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角關係逃命的摩托車風馳電掣的閃過一道道山脊交錯的陡峭地勢,上躥下躍,如蛟龍入水,暢行無阻。
兩旁景物飛一般朝後方掠過,含著細小砂粒的風從臉側刮過,擦得肌膚生疼,眼睛在這樣的高速疾馳中難以睜開。
施言緊緊攥著自己的行囊包,他倔強的不肯伸手去抱前面騎手的腰身,也不肯向後抓握住游酒的手臂,栗色短髮被吹得幾乎要倒貼著頭皮飛出去。
幸而這哈雷摩托車雖然後座寬敞,但要塞下兩個大男人還是緊湊了點,於是游酒牢牢扶著施言腰身,把他像孩子般按在自己臂彎裡,兩人緊緊相貼。
他溫熱而微顯急促的呼吸就灑在施言頸側,與呼嘯而過的風聲交織在一處,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施言便連後脖頸都激起了一層細小的顆粒。
他曾經想過推拒,但他剛剛動彈,就覺得游酒似乎也意識到了,小心的後撤了些許——這個無異於送死的舉動,又讓施言有些擔心他會從飆得似乎要一飛衝天的摩托車上跌落下去,只好忍辱求全的停止了掙扎。
游酒就老實不客氣的繼續抱摟了他。每次摩托車經過某個障礙物猛然顛簸一下,游酒摟抱著他的力度就順著加速度變得更緊,兩具身軀貼覆更近,施言錯覺後/臀/幾乎描繪得出這男人胯/間某玩意的形狀。
教授十指抓攥在自己的背包上,拚命隱忍轉頭把人推下車去的衝動,用力得發了白。
忽然眼前景色一變,——準確說來是眼前一黑,旋即三秒後又一亮。
摩托車以一百八十碼的高速,從一道寬不到1.5、高不及2米的山道罅隙中躥了出去,陽光一閃而逝又立刻恢復。
眼前出現一片闊敞平地,一輛平淡無奇的銀色小轎車,灰撲撲的停在幾百米外。
摩托車驟然減速,車身放矮,貼著平地旋轉了七八個圈把速度減緩,騎手最後一腳踏在地面穩住了車身,將哈雷穩穩的停在了距離小轎車保險槓兩米開外。
荀策摘下自己頭盔,一頭壓得蓬亂的紅髮甩了出來,得意洋洋的扭頭對後面的游酒道:「這場孤膽英雄勇闖沙場的戲碼不賴吧?」
「還不錯。」
游酒在摩托車揚起的一地塵土裡一邊咳嗽,一邊非常有眼色的迅速跳下摩托車。
施言還在車上,他不像游酒,平素就習慣了跟荀策這麼高速飆車。
車乍一收勢,他出於慣性穩不住身子,游酒一跳車,他就朝一側一歪——結果還是落進了游酒準備已久的懷裡。
男人扶著他站穩,撤了手,說了聲「抱歉」。
施言在摩托車上想好的那些抱怨詞句,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反而略覺自己小題大做的垂了眸。
游酒不是末日前他遇到的那些人,他在心裡警醒自己,他們此刻面對的也不是什麼家常便飯的小事,而是生死。
如果動輒提防他,以後還怎麼並肩作戰的走下去?
施言道:「謝謝你保護我。」
游酒眼底劃過一抹微詫的笑意,然後很快隱去。他把目光轉向紅髮好友,後者也看著他。
荀策抱著他那個摩托頭盔,收起一臉戲謔。
他問游酒:「我以為你擅自離隊,最多就是個停職反省,怎麼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接你的聯盟軍怎會對你動手?」
游酒沒答話,腦海中逐一浮現出那些半小時前還鮮活的生命,他們每個人的臉都活靈活現。
那幾人都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特種兵,卻無辜受他連累。
「說話。」紅髮青年把頭盔朝他一扔,游酒下意識接住。
他抱住頭盔後,仍然無話可說,只是沉默。
荀策看著他道,「不管你打什麼鬼主意,這次我都要參加。」
「很危險,不是鬧著玩。」
「自從吃了特種兵這口飯,哪件事是鬧著玩?」他的至交好友不屑的撇了撇嘴,「把你這些時日以來隱瞞的一切細節和接下來所有打算都如實告知我,不然我就騎著這輛車回地下城,親自向聯盟會議舉報你。」
「你在逗我。」
荀策聳肩,露出一個無賴的笑:「你知道我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
游酒嘆了口氣。
他朝靜靜停在兩米開外的銀色小轎車瞥了眼,「那裡面是誰?」
小轎車駕駛位上坐著一個米色風衣的身影,目光直視他們這邊,似乎不帶什麼善意。
荀策朝車裡的人揮手:「小謐來,都是認識的人。」
游酒彷彿聽見轎車裡的男人發出輕微咬碎牙齒的聲音。
車門打開,從駕駛座旁緩步下來的,果然是皇甫集團的年輕總經理。
皇甫謐穿著一襲過膝的米色風衣,俊美的面容板著,毫無偶遇熟人的喜悅。
荀策大方道:「我說要來接你,小謐堅持也要跟來,我就和他約好在這裡等你們。」
對上皇甫謐陰沉得隨時可以滴出水來的神情,他稍稍錯愕,隨即注意力就轉移了開去,「原本打算跟著吉普車隊一同護送你去地下城,後來察覺到前方有埋伏,我就決定抄近道先去接你。」
他說起「抄近道去接你」說得宛如喝蛋湯一般輕而易舉,但一邊說,一邊朝游酒使眼色。
多年好友,自然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游酒充分明白如果讓皇甫謐知道,方才荀策騎著那輛哈雷,是怎樣從十幾把/來福/槍的彈雨中驚險萬分的搭救了他和施言,這個把荀策看得比誰都要緊的義弟只怕是能當場跳起腳來。
「咳,」他摸摸鼻子,極力淡化緊張氣氛,「最可靠的莫過於你的車技。」
皇甫謐臭著一張臉,不快的看向游酒身側的施言。
「教授。」他不情不願,彬彬有禮,客氣中帶著疏離,「別來無恙。」
一身沙土泥灰,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不堪,施言很狼狽,但仍然在這位貴公子面前保持著他的風度。他同樣客氣的回他:「托福。」
游酒心裡一咯登:這倆果然認識。
莫怪乎施言當時知道他那串稀奇古怪的數字,代表著荀策二字。
不過從他倆互相打招呼的方式看來,似乎並不情願和彼此太過熟絡。
荀策繞到小轎車的駕駛座旁,一邊開門一邊對游酒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送教授回他的研究所——」
游酒道:「他要跟著我。」
荀策抓在門把上的手一頓,古怪的挑了挑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施言,然後上上下下的認真打量起施言來。
流露出某種趣味盎然的神情,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游酒:「……不是你想的那樣。」
「長腿,窄腰,長得好看,本來就是你喜歡的男人類型。」荀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肩膀,寬容道,「有什麼關係,在我面前還假裝什麼?」
游酒心裡想,你對別人的事倒是清楚得很,怎麼就看不清自己身邊的人?
他被動的當著施言的面出了櫃,雖然並不介意這點小事,多少還是有些尷尬,不由偷偷看了施言一眼。
教授面不改色,不知有沒有聽出荀策話裡的意思。感覺到游酒的視線,還鎮定的轉頭看他。
兩人四目交錯,游酒緊緊攫著施言的目光,想探看他的反應;施言同他對視片刻,莫名又回想起在摩托車上的感受,這下坐實了游酒對男人果然是有興趣的……
他原以為自己會覺得噁心,但在游酒好奇坦蕩的視線中,他居然找不出熟悉的厭惡和反胃感。
教授困惑的皺了皺眉,游酒一愣,把臉轉開了。
荀策已經發動小轎車,招呼他們上車。
「你的摩托怎麼辦?」
荀策讓他坐到副駕駛,聳了聳肩:「稍後派人取回來就是。」
哦,忘記了,眼前這位還是皇甫財團的大公子。就算是義子,也是一呼百應。
荀策壓低聲音道:「你住的地方不能回,有人暗地裡監控你。我帶你回我那兒。」
「皇甫謐樂意?」游酒掃了一眼還杵在車外的皇甫謐,那人從瞅見他起就一直沒個好臉色,冷冷清清的站在那裡,極明顯在賭氣的模樣。他倒不是很擔心有人監控自己居所,比起這個,皇甫謐的敵意才更讓人頭痛。
荀策詫異:「他有什麼好不樂意的,你又不佔他的房間。哦……」他從後視鏡看一眼剛剛坐到後排的施言,笑嘻嘻的道,「當然,我會給你和施言教授安排另外的房間,你也不用跟我擠。」
「……」游酒決定閉上嘴巴。
荀策伸出手去朝皇甫謐招了招:「小謐,上車,要趕不到晚飯了。」
他又等了一會,皇甫謐抿著嘴站在那裡就是不動,一雙狹長的眸子危險的瞇著,冷冷的注視著這頭。
荀策只好又繞下車去,輕車熟路的哄他。
車內兩個人沉默著,游酒看著眼前習以為常的一個人哄另一個人的畫面,施言在後方看著游酒的後腦勺。
過了會游酒忽然打破車內寂靜:「你不要介意,荀策就是這種人,喜歡沒分沒寸開玩笑。他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施言道:「哪裡得罪?說我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明顯感覺到游酒嗆了一下,背影有點僵硬起來。
施言漫不經心道:「不要緊,我不喜歡男人。我不會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四個人終於聚在一起,以後可以相愛相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