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保護我方男主》第28章
第28章

  程時照沉默的看著周曉曉,雙眼赤紅,半晌不語。

  許久方道:“子規他身中劇毒,性命……只在旦夕之間。”

  周曉曉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此次我軍大破敵軍,得勝班師。行知屢立奇功,斬南蠻王,擄王族十餘人,隨軍一併押解還朝,只等君前獻俘,論功行賞。本來人人心中一片欣喜。豈料木秀于林,被奸人所嫉。”

  程時照咬牙切齒,滿臉戾氣,宛如一隻隨時暴起的凶獸。

  “前日我等眼見臨近都城,心中甚喜。子規至我帳中,見著几案上一碟新進的點心,他自言看到點心,便想起你,於是嘗了一口……就那一口,人便不行了。”

  他掌中發力,生生掰斷了木椅的扶手,那斷口尖利,紮進了手心尤不自知。

  “我們快馬加鞭,把他送回京都,可是御醫們也束手無策,只能延緩毒性,都道他已無生望。那本是我劫數,他又替了我!”

  紅色的血液很快從指縫間滲出,大點大點地落在地上,彙聚成灘。

  “行知如今所在何處?”一個聲音響起。

  程時照愣愣看著那灘紅色的液體,似乎從狂躁的邊緣回過神來。

  他抬起頭,看見對面那個女人依舊穩穩地坐著。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是了,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慌過。

  世間所謂男女之情,也不過如此。

  “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周曉曉說,她站起來,突然腿下發軟,向前傾去。

  程時照一把托住她的手肘。

  感到她的身軀微微顫抖。

  程時照的心柔軟了起來。

  原來她也是會慌的,子規在她心中並非一點分量都無。

  他有生以來,第一開口安慰別人。

  “汝且莫要慌張,孤王答應過子規。若是子規無事,我舉王府之力,為你二人完婚。若是他……你我從此兄妹相稱,汝之餘生皆由我來照料。我必不對你做半點無禮之事。我程時照在此對天起誓!”

  “可是我現在只想見他一面。你能不能帶我去國公府?”周曉曉昂起臉看著他。

  她臉上落下兩行熱淚,正滴在程時照手背上,程時照感到手背上的肌膚像被灼燒了一般。

  他別開臉,“你不能去,姨母激憤之下,揚言若是子規有事,必要讓你殉葬。你若再有失,我有何面目面對子規。你且隨我回王府暫避風頭。”

  正說著,院門忽然大開,娟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她的身後跟著面色鐵青的國公夫人。

  郭夫人大步流星地來到周曉曉面前,眼中噴薄著憤怒,臉部肌肉控制不住的顫抖。

  程時照伸手攔道:“姨母!”

  郭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啞聲說:“照兒,你尚不知錯麼?”

  程時照羞愧地低下頭去:“姨母,是我對不起表弟。可是……”

  郭夫人一甩袖打斷了他,伸出一根枯木一般的手指,直指著周曉曉,嘴角嗡動,卻是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她收回手指,死死拽住拳,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方才艱難的開口:“行知他……你想必已經知道了。如今他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之間。可是口中只含糊地喊你的名字。”

  她雙目垂淚,聲音嘶啞,用手捶著胸口,“他心中只想著你一個。我是他母親,為了兒子,如今我這老臉也不要了!我特來請你前去,見他最後一面,陪他這最後一段時光,以全他臨終心願。”

  “你且說願不願意!”她的手緊緊絞著帕子,就要給周曉曉行禮。

  周曉曉一把托住她,“夫人不可多禮,我們這就走!”

  來到國公府大門。

  一下馬車,郭夫人拽緊周曉曉的手快步急行。

  然而周曉曉還嫌她太慢,她喊程時照帶路,二人展開輕功身法,幾個縱躍之間甩下一眾僕婦從人,不見身影。

  ……

  此刻俞行知的臥房。

  青煙繚繞,藥氣濃郁。

  在那雕花大床上,青紗帳幔內,

  俞行知仰面直臥,雙目緊閉,面色青白,昏迷不醒。

  幾位鬚髮皆白的老御醫,聚在床沿,撚著鬍鬚,皺著眉頭,不住歎息。

  數名丫鬟,愁眉不展,手捧藥碗,正小心翼翼的給他灌藥。

  藥入口中,不見吞咽,褐色的藥汁沿著嘴角蜿蜒流出,竟是些許也不曾入腹。

  此時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

  程時照和周曉曉踏入房中。

  周曉曉快步搶到床邊。

  看著俞行知那蒼白的面孔,她眸光顫動,一時只覺有千把利刃,齊齊在心肺間一通亂攪。

  周曉曉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張泉仙月神一般的臉,觸手一片冰涼,幾乎沒有一絲活人的氣味。

  “幾位老供奉。”周曉曉轉過身來,對著幾位御醫深深施禮,語帶哀求,“行知他這……真的就無計可施了嗎?”

  當中一御醫搖頭開口道:“非是我等不願盡力,只是此藥甚是歹毒,令俞將軍脖頸肌肉僵直,無法吞咽藥物。如此藥石不進,便是華佗再世也束手無策。”

  周曉曉一時只覺全身寒涼,如墜冰庫。

  她看著俞行那張昏迷不醒的英俊面孔,心裡突然湧上無限委屈。

  跌嗆了幾步,緩緩搖頭。

  “俞行知,俞行知!你個騙子!我自穿到這裡,幾乎什麼事都沒幹,就顧著追著你到處跑了。是你自己說的,要和我結婚,我又沒有逼你!你為什麼這樣一次兩次把我撂下!”

  她將那手一指,幾乎點在俞行知眼前。

  “你這狠心的傢伙,你要想好!你此刻死了,我自嫁給他人,你卻是莫要後悔!”

  那一瞬間,周曉曉覺得自己眼睛似乎花了,她感覺指尖所向處,那如扇的睫毛,似乎抖動了一下。

  周曉曉愣了一下。

  邊上一個丫鬟疑道:“五爺的眼睛是不是動了一下?”

  周曉曉俯下身體,仔細凝視俞行知的臉。

  一面輕輕摸著他的頭髮,一面在他耳朵邊輕喚:“行知?行知?”

  俞行知的面孔如同那凝固的冰川,許久沒有絲毫變化。

  周曉曉回首道:“給我藥。”

  端著藥碗的丫鬟驚疑不定:“姑娘,您……你是?”

  程時照低聲呵斥:“藥給她!”

  燕王積威甚重,丫鬟一哆嗦,不敢不從。

  周曉曉扳著俞行知下顎,指端微一用力,捏開口腔。自己含了一口藥物,以唇相就,哺渡而入。

  同時左手一按他額頭,右手併兩指抬起他下巴。

  又回手連連輕點將台,水泉,天突,璿璣數穴。

  口中不住輕語:“行知你堅強點,吞下去,為了我。”

  眾目睽睽之下。

  俞行知的喉結艱難的上下滑動了一下。

  室內頓起一片吸氣驚呼之聲。

  周曉曉依法炮製,再渡一口。

  她眼光灼灼的看著。

  “行知,聽話啊,再喝一口。”

  眾人屏息凝神,終於看到那喉結再度一動,咽下藥去。

  室內一片歡呼。

  丫鬟們相互交握雙手,喜極而泣。

  程時照猛一擊掌:“幹得好!”

  幾位御醫撫掌笑道:“甚幸,甚幸,這只要能進藥物,那還有一線可救之機,娘子這裡繼續哺藥,待我等再去商榷一張新方子。給將軍服用。”

  郭夫人帶著幾位少奶奶匆匆而來。

  一踏進門,正撞上周曉曉俯在俞行知身上,唇齒相就。

  唬得幾位年輕女子忙亂的刹住腳步,羞紅了面孔,舉袖遮目。

  郭鏡妍哎呀了一聲,拿帕子擋住眼,又忍不住偷偷從指縫間撇著偷看。

  郭夫人愛子心切,且管不得那許多,只是連聲詰問。

  房中的丫鬟急忙上前行禮:“夫人大喜,五爺他能進藥物了。”

  程時照:“姨母大喜,御醫說子規他有救了。”

  郭夫人只覺耳邊轟鳴,眼前發暈。

  她本已萬念俱灰,此刻心中一陣狂喜,一把握住剛起身的周曉曉的手道:“好姑娘,多虧了有你。”

  周曉曉返握住那雙冰涼的手,只覺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之後心中充滿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倖。

  郭夫人眼眶發紅,雙手顫顫:“你是個好姑娘,先前是我想叉了,此番若你能救回行知,我一定好好謝你。”

  “太太,我如今心中所求唯有一件。”周曉曉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之人,“只望他能安好。”

  郭夫人熱淚盈眶:“好,好,只要能好,能好。只要他能好起來。我什麼都依他。”

  跟在後頭的黃婷玉心中一動,這位妹妹可不是簡單人物,這分寸掐得恰到好處。

  只是依母親的性情,此刻一時激動,沒口子的承諾,事後指不定還要後悔。

  因上前扶住郭夫人:“母親,您這一日夜的折騰,怕是吃不消,且先回去將息一會。這裡留周姑娘和兒媳照看,也好讓行知安心靜養。”

  郭夫人此刻只覺得頭重腳輕,雙腿棉軟,實是有些支持不住。對著周曉曉細細囑託一番,帶著眾人離去。

  周曉曉毫不推脫,衣不解帶地照料起俞行知。

  至第二日午間,俞行知面色好轉,病情大有起色。

  只是依舊尚未清醒。

  周曉曉一個人趴在床沿。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櫺,投在俞行知那張皓月一般的面容上。

  周曉曉抬手輕輕撫摸他柔順的青絲,心裡想著:他太帥了,真是叫人百看不厭。

  他濃密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在眼瞼處投下一道好看的陰影,飽滿光潔的額頭,兩道俊逸的眉毛微微顰起。

  我就親一下。周曉曉想。

  她探過頭去。

  在那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又在那眉梢輕輕一吻。

  又在那眼窩輕輕一吻……

  止不住的溫柔,止不住的吻。

  只見那蝶翼似的睫毛輕輕抖動,形狀撩人的眼睛緩緩睜開,裡面盛滿一汪秋水,秋水中只映著她一個人的影子。

  俞行知看著她,沖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用歎息般的氣音喚出她的名字。

  “曉曉。”

  ……

  晉元三十六年秋,王師南越大捷。班師還朝,君前獻俘。

  天子大喜,封賞眾軍士,升授皇六子程時照親王銜。

  衛國公之五子俞行知,熟兵法,善騎射,初從皇六子擊南蠻,為顯忠校尉。後率輕騎勇六百,棄大軍百里奇襲敵後,斬南蠻王,虜王室子弟十餘眾。

  敵潰,兩路大軍乘勝夾擊,大破南蠻,斬首虜敵萬餘人。

  帝心悅之,欲加封衛國公從一品駐國,國公力辭不受。是以天子封其子,曰:“顯忠校尉俞行知,斬南蠻王,虜敵千餘人,比再冠軍,封行知為冠軍侯。”(俞行知立下的功勞很大,是全軍的冠軍,皇帝封他為冠軍侯)

  國公府父子三爵,一門忠烈,獲帝尊寵,於群臣無二。

  近日國公府裡一掃除前日的頹然,一派喜氣洋洋之態。

  國公爺得勝還朝,受天子表彰。

  俞五爺脫離險境,無性命之憂,授封冠軍侯。

  一門三爵,顯赫非常。

  刹時恭賀之人踏破臺階,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然而俞行知的小院卻依舊一派安靜閒適之態。

  一來是因俞行知重病初愈,體質虛弱,外人不敢攪擾。

  二來府內眾人也隱隱有些畏懼接近這個小院,都怕一不小心,又撞到那位周姑娘在做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此刻在俞行知的床前,周曉曉正端著一碗粥喂他。

  俞行知喉道被毒物灼傷,吞咽艱難,很沒有食欲。

  “來,再吃一口。”周曉曉細聲低語哄著他。

  俞行知輕輕搖頭,聲音低啞:“實是不想吃了。”

  “就一口,你吃一口,我就親你一下。”周曉曉點一下他的鼻子。

  俞行知滿面飛霞:“莫要胡鬧。”

  “你要是不吃呢,我就一口氣親你一百下。”周曉曉咬著下唇壞笑。

  ……

  世子夫人黃婷玉來到俞行知的廂房外,看到俞行知的兩個貼身小廝站在門外,抓耳擾腮,四處張望。

  “兩隻小猴子,不去照顧你們五爺,卻在這裡偷奸耍滑,若是被太太瞧見,仔細你們的皮。”黃婷玉罵道。

  兩個小廝連忙上前請安,擠眉弄眼地道:“非是小的躲懶,周姑娘在裡面,五爺且不讓我等入內。”

  黃婷玉推門而入,只見周曉曉轉過頭來,圓溜溜的眼睛看自己笑,手中端著的一碗粥剛剛見底。

  俞行知卻是滿面通紅,

  周曉曉笑吟吟地道:“大奶奶來了。”

  黃婷玉驚喜道:“真是一日比一日見好了,都吃得下這許多了。”

  俞行知嗆了一下,連聲咳嗽。

  周曉曉連忙給俞行知順著氣,扶他慢慢躺下。

  黃婷玉看兩人這般投契,心中很是感慨。

  在床前一張繡墩上坐了。

  拉著周曉曉的手道:“你真是位好姑娘,此次多虧了你如此費心,我們俞家上下,都十分感念。”

  周曉曉低頭笑道:“大奶奶今日怎生同我如此客氣。”

  黃婷玉輕輕拍著她的手:“你二人感情深厚,是件好事。但有一事,我作為大嫂卻不得不提醒於你,你可莫要嗔怪於我。你二人之間,需得謹記,只可發之於情,止之於禮。切不可逾矩。”

  周曉曉起身行禮,“大奶奶這是真心疼我,我豈是那不知好歹之人。奶奶的話我都記著了,我都聽您的。”

  黃婷玉笑道:“我早知你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不過平白交代一句罷了。”

  她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勸住周曉曉:“莫要送了,且回去照顧行知要緊。你若是有何煩難之事,皆可前來尋我,我必為你盡心。”

  黃婷玉回到自己的居所,正廳內坐著燕王程時照和自己的丈夫俞行勇。

  程時照見她進來,起身行禮,口稱大嫂。

  黃婷玉側身避過,回了一禮。

  國公世子俞行勇端坐於上,開口問道:“夫人可是從五弟那邊過來,五弟今日情形如何?”

  黃婷玉笑道:“夫君不必憂慮,五叔眼見著是大好了。周姑娘照顧他十分盡心,方才我去,才瞧見她哄著五叔用了一整碗的薄粥。”

  俞行勇點頭道:“天可憐見的,甚幸,甚幸。”

  程時照咬牙切齒道:“林家老匹夫!狗父子!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俞行勇止住他:“殿下稍安勿躁。”

  他沖黃婷玉使個眼色。

  黃婷玉起身道:“殿下安坐,我且去母親那邊看看。”

  待見她走遠,俞行勇摒退下人,方徐徐道之:“王爺不必急躁。東宮跋扈,行事如此陰毒,陛下焉能不知?我俞家同王爺乃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陛下此次如此重賞我府,已是對太子有了厭棄之意。”

  程時照一拳捶桌,“我豈有不知,只是這一次兩次都落在行知身上,叫我如何忍得。”

  “父帥是個忠厚之人。”俞行勇眯起雙目,眼透寒光,“我俞行勇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敢動我五弟,我讓他全家吃不了兜著走!”

  程時照伸出手,同俞行勇交握了一下,低聲道,“大哥,幹他娘的!”

  俞行勇靠過身來,駢掌輕輕一揮,耳語一句:“搞掉林遠貌那個老匹夫。東宮便如失雙臂。”

  時年冬至,右僉都禦史王卉告“武英殿大學士兼太子少師林遠貌夫人祝詛上及于太子妃共祈詞,欲令太子為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

  帝怒,詔載遠貌廚車以徇,腰斬東市,妻梟首,其子林秉仁聞之,懼逃在野,上緝文尋捕;太子妃亦收。①(有人告發林遠貌夫人和太子妃詛咒皇帝,想讓太子登基。皇帝查實,大怒。下詔以廚車載林遠貌巡街,腰斬,妻砍頭,兒子林秉仁逃跑,太子妃也被收押。)

  太子憂懼,披髮赤足,入宮匍帝膝,痛哭流涕,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遂憐赦之。

  此刻在國公府,國公爺俞敦素同夫人正在太夫人屋內請安。

  郭夫人聞得今日林遠貌腰斬於市,心中十分解氣,朝地上啐了一口。

  “惡人屢害我五郎,該有此報,可惜走脫了他家那小崽子。”

  太夫人點頭道:“我們老俞家,有仇需得報,有恩也不能不還。曉曉救了行知兩次性命,他們的婚事你要拖到什麼時候?”

  郭夫人面上一紅,咳了一聲,眼神閃避:“五郎如今乃是侯爵之身,娶一個商戶之女為妻,委實讓人恥笑。依媳婦之見,抬曉曉做個貴妾便是,曉曉乃是通情達理之人,想必……”

  “我呸你個通情達理,你如今嫌人家商戶之女,當初嫁給狗蛋的時候是不是也嫌我們老俞家泥腿子出身啊。”

  郭夫人滿面通紅,站起身來。

  俞敦素勸道:“娘。淑賢她豈有此意。”

  老太太指著國公爺的鼻子罵,“整日淑賢,淑賢,當初你做了官,也有那許多高門大戶想要同我家結親,偏偏你在廟會瞥到了一眼郭家的大小姐。回來便念念不忘,求著你老娘我請媒人去說合。”

  俞敦素紅著老臉,拉老太太衣角:“娘親且給兒子留著臉面,提當年那些醜事做甚。”

  老太太說得興起,卻不理他。

  “我當時也偷偷前去相看,只見這郭小姐啊,臉也尖,身子也瘦,嬌滴滴的模樣,我那是一點都看不中。可是又怎麼樣呢?想著當官的兒子,這般苦苦求著。不忍看你難受的樣子。不是也都依著你,違著我的心意,把她娶回來了嗎?自己做了爹娘,便就不管兒子死活,沒瞧見小五那是把自己的性命都栓在周姑娘的身上了麼?”

  郭夫人羞愧難當,舉袖掩面,退出屋來。

  老太太尤自在後邊啐了一口:“哼,活該,讓你也嘗嘗十月懷胎的兒子,被那年輕姑娘的裙子一兜就兜走了的感受。”

  俞敦素勸道:“娘你莫要生氣,我這就去說說她。”

  國公爺追上夫人,輕撫著她的脊背。

  安慰道:“夫人莫要氣惱,娘的話粗了點,也不過是因為心疼行知這孩子。”

  郭夫人跺腳道:“連你也如此說。我焉能不心疼五郎。只是若依了他的性子,娶了那周曉曉。他下半生可是要在嘲笑中度過。便是我,都不知拿什麼臉面出門見我那些世交姐妹。”

  國公爺:“淑賢,你且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若是沒有那位姑娘,咱們莫說兒媳婦,便是兒子也早都沒了。我看小五為了她已然到了不可自拔之地,他又受了這麼些苦處,我們做父母的,就成全他一回。些許臉面,不要也罷。”

  郭夫人心思百轉,閉口不言。

  ……

  在俞行知與世隔絕的小院,卻體會不到外間的這麼多風風雨雨。

  周曉曉正扶著身披裘襖的俞行知,慢慢地從屋內走進院子。

  “小心點走,要不還是我抱你把?”

  俞行知一手扶牆,搖搖頭,“尚可支撐。”

  院子裡伺候的俞桐迅速地回避了。

  臨走前還很識趣地帶上了院門。

  他已經數次見到這位身量不顯的“准少奶奶”輕而易舉就一把將五爺從屋內抱出來曬太陽的驚悚場面。

  很有些見怪不怪的鎮定自若了。

  周曉曉扶著俞行知走到梧桐樹下,一張鋪著皮毛褥子的躺椅邊上。

  扶他輕輕躺下,曬曬早間和煦的陽光。

  自己卻坐在他邊上,給他捏捏手,捏捏腳。

  俞行知:“你且歇歇罷,勿需如此忙碌。”

  “沒事,又不累。你這躺得久了,若是不及時按摩,手腳肌肉容易萎縮。不利於康復。”

  周曉曉初時按摩得尚且正經,片刻後便不規矩起來,這邊掐一把,那邊捏一下,惹得俞行知笑著側身避開來。

  “還躲?還躲?我看你躲哪兒?”

  兩人嘻嘻哈哈打鬧一陣,周曉曉按住他的身體,不讓他躲避。

  俞行知側著臉,躺在那裡微微喘氣,只見他玉面飛霞,薄唇輕啟,睫綴珠淚。

  周曉曉一時看得愣住了,她慢慢俯下身子。

  俞行知看著她的臉逐漸貼近,那通透的雙眸微微晃動,直將自己上下打量。

  他心跳如鼓,忍不住道:“莫胡鬧。”

  耳畔響起那靡靡之音,“我哪有胡鬧,我什麼都沒做呢。”

  如蘭的氣息撩撥在肌膚之上。

  那人貼近在咫尺之地,卻始終不曾俯就。

  還將那貝齒輕咬,伸出粉嫩的舌尖悠悠舔濕她的紅唇。

  俞行知昂起身,欲就那雙唇。

  誰知那人,卻恁得一個勁使壞。

  妖精一般的回避開來,還在那裡得意洋洋地扭著說:“行知~~莫要胡鬧。”

  俞行知一把摟過她的肩膀,將那雨點般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發梢,眉間,雙唇……

  他緊緊摟住周曉曉,一面輕吻,一面不住呢喃:“曉曉,曉曉……”

  “我在呢。”

  驟雨過後,周曉曉趴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在他微腫的雙唇上啄了一下。

  輕輕伸手摸他的頭髮。

  “你這是怎麼呢?”

  俞行知閉上雙目,歎息一聲。

  “中毒的那一刻,我自以必死。心中十分的後悔。後悔自己因循守舊。竟然不曾多抱緊你一次,多吻你一次。”

  兩行清淚順著他緊閉的眼角流出。

  “那日我在昏迷之間,只覺周身麻木,魂魄無依。依稀間忽聞你說,要嫁給別人。我心中一時刀絞似的疼痛,方得轉醒過來。”

  周曉曉撐起身體,慢慢吻去他的淚珠。

  “沒事的,行知。從今而後,我再也不離開你身邊。你若要去戰場,我也陪你同去。我可不想再看見一次你渾身是傷的樣子。”

  ……

  近日,京都的街頭巷尾,最為熱鬧的一個傳言,便是那新封的冠軍侯竟然娶了十二月餅鋪的老闆娘為妻。

  傳言五花八門,有說那冠軍侯在戰場上被那周娘子所救,感其恩義,折節求娶。

  也有說那周娘子貌若天仙,妖媚異常,勾引得俞五爺忤逆父母之意,私定終身。

  在那些名門望族間的夫人及閨秀的宴會上,此事更是引為談資,為人所津津樂道。

  皆因那俞五郎,曾是名動京都,才貌雙絕的翩翩公子。不知多少閨閣女孩對他芳心暗許。

  如今這京都明珠,卻被一身份低賤的女子摘了家去,莫不讓人扼腕歎息。

  ……

  開元時節,王太尉夫人舉花茵會。

  宴時,名門貴女相攜而來。

  至園中,只見花甫間設一道靈渠,內有水流潺潺,水上精巧小船漂流而過,內盛各式吃食。

  眾人依渠而座,欲食何物,伸手自取,別有一番風味。

  不多時,只見國公府的四奶奶郭鏡妍攜數名女伴款款而來。

  郭鏡妍去年歲末喜得麟兒。如今出月子沒有多久,養得個面如滿月,珠圓玉潤的模樣。

  那席中一人,乃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千金,現嫁左大學士的二公子為妻。姓王,閨名碧華。在閨中之時便同郭鏡妍有些不太對付。

  這會見郭鏡妍入席,口中便取笑道:“俞四奶奶這般精貴之人,卻要同那賣餅的商戶做妯娌。真是天可憐見的。若換做是奴家,幾乎都沒臉面出來見人了。”

  郭鏡妍哼了一聲,“我家國公爺最是那知禮守信,重情重義之人。因我那弟妹,捨身忘死,救得五叔性命。我們一家對她感激不已,國公爺親下聘禮,求燕親王做的媒人,將其求娶進門。乃揚我俞家禮義家風之舉。”

  她瞟了那王碧華一眼,嗤笑道,“哪像有些人家,勢利眼長在頭頂上,整日只顧斤斤算計,嫁女兒要攀附高門,娶媳婦只論嫁妝,眼睛啊都快鑽進銅眼裡去了。破落戶一般,竟連那小家小戶都比不上了。呵呵呵。”

  國公府勢大,郭鏡妍附庸者眾,齊聲嗤笑。

  王碧華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擲箸於地。

  太尉府的女主人薛夫人連連勸慰直打圓場方才還轉。

  另一邊左丞家的千金林星月,附在身旁公孫家的大小姐公孫玉耳邊,悄悄道:“你家那表哥,真的娶了個平民女子為妻?”

  公孫玉眉如遠山,目若丹鳳,櫻桃小嘴,楊柳腰身。一副斯文秀美之態。

  聽得此言雙眉微顰,“卻有此事,只是那位傳說中的表嫂,我尚未曾拜會。”

  林星月道:“不論怎樣的美人,又怎生比得了你。何況又是那樣的身份。你家表姨夫也是恁得迂腐死板。”

  公孫玉面色不豫,“姐姐慎言,婚姻之事,乃尊父母之命。如何這般私論。姐姐這般說話,是至我的名節於何地?”

  林星月急忙道:“是我說錯話了,妹妹切莫和我一般計較。只我二人私下梯己之話,先前傳聞國公府於你家有結親之意,京都閨秀誰人不羡慕,如今卻是如此光景,我心中是實在為你不值。”

  公孫玉伸那芊芊玉手,去夠那靈渠中流下的一朵梅花。

  淺笑輕言:“姐姐非我,焉之我心中之樂。表哥雖是君子,卻非我所好。我這才是真正慶倖呢。不過那位表嫂,到底是何人物,我卻也是好奇,倒是可去會一會。”

  ……

  第二日,郭鏡妍正在屋中內煩躁。

  她初為人母,對這照顧孩子之事毫無經驗。

  只見著這奶娃娃一會便溺,一會吐奶。搞得她頗為手足無措。

  此刻這小祖宗又一陣哭鬧不休,奶媽丫鬟輪番的哄著都不管用。

  郭鏡妍頭大如鬥,揮揮手:“去去去,去把那個女人做的那什麼勞子風鈴拿來給小少爺玩。”

  於是丫鬟便找出一個八角華蓋狀的小巧玩器,八個頂角之下均垂下彩色絲絛,上邊系著各色鈴鐺,並一些五顏六色的精巧布偶。

  將之掛在搖床之上,那華蓋輕輕旋轉,帶起一陣悅耳的風鈴之聲。

  小少爺果然被那聲音吸引,眨著大眼睛,呀呀的看著,還吐了個泡泡。

  “可算是不哭了。”郭鏡妍籲出一口氣,“那個女人害得本姑奶奶天天在外面受氣,也就在做玩器吃食方面還有點用了。”

  正說著,公孫玉一頭撞了進來,只見她滿面羞紅,扶在桌邊,一手捂著胸口只是喘氣。

  郭鏡妍先前一度以為公孫玉會和自己成為妯娌,和她的交情素來不錯。

  看到她這般進來,心中嘀咕,莫非是撞見周曉曉那個女人了,這下情敵相見,別是掐了起來吧。

  口中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公孫玉抬起頭,一臉茫然,說話都有些結巴:“我……我方才去五表哥那邊拜會新表嫂。”

  郭鏡妍:“怎麼的?她難道還欺負了你不成?你說與我聽,我自帶你去討回公道。”

  公孫玉面色潮紅:“我們方進了那院子,領路的丫鬟一出溜的就不見了。院中竟是半個人影也無。我們轉至後院,卻是看到一個陌生的少年郎在那裡耍槍。”

  公孫玉的隨身丫鬟跺腳道:“四奶奶可得給我們做主,那個登徒子見了我家小姐,絲毫不知回避,口中還問,哪來的天仙一般的小娘子。”

  郭鏡妍目瞪口呆:“這……這位就是我們家的新五奶奶,周曉曉啊。”

  ……

  好容易哄走了公孫玉。

  待到午時郭鏡妍攜著小少爺一併去太太屋中。

  尚未進屋,就聽見太太正指著俞行知房中的大丫鬟巧荷,一陣痛駡。

  “你這沒用的小蹄子,叫你看著你家五奶奶,不許她出去,她這又是跑哪撒歡去了?”

  巧荷委委屈屈地道:“回太太的話,奴婢倒是想看著五奶奶,奈何這是跟也跟不上啊,她這怵的一聲,就從牆頭翻出去了。若是五爺在家,還要給她搬個梯子呢。奴婢如何管得了。”

  郭鏡妍在窗外聽得這話,心道:罷了罷了,我還是且先回去,晚些時候再來。自打這個女人進了門,這家裡是一刻也都不得安寧了。

  晚間,周曉曉興沖沖的回屋。

  只見屋中燈火通明,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

  俞行知身披錦繡貂袍,手持一書卷,靜坐于桌邊等她。

  周曉曉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勞你久等了。”

  俞行知放下書卷,“無妨,今日過得可好。”

  周曉曉笑道:“什麼都好,早上在院中耍槍,也不知哪來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那皮膚嫩得我都想掐上一把。可惜她恁得害羞,沒說上話就跑了。”

  周曉曉回想起沒和美人說上話,心中十分可惜,搖了搖頭,“隨後我去鋪子看了看,生意好得很,小梅很能幹,打理得井井有條。我便逛到廟會摔跤場偷師了幾招,回頭咱兩練練。”

  “一回府老太太便把我叫了去,說她有事尋我,讓我不必去和夫人請安,幸好我在路上給老太太買了她最愛吃的桂花糖,哄了她一把開心。這會子才放我回來。”

  俞行知摸了摸她的頭,“你能如此心寬,甚好。我如今身有爵位,分府建衙近在眼前,你且多忍耐些時日。”

作者有話要說:

①本章參考《資質通鑒》中真實發生過的歷史故事。

文言部分有小可愛說翻譯一下,其實這部分一點不重要,跳過完全不要緊。(就是我小裝逼一下)

⑴衛國公之五子俞行知,熟兵法,善騎射,初從皇六子擊南蠻,為顯忠校尉。後率輕騎勇六百,棄大軍百里奇襲敵後,斬南蠻王,虜王室子弟十餘眾。

(俞行知兵法嫺熟,一開始跟著皇六子出擊南蠻,官職顯忠心校尉。後來他獨自率600勇士,離開大軍奇襲敵後方,砍了南蠻王的人頭,抓了十幾個王族。)

⑵帝心悅之,欲加封衛國公從一品駐國,國公力辭不受。是以天子封其子,曰:“顯忠校尉俞行知,斬南蠻王,虜敵千餘人,比再冠軍,封行知為冠軍侯。”

(皇帝心裡喜歡他,想要封他爹一品駐國銜,他爹不要,所以皇帝封兒子。皇帝說:俞行知立下的功勞很大,是全軍的冠軍,封他為冠軍侯)

⑶時年冬至,右僉都禦史王卉告“武英殿大學士兼太子少師林遠貌夫人祝詛上及于太子妃共祈詞,欲令太子為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帝怒,詔載遠貌廚車以徇,腰斬東市,妻梟首,其子林秉仁聞之,懼逃在野,上緝文尋捕;太子妃亦收。

【某人(俞行勇和燕王安排的)告發林遠貌夫人和太子妃詛咒皇帝,想讓太子登基。經查確有此事,皇帝大怒。下詔以廚車載林遠貌巡街,腰斬,妻砍頭,兒子林秉仁聽說了很害怕,逃跑了,被通緝。太子妃也被收押。】

⑷太子憂懼,披髮赤足,入宮匍帝膝,痛哭流涕,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遂憐赦之。

【太子又憂心又害怕,披著頭髮光著腳,進入宮中,撲在皇帝膝蓋上,痛哭流涕,皇帝原諒了他。】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