保之法,有點沉不住氣,又過去問穆九。

  穆九卻很奇怪地看了陵洵一眼,「主公以為,有陣術靈性就等同於能夠施展陣術嗎?」

  陵洵傻眼了,瞪著眼不說話。

  「主公當年是如何入陣術之道的?」

  陵洵眼神一黯。

  當初引他入道的,自然是他恩公。陵洵很難想像若是自己沒有被啟蒙陣法學,以一介平凡之身流落異鄉,孤苦無依地從四五歲長到今日,會是什麼境況。

  穆九看出他在想什麼,也不再追問,繼續道;「除非是天資卓絕,能夠無師自通,否則想成為陣法師,必須要有人啟蒙。那孩子從未接觸過陣術,恐怕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陣術靈性,又如何能以陣術自救?」

  「可是你不是說他死不了麼?」

  穆九笑了笑,「主公方才急著救人,沒有注意到。剛剛那孩子危急之下本能地激發了一點陣術潛能,吸附住崖壁,這才沒有直接墜崖身亡。」

  「所以說是已經展露過了?」陵洵又仰起腦袋望了望,不免失望,「真是可惜,還從沒見過被動激發陣術是什麼模樣,若是再掉下來一次就好了。」

  穆九無奈地搖頭,「若是再掉下來一次,恐怕難以再有效果。」

  陵洵垂眸沉思,心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懷風,不如等這孩子下來,你指點指點他吧?」

  穆九看了陵洵一眼,唇邊竟莫名地生出笑意,卻什麼都沒有說。

  陵洵不懂他意思,卻被那笑容勾得心裡癢癢的,很想繼續追問,可是光天化日的又不好纏上去,於是只好作罷,一頭霧水地繼續仰頭往天上看。

  小凡子這麼一墜,雖然是攀住了山體,卻距方纔的位置偏離太遠,三枚鐵釬子再也夠不著了,鐵錘也在剛才墜進了山谷裡,因此接下來只能徒手攀爬。他自己挪得千辛萬苦,下面的觀者也看得驚心動魄,全都大氣不敢喘。

  千鈞一髮的場面繃緊了每一個人的心弦,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逝,等小凡子終於登上了最後一塊岩石,徹徹底底爬上了峰頂,下面的人全都長舒一口氣,感覺再也沒經歷過這麼難熬漫長的窒息。

  女人們喜極而泣,漢子們也叫好鼓掌,在眾人的歡呼中,小凡子的奶奶直挺挺跪下去,砰砰砰在地上磕頭,感謝菩薩感謝神佛。

  可是就在所有人放鬆了精神時,已經攀到神石峰峰頂的小凡子忽然探出一顆腦袋,衝下面高聲喊:「不好了!有兵!好多好多的兵,向咱們這邊開過來了!」

  這一嗓子好像炸雷,頓時將清平山炸成了一鍋沸水。

  怎麼好端端的會有兵?誰的兵?來做什麼?

  陵洵忽然想到他們先前來清平山時路過的村莊,那些村莊為了躲避強兵過境,紛紛棄家而逃,當時他就很納悶,怎麼好端端的會有士兵路過那裡。

  如今再細想,便瞭然。

  那想必是陳冰的先頭部隊。

  陳冰東進不利,在南陽侯魏兆那裡碰了釘子,如今正是最冷的時候,糧草不濟,繼續膠著下去並無益處,陳冰恐怕是要考慮撤退。可是數十萬大軍回撤,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掉頭就跑,回撤路線,後續補給,都要計劃周詳。因此陳冰才會派人先到後方收集糧草。

  如今算算日子,大概也到了正軍回巢的時候,那麼這些餓肚子吃了敗仗的西北狼,在路過看起來皮香肉嫩的清平山時會做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清平山上其他山匪都不傻,雖然不能像陵洵這樣,聯繫前後因果,猜出來者何人,卻也知道來者不善,於是當即令山下村民躲到山上,並關起山寨門,啟動機關,召集好手,將各處崗哨站好,隨時備戰。

  穆九對一眾陣法師道:「諸位既然有緣聚於清平山,又曾受其庇護,於情理間,不可見死不救。還望諸君略盡心力,護清平山一眾周全。」

  那些陣法師雖然已經各懷心思,但是在面對穆九這尊不顯山不露水的煞神時,多少還是心存忌憚的,因而不論真實想法如何,表面上都對穆九客客氣氣,連聲稱是,答應要助清平山一臂之力。

  於是穆九帶著這些陣法師守住通入清平山的要道,以佈陣為名,實際上卻是監視這些已經生出異心的人,以防他們臨陣倒戈,再來個裡外通敵。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清平山便已經從一盤散沙轉換為如臨大敵的狀態,守備森嚴,這除了穆九善於指揮,也有袁熙的一部分功勞。他所帶來的親衛兵全都是袁家軍精銳中的精銳,說是以一敵百都不誇張。他們的訓練有素,令出必行,著實給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山中泥腿子上了一課。山匪們有樣學樣,動作也比平時利落了不少。

  崗哨上不斷來報,隨時通稟那軍隊行至何處。

  等到黃昏時分,大軍終於開拔到清平山山門附近。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衝殺聲響起的時刻。

  然而等了一刻鐘,兩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天都黑了,外面卻什麼動靜都沒有。

  清平山上眾人也不敢睡覺,生生守了一夜,等到天大亮時,那些駐紮在清平山外的大軍竟然徐徐撤離了。

  「他奶奶的,這是怎麼回事?大半夜的在咱家門口窩了一宿,就算完了?這什麼冰的是不是有毛病?」王大氣得將陳冰祖宗八輩都罵了一通,卻還不敢放鬆,直到正午時分,等陳冰的軍隊走得連渣都不剩了,他才掛著黑眼圈,扛著自己的大刀帶人回去睡覺了。

  清平山上的眾山匪大多摸不著頭腦,不懂這來似風去也似風的軍隊在搞什麼名堂,但是像袁熙這樣官宦世家出身的人卻明白這其中道道。

  兵書上所言,攻城為下,說的就是兩軍交戰,最不利於己方的便是攻掠城池,這倒不是說不能攻城,只是強調攻城之艱難,往往需要幾倍於守城之軍的人數。

  清平山本就是據險而守,陳冰的軍隊大敗而歸,若是出其不意,端了這一窩土匪,倒也不會費什麼力氣,可是如果是攻有備之城,尤其是有陣法師駐守的城池,就著實要付出一些代價。

  陳冰瞄準清平山,只是想順手揩點油水,能打劫點東西固然好,但若是要死傷人馬,就為了這麼個小小山頭,完全不值得,所以他們風風火火而來,見清平山守備森嚴,便只是在清平山外休整了一夜,就繼續趕路去了。

  「這次還真是險,試想若不是小凡子碰巧登上神石峰,早一步發現了涼州兵以做準備,我們這些烏合之眾怎麼可能敵得過西北虎狼之師?」陵洵趴在山門城樓上,熬了一宿,也是精神不濟。

  袁熙站在他身邊,見他衣衫單薄,便將自己的披風脫下來給他裹上,聞言忽然笑了,頗有深意地看了陵洵一眼,「你確定是碰巧?」

  陵洵愣了愣。

  「怎麼就那麼碰巧,偏偏是要罰攀登神石峰,偏偏是有人攀上神石峰的這一天,有大軍來犯,被看到了?」

  「你覺得,是懷風早一步料到此事?」

  袁熙面色不善地扯了扯嘴角,酸道:「呦,懷風叫得夠親熱的。風無歌,我提醒了你,這穆九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可要小心一點。」

  陵洵就不樂意聽他說穆九壞話,不耐煩地轉身就走,「你沒聽說過什麼叫『疏不間親』?以後這樣的話別讓我聽見了。」

  袁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把抓住陵洵手腕,將他拉到自己近前。

  陵洵盯著袁熙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皺眉道:「袁子進,你發的什麼瘋?」

  袁熙氣極反笑,「你說我疏不間親?你和誰是親,和誰是疏?你和我認識多少年,你又認識他多長時間?」

  陵洵這才意識到方才無意間說了傷感情的話,難得好脾氣地拍拍袁熙的背,給他順毛道:「好了,是我說錯了,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嗎?只是懷風是我費盡心力請回來的,若是沒有他,這清平山還指不定被那黃法師之流搞成什麼烏煙瘴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你是懂的,就不要再多心了。」

  袁熙看著陵洵那哄孩子一樣嬉皮笑臉的德行,心裡越發堵得慌,滿心滿腹的話,卻終究化為了難以訴說的沉默。

  陵洵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消氣了,便要抽手,哪想到袁熙攥著他手腕的力道半點沒有鬆懈,讓他完全抽不出來。

  「喂,袁子進,你有完沒完?」陵洵耐心告罄,黑了臉。

  「無歌……」袁熙忽然抬眸對上陵洵的眼睛,卻還沒說什麼,身後忽然來人,陵洵那短暫與他相接的視線也立刻被轉移了。

  「啊,懷風,你來得正好!」陵洵見穆九走上城樓,驀地煥發神采,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乾脆利落地甩開袁熙,乳燕投巢一般歡騰地奔穆九而去,「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事,過來說話!」

  「我也有事要和主公商議。」穆九的目光在陵洵身上淡淡一掃,似乎是在袁熙披在他身上的披風停留了片刻。

  「成,咱們下去再說!」陵洵拉著穆九的手,兩人相攜離開。

  只留袁熙站在原地,目送著那妖孽背影,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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