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熟悉的龍涎香味道, 結實有力的臂膀,都讓秋禾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人是誰, 好在還不等她發飈,身後的人就悶笑著放開了手。
秋禾原本緊握的髮簪下意識的鬆開,提著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
「殿下不聲不響的是打算嚇唬誰。」秋禾點燃了屋內的燭火, 周文衍那雙慵懶漆黑的眸子就映入了眼中。
「哪裡是不聲不響?小秋禾你這是不講道理,爺爲了等你,在你這小破屋子待了好幾個時辰。」
秋禾才注意到,周文衍的臉上有一個鼓鼓的小包,她想起來最近入了夏,她這屋子低矮有許多的蚊蟲。
可能是因爲她與陳貴妃日日待在一塊的緣故, 陰氣有些重, 倒是不怎麽招蚊蟲的咬。
而周文衍這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如何受得了,不僅的暴露在外頭的手臂脖頸被咬了, 就連臉上也難幸免。
秋禾看著就覺得好笑,一時沒有憋住側過臉笑出了聲,周文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她在笑什麽,等注意到她的目光才反應過來。
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摸,其實他到了也沒多久, 剛處理完事情才回宮, 只是想著好幾日沒見她了,想得慌。
以前沒在意過情愛,沒覺得有什麽人能讓他牽腸挂肚的,還總笑話他二哥, 如今才知道便是心中想著一個人,都會覺得蝕骨鑽心的癢。
這才不顧整日在外的疲憊,也要來見她一面,沒想到,到了景陽宮才知道她根本不在。
又懶得回去再跑一趟,便溜進了她的屋子。
明明簡陋到不行的屋子,他却能反復的看許久,什麽時候被咬了小紅疹子都沒發現,這會才覺得有些癢。
「你還笑,若不是爲了等你,爺如何會遭這樣的罪。」周文衍瞧著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的少女,只覺得心情愉悅,好似臉上身上被咬的地方也不癢了。
秋禾憋著笑,「又不是奴婢叫殿下等的,這蟲呀,專咬壞心思的人,不然奴婢怎麽從來沒有被咬過。」
雖然是這麽說著,秋禾還是從匣子裡拿出了一小瓶的清凉膏,這還是以前娘親教她做的。
用茶葉細細的抹了粉再加些薄荷葉,製成膏狀裝成一小瓶,塗在被蚊蟲咬過的地方,清凉止癢,而且第二日包就會消下去了。
「我便是有壞心思,那也只是對你一個人有,這是什麽東西?味道怪好聞的。」
周文衍就看著秋禾拿著小瓶子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的讓他蹲下,「這是清凉膏,塗過一會就不癢了,蹲下些。」
周文衍比她高了一個多頭,這會聽話的半蹲著身子,秋禾才能够到他的臉,用指尖沾了一點均勻的塗在他被咬過的地方。
秋禾塗得認真,而周文衍却在打量她,這還是兩人頭一次靠得這麽近,秋禾沒有抵抗的,他能瞧見她光潔的肌膚,纖細濃密的睫毛,以及嬌艶誘人的紅唇。
喉結微微的抖動,克制了許久才壓下了心中的那股邪火,他一向自詡自製力不錯,沒想到在這小丫頭面前却總是潰不成軍。
秋禾塗好了臉上和脖頸上的,說了句好了,才發現周文衍正直勾勾的盯著她看,趕緊退了兩步,把手裡沒塗完的一小瓶塞進了他的手裡。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塗。」然後逃也似的跳出好遠。
周文衍摸著被秋禾拿著已經有了些許溫度的瓶子,嘴角的笑意不斷地加深。
真是要命,他的小秋禾怎麽連害羞都如此的誘人,順便把瓶子往荷包裡一塞,既然都到手了,哪裡還有還的道理。
「你離我這麽遠做什麽,過來,一會我就該回去了。」
「趕緊走,奴婢這小廟供不起您這尊大佛。」嘴裡這麽說著,人還是誠實的挪了凳子過來。
雖然說周文衍這人輕佻又不正經,但從未做過勉强她的事情,而且兩人自從上次攤開說了之後,好像就成了一種奇怪的關係。
她可以肯定,自己是不討厭周文衍的,可如果說這就是喜歡又太過兒戲。
畢竟以她現在的處境,別說是談情愛了,便是與人深交,都是一種對自我和別人的不負責,可每次遇上周文衍又會下意識的妥協。
「以後在爺面前不許自稱奴婢,小心爺又欺負你。」
秋禾:……
真是個幼稚鬼,這麽說的好像她真的怕他似的。
「明天我要同二哥出趟京,父皇頭次下了差事給我,原先我光是想著這些事情簡單的很,真的接觸了才知道,沒有一件是可以掉以輕心的。」
周文衍不知道說些秋禾聽不懂的朝政,秋禾就說些平日宮內的瑣事,明明是風馬牛不相及,兩人却能聊得很有趣。
等到外頭小冬子催了又催,周文衍才不得不起身,秋禾送他到門邊,「你在景陽宮老實些,別亂惹事,若是碰到我三哥能避就避。」
秋禾聽得耳朵都發燙了,趕緊把他推到門邊,在周文衍臨開門的時候,她輕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句,「在外多保重,別太輕易相信任何人。」
周文衍楞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她在擔心自己的時候,嘴角的弧度已經止不住的上揚。
「你真當爺是痴傻的?除了你,爺還從未對任何人如此坦誠過,好好等著爺回來。」
說完飛快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大步的離開了,秋禾迅速的合上了房門,背靠在門板上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她怎麽好像也病了。
屋內一片寂靜,秋禾一個人對著空蕩的屋子,感覺哪裡空了一塊……
可還不等她細想,一顆小珠子用力的彈到了她的腦門,秋禾下意識的捂住了腦袋,就聽到一個傲慢的嘲諷聲響起。
「愚蠢的賤婢,不過是男人的幾句花言巧語,也能把你騙的團團轉。」
秋禾委屈的嘟囔著嘴,在凳子上坐下揉了揉被彈到的地方,「娘娘,您下回能不能下手輕些,好疼啊。」
「不疼能敲醒你嗎?你知不知自己方才的樣子多好笑,真是愚昧無知,你現在和那些懷春的小宮女有何不同的。」
秋禾眼神閃躲,「娘娘說的我可聽不懂,我和周文衍不是您想的那樣,他救過我的命也幫過我很多次,與他人是不同的。」
陳貴妃原本一直沒有現身,聽到這才忍不住出現在秋禾的眼前。
譏諷的道:「呵,你以爲宮內這麽多獨守空閨的女人是如何來的,還不都以爲自己對男人來說是不同的,可結果呢?不是逼死了自己,便是一輩子凄冷,又有多少人能笑到最後。」
秋禾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陳貴妃,她是想起了誰嗎?又或者是想起了自己。
她曾經的盛寵毫不遜色如今的孫氏,除了對文皇后的尊重,偶爾會去文皇后那邊坐坐用飯,成帝每日都是與她相伴。
如此盛寵之下,最終却還是落了個冷宮慘死的下場,到底是成帝無情,還是有別的隱情呢。
秋禾知道陳貴妃說的沒錯,內心又忍不住的爲周文衍辯解,至少如今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但她知道和陳貴妃說這些是沒有用的,她若是能想通,就不會怨氣不散,一直都被困在這景陽宮內了。
不論她說什麽都附和的說對,趕緊轉移了話題,把今日遇上紫書的事給說了。
「娘娘知道翊坤宮的孫貴妃嗎?」
陳貴妃驕橫的翻了個白眼,「這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叫貴妃,以本宮的身份如何會去瞭解這樣的人。」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孫兩位貴妃,有些相似之處,都得成帝盛寵,都是傲慢的性子,不過陳貴妃是嘴硬心軟,看著凶巴巴的實際很好相處。
而從一次的接觸來看,孫氏是個我行我素的人,與其說她是傲慢,不如說是散漫不屑,未不說一句尖銳的重話,却能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本宮早就與你說了,寧嬪看著就不像能神不知鬼不覺點火的人,而且還能讓那狗皇帝相信這是意外,悄悄的處置掉整個儲秀宮的人,這樣的手段,如何是個小小的嬪能做到的。」
這一點倒是秋禾沒有想到的,當初姑姑出事的事情傳回沈家,沈家瞬間就大亂了,她又是個說不上話的庶女。
成帝補償了沈家許多,不僅給她那幾位兄弟升官,還給祖母封了超一品的誥命,可這些又有什麽用,能換回姑姑的命嗎?
因爲姑姑的宮妃,甚至屍首都能見上一面,就送往了妃陵寢。
「宮內能處置的如此妥帖的人,只有三個,皇太后,皇后和孫貴妃。」
陳貴妃一副你還不算太笨的樣子看著她,「孟氏是個老狐狸,鐘氏最擅長的就是耍陰謀利用人心,至於這個孫氏,聽你說的就不是個好東西。」
秋禾對此很是認同,她在永壽宮這段時日,見識的最多的就是皇太后的手段,至於鐘皇后就更不必說了,從她利用順嬪和寧嬪來看,根本就不是傳聞中仁善之輩。
「娘娘覺得,我若是對上孫氏,可有幾成勝算。」
「沒出息的東西,怕什麽,這不是還有本宮在嗎!」
秋禾:……
呵呵,不知道爲什麽,本來心裡還有點底的,聽陳貴妃這麽一說,反而一點底氣都沒有了呢!
「你這是什麽眼神,難不成是不相信本宮,當年本宮得寵那會,這些東西都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玩泥巴呢,哼。」
「那娘娘可有什麽好主意,傳授一二的。」秋禾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副死心塌地倒不行的樣子,總算是把陳貴妃給哄高興了。
「想要對付她們還不簡單嗎?只要是後宮的女人就都有弱點,就算是孟氏如今身爲皇太后也一樣,她們的弱點都是一樣的。」
秋禾突然明白了過來,「您是說陛下?」
「沒了依仗和寵愛,她們就像螻蟻一般,你如今能做的便是不擇手段的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