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秋禾見了周文衍, 就快步進了殿內, 木太后正在起草詔書, 秋禾鬆了一口氣。
這是她頭一次覺得木太后在很好, 若是成帝知道自己的兒子爲了皇位,不惜對他痛下殺手, 這該有多難過。
「太后, 您該歇一歇了。」
「方才那傻小子來找你說什麽了, 臉色這麽差, 有什麽是哀家不能知道的?」
秋禾就把事情簡單的說了,木太后很是氣憤, 一拍椅背猛地站了起來,「真是大逆不道,你還說這本是昏君,養出的都是什麽樣的兒子。」
秋禾趕緊安撫木太后, 結果木太后的氣很快就散了,「不過也無妨,不就是行刺而已,當初哀家上陣殺敵,從千軍萬馬中穿行都不在話下, 區區幾個刺客,能耐我何。」
「話是這麽說, 可倒是一定會引起騷亂,沒准還會傷害到百姓,太后還是要早作準備才好。」
「你說周子煜也知曉此事, 打算要分一杯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這一個個的不把心思放在國家大事上,就知道在這弄些女兒家的東西,真是讓哀家失望。」
這就是秋禾最擔心的了,這件事或許最後能將傷亡降到最低,可作爲一個長輩,他的心情該有多難過。
只是木太后,她都會覺得心酸,子孫爲了爭奪皇位而預謀行刺,更何况作爲他們的父親。
但木太后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感慨了幾句,也就不再糾結於此,而是專注於上元節的安排上。
首先她得調動自己能信任的所有人,其中就有沈弘寧,木太后還真沒把秋禾當外人,什麽都拉著她一塊參與,讓她一個原本與此事無關的人,也成了其中的關鍵一環。
不出所料,鐘皇后的病一直不好,木太后派秋禾去探望了一次,就讓她好好休息,上元節燈會就帶了貴妃一同前往。
木太后還按照往年的習慣,給各宮都發了邀請,奇怪的是今年賢妃居然也說要去。
賢妃可是除了團圓宴的時候出現過一次,全年都不出長春宮的人,這倒是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上元節前夕,秋禾去見了一次陳貴妃,之前是不確定木太后的身份,如今便把知道的都告訴了陳貴妃。
「不虧是聖文皇太后,就是英明神武,她老人家說得對,女子本就不該平庸,讓那昏君當政還不如讓木太后爲帝。」
陳貴妃本身就怨恨成帝,與後宮女子不合,秋禾就不該期盼陳貴妃說出什麽好話來,「可長此以往對陛下的龍體有損,也對木太后自己不利,若是能阻止也是好事。」
「這與本宮何干,你不要以爲本宮給你好臉色就是待你好,你該認清自己的身份,以後沒事不要來煩本宮。」
陳貴妃好似真的生氣了,說完就消失了,殿內只留下星星點點的熒光,秋禾喊了幾句娘娘,都不見有人回應,只能先離開了。
她知道陳貴妃的脾氣,嘴硬心軟,是不會真的生氣的,只是之前秋禾見她有些鬆動,覺得是解决當年事情的一個機會。
今日才會冒著她會生氣,也要來問一問,若是心結一直不解開,陳貴妃永遠都只能困在這景陽宮內,她才會一輩子都難以安寢。
*
等到了上元節這一日,清早開始整個宮內就熱鬧非凡,成帝和貴妃晚上要出宮賞花燈,這可是今年的頭等大事。
全城戒備,街上所有的商販都在三日前就清理乾淨,賞花燈的上元街上早就擺上了各式的花燈,隻爲今夜的綻放。
木太后從早上起就有些不在狀態,「太后,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改變一下計劃,您親自出宮爲餌,實在是有些冒險。」
「這有什麽冒險的,和哀家當年征戰沙場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只是有些奇怪,之前這小子都安分的很,但這兩晚都想要强制清醒的意圖。」
是成帝自己的意志力想要清醒嗎?秋禾對這個有經驗,有可能是什麽事情刺激到了他的自身,也有可能是木太后的怨念再衰弱。
單看木太后的狀態,第二者不像,只能是成帝自己想要轉醒。
事已至此,秋禾反倒不太想讓成帝這個時候清醒過來了,若今夜周子詹真的要行刺成帝,自然是木太后更有經驗保護好自己。
但箭已離弦,如今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到了傍晚時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華燈初上,宮門大開,成帝和孫氏已經在御駕上坐好,儀仗在前開道,一路往宮外去。
秋禾就在離得最近的馬車上,看著街上繁華的彩燈,有些失神。
她是被欽點一道出宮的,與她同在一輛馬車上的是彩霞和賢妃的貼身宮女,秋禾和彩霞算是熟識,兩人偶爾會說上幾句話。
賢妃的宮女就和賢妃性子一樣,從上馬車起一句話沒有說,沉默又淡然。
街市上官兵在兩側封道,被攔在外頭的百姓一看到御駕紛紛跪地迎駕,但是秩序良好,幷沒有推攘的衝突發生,這也足以見得成帝很得民心。
一路到了上元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中間空出了一個圈的空地,百米的檯子上擺了龍鳳的巨大彩燈,栩栩如生讓人嘆爲觀止。
『成帝』由福祿海扶著下了御駕,貴妃和賢妃跟在其後,一左一右的上了看臺,幾位皇子協文武大臣以及一部分百姓在台下磕頭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秋禾就站在成帝的身後不遠處,時刻關注著動向,但奇怪的是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花燈和焰火映照著滿天華彩,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台下的暗處,周子詹正雙手握拳,雙目死死的盯著臺上,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了行動,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母妃會出現在這裡。
那邊周林斌已經急瘋了,不停的給周子詹使眼色,但是周子詹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知道這是上回母妃給了他警示。
這次是用自己的行動來勸誡他收手,「大堂兄,沒有時間了,您得早做决定啊!」
「可那是生我養我的母妃,我如何下得了手,再等一等。」
周林斌已經急紅了眼,今日已經全部都部署好了,上千的精兵已經喬裝成了普通百姓,爲的就是這一刻,難道就爲了一個賢妃,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費嗎?
「世子,大皇子還是沒有開口,咱們怎麽辦!」
「不管他,讓我們的人做好準備,活該周子詹一輩子都坐不了那個位置。」
焰火通明,整個上元夜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一直到半個時辰後,焰火由原來的大花束變成了滿天的小花束,『成帝』就起身要擺駕回宮了。
只是起身的那一瞬間,成帝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孫一柯離他最近,迅速的扶住了成帝的身子,低聲的喊了一句陛下。
成帝渾濁的目光慢慢地變得清明起來,緩緩的四周掃視了一圈,他才明白過來,這是在哪裡。
緊緊的回握住孫一柯的手,有些沙啞的喊了一句愛妃,孫一柯突然抬頭對上了成帝的眼睛,她感覺到原本那個成帝回來了。
秋禾站在他們的身後,這是看到成帝一個踉蹌,幷沒有注意發生了什麽,只能跟著往前移動。
孫氏一直扶著成帝下了看臺,賢妃則是不緩不慢地緊緊跟在身後,他們要往御駕的方向走去。
街邊的彩燈搖曳著五顔六色的光芒,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火光都朝著一個方向搖曳,下一刻一支箭羽劃破空氣,直直的朝著成帝的心窩射去。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原本在後面的賢妃,不知哪裡來的氣力,大步衝了上來,推開了成帝和孫氏,擋了那一箭。
箭頭插進了賢妃的肩膀,血瞬間就流淌了下來,緊接著另外一支箭羽也飛射了下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把竹扇飛速的將箭羽給打落。
周文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綫中,以及他那張俊秀冷峻的臉,「還不速速護駕!」
楞了片刻,所有的御林軍飛速的朝著成帝的身邊圍了過來,而同時,不知從哪個角落裡一個嗜血的聲音響起,「殺!」
原本熱鬧和睦的街市上,一群人撕下外衣掏出了兵刃,朝著御駕衝了過來。
成帝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懷裡抱著賢妃,怒意已經遍布全身,他顧念父子之情,才沒有趕盡殺絕,却不想爲了一個皇位,他竟然能枉顧親情。
在那一刻,成帝只覺得渾身冰冷,但越是危急關頭,就越能見真章,他沉著冷靜的拉著孫氏往後退,懷中的賢妃已經臉色發白,但仍是緊緊的護著成帝。
周子煜原本一切都已經算好了,等到成帝受傷,他再第一時間跳出來救駕,可沒想到這一切都被周文衍給破壞了。
可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就算是晚也必須趕緊出手,不然就只有受牽連的份了。
「護駕!將所有的逆賊通通拿下!」
秋禾一直跟在成帝的身後,她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這與一開始的計劃不同,難道是成帝突然清醒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上前去看情况,沒想到外面的人已經涌了上來。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鬼魅一樣的人物,她的左半邊臉被鬢髮所遮蓋,她的身後是漫天的火光。
一陣風吹過,露出了她右耳上的黑色耳墜,秋禾的眼睛瞬間睜大,是她!
和周子墨形容的一樣,若是不仔細看真的會以爲是胎記,其實不是的,是耳墜和她的頭髮,以及在火光下的錯覺。
這個人,就是放火燒了儲秀宮的人!秋禾終於看清了她的相貌。
而此刻,這個人嘴角微微上揚,手刀直接落在了秋禾的脖子上,瞬間她就失去了意識。
「娘娘,人已經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