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冤家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季鶴鳴顯然也發現了竹溪，兩人隔著一副墨鏡對視。

　　勇鬥歹徒？剛才還在醫院？

　　竹溪很想再過去賞他一杯咖啡。

　　算了，也沒什麼意思。

　　天底下渣男那麼多，他不可能一個個去潑咖啡，更何況潑了也沒用。

　　竹溪轉身，準備離開。

　　「竹子，你怎麼不進去啊？」黎尚卻剛好趕過來，把竹溪推進店裡。

　　竹溪皺眉道：「梨子，我不想……」

　　「季導！」黎尚卻已經笑瞇瞇地朝著季鶴鳴揮了揮手，「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對不起個毛線球球，他們哪裡對不起他了？

　　但竹溪終究沒離開，他打算先在黎尚面前拆穿這位大導演的真面目，免得那傻小子還一臉迷弟相。

　　季鶴鳴站起來，看不到表情，但語氣很客氣：「該我說對不起，單方面改了時間地點。還讓你們多跑一趟，真是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黎尚急忙道，「你是見義勇為，我和竹子都超佩服的。」

　　他又樂呵呵地給兩人介紹了一下，給季鶴鳴的定語是「才貌雙全十項全能的著名青年導演」，給竹溪的定語是「竹家最受寵的小少爺」。

　　竹溪嘴角抽了抽，沒忍住道：「季導是見義勇為去抓小三了嗎？」

　　季鶴鳴嘴角輕揚：「看起來，竹小少爺信不過我。」

　　「沒錯。」竹溪冷冷道，「你自己幹了什麼心裡沒數嗎？」

　　黎尚莫名其妙：「……你倆認識？」

　　季鶴鳴笑著道：「我跟小少爺之間有點誤會。」

　　竹溪：「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敢不敢再說一遍，你剛才在醫院？」

　　季鶴鳴挑眉，取下墨鏡。

　　竹溪對這位渣男導演的真實長相還挺好奇的，可一眼過去卻先看到對方左眼下方包紮的白色紗布。

　　竹溪一愣。

　　季鶴鳴又遞過來兩張掛號單，一張凌晨三點，一張二十分鐘前。

　　二十分鐘前這一次，顯然是因為竹溪那杯咖啡。

　　竹溪頓時紅了臉。

　　他要是知道季鶴鳴臉上有傷，哪怕這是個渣男，他也不可能潑他一杯咖啡。

　　不過，大概是因為第一印象實在糟糕，哪怕現在知道自己有錯，竹溪對這個人依然非常不喜歡。

　　季鶴鳴重新戴上墨鏡，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小少爺……」

　　「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臉上有傷，不該朝你潑咖啡。」竹溪深吸一口氣，抬頭道歉，「那我在咖啡館聽到的，有誤會嗎？」

　　季鶴鳴沒想到這位高傲囂張的小少爺真的會主動開口道歉，微微有些詫異，但鬼使神差的，他脫口道：「沒有。」

　　「那麼很抱歉，這個真人秀我不能投了。」竹溪看了他一眼，「我想，你自己清楚原因。」

　　季鶴鳴隔著墨鏡肆意地打量竹溪。

　　竹溪滿臉膠原蛋白，看著頂多二十歲。他跟童加言有點像，眉眼如畫、氣質乾淨澄澈。不過竹溪的五官要精緻許多，可能因為出身好，舉手投足間還有股難得的矜貴之氣。說「你自己清楚原因」時，眉宇間滿是坦蕩和凜然正義。

　　季鶴鳴忍不住笑了聲。

　　其實在看到投資人是竹溪的時候，他也不打算合作了。

　　導演最怕的就是什麼都不懂，還喜歡指手畫腳的投資人。

　　竹溪在季鶴鳴眼裡，無疑就是這種人。

　　不過，現在季鶴鳴改變主意了。

　　季鶴鳴一肚子壞水，臉上卻不顯：「難得，我跟小少爺意見終於一致了。」

　　竹溪也有點詫異。

　　黎尚之前來找他投資真人秀，把這位導演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又說他處境困難，得罪了大人物才拉不到投資，不然早就拿國際大獎了。

　　竹溪原本對娛樂行業沒興趣，他就是無聊，又覺得這人可憐，才答應來看看。可現在看來，好像全不是那麼回事？

　　不過，竹溪對真相也沒什麼興趣，點了點頭道：「那挺好，再見。」

　　一直懵逼的黎尚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這還沒開始談呢……竹子，你不先看看策劃書嗎？季導？」

　　「謝謝黎總的好意。」季鶴鳴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為難，「竹小少爺太天……太單純了，他不懂生意場上的事情，我是真不敢跟他合作。萬一他衝動下決定投資，最後卻賠了錢哭鼻子，我一個小導演賠不起。」

　　竹溪明忍不住嗆了一句：「你對自己的節目能不能賺錢都沒有信心，還想拉到投資？」

　　「不不不，我對這個真人秀是絕對有信心的。」季鶴鳴真誠地道，「我只是對小少爺你這樣的投資人沒有信心。」

　　竹溪暗暗咬牙，面上卻彬彬有禮地道：「抱歉，激將法對我沒用。」

　　說完，真的起身走了。

　　季鶴鳴：「？？？」

　　居然失算了？

　　「季導，真是對不起，竹子他這幾天心情不好。」黎尚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他搞不懂這兩人之間有什麼矛盾，只能兩面說好話，「策劃書能給我一份嗎？我回頭再和竹子說說，他其實對這個還挺有興趣的。」

　　季鶴鳴摸摸下巴，把策劃書給了黎尚，強行給自己挽尊：「我本來的確是不想找個什麼都不懂的投資人，但……算了，謝謝黎總，麻煩你了。」

　　黎尚聽他話裡這意思，還是想要竹溪投資的，頓時鬆了口氣，拿上策劃書去追竹溪。

　　竹溪已經上了車，沒有掩飾自己的不高興。

　　「你跟季導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黎尚也不敢多說，只是把策劃書遞過去，「其實季導人真的不錯，別的不說，專業能力絕對拔尖，你可以看看策劃書。」

　　竹溪本來想把之前在雲岸看到的事告訴他，但是開口的瞬間忽然又想到季鶴鳴眼睛下的傷。雖說季鶴鳴是個渣男基本上已經是事實了，但他不想在別人背後議論這些。

　　竹溪臨時改口道：「你為什麼這麼熱心幫他拉投資？」

　　話出口，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你喜歡他？」

　　要真是這樣，那他就不得不說那件事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傻子往火坑裡跳。

　　「不不不。」黎尚卻不住搖頭，「我只是欣賞他的能力。」

　　竹溪懷疑地看著他：「我不信。想讓我拿錢，就快點從實招來。」

　　黎尚扭捏半晌，才說了實話：「我最近看上了一個小明星，他想上這個真人秀。」

　　竹溪：「……捧人的手段那麼多，何必非要這個真人秀？」

　　「這個真人秀輕鬆、不累。」黎尚說。

　　竹溪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策劃書，標題上明晃晃掛著「戀愛真人秀」幾個大字。

　　戀愛真人秀聽起來的確不累，但是：「你有毛病啊？讓喜歡的人去參加戀愛真人秀？」

　　「只是一個綜藝節目，又不是真的要談戀愛。」黎尚還挺樂觀，「就是攢點熱度，都答應他了。你也知道我家現在的情況，不然我就自己投了。」

　　黎尚家裡也挺有錢，而且就是做影視行業的。只不過黎家情況複雜，前段時間出了點變故，黎尚現在是空有個富二代的名頭，實際上手裡沒什麼錢。

　　竹溪覺得他智商堪憂，但估計黎尚現在也聽不進去，便懶得勸了，策劃書也不想看，隨手扔在一邊。

　　黎尚把竹溪送回家，眨巴著眼睛殷切地望著竹溪。

　　竹溪拿他實在沒辦法，又把策劃書撈起來：「我先看看策劃書，行不行再給你答覆，可以吧？」

　　「當然可以！」黎尚興高采烈地走了。

　　竹溪搖搖頭，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小溪。」

　　竹溪的表情瞬間凝固，慢慢回頭。

　　院子裡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挺拔儒雅，女的嬌媚可人。

　　「你們怎麼來了？」竹溪沒打招呼，態度明顯不歡迎。

　　趙雋賢上前兩步，溫柔地看著他：「難得回國一趟，我當然要來看看我最親愛的弟弟。」

　　竹溪一陣惡寒，有點反胃。

　　程雪立刻也上前兩步，緊緊挽著趙雋賢的手臂，笑得格外用力：「對啊，小溪你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我親自下廚做的哦。」

　　「抱歉。」竹溪晃晃手裡的策劃書，「我很忙，沒空。」

　　「哇，小溪你終於要學做事了嗎？」程雪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又來抓竹溪手裡的策劃書，「戀愛真人秀？小溪你是要投資還是想出道？真人秀現在不掙錢了哎，不過對你來說，倒是挺合適的，反正你也不差錢，還可以挑兩個喜歡的小明星玩玩……」

　　竹溪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皺眉抽回策劃書，說：「你說得對，對我特別合適。所以，你們能不耽誤我時間了嗎？」

　　趙雋賢臉色沉了下去，卻強忍著沒發脾氣。

　　程雪倒是高興起來，又抱著趙雋賢的手臂，一副小女人的姿態：「雋賢，那我們回去吧？」

　　竹溪再不搭理他們，飛快進屋，關門的時候不小心重了點。

　　阿姨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出來看到竹溪忙打了個招呼：「小少爺，你回來了？」

　　「不是說不要放姓趙的進來嗎？」竹溪皺眉道，「怎麼又來了？」

　　「是大少爺讓他們來送東西的。」阿姨不安道，「我也攔不住啊。」

　　竹溪不好再說什麼，沉默著回自己臥室，隨手就把策劃書扔進了垃圾桶裡。

　　但是過了一會兒，竹溪又把策劃書撿回來，給黎尚打電話：「我決定投資了，但我有附加條件。你幫我約那個導演，晚上見面談吧。」

　　不理黎尚的歡呼雀躍，竹溪扔了電話，把自己砸到床上，縮進被子裡。

　　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床上的被子被頂開一條縫，一對毛茸茸的兔耳朵從縫隙裡伸出來，豎直了聽外面的動靜。

　　「小兔子乖乖。」門外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兔耳朵猛地一抖，被子被拱開，一隻巴掌大的小兔子從床上蹦起來，幾個起落就落到門把手上。

　　小兔子兩隻前腳抱住門把手用力一蕩，「卡噠」一聲輕響，門打開了。

　　小兔子卻因為用力過猛，整個身體還在一搖一晃做鐘擺運動，像個漂亮的毛絨掛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