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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第48章
第48章 翻版

  眠風把昏迷的許國華掐醒,許國華激動地問她怎麽樣,眠風扶著他讓他自己看。

  許國華的妝已經亂七八糟,眼眶漲得發紅,氣息紊亂地叫一句太好了,他用力的握住眠風的手:「阿眠,謝謝

  你!」

  眠風笑了一下,他該感謝的應該是顧城。顧城是主腦,她不過是聽命行事。

  「有炸藥嗎?」

  「有炸藥。」

  兩個人同時出口,又是默契的相視一笑,像這樣的刺殺必須有後手,不然菊田的消失很快就會引起別人的注

  意。

  粉色的花枝從支起的窗欞探進來,隨著夏日的夜風簌簌的顫了一下,房內散發著血腥和汽油味,汽油灑滿兩具

  屍體,許國華趁機在社長的屍身上的踹了兩脚,一脚念在他的頭臉上,著重用力壓在他死前驚恐的眼珠上,一脚狠

  狠的踢向他的下體。

  汽油的蜿蜒著到了他的化妝間門口,門後放著 一隻小型的炸藥包。

  時間异常的緊張,外面咿咿呀呀的戲曲已經接近尾聲,在擦燃火柴之前,眠風半裸著身子,拿許國華衣服上撕

  下來的白布條緊緊束縛的腰部,來回纏了兩圈,宅腰掐得更宅。兩滴冷汗先後從眉骨上滑落下來,光潔的肩頭再次

  套上襯衫,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藏藍色接近深黑的衣服,再套上寬鬆的西裝外套,如此一來可以作暫時的遮掩。

  接下來她完全不知道會發什麽,或者說她很清楚,但是不清楚季仕康會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如果懷疑,會怎

  麽處置她。

  戲臺上的旦角再唱一句,關山三五月,客子憶秦川,這時眠風已經從樓上下來,小步移向主位的季長官。

  季仕康偏過頭來,捏著翡翠玉杯的手頓了頓,複又放了回去。

  眠風每走一步,後背便洋洋灑灑地出了冷汗,腰側好像又液體滲了出來,她不敢去捂,一步又一步中,在離季

  仕康近在咫尺之時,上頭轟地一聲發生了劇烈的震顫。

  木質的房屋抵不住火灾和炸藥,碎屑和火舌從頭頂鋪天蓋地的壓下來,混亂的尖叫逃跑中,一句沉重的軀體撲

  了過來,視綫模糊顛倒中,眠風連同身上之人滾向外頭,從夾板上跌落,滾了滿頭滿臉的黑灰。

  季仕康目色森然,拽起眠風朝外大吼一聲警衛隊,這時面前的場景宛若修羅場,房屋帶著火焰嘎吱嘎吱的往下

  倒,動作不利索的人要麽被砸死,要麽已經慘死在木頭下面。有一個人滿是是火的從他們兩面前尖叫著跑過去,隻

  是這時已經沒有人來救他,大家東奔西顧地各自倉皇逃命。

  武志平伸手不賴,迎面見一個就踹一個,分花拂柳的踹了一溜烟,帶著衛隊同長官會和。

  「長官,您沒事吧?」

  武志平扯著嗓子大聲地喊,看向葉翠微時目光一怔,眠風的左半邊臉擦傷,蒼白的唇角帶著刺目的紅色,在這

  片亂糟糟的人間地獄中,她不期而至的眼睛裡,是幽冷隱忍的暗光。

  有種刺人神經的破敗頑固之美。

  人在突發的危險裡,所有的反應都是最真實的。

  他恍惚了一瞬,再度看去時,葉小姐已經低了頭,躲進長官的臂彎下。

  這時憲兵大隊也衝了進來,小領隊用日語威脅叫呵,不准大家自行離開。可是這時候誰還聽他們的,紛紛衝撞

  過去作鳥獸散。季家的警衛隊更是誰的臉色也不看,護送的長官上了汽車。

  回到季公館,鄒副官已經提前準備好了藥箱,季仕康肩胛骨上的傷口再度裂開,副官試著轉動他的臂膀,發現

  這處可能骨折脫臼了。

  「要不我們現在去醫院?」

  不過這個時候醫院估計已經人滿爲患,季仕康配合著脫去外套,再把灰撲撲帶血的白襯衫扔到地上:「打電話

  叫葛醫生過來。」

  說完擰住眠風的下巴,打量她臉上的傷口。

  他往她臉上吹氣,接過鄒副官遞過來的消毒紗布,揩去皮肉上的沙塵。

  眸光下移著到了她的唇邊,眠風的唇綫微微顫著緊綳,季仕康又道:「剛才去幹什麽了?」

  眠風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其實我早就想說了。」

  屋內一行人都等著她的下文,眠風放出冷淡排斥的神色,很有些欠揍的不知好歹:「跟日本人打交道,不會有

  好下場,看今天就知道了。大哥是想做外國求榮的漢奸麽。」

  武志平暴怒著衝過來:「你懂個屁!」

  季仕康及時喊停,目光仍舊放在眠風身上,自上而下,自下而上。

  好一會兒,僵持的氣氛放鬆下來,他的唇邊帶著笑意,伸手去扶她的腰:「肚子還痛嗎?等會兒葛醫生來了,

  讓他好好看看。」

  眠風立馬避開,直挺挺地站起來,眼皮半垂著,漫漫朝衆人身上飄過去:「不用,就是一點皮外傷,大哥要是

  沒什麽事,我就先上樓了。」

  葉翠微剛一上樓,武志平趕緊跑到長官面前:「長官,我覺得她」

  這話連一半都沒說到,季仕康用完好的右手摑了他一巴掌,低吼著讓他閉嘴,隨即掀翻茶几上的熱水盆和藥

  箱。

  眠風回房立即將房門反鎖,身體脫力地沿著門背滑下來。

  後面上粘膩非常,貼著皮肉。

  她喘著氣,眼眶有些紅,波痕晃蕩中重新扶著橱櫃站起來,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包袱,紗布、消毒水、藥物應有

  盡有。

  在浴室裡脫光了衣物,窈窕的上半身留了一件黑色蕾絲的胸衣,完好的包裹著豐盈,只是再往下,紫紅色的裂

  口翻開,像一張蠕動的吐著稠漿的大嘴。眠風清理著這張血盆大口,抓了洗手臺上的威士忌,一口氣灌了三分之

  一,再把剩餘的澆在傷口上,手裡的細針在燈光下折射出銀光。她捏攏皮肉的開口,細針刺了進去,慢慢的牙齒咬

  出了聲響,幾個來回縫上了傷口。

  這晚季仕康沒過來。

  眠風隻吃了消炎藥,徹夜挨著高燒不敢入睡,怕自己一睡不醒被人發現端倪。

  精神的拉扯和肉體的疼痛讓她恨不得叫出來,需要歇斯底裡的大叫才能稍微緩和。

  次日她從床上爬起來,對著鏡子上妝,從樓上下來後,鄒副官早已等著了:「長官已經出門了,葉小姐,如果

  不舒服的話我代您給局裡請個假。」

  眠風道不用,坐上另外一輛軍用吉普車去了局裡。

  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過這些日子,渾渾噩噩的,精神也很難集中,肉體的分裂讓她趨向麻木,模糊中意

  識到季仕康把她打入了冷宮。

  從季公館出來,到回去,總有兩個人跟著她看著她。

  菊田的屍首從灰燼裡扒拉出來,已經燒成了碳棍。

  日租借火速把事情傳到了上頭,蘇北城頓時進入了長時間的政局動蕩。

  保安局脫不了關係,季仕康沒日沒夜地開始徹查這次突發事件。

  很快嫌疑人放在榮華戲院的著名坤角許國華身上,然而自那天頭,班主也不知道許國華去了何處。班主連同當

  日參加宴會的旦角,還有一干人等都被下了牢房,這班主在經歷了三天的酷刑後死了,其他的多半也是面目全非。

  保安局的警衛隊涌向陳國華的居所,公寓裡的東西基本都沒動過,好像主人家不過是外出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錚亮的軍靴踏在木地板上,高長的男人一身標準的軍裝,長褲扎在靴子裡,邁著步伐到了陽臺。

  武志平已經不敢多說,一個字都要斟酌了再斟酌,手裡的火機叮了一聲送到季仕康的唇下。

  香烟燃了起來,著白手套的手搭在鐵質的欄杆上,樓下來來往往著平庸相携的路人。

  季仕康恢復了踏入蘇北城第一步的冷酷無情,長睫毛下的目光慢慢掃射路面上的衆人。

  然而,就在那麽一刻,他的呼吸幾乎就要停頓。

  一位紳士模樣的西裝男子,臂彎裡挽著年輕的女人。這個女人捏著一隻風箏,咯吱咯吱地笑著,一時不慎中,

  風箏被風帶了起來,她便從男人身邊跑開,抓風箏時仰起頭來,明眸皓齒,如珠如玉,純潔無瑕。

  幾乎就是小季微長大後的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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