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唔……不……」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他不是最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親熱嗎？怎麼現在旁邊站了五個人高馬大的保鑣，他居然可以視為無物地狂吻她？

樂天不斷以雙手敲打他鋼如鐵壁的後背，小嘴吐出不合作的話來，想要他停止這荒謬的舉動。

言紹裘讓大舌在她小巧的芳腔裡轉了一圈後才滿意地退出，他低頷望著她微啟的芳唇，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微笑。「今晚，我們一起吃飯！」

「不要。」樂天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他，而且還外加一個冷瞪。

「為什麼不要？」言紹裘的大手撫上她小巧的俏臉，深情望著她，「你不是最愛吃牛排？我昨天已經請人查過了，這附近有一家餐廳很不錯，我們一起去好嗎？」

知道她喜歡吃牛排，每次只要自己惹她不開心，都祭出這招來討回她的芳心，屢屢生效。

「好吃的牛排我也知道哪裡有，我自已去吃就好了。」樂天很自動地將他不安分的手給揮開，「還有，請執行長別約我吃飯，我下班後不喜歡和上司有交集，這讓我感覺好像在加班一樣。」

「你……」她的冷淡讓言紹裘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知道他的離開讓她難堪，他也知道不告而別對她而言是多大的傷害，但是他有他的立場，有他的苦衷，他不期望她能理解，卻希望她能夠明白……

在美國的這三年裡，他承受肉體上不斷辛勞工作的痛楚，而心靈上卻強忍在夜深人靜裡想起她的孤獨寂寞，為了不讓自己示弱，也為了不讓自己像喪家犬般逃回台灣，他開始流連在女人堆，想藉由歡愛來忘卻他最甜美的小天使，可這一切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如此呆傻。

言紹裘一直以為他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可是當他一踏入台灣時，他的心是激昂的、是狂喜的，因為他深深的明白樂天就站在這片土地上。

而當昨天兩人的再次相逢，言紹裘發現他從來沒有如此興奮過，就連解決了十分棘手的工作也沒有如此快樂。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心只為了樂天跳動，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跟我一起吃飯有這麼難嗎？」言紹裘擰著眉說。

「我……」

「小天使，我知道我以前對不起你，不過可以請你聽我解釋一下好嗎？」言紹裘的心底是滿滿的渴望，他私心妄想著樂天能夠再回到他身旁。

「這……」樂天皺著眉頭望向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時，電梯門緩緩打了開來。「請執行長先走吧！」因為無言以對，樂天只能別開臉望著電梯外頭。

「我知道了。」言紹裘垂下肩跨步走出電梯。

樂天站在他的後頭，但她實在不怎麼明白他心中所思，就他這些言行看來，表現的怎麼還是愛她的呢？但，若是他依然愛著她，那他當初為何要離開她？

這一點樂天怎麼想也不明白……

＊＊＊

今天一整天言紹裘都待在辦公室處理事務，因此樂天閒得發慌一直等到下班時間，他的一通電話告訴她可以下班了，才讓她開始收拾私人物品。

回家的路上樂天順道開車到超級市場買了一些菜，準備煮一桌豐盛的料理，這時她的手機響起，看了看來電顯示她接了電話，「美珠是你，有什麼事嗎？」

「小天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電話裡傳來美珠哀求的聲音。

「什麼事？」

「今晚請我吃飯好不好？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煮好吃的東西，所以嘍……你知道的吧！」美珠說完話還咯咯笑了出聲。

「這有什麼問題，那你就來我家等我，我現在人在超市，馬上就回去了。」樂天一聽美珠要來家裡吃飯，開心得不得了，畢竟兩人都是獨身租房子在外頭，所以吃飯也老是一個人吃，有時想想還真是寂寞，所以吃飯能有飯友當然開心了。

「太好了，我現在人在公司，等會就去找你，掰掰。」美珠說完話開心的掛上電話。

而另一端的樂天也笑著掛上手機，開始精心挑選好吃的食材準備大展身手。

當樂天採買好食材回到家，美珠已經在停車場門口等她，「你回來啦！」

「等很久了嗎？」樂天一邊說話一邊將後座的東西搬出來。

「還好，不過等一下還有一個人要來你家吃飯，希望你別介意！」美珠接過樂天手上的袋子往她家門口走去。

「誰呀？幹嘛這麼神秘？」樂天疑惑地望著好友，心底很想知道究竟還有哪個人要來。

「等他來了不就知道了？」美珠曖昧地說，想將這神秘的貴客保留到他出現時才揭曉身份。

聞言，樂天聳肩不想去多想，反正當務之急就是準備晚餐！

當兩人來到樂天所屬的單人小公寓時，美珠與她手腳利落地洗菜，煮好五菜一湯時外頭的門鈴聲正好響起。

「他還真會算時間！」美珠將最後一道菜放在餐桌上時笑望著樂天。

「我還真想知道，你究竟找了哪個這麼會挑時間的人來這裡吃飯。」樂天邊說話邊用圍裙擦手，快步走到門前。

當她將大門打開時，詫異的表情忠實地呈現在樂天可愛的面容上……

「怎麼是你？」

「不好意思來打擾了，我買了花送給你。」林翰將手上的玫瑰花遞給樂天，俊臉上的笑容充滿害羞與尷尬。

「謝謝你，讓你破費了。」樂天接過包裝精美的玫瑰花束，急忙邀他入內，「請進！別客氣。」

「那就打擾了。」林翰脫鞋入內，看著忙碌的美珠也朝她打了聲招呼。

其實今天他無意間聽見美珠說要到樂天家裡吃飯，於是放大膽子說要跟前，而善察人心的美珠一看就知道這絕世好男人對好姐妹有意思，當然開口說願意幫忙了，所以給了林翰好友的地址，要他準時赴約。

「快過來吃飯吧！飯菜剛煮好，熱熱的很好吃喔。」美珠熱情的招呼林翰坐下，很自然地同桌吃飯，互動也十分良好。

三人有說有笑，一直到一陣門鈴聲打亂了和樂氣氛，而坐在最靠近大門的林翰當仁不讓的站起身，「我去開門吧！」

樂天朝他露出微笑，她想一定是什麼推銷員來的，要不然她的父母居住在中部，她又與隔壁的鄰居沒有什麼來往，所以一定是不認識的推銷員才對。

這樣剛好，讓林翰去打發纏人的推銷員，免得生得一副好人樣的她老是被推銷員死纏爛打，無法脫身。

林翰走至門邊，動手將大門打開後卻楞在那……

外頭的天色早已昏暗，暗黑的背景下，言紹裘高大的身軀彷彿地獄來的使者般令人不寒而慄，他挑動一邊眉頭望著眼前的林翰，憤怒的火焰從黝黑的鷹眸裡燃起，「你怎麼會在這？」

難道他是小天使的男朋友？

「我……這……」林翰被這突如其來的客人給嚇了一跳，遲遲無法說話。

「我找樂天。」言紹裘瞧他支支吾吾的，心底一陣厭惡。不發一語地越過林翰，脫鞋入內。

「是誰……啊！執行長！」美珠原先是低頭吃飯，當她一邊說話一邊放下碗筷時，嘴巴卻怎麼也闔不起來，反射性地站起身喊著。

言紹裘沒有多去理會美珠與林翰，一雙黑潭般的眼掃射屋內，最後視線停留在臉色慘白的樂天臉上。

「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差？」言紹裘走向前撫著樂天的小臉，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沒有，我只是嚇了一跳！」樂天急忙躲開他的手掌解釋著。

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裡？他又怎麼會來這裡？天呀！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就要在美珠以及林翰的面前被揭發了……

一連串的問號在樂天的腦袋裡快速轉著，她一臉不知所措，因為她發現現場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嚇一跳？說的也是，我沒有先打電話來知會一聲就來了，你當然會嚇一跳。」言紹裘一邊說話一邊拉過椅子坐在她身旁，「你們在吃飯？吃飽了沒？」

「還沒。」樂天呆楞在那，一顆心瘋狂跳動。

「對呀！執行長也一起吃飯。」美珠為了化解尷尬急忙扯笑說話。

「我已經吃過了。」言紹裘拒絕美珠欲轉身至廚房多拿一副碗筷的動作。

「那執行長來這裡做什麼？」樂天不想讓他有機會說太多親密的對話，一雙眼對上他，冷靜地問著。

「我有事想找你談，所以不請自來了，你們先吃飯，我到客廳等。」言紹裘知道樂天不想公佈兩人往昔的關係，於是遂了她的意站起身來到客廳，很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翹腿，拿過桌上報紙看著。

然而執行長出現在這小員工的餐會裡，試問有哪些員工還吃得下飯呢？

原本歡樂的晚餐時間瞬間成了沉默大會，美珠匆匆扒完飯就拉著林翰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扯著假笑朝言紹裘道再見。

當屋內再度回歸平靜時，言紹裘像敏捷的豹般站了起身，來到正在收拾餐桌的樂天后頭。

「你跟那個女生很好？她叫做什麼名字？」他記得昨天召開第一次會議時，那個女生也站在會議室外跟樂天有說有笑。

「我跟她很要好沒錯，不過她叫什麼名字，我想執行長應該沒有知道的必要！」樂天不想多理會，逕自低頭整理餐桌。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好朋友叫什麼名字罷了，沒有其他惡意。」他明明只是想要關心她而已，為什麼把他當成毒蛇猛獸！

他的話灌入她耳裡聽起來怎麼怪怪的？樂天轉過頭望他，「我真的很想知道執行長你到底怎麼了？」

他看起來怎麼好像很委屈的樣子呀！反倒是她成了猛獸，這未免也太弔詭了吧！

「我……我有怎麼了嗎？」

「當然有！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很怪！」他明明就是冷酷的男人，就算以前兩人熱戀時期，他也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等著她像小兔子般依附著，怎麼三年後全變了樣。

「怪？」言紹裘擰著眉望了她一眼，他是以霸道著稱的大企業家，但私底下在她面前，他反倒成了可憐的小綿羊，不僅可憐兮兮地在她面前喊痛，還拜託她陪自己吃飯，這似乎有些失他的男性本色！

一思及此，言紹裘瞬間換上冷冽的表情，以掩飾方纔的示弱，「怪？哪裡怪？我覺得怪的人是你！」

「我怪？」樂天指著自己怒瞪他，「明明就是你比較怪好嗎？」

「是你！我還在想你是不是吃錯什麼藥了，不然以前的你那麼溫柔可愛，現在怎麼像一隻不講理的母老虎！」言紹裘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就像與心上人對罵著。

「你說我是母老虎？」樂天緊咬著牙，重重憋了一口氣後，抬腿，再用力地踩在他沒有穿地板鞋的腳上。「你才是一隻可惡的豬。」

「痛！會痛！」言紹裘趕緊將可憐的腳給抽出來，可憐兮兮的望著她叫：「還說不是母老虎，真兇。」

「你說什麼？」樂天不服輸地仰高小臉，示意他別亂說話。

「沒事，沒事，我說你人最好了，就像我的小天……唉呀！」言紹裘的話還沒說完，另一隻腳馬上被樂天的「凶腿」給狠狠地蹂躪一番，害他曲起另一隻腳揉著痛處。

「別亂喊好嗎？」樂天才不願意聽他喊著從前的小名。

「是是是，真的好凶……不是！」言紹裘感覺一道可怕的視線朝他射來，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改口。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找我有什麼事？」樂天邊說話邊轉過身繼續收拾餐盤，完全不把他喊痛的可憐模樣看在眼底。

「我只是……只是……」言紹裘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找她，如果說他想念她，不想要一個人孤獨地待在頂級飯店，不曉得可不可以。

他知道，找她並沒有任何的公事要談，他只是想在已經沒有親人的故鄉擁抱著他所愛的女人，這樣可以嗎？

樂天聽著他說的話越來越小聲，不覺地轉過頭瞅他，「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

走近她，言紹裘伸手將她摟緊，「因為我想你，所以來找你。」他的頭靠在她的頭頂上方，以下顎摩娑她柔軟的髮絲，閉上眼說著心底最真摯的話語。

他一直都是愛著她的，離開她時，他以為自己忘得了她，但是她那張大眼卻總是在他的夢境出現，勾撩著他的心。

言紹裘明白，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必須斬斷一切私情，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可現在他得到了所要的一切，卻失去了她，這值得嗎？

這答案，言紹裘也不明白。

「你……」他的擁抱讓樂天不知所措。

「你別動，讓我這樣抱著你，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他的話有些落寞，讓樂天不忍心用力推開他溫暖的懷抱，只有站定地任由他抱著。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樂天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她記得以前她總是愛趴在他身上睡去，因為她一直認為，他寬闊的胸膛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依靠，但事實卻非如此……

不行，她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今晚，她一定要跟他談清楚。

為此，樂天狠心地推開他，讓兩人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應該抱夠了吧？」

「還沒。」言紹裘想要耍賴，伸出長臂又想將她抱個滿懷。

「夠了啦！」樂天機伶地閃躲，動手揮開他的大掌，「我現在要跟你好好的談一下，是以樂天的身份來跟你談，不是以秘書的身份，所以若發生口角，你不可以牽扯到公事。」

醜話她先說在前頭，以免這男人利用職務之便來報復她。

「你想談什麼？」

「……到那邊坐吧！我倒杯茶給你喝。」樂天用下顎努了努沙發，轉身就要進廚房。

「我要喝咖啡。」言紹裘望著她的背影提出要求。

樂天撇著嘴，將碗盤洗好後泡了兩杯咖啡走出來。

她知道他喜歡喝咖啡，若不是她的禁止，他一天能喝上五杯。

想到他的表情，樂天忍不住揚起笑容，但是瞧見他坐在沙發上時又回想起他的惡意遺棄，微笑馬上垮了下來。

「你的咖啡。」將香味四溢的咖啡放在他面前，自已則是坐在對面與他隔著一張桌子，保持距離。

此時，一道可愛的聲音從樂天的房間傳出來，接著一隻毛茸茸的灰黑色貓咪優雅地走了出來，當貓咪瞧見言紹裘高大的身影時，竟興奮地跳至他身上磨蹭著。

「小恩！」言紹裘也不管身上的高價西裝會被黏上貓毛，剛硬的嘴角揚起好看弧度，溫柔地撫摸貓咪。

這只可愛的折耳貓是兩人相戀的三個月後，兩人逛士林夜市時她強迫他買的貓咪。

「小恩不可以！」樂天站起身想要將貓咪抱離言紹裘的懷裡，卻被他制止。

「這是我們的小恩！你以前不是一直逼我當他的爸爸嗎？現在爸爸回來了，兒子來找爸爸是天經地義的事。」言紹裘撫摸著貓咪一邊說話，企圖要以這隻貓來拉近與樂天的距離。

「別胡說，還有，別跟我提以前的事，以前我只當我瞎了眼認識你。」樂天瞧見貓咪堅持待在他的懷裡，只有挫敗的坐下。

「小天使……嗯，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也想要跟你解釋！」言紹裘忍不住喊了樂天的小名，但是被她一瞪馬上改口說話。

「我覺得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我己經走出這個傷痛，對於以前的事我就不想再聽，重點是現在！」樂天堅定地盯著他。

她告訴自己，這男人的身影已經離開自己的生命，突然地闖入只屬意外，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再傻傻地愛上他，等一年後他整頓好公司再瀟灑離開時，她又再度陷入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裡。

「現在？我覺得現在很好。」除了她對他像惡婆婆般凶狠外，其他的都很好。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如果可以，樂天還真想打掉他臉上愉悅笑容，「你老實說，你一回到台灣看見我後，就妄想像以前一樣對我又摟又抱，可是我跟你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這一點是你先提出來的，為什麼現在你一回國又要我配合你？」

「我從來就沒有提出決裂關係的要求！」言紹裘說，他一直都是愛著她的，難道追求所愛也是一種錯誤嗎？

「你有！你有！當你頭也不回的離開我的時候，我就認為我們之間已經玩完了！」想起三年前的恐懼，讓樂天一度不敢相信男人的承諾，而他卻又霸道的出現在她面前，這究竟算什麼！想到這裡，樂天的雙眼微微泛紅，但是固執如她絕對不可能將脆弱顯現在他面前。

「我……」言紹裘知道他的無言離去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是那機會來得又快又急，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讓他不得不斬斷台灣的一切，隻身飛到美國去。

「你沒話說了吧？」樂天看著他啞口無言，心底宛如刀割般疼痛，但口裡依舊不肯饒他，「我說你已經離開我了，就表示我跟你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請你別再把我當成以前的我好嗎？現在的我也需要重新開始生活，我的未來早就沒有你。」

她說她的未來裡早就沒有了他？聞言，言紹裘屏住呼吸，感覺那無情的利刃正一下一下刨著他孤獨的心。

「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不愛我了？」他多不想承認這事實，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

樂天看著眼前的言紹裘，她知道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總是會再離開的，所以她心一狠，冷冷的脫口：「是，我已經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