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已經不愛他了？

這句話聽在言紹裘的耳裡就像法官判死刑般絕望，他望進她堅決的黑眸裡，一字一句的沉重問著：「你是不是愛上今天來吃飯的男人？」

「什麼？你幹嘛扯到林翰！」相不相愛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跟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回答我！」

「關你什麼？我愛誰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為我多費神。」樂天冷瞪著他，不打算給他好臉色看。

「我就是要你的回答。」

「我不願意回答這種問題。」樂天站起身指著大門下達逐客令，「已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請你離開！」

「我要等你的回答才走。」言紹裘就像耍賴的孩子般，牢牢抱住貓咪。

「你別太過份了，馬上給我離開！」樂天怒氣沖沖地來到他身旁，用盡所有力氣想要拉起他高大的身軀，「回家！你給我回家！」

「我不想走！」天呀！小天使的力氣也真夠大的，拉得他的手好痛，但他卻不肯讓步。

「你！」樂天知道自己拉不動他，只好罷手將雙手改採插腰姿勢，低頭望著他，「那好，就隨你的便！我要去睡了！」她一說完話就旋跟回到房間，將門關上後一整晚都沒有再出來。

言紹裘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揚起嘴角玩弄貓咪，「小恩，其實爸爸還是很愛你還有媽咪的，爸爸只是到美國去賺錢回來給小恩買好吃的東西，現在爸爸回來了，就請小恩原諒我好不好？」

從前，他總在樂天沒發現的時候這樣對貓咪說話，看起來就像一個大男孩般，完全無法聯想他會是縱橫商場的王者。

而聽話的小恩顯然不懂得怨恨，開心地「喵嗚」了一聲表示贊同。

＊＊＊

樂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男人，當她翻了一整夜的身睡不著覺後，早早起床後，卻發現他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而他豐厚的胸膛還借給貓咪當床使用。

「真是的，幹嘛不回去飯店睡？偏要窩在這裡。」樂天瞥了他一眼才悄悄開門離開，準備買早餐回家享用。

身為他的秘書，樂天知道言紹裘只預計在台灣待上一年，更況且他有的是錢，所以他包下了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充當他的住所。

這種砸錢的方式令人咋舌，在公司高層內部時常被拿來討論，只是關於他現在的私事，樂天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穿著休閒服出門買了兩份早餐，才又踱步回家時，原先躺在沙發上的言紹裘已經起身，還很滿足的對著她笑。

「回來了？你剛才到哪裡？」他一邊摸著貓咪一邊問。

「買早餐呀！不然你要我餓死嗎？」樂天將早餐舉高後才將袋子放在餐桌上，「來吃早餐吧！」

「你有買我的份？」言紹裘開心地來到餐桌旁。

「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我既然容許你躺在我的沙發上睡一晚，我就會大方的買早餐給你吃。」樂天將豆漿以及燒餅油條從購物袋裡拿出來，分別放在餐桌上。

「謝謝你，其實我的肚子快餓扁了。」言紹裘像孩子般急忙坐在餐桌前，動手吃起熱騰騰的豆漿以及燒餅油條。

「好吃嗎？這間店在這附近很有名。」瞧他吃得津津有味，著實讓樂天生對他氣不起來，只有偏頭望著他猛吃的模樣。

「嗯，很好吃，我在美國只能吃一些高熱量的食物，在飯店裡也吃他們提供的三明治和咖啡當早餐。」一早就能見到可愛的樂天讓言紹裘心情大好，所以話也就多了些，更況且他已經下了一個決定，讓他可以愉悅一整天。

「這是當然的，國外的華人又不多，想要吃到中國食物應該有些困難。」

「嗯，是這樣沒錯！」言紹裘三兩下就將樂天準備的早餐吃得精光，最後拍拍手、擦擦嘴表情十分滿足。

「對了，你要回飯店梳洗了嗎？你應該還沒洗澡吧？」樂天看了他身上的衣服與昨天早上到公司上班時一模一樣。

「我等一下先回飯店梳洗，慢點再進公司。」

「那我們快走吧，今天早上還有一場主管會議等著你主持。」樂天起身為他拿起西裝外套，很不客氣地塞進他懷裡。

言紹裘拿著西裝外套後與貓咪道再見便走至玄關，當他將皮鞋穿上後突然轉過身望著樂天。

「幹嘛？嚇我一跳。」樂天站在玄關準備目送他離去，卻被這突然轉身給嚇了一跳。

「樂天，我昨晚在你這裡想了好久，所以我已經決定了！」言紹裘的深黑眼裡滿是堅定。

「決定什麼？」瞧他一臉正經的讓樂天也跟著緊張起來。

言紹裘深情地盯著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決定要重新追求你，我一定要讓你再次成為我的女朋友。」

「這……」樂天詫異地說不出話來，只能呆呆地站立在原地。

「我走了，公司見。」語畢，言紹裘溫柔地笑望著她，接著轉身離去。

＊＊＊

八點半一到，樂天的白色復古小車準時出現在地下停車場，她連車子都來不急熄火，美珠已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

「小天快開門！」美珠緊張地拍著她的車窗，彷彿外頭有人追殺似的。

樂天示意她退後才將車門打開。「幹什麼？一早就站在這裡等著嚇我，你是太閒了嗎？」

「拜託，你以為我有那麼多閒工夫嗎？我當然是要問你……」美珠拉著樂天像作賊般左右張望，最後將她拉到旁邊的角落小聲問著八卦，「你跟執行長是什麼關係？」

「我？」她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快跟我說，你跟執行長到底是什麼關係？不然昨天晚上他怎麼會跑到你家裡去？還有，他怎麼會知道你家住址。」這些問題困擾了美珠一個晚上，害她整晚睡不著覺。

「我……」樂天望著美珠關心的表情，努了努嘴將實情說出，「我是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我住的地方，不過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以前的男朋友？」美珠吃驚地大喊著，讓樂天急忙用手將她的嘴給堵上。

「別太大聲，這件事你絕對不可以說出去！」樂天在她耳邊耳提面命。

「嗯嗯嗯。」美珠急忙點頭，這時樂天才將捂在她嘴上的手給拿開，而得到自由的美珠望著好友疑惑道：「我不會說的，不過小天，那執行長就是你以前說的那個……可惡的負心漢？」

「嗯，就是他。」既然都將事實說給美珠聽了，樂天就沒打算多隱瞞。

「那他真是太可惡了！我看他長得這麼帥，居然是個負心漢。」美珠握緊雙拳憤恨的說話。

「他的確很可惡，不過……我覺得他好像變了。」樂天偏首思索著言紹裘這幾天來的異樣。

「變了？怎麼說？」

「嗯……他以前沒這麼容易示弱的，但是現在他對我很溫柔，反正就是脾氣變得很好。」其實是對她不同了，但對於工作依舊像以前一樣嚴謹。

美珠雖然不是愛情專家，但是至少也談了幾次戀愛，因此她將單手放在下巴上，努力思索著，「那他昨天去找你有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因為你們走了之後他就問我林翰是不是我的男朋友，其他的事都是我先提起的，不過……他倒是說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麼事？快說來聽聽。」

「他說，他要重新追求我，讓我嚇了一大跳，而且我一直有種感覺，總覺得我跟他之間還是跟以前一樣，他的離開好像只是出門一個月，他認為既然沒有提分手，那我們就依然是情侶。」樂天將她的感覺說了出來。

「你說他有給你這種感覺，現在卻又說要重新追求你？」美珠擰著眉想了想，才繼續說：「我想執行長會這樣只有兩個可能，其中一個是他還愛著你，他想既然你認為兩人已經分手了，為了讓你再當他的情人所以決定重新追求你。」

他還愛她嗎？如果愛她，他怎麼會一聲不響地離開整整三年又十天呢。「那另一個是什麼？」

「再一個就是他不爽其他男生追求你，他想要你為他傷心一輩子，還要你這輩子只能愛他一個人，所以佯裝追求你，其實是想要再將你拉回他的掌控之中。」像執行長這種眼高於頂的男人，怎麼能忍受從前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女孩，現在對他冷眼相待，所以心裡不平衡才出此下策。

「這……」被美珠這麼一說樂天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一直希望能與言紹裘保持距離，但是若他開口說要追求她只是因為主控權失去的關係，那對她未免也太過份了吧。

「小天你覺得執行長會是哪一種人？」

「我……」樂天抬起頭望著好友，眼底閃著疑惑，「我不知道他是哪一種人……我只知道他一年後就會離開台灣，我跟他之間會再度分開。」

「也是，不過小天你想，像執行長這麼優的男人如果真的是喜歡你，你卻放棄他，那不就太可惜了點？而且你從前那麼愛他，現在他真的回來了，你不覺得可以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嗎？」美珠拉著樂天的手給她最真誠的忠告。

樂天將美珠的話聽入耳裡，想起自己曾經那麼愛他，他卻狠心拋下她獨自離去，這種不甘心、這種傷心她還能承受一次嗎？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我不想再被感情傷害。」對於言紹裘，樂天心裡其實是害怕的。

「這……不然這樣好了，你別太理會他的追求，就以平常心看待，但是在他追求你的同時，你也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若是他真心愛你，他一定會緊張你會被其他男人追走，這時真心就會顯露出來，反正你又還沒結婚，廣泛的接受男人求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又沒有其他男人要追我。」這方法肯定行不通，她又不是什麼萬人迷。

「哪會沒有，林翰就是呀。要不然你以為他會閒閒沒事，跑來跟我們兩個女人一起吃飯？」真是的，她這傻呼呼的女孩怎麼會看不出林翰的真心？敲了敲她的頭，要她變聰明點。

「真的？他喜歡我？」樂天有些詫異地望著好友。

「真的！反正你就放寬心接受林翰以及執行長的追求，到時要不要選擇他們其中之一，就看我們美麗的樂天女王的心情了。」美珠拍拍樂天的後背，與她走出角落並肩走至電梯前。

樂天看著好友那真誠的微笑，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陰霾也漸漸消散，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擔憂未免太杞人憂天了。

＊＊＊

這一整天下來，因為土地開發的工作流程需要言紹裘帶著她往返工地，讓樂天親眼目睹他的商場交際手腕，以及那不容忽視的霸氣。

當言紹裘再次與她巡視今天第五個施工工地結束後，坐上BMW轎車，他才放下嚴肅的工作表情，溫柔的問她：「累嗎？」

真是難為她了，要她這一個女孩子一整天穿著高跟鞋與他東奔西走的。

「不會。」樂天坐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朝他輕輕露出微笑。

「不會就好。」言紹裘看了看眼時間後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一起吃晚餐，我再送你回家。」

「可是我……」工作結束後，樂天不想與他有太多的交集。

「別可是了，你就當老闆為了慰勞你一整天的辛苦，特地請你吃一頓飯好嗎？」言紹裘不想讓她有拒絕的機會，又無法霸道地逼她接受，只好改用另一種方式讓她答應。

樂天一雙透亮的眼望著他，瞧見他的渴望眼神藏在黑眸深處，抿著嘴答應，「嗯，那就聽執行長的意思。」

之後，言紹裘平穩的開著車，當兩人入座並點完餐後他望著愈發美麗的她遲遲無法移開眼。

「怎麼了嗎？」瞧他盯著她看，讓樂天不覺疑惑地摸著自己的臉。

「只是想到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言紹裘至今還無法相信，當時的他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決心跟勇氣離開她？

他心裡還是愛著她的，只是不得已的因素逼得他離開，他才忍痛遠走他鄉，而這一切看來卻像上輩子的事。

「我不是說我不喜歡執行長提以前的事。」樂天當做現在與他一起吃飯是在加班，所以依舊不改口地恭敬喊他。

「是我不該提的。」他說，並且望著她提議：「樂天，明天是假日，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出去走走？」他不是很不喜歡戶外活動嗎？怎麼會突然提起。

「我是以言紹裘的身份請你跟我到外頭走走，你知道，我離開台灣已經三年了，現在回到台灣，我想到處看看，可以嗎？」

「這……」其實她還沒打算接受他的求愛，對於他突然的要求她略顯遲疑。

「明天星期六你就陪我走走，後天的星期日我保證不吵你，這樣可以嗎？」言紹裘像個請求能外出遊玩的孩子般，英俊的臉上寫著渴望。

「好啦！可是話先說在前頭，我跟你出去玩是看在以前的份上，其他的感情因素全部都不包含在內。」樂天急忙補充著但書。

「好好好，都依你。」言紹裘溫柔地望著在昏暗燈光下的她，「也帶著小恩出去吧！你以前不是假日的時候都會帶他到戶外玩嗎？」

「真的可以嗎？」想到可以帶著小恩出門，樂天的雙眼盈滿喜悅。

「當然可以。」

「那太好了，我們明天就去……陽明山如何？聽說現在山上是花季。」想起出外活動，樂天整個精神都來了，小小的俏臉盈滿興奮。

「好呀！就這麼說定了。」見她快樂他就心情大好，至於他為何會到美國去工作這點，既然樂天不主動提那他也別說好了。

一頓飯後，言紹裘帶她登上台灣最高的建築物，由上俯瞰整個閃閃發光的台北市，而這行程也是他臨時要求的，然而從未登上觀景台的樂天先是遲疑了一下後，馬上就答應了。

「好漂亮喔！」樂天用雙手撫著玻璃，那雙閃閃發光的黑眸與底下的霓虹燈相互輝映。

「嗯，真的好漂亮……」他說的是她。

言紹裘感覺自己真的變了，以前的他只愛由高處俯瞰，所以在美國的辦公室除了位於最高樓外，還擁有一大片落地窗，來到台灣後，他也同樣要求辦公室必須有一面落地窗，因為只有雙手冷眼望著底下的車水馬龍，他才能享受站在世界頂端的快感，要不然他會以為他還是以前的那個他……那個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切的他。

他一雙深黑的眼眸直直望著漾起笑容的樂天，嘴角也同她一般輕輕地揚起。

言紹裘這時才明白，為何他會對她如此執著……原因不是很明顯嗎？怎麼他現在才發現這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呢？

因為她在他最困難、最低潮的時候闖入他的世界裡，用那雙真誠的水亮眼眸以及甜膩的笑容融化了他、救贖了他……

「你看那裡是東區對吧！」樂天不明白言紹裘究竟在想事，開心地忘了想與他劃清界線的誓言，滿臉興奮地比著前方。

「嗯，那裡還是跟以前一樣。」言紹裘微微低下身在她身旁望著。

「對呀！東區每天都有很多人，尤其今天是星期五，逛街的人就更多了。」

「那……我們也去走走好嗎？」今晚的他不想只待在高處遠眺著地面，他想要拉著她的手走入人群。

「現在嗎？」樂天略顯詫異地看著他，因為他最討厭的就是跟許多人擠在一起。

「嗯。」平凡的談著戀愛是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從前他無法為她實現的夢想，現在他有能力了、有地位了，他想要為她一一實現。

「如果執行長不累的話。」

「我不累，走吧！」言紹裘抑下想緊緊擁抱住她的念頭，急忙將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與她並肩而行。

「嗯，那……我知道那裡有一間賣葫蘆糖的店面，經過時我可以買嗎？」樂天喜愛吃零食，尤其是甜的食物更是她的最愛，每次來東區她都會光顧一下葫蘆糖的小店。

「可以，看你愛吃什麼都可以買。」

「那我們快走吧！」樂天開心地跑到電梯前按了按鈕，就像興奮的小狗狗般迫不及待。

言紹裘走在她身後，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

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這次，他不會再放棄與她相愛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