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秋禾解决了吳婉瑩之後想著要把此事告知香蘭, 讓她也能了却一樁心事,同時若有辦法把香蘭調出浣衣局當然就更好了。
便自請去浣衣局拿這月浣洗的衣物, 就到了浣衣局,香蘭還是和之前一樣,整個人顯得很是消瘦滲人。
但在看到秋禾的一瞬間人就柔和了起來, 兩人到角落說話,香蘭就直接朝著秋禾跪下了,「奴婢見過四姑娘。」
秋禾趕緊把人扶起來,「你這是做什麽,快些起來。」
「奴婢即便是在這浣衣局,也聽說了咸福宮出事了, 奴婢便知道一定是您在其中出了力, 只有您還記得我們主子,如此大恩大德, 奴婢做牛做馬都難以相報。」
「姑姑待我如何你是最爲清楚的,若是連我都不能爲她做些什麽,如何對得起她這些年對我的情誼。」
香蘭或是想起了沈思妍生前的種種忍不住的痛哭起來,秋禾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你今後有何打算?若是想出宮,我來替你想法子。」
「不必了, 四姑娘爲了寧嬪的事定是花費了心力, 奴婢在這已經習慣了,况且臉已經毀成這樣,即便是出宮又能做些什麽呢,我不過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秋禾沒有勉强香蘭, 各人有各人的路,她能做的就只有這麽多,或許她也應該要出宮了。
至於周文衍,不過是一時興起,早晚他會想通的,他們兩根本就不是同一類人,若是他敗了便是萬丈深淵,若是成了便是至高無上的帝王。
她對周文衍有莫名的信心,他若是想做一定能成功,可這世間最無情的便是帝王心。
「四姑娘,既然主子的事都已經解决了,您還是出宮吧,宮內太危險了不適合您。」
香蘭有心勸誡秋禾,秋禾還沒下决定,但也安慰了她一句,就在兩人要分別的時候,一個人瘋瘋癲癲的逃竄著往她們這跑了過來。
秋禾心裡裝著事,若不是香蘭拉著她險些就被撞倒了。
香蘭扶著秋禾厲聲的呵斥著眼前莽撞的人,「沒長眼睛嗎,險些衝撞了人。」
那人蓬頭垢面,飛快的抬頭看了秋禾一眼,然後驚恐的低下了頭喃喃的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秋禾起初也沒有放在心上。
「沒事,我也沒真的被撞到。」而且看這宮女有些瘋瘋癲癲的,也是可憐,就讓香蘭放開她。
那宮女如蒙大赦,轉身就外別處跑去,秋禾才發現,有幾個小太監抓著木棍追了過來,看樣子正是在找這個宮女。
秋禾回憶起來,那個人她好像見過,趕緊喊了香蘭去找。
若是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個人正是吳婉瑩的貼身宮女紫書,兩人同住一屋一個多月,秋禾對紫書還是有些瞭解的,一定不會記錯她的身形和樣貌。
吳婉瑩被禁在咸福宮後,紫書作爲她的貼身宮女幷沒有選擇留下,而是被分去了浣衣局。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該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這之中有什麽隱情?
秋禾自問自己不是個心善之人,但也不想看著無辜的人因爲自己而受到牽累,等找到紫書的時候她正一個人縮在柴木間。
而且一看到秋禾,她就嚇得開始尖叫的要逃,秋禾覺得越發的怪异了,她做的這些都很隱蔽,尤其是在趙姬的幫助下,不可能被人發現。
可紫書爲什麽會一看到她的反應就這麽大呢?
「你是紫書?你別怕,我是秋禾啊,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之前住在一個屋子裡的,你都忘了嗎?」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紫書拿著一根柴火不停的揮舞著,好像秋禾是毒蛇猛獸一般。
秋禾試探的往前一步,還被柴火棍子給刮到了,她的手臂白晰馬上就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紅痕。
香蘭人長得高大,看到秋禾被傷到幾步上前就奪下了紫書手裡的東西,把人推到了一邊,紫書像是摔懵了一般,害怕的抱著自己的雙臂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秋禾攔住了還要上前的香蘭,發現紫書的口中整天在喃喃些什麽,走近了才能聽清楚。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和我無關……」
「我是秋禾,你看清楚啊,我沒有要殺你,剛剛那些追你的小太監都被我們給引走了,沒有人在抓你,你放心。」
或許是因爲秋禾的最後一句,紫書試探的抬起了頭,眼中滿是戒備。
寧嬪不喜歡長得比她好看的人,她的貼身宮女自然也不是特別的出衆,但也是眉清目秀的姑娘,這會却是一身邋遢連樣子都快認不出了。
「秋禾?」紫書啞著聲音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道。
秋禾點了點頭,她才無聲的哭泣了起來,秋禾一步步往她身邊靠過去,「你這是怎麽了?是誰要害你?」
紫書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無助的拉著秋禾的褲脚求救。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有人要殺我,我的枕頭裡有細長的針,我的鞋子裡有鋒利的瓷碗碎片,我害怕極了,秋禾,你救救我救救我。」
秋禾飛快的開始想,紫書不過是一個宮女,能如此費盡心思殺她的,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你要我救你也行,但你得先告訴我,是誰要殺你,不然我該如何保護你。」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太多主子的事情了,一定所有人想要殺我滅口,不是皇后便是貴妃,也有可能是皇太后!」
其實秋禾的猜想也差不多,若真的是衝著寧嬪來的話,宮內只有這三個人有殺機,但紫書到底知道些什麽呢?
或者換句話來說,她曾經替寧嬪做過哪些事。
「你再仔細想想會是誰。」
紫書痛苦的搖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秋禾,你帶我離開這裡,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不想死。」
「你對我如此的不坦誠,我又如何能幫得了你,能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仔細的回憶一下,你曾經替寧嬪做過哪些遭人嫉恨的事,非要至你於死地。」
「沒有,主子很謹慎,一般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爲,除了當初的惠妃,可惠妃已經葬身火海了,不可能是她……」
秋禾的目光一滯,眼神裡滿是危險,「惠妃?你說惠妃如何了?」
紫書沒有見過這樣的秋禾,整個人都被震住了,害怕的一時之間忘了言語。
「主子當時嫉恨惠妃懷有身孕,便在補藥裡放了滑胎的藥,讓我送去,但我真的沒有害死惠妃,我也不知道爲何會著火……」
秋禾漆黑的杏眼裡滿是血絲,原本有些矛盾的地方好像突然明朗了起來。
之前她想不通吳婉瑩爲何到死都不肯承認自己放的火,她還以爲吳婉瑩是嘴硬,現在想來本就是疑點重重。
「我記起來了,我看著惠妃喝下了補藥就慌忙的離開了儲秀宮,出宮的時候正巧碰上了貴妃身邊的彩霞,說去給惠妃送東西。」
秋禾的眼前出現了那日御花園中的孫貴妃,這次若不是孫貴妃突然頭疼不適,無法侍寢,事情也不會這麽的順利。
當日她對孫貴妃的印象不錯,瞧著是個果敢的性子,不像是個拘泥於情愛之人,難道是她看錯了人。
吳婉瑩雖然沒有放火,却也下了藥謀害姑姑和腹中孩兒,也是罪有應得,而這縱火之人,她更加不會放過!
「秋禾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貴妃定是還在恨主子厭勝之術的事。」
秋禾却覺得不太對勁,若真是貴妃想要殺人滅口,爲何要等到現在,是不是寧嬪和別人還有什麽私下的勾結,被紫書看到過,但她自己不知道。
原本這樣的人,她是不會管她的死活的,但紫書是姑姑出事之前唯一去過儲秀宮還活著的人。
在真凶沒有抓到之前,紫書還不能死。
秋禾一點點的把紫書抓著她的手指掰開,先一步走出了柴木間,香蘭此刻的神情也有些難看。
「四姑娘,我們該相信她的話嗎?」
「她想要活著就只能說真話,你還記得之前你和我說的嗎,那日貴妃的人也去過儲秀宮,或許貴妃會知道些什麽。」
香蘭有些猶豫,「四姑娘,奴婢其實這些日在浣衣局已經想通了些,主子若還活著,定不捨得看到您以身犯險,如今還來得及。可那是貴妃啊,陛下最爲寵愛之人,和寧嬪是完全不同的。」
「香蘭你錯了,從我入宮起就已經來不及了。」秋禾望著無邊的宮墻,淡淡的道。
她之前還妄圖離開,如今才想明白,姑姑的死,這裡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她從踏進這裡開始,就沒有退路可以走了。
兩人沉默的站了一會,秋禾才重新露出一個淺笑,「好了,別瞎想別擔心,我先回去了,裡頭的紫書就先交給你了,只要別讓她死就行,受點苦都無妨。」
香蘭只能點了點頭,送著秋禾離開。
*
秋禾跟著運送衣物的木板車回到了景陽宮,正好趕上晚膳,她沒有什麽胃口,讓她們去用膳,就往屋裡走。
她得好好的理一理思緒,香蘭說的對,孫貴妃與寧嬪比起來可要難對付的多了。
而且孫貴妃瞧著就是油鹽不進的人,她好像除了沒有子嗣根本就沒有弱點,該如何接近她才好……
因爲周文衍交代了方姑姑,又因爲她如今是景陽宮的大宮女,現在是一個人住,雖然狹小光綫不好,但自在。
秋禾想的入神,推開門就進了屋,沒想到剛要往屋內走,就落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下意識的手肘往外一頂,手腕往上一拉,就要去摸自己頭髮上插著的髮簪。
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真是隻小野猫,幾日不見,怎麽比之前還要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