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秋禾微微一楞, 就算是心裡對此真的有所準備,但還是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緒出現, 她從小到大都習慣了只靠自己,不依賴任何人,沒有期盼也不會有失落, 即便是上京見到所謂的家人時,她也坦然接受,可此刻她確實是有些失望。
對眼前這個救了她的紈絝失望,她以爲周文衍表現出來的或許不是他內心真實的一面,結果是她想多了,他和孟思遠的本質是一樣的。
她若是真的願意委身於人, 貪圖榮華富貴又何必把自己逼到要投湖。
秋禾身體有些僵冷, 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不過是個軀體罷了, 進宮之前她就想好了,命都沒打算要又更何况是清白。
雙手交叠在額頭恭敬的叩拜,毫無感情的淡然道:「自然,爺捨身相救,奴婢又有何不可的。」
屋內一時沒有聲響, 只剩下周文衍搖著藤椅的吱嘎聲, 周文衍看著眼前這個倔强的小丫頭,眉頭微皺,無聲的笑了起來,小丫頭片子脾氣可真大, 不過是想要逗她一下,沒想到却是適得其反,直接把她給惹毛了。
兩人相處了這麽多次,她可從來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過,又嬌氣又難哄,也就是他脾氣好,若是換了別人再沒命了。
秋禾沒有聽到周文衍說話,她也咬著牙一聲不吭,還是周文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你也有被爺戲弄的時候,你騙了我三回,這是第二次了,下回咱們就該扯平了。」
秋禾眨了眨烏黑的大眼睛,怔怔的看著放肆大笑的周文衍,才聽明白他說的戲弄是什麽意思,耳尖慢慢的爬上了一絲羞紅。
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幼稚的男子,不就是騙了他幾次嗎,那還不是被他逼的無可奈何,只求自保,哪裡有人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周文衍自然也看到了秋禾紅了臉,笑得更是暢快了,挑眉打趣秋禾,「你也不瞧瞧,幹煸的跟豆芽兒似的,也就一張臉勉强能見人,爺又不是孟思遠那沒見識的,逮著人就往上撲……」
說著還曖昧的往她身上打量,秋禾惱羞成怒,抓起床上的枕頭直直的朝著周文衍砸去。
「不許說!」
周文衍來不及躲正好被砸中了額頭,好在枕頭輕軟,不疼反而因爲秋禾昨日枕過之後有些女兒香,「喲,這是被爺說中惱羞成怒了?真是沒良心的小東西,早知道就該讓你在湖底喂魚。」
秋禾側過身去不理他,可嘴角却忍不住的微微上揚,她最近真是變得越來越奇怪了,周文衍戲弄她,她却不覺得憤怒,相反的還鬆了一口氣,至於這是爲什麽她不敢去深究。
既然秋禾已經醒了,她就不肯再待下去了,她已經昏迷了一日,這是周文衍的西五所,不是她該待得地方,而且她失踪了一日也不知道永壽宮已經傳成什麽樣了。
秋禾喝了藥,看周文衍出去,就穿了鞋換上已經洗乾淨的衣服梳了頭髮正打算找周文衍辭行。
結果一推開門,就看到周文衍又回來了,後頭還跟著小冬子,看到秋禾已經穿戴好瞬間臉就沉了下來,「這才剛醒連路都走不了幾步的人,這是打算上哪兒去?」
秋禾知道周文衍是怕人多眼雜,對兩人都不好,所以摒退了其他宮人,只留了小冬子一個,這會乖順的給周文衍行禮,「多謝殿下關心,奴婢已經好了,再不回去該受責罰了。」
「有爺在,誰敢罰?」周文衍像是聽到了一個滑稽的笑話,一挑眉露了個痞笑,秋禾盯著他的笑看了兩秒,趕緊就移開了目光。
她一定是被水灌了腦子,怎麽今日看周文衍越發的順眼了,就連平日厭煩的笑也覺得好看起來。
這可要不得!
「奴婢已經一日未歸,再不回去就該說不清楚了,您是主子可我只是奴婢,雲泥之別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再不回去怕是永壽宮便再無奴婢的栖身之地了。」
周文衍的臉色就挂了下來,「一個永壽宮而已,難道有我在,還能讓你無處可歸,還是說你瞧不上我這西五所。」
周文衍這就是氣話了,他怎麽都搞不懂這丫頭在想什麽,他待她已經够好了,沒有過多的要求她,也給予了她尊重,可她這麽防備自己實在是讓人惱火。
好在他有先見之明,知道女子都不好招惹,玩什麽也不玩女人,果不其然就這一個就該叫他頭疼的了。
秋禾分明就不是這個意思,這會咬著唇沒有說話,又覺得這般確實是不够厚道,到底是周文衍救了她,只能仰著頭去看周文衍。
她才到周文衍的肩膀,平日沒有發覺,今日才知道他高大挺拔,不看學識和其他倒是個翩翩公子。
這會秋禾誠摯的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周文衍,「殿下知道的,奴婢沒有半分對您的不敬,只是這深宮內苑一口唾沫都能將人淹死,奴婢只想本分的待到出宮。」
周文衍望著她那雙楚楚可憐的眼,只覺得渾身煩躁的很,明明知道她會騙人的很,自己已經被她騙了好幾回,可每次只要瞧見她的這雙眼,就忍不住的心軟。
有些生氣的側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結果這小丫頭居然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低的喊了聲殿下,聲音裡透著委屈和可憐。
草!要命!
周文衍在失控之前拂了衣袖轉身就進了屋,秋禾搞不懂現在是個什麽情况,她那是確實病沒痊愈站久了有些腿軟,差點倒去不小心勾到了他的衣袖。
就在秋禾搞不清周文衍在想什麽,晃了晃有些發軟的脚,就聽到裡頭傳來了周文衍低啞的聲音,「打哪來就滾回哪去,見了你就心煩,給爺現在就滾。」
秋禾的雙眼一亮,下意識的就露了個笑,衝著門福了個身,「多謝殿下,您是個大好人!奴婢以後再報您的救命之恩!」就輕快的要往外走。
把一邊的小冬子都看待了,他家爺啥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然後更讓他下巴都要驚掉下來的是,周文衍的聲音又從裡頭傳了出來,「你一個人回去怎麽說一日未歸的事情?小冬子,你送她回去。」
小冬子:呵呵,您是主子您說了算。
*
秋禾一日未歸永壽宮自然是亂了,陪她一道去的小宮女回去就病了,燒的一塌糊塗神志不清,怎麽問都問不出來,陳嬤嬤也派人沿路去找人幷沒有找到踪迹。
藍葉急得眼睛都紅了,一宿沒有睡,就在陳嬤嬤打算上報內務府的時候,秋禾又好端端的出現了。
還是被四皇子的身邊的大太監給送回來的,穿戴齊整連根頭髮絲都沒少。
「奴才見過陳嬤嬤,前幾日移去的那幾株茶花沒人打理,瞧著懨懨的,殿下想著這是皇太后這移去的花,可得小心照料,這不昨兒奴才就在路上瞧見了這丫頭,記得她會照料便忘了請示您老人家。今兒殿下才知道這事,趕緊讓奴才將人送回來,以免怪責。」
陳嬤嬤雖然覺得這話漏洞百出,但還是沒有多說什麽,就算人人都傳周文衍不學無術不思上進,那也是主子,她們做奴才的還能和主子對著幹不成。
「能給四殿下幫上忙,是這丫頭的福氣哪裡敢有責怪。」兩人互相的恭維了幾句,小冬子就帶著人走了。
陳嬤嬤上下的打量著這丫頭,嘆了一口氣,長得好看果真是會招事,三皇子和四皇子雖然都是皇子那可差的遠了,可說來也奇怪,周文衍要真是喜歡她,今日就該直接把人給討去,又好端端的送了回來,這是爲何?
陳嬤嬤思慮再三最後到底是什麽都沒說,揮了揮手叫秋禾下去了,自己進了殿內把這事告訴了皇太后。
秋禾神色不改的跪在跟前,她也不知道小冬子會有這樣的說辭,心裡有些感激周文衍,至少這樣一來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她也不知陳嬤嬤是否信了,但好在她什麽都沒有問就叫她下去了。
秋禾鬆了一口氣,退回了屋內。
殿內皇太后正在聽小宮女讀話本,陳嬤嬤進來就把小宮女給喊了下去,小聲的把事情給說了,皇太后露了個意味深長的笑,「沒想到這哥倆被同一人養著,連喜好都養的如出一轍了。」
陳嬤嬤還有些猶豫,「可您不是打算把這丫頭送去三殿下那嗎,如今。」
「男人啊,得不到的才會朝思暮想,更何况又多了個老四,留著她在永壽宮才有看頭,你去挑兩個手脚伶俐的今兒就給老三送去,其他的都不必多說,哀家擔保過兩日他就該坐不住進宮來瞧哀家這老太婆了。」
陳嬤嬤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是想激化這兄弟兩之間的矛盾呢,笑著說了句皇太后英明,就退了出去。
秋禾回到了永壽宮,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藍葉了,藍葉抱著秋禾不肯鬆手,「秋禾你可算是回來了,下回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一定和你一塊去,你都不知道我昨夜嚇得一整宿沒有睡覺。」
秋禾安撫的拍了拍藍葉的後背,報憂不報喜只說什麽都沒發生,接下去又恢復了往常的日子。
只是沒過幾日,京中就出了件大事,孟國公府的孟小侯爺與人打馬球的時候,馬兒不知怎的突然受驚,整個人從馬上摔了下來,別說是再到處惹事了,如今就連床都下不了。
秋禾在出了一口惡氣覺得爽快的時候,突然有些預感,這該不是那位爺的手筆吧?
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救了自己也就罷了,怎麽可能爲了她一個宮女,去冒險得罪孟家呢,絕對不可能!
也輪不得秋禾多想,永壽宮迎來了驚天大喜事,皇上要來陪皇太后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