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動心

　　兩人很快被送到了醫院，喬經理吸入了一些迷魂的氣體，劑量不多，對身體的傷害並不大，在喬爸媽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就醒了，醫生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礙，但還是需要留院觀察一晚。

　　至於明彥就傷得重一些，右手骨裂，頭和身上有多處軟組織挫傷，打了石膏擦了藥正在隔壁病房裡接受警察的詢問。

　　喬經理一睜眼就看到喬爸媽憂心忡忡的臉，他覺得腦袋發昏脹疼，只能勉強笑了笑，小聲說了句我沒事。

　　「不舒服就睡一會，爸媽都在這裡陪你。」喬媽媽說，摸了摸他還帶著傷痕的臉，心疼得不得了。

　　「和我一起送來的人怎麼樣了？」喬經理想起昏倒前明彥還被兩個男人圍攻，不由得擔心起來。

　　「啊，你說小彥啊，」喬媽媽連忙彎低身子湊上來說：「他剛才還來看過你，右手打了石膏，臉上比你傷得還厲害些，這次多虧了他，你之後得好好謝謝人家啊。」

　　「嗯。」喬經理無力地閉上了眼，心裡翻騰著一股自責的情緒。

　　這件事總歸因他而起，因為明彥的出手才免了一場大禍，竟然還連累他受了傷，想到當時攔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心裡不禁泛起了一點信賴和甜蜜。

　　這麼一閉眼，他又昏沉沉地睡過去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間感覺到唇上有點溫熱柔軟的東西在碰觸，他半夢半醒地唔了一聲，轉了轉頭，像是不勝其擾。

　　半夜疼得有點睡不著的明彥摸了過來，見到熟睡的喬經理，忍不住低頭偷了個吻。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心裡不斷慶幸兩人都沒有出事，就這麼看了一會，仗著人睡著了大著膽子拉住了被窩裡的手，和他的十指交纏，暖暖的掌心互相觸貼，覺得身上似乎也沒那麼疼了，看著看著就開始犯困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喬經理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有護士在走動了，他覺得右手被人握著，暖呼呼的，正要抽出來，卻發現明彥趴在了他床邊，綁著紗布的腦袋靠著他的手，側著臉還沒睡醒。

　　他笑了笑，心裡揚起了股暖意，也不去糾結這人三更半夜不在房裡睡跑來他這邊的事了，只是這麼個依賴的小動作，卻覺得仿佛看到這人的一片情真。

　　他撐著身子慢慢推被坐了起來，小心地沒弄醒明彥，也沒有把手抽出來。病房的窗簾並沒有打開，只是從縫隙裡漏出一點外頭的日光，房裡也只留了一盞床頭的小黃燈，在微弱的燈光下他看到明彥的側臉有明顯的青腫，緊閉的眼簾下是一圈被打出來的青紫，但即使是這樣，這輪廓也很好看，長長的眼睫垂落，像一個落難之後安睡的王子。

　　他低頭就這麼看了一會，眼裡滿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情。

　　不能不重新審視兩人的關係了。即使昨天早上還為健身房的事情生氣，然而更生氣的卻是沉溺其中的自己，他也三十好幾不是什麼情場新丁了，卻被小好幾歲的男生給弄舒服了，不但變成了承受的一方，還發出了以往沒有的嬌喘，一切的轉變都來得突然，突然到讓他以前樹立的觀念都崩塌了。 這個人雖然有點滿肚壞水，也會趁機占他便宜，卻是真心實意地保護了他，現在回想起來，他特意留下來和自己一起走，估計也不是偶然，畢竟踏入了停車場，明彥的神色就很戒備。

　　想到這裡，喬經理腦裡閃過點什麼，剛想伸手去搖醒他來問，就見晨檢的護士推門進來，見狀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明彥被護士弄醒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揉了揉眼就問了一通喬經理有事沒事，見他這副緊張的神色，喬經理也難得放軟了聲音，回了句沒事，至於那句謝謝，因為護士還在，暫時還梗在嘴裡吐不出來。

　　「你沒事就好，我已經報警了，昨天警察也跟我錄了口供，應該很快就能找到那群人了。只不過背後的人估計揪不出來就是了。」

　　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打著一隻手的石膏讓他有點不習慣，坐得有點不舒服，左右換了幾個姿勢。喬經理見狀，伸手給他把翻折起來的衣領弄下來，順便撫平了肩膀的衣服。

　　這一切來得如此自然，讓明彥都有點懵逼了，他定定地看著喬經理的動作，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喬經理橫了他一眼，看他這副癡態不由得噗嗤一笑。

　　「……好美。」

　　明彥被這個明亮的笑容給捕獲了，忍不住小聲感歎。他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喬經理，仿佛為了這一笑，再斷條腿也是可以的。

　　「嗯？」喬經理沒聽清，向著他側了側身子。

　　剛才護士進來把窗簾拉開了，此時房間裡光猛明亮，朝陽下的喬經理白得近乎透明，雖然臉上帶著淡淡的瘀痕，依然無損風華，明彥看著面前伸手可及的肌膚，閉了閉眼，終於敵不過心內的渴望，湊上唇去在臉頰上印下了一吻。

　　這一刻如同電影的慢鏡頭一樣定格。

　　病床上的美人微微側身，似乎是特意送上去給床邊坐著的青年親吻一般，臉上帶著的淡淡笑意還來不及變為驚訝，青年前傾身體，用完好的手支著床，不帶任何情色地輕輕碰吻，虔誠又純真，彷如初吻的少年。

　　「哥！你還好吧？！啊！！對不起！！」

　　砰砰地兩聲，房門迅速被打開又關上，略顯聒噪的喬蕊蕊撞破了兩人美好的氣氛，正捂著嘴在外頭偷笑。門內的兩人迅速分開，喬經理臉上漫起了一道嫣紅，他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有點惱怒地說：「你還不回去自己房間！醫生要巡房了！」

　　明彥如夢初醒一樣看著面前的美人，只覺得他連背脊都那麼好看，通紅的耳尖出賣了他的緊張，然而這回的不問而吻卻並沒有被他責怪，是不是就說明已經進了一步？

　　「好，我先回去，等會再來看你。」

　　「……不用了，我估計今天就出院。」

　　「嗯，那我送你出院。」

　　「……誰要你送！快滾回去！」

　　喬經理的聲音帶著點薄怒，明彥知道他是在害羞，也不逗他了，便起身出了病房。

　　門外的喬蕊蕊正拿著手機在拚命打字，明彥眼疾手快地奪了她手機，邊走邊按著退格鍵把在編輯的微博全刪掉，腿長不如人的喬蕊蕊搶不過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段子被刪掉，礙於在醫院也不好大喊大叫，只能一手袋甩在了明彥背部，讓他又好生嗷了一口。

　　「喂！你跟我哥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蕊蕊又不解氣地踹了他一腳，換回一個大小姐求放過的眼神，明彥眨了眨眼，帶著點狡黠的得意：「今天啊。」

　　「這麼快？我還以為你要花三五個月呢。我哥可是出了名的高冷耶。」

　　「你是來八卦我，還是來探病的？正主在那邊吧？」

　　明彥幾步走回了房，蕊蕊也跟著進來，環視了一下房間，發現哥哥住的病房和這間都是看起來挺高級的房間，應該是VIP室，不由得有點好奇：「哎，你是不是認識這醫院的什麼人？怎麼病房都住這麼好的？」

　　「哦，我二叔安排的。他在這裡有熟人。」

　　明彥走進了病房附帶的洗手間洗臉，聲音隔著牆有點悶悶的。蕊蕊也不追問他二叔的事情，轉頭就去隔壁找哥哥了。

　　被妹妹看到所謂親熱場景的喬經理還是有點兒不自在，雖然妹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邊給他削蘋果一邊笑。

　　「吃錯藥了？一直合不攏嘴？」

　　他沒好氣地擺弄著手機，麻利地給自己和明彥請了假，順便給爸媽報告蕊蕊過來了。

　　「我眼光不錯吧？都說明彥是你喜歡的類型。」

　　蕊蕊切好了蘋果，紮上了牙簽遞給喬經理，臉上溢滿了得意洋洋。

　　「說什麼呢你，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一個吻嘛，不算什麼，頂多就是有點喜歡啦，還是戀人未滿。不急不急，我們慢慢來。」

　　「……」

　　「哎呦哥哥你臉紅啦哈哈哈哈我要拍下來！」說著就要掏手機，喬經理連忙轉身用背脊面對她。只是臉上的嫣紅藏住了，緋紅的耳朵依舊露在外頭。

　　的確是被妹妹說中了心事，僅僅是一個晚上，本來對明彥的一點好感膨脹到快要衝破喜歡這個限度了，特別是剛才，他竟然覺得那個吻一點都不冒犯，還帶著一種珍惜的小心翼翼，讓他不由得心酥，好像毛頭小子一樣，心臟劇烈地砰砰直跳。

　　「哈哈哈哈讓我拍讓我拍。」不怕死的蕊蕊竄到另一邊去拍，被喬經理瞪了一眼，又撅著嘴坐了回來。

　　「哥，不是我說啊，明彥其實挺好的，他在學校裡頭也好多人追，本來我也覺得他這麼受歡迎肯定有點花心什麼的，但接觸下來又覺得不會，你看他這次幫你擋了這麼多，也挺死心塌地的嘛，手都快被打斷了。剛才見他自己一個人洗臉，別提多辛苦了。」

　　最後這句意有所指，喬經理不由得腦補了下單手擰毛巾的情形，不過卻有點奇怪：「出了這麼大件事，他家人呢？」

　　「哦，我就聽他提了下他二叔，家裡人倒沒看見。他家好像情況挺複雜的，我也不大清楚。」

　　收風小能手蕊蕊也不知道，可見明彥平日嘴巴也挺嚴的。喬經理吃了幾塊蘋果權當早餐，兩人沒說多久，醫生就過來檢查了。等醫生檢查完，就說可以出院了，喬經理也就打發了蕊蕊去辦手續。

　　這時才得空閒下來去看看隔壁房的明彥。

　　敲門進去的時候，明彥正好在護士的幫助下換了身衣服，只見嬌小的護士姑娘紅著臉有點嬌羞地和他擦肩出門，喬經理挑了挑眉，見明彥在扯衣服，才知道這人居然是讓女性幫他換。

　　「哥哥你來了？可以出院了嗎？」

　　他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燦爛得可以跟外頭的陽光相比。

　　「嗯。」喬經理淡淡地應了，心裡卻冒起一股不爽，這個到處散發荷爾蒙的混賬，要換衣服也不喊他。

　　明彥敏感地看出來他有點不高興，稍微一聯繫就知道是剛才換衣服地事，他轉而露出有些可憐的表情，弱弱地說：「我也想讓哥哥幫我換，不過剛才你和蕊蕊在聊天，我不好意思打攪你。」

　　「哦？」喬經理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裝！你繼續裝啊！」

　　「噗。」明彥不由得笑了出來，他見被識破了也就大著膽子趁勢用好的左手圈住了人地腰，把臉蹭在他的懷裡像大狗一樣討好著撒嬌：「別生氣，以後都讓哥哥給我換。」

　　喬經理動作頓了頓，他是一個很有地盤意識的人，也可以說是有點兒潔癖，不太喜歡和人靠得太近，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在情事中也是，只要一完事，他就會把人推開，不會做纏綿的廝磨，也不喜歡炮友們隨便擁抱他，因此在圈子裡也流傳著他提屌不認人的冷漠評價。

　　然而明彥的碰觸他卻沒有太大的抗拒。這人身上傳來不算好聞的藥味，外露的很多地方都是包紮過的傷痕，但他卻覺得這份遍布傷痕的接觸莫名地讓他安心。因此也沒有抗拒這個擁抱，反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你家裡人會來照顧你嗎？」

　　他不自覺地放軟了聲音，硬硬的髮絲穿插在他手指間，明彥在他肚子上蹭了好幾下才回答：「沒有，我爸在國外。親戚跟我也不親。」

　　明彥偷偷地想，雖然有點對不起二叔，不過他工作這麼忙也沒時間照顧病人，這也不算謊話。

　　兩人這麼相擁著待了一會，喬經理輕輕推開他，掏出手機給喬媽媽打了個電話，就說他出院了，會把明彥也帶回家去照顧一段時間，讓媽媽有空就煲點兒湯水過來。

　　明彥受寵若驚地在後頭瞪著眼看他，幾乎不敢置信。等喬經理掛了電話回過頭來，只見他傻笑著地咧著嘴坐在床邊，樣子竟然有點兒可愛。

　　「哥哥你要照顧我啊，太好了。」

　　「只是一段時間！等你手好了就給我滾出去！」

　　喬經理也不多說，轉頭就走，明彥傻笑著跟在後頭，被喬經理回頭罵了一句快收拾東西，才驀然想起來還沒辦出院手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