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翌日清晨。
沐元瑜醒得很早。
她長期以來條件反射般的自我保護沒有失效,非但沒有,還運轉得十分靈敏,以至於她迷濛裡翻了個身,感覺到旁邊多了個人的時候,差點又拔出匕首紮下去。
所幸在動這個念頭的同時,她也反應了過來。
她後怕地輕吐出一口氣來,往後退了退。
這要再來上一回可完了,她換位想想,也覺得要心塞到十分。
旁邊並無動靜,朱謹深還睡著。
他睡相極佳,整個身體都安穩地掩在被下,被子也平整,與睡前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沐元瑜心生狐疑——他昨晚就裝睡來著,這會到底是睡著還是已經醒了?
她有點好奇地湊過去一點,此時光線仍是朦朧,但比夜裡總是好多了,她能見到朱謹深的眼睛閉合著,狹長的兩條陰影。
她記得他的睫毛挺長的。
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心裡微癢的勁,促使她伸出手指去撥了撥。
茸茸的觸感在指尖劃過,果然是又密又長。
她又撥了一下,然後有點放空地琢磨著,他現在應該不生氣了吧?
昨晚沒想起來問,當時氣氛下,也不適合問這種煞風景的問題。
等他醒了,要不要問問看呢?還是自己觀察著——
「嗯?」
她的手忽然被抓住,回過神來。
她撥著玩的那雙眼睫睜開來,幽深而無語地望向她,眼神十分清醒。
「殿下,你又裝睡。」
沐元瑜恍悟地小聲指責。
「你好意思說。」朱謹深道,「醒了不下去打理衣裳,在這裡鬧什麼。」
他當然是早就醒了,他本就淺眠,身邊一有動靜就被驚醒了,恐怕她不方便,才閉著眼沒動,想她乘這時間自己去收拾一下,誰知她不去不說,還對他動手動腳上了。
「哦,我現在去。」
沐元瑜說著話,皺了下眉,她仍有睡意,以至於反應有些鈍,說到第二句話,才覺出舌尖有些刺疼來。
朱謹深看見了:「怎麼了?」
他仍躺在枕上,眉目平和安寧,沐元瑜有陣子沒見他這樣,剛才那股心裡微癢的勁又來了,湊到他耳邊去,小聲道:「殿下,你好像把我舌尖咬破了。」
朱謹深抓住她手腕的手一緊。
沐元瑜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愉快感,偷笑著要退開來,卻被他用力一拉,重新倒回他胸前。
他低聲道:「真的?伸出來給我看看。」
沐元瑜:「……!」
她頃刻間連脖子都紅了,手忙腳亂地按住他胸膛要起來:「不,不用了。」
朱謹深沒再攔她,但卻就勢翻身將她壓倒在了床鋪裡側,自己親自感受了一下。
他的舌尖溫柔地劃過她的,一邊尋找還一邊讓開一點問她:「哪裡?是這裡嗎?」
沐元瑜心跳得都快蹦出來了,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優秀學生太要命了,學什麼都飛快,連這種事都不例外。
他昨晚還只會埋頭苦親呢。
朱謹深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仍舊不時一本正經地問她:「還是這裡?」
「殿下別,萬一有人來……」
「怕了?」朱謹深這麼問著,含糊著道,「騙子,你騙我的時候怎麼不怕……」
擁著她深吻下去。
持續不多一會兒。
他自己默默退了開去。
倒回他睡的那半邊,順手還扯了被子把自己蓋好。
沐元瑜微喘著氣沒有說話。
她知道他怎麼了——咳,因為她感覺到了。
男人早上血氣比較容易昌盛這件事,似乎是真的。
很鮮明,也有點嚇人。
他從小病秧子到大,但是好像沒有影響到他那方面的發育?她知道自己不該看,但還是控制不住地,偷瞄了一眼過去。
馬上就被抓住了:「看什麼。」
沐元瑜秒慫:「沒。」
她沒那膽量再撩了。
朱謹深哼笑了一聲,沒有說話,算是放過了她。
安靜一會兒,她又忍不住了,也是想轉移點話題:「殿下,我們算不算和好了?」
「算是吧。」
朱謹深心情不錯,便也不吊她的胃口,道,「但是,我要是發現你還有別的騙我的事——」
他的眼神轉為冷銳。
「沒了沒了,就這一件。」沐元瑜忙道。
「你騙也不要緊。」朱謹深卻又道,「我想通了,和你計較什麼。」
沐元瑜疑惑:這樣大方?
「反正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朱謹深接著道,「你不怕,就儘管試試。」
就知道沒這種好事。沐元瑜討饒:「我怕,怕得很。殿下都不用收拾我,只是不理我,我就很難過了。」
朱謹深頓了片刻:「——你不想下床了?」
他說著話,眼神都又壓抑起來,沐元瑜這回真是莫名,這樣也能撩起他來?
她真不敢再囉嗦了,老實悶聲,小心翼翼從他小腿處爬出去,下了床。
她動作快,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打理好了,往床鋪的方向招呼道:「殿下,起床了。」
裡面應了一聲,朱謹深拉開帳子,移身下來。
他是正經叫人伺候大的,這些穿戴上的事會做,但不太熟練,尤其他要求還高,沐元瑜坐到羅漢床那邊等他半晌,他還在低頭理著腰間懸掛著的一塊玉珮的絲絛。
「殿下,你快編出朵花來了。」沐元瑜忍不住調侃。
朱謹深想了想,抬頭看她一眼:「你過來。」
說著話,他把那塊玉珮又解了下來。
沐元瑜以為他要幫忙,起身走過去,道:「我不細緻,殿下知道的,恐怕還不如殿下自己弄得好——呃?」
她伸出手去想接那塊玉珮,朱謹深卻沒有給她,而是低了頭,直接往她腰扣上系去。
那是塊水頭極好的羊脂白玉,朦朧天光裡都能看得出溫潤晶瑩,雕成鶴鹿同春的花樣,寓意健康長壽。
沐元瑜忽然有點結舌:「殿下,這——送給我?」
朱謹深沒有著聲,只是專心地打著繩扣。
沐元瑜無措地立著。
過好一會,朱謹深弄好了,才退開來,打量了一下。
沐元瑜也低頭看,她現在腰上懸了兩塊玉珮,忽然間福至心靈,道:「我這個送給殿下?」
朱謹深勾了嘴角,給了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沐元瑜想捧臉,哎呀,一比她好木頭。
她忙去解自己的,有點手忙腳亂。
她用的是一塊連年如意的玉珮,雲南外邊政區的好幾個藩屬邦都盛產玉石,她這塊的用料自然也極好,比朱謹深的白玉不差什麼。
掛在他腰間,也不掉他皇子的身價。
就是——
「被人看見了,要尋個什麼理由呢?」
「要什麼理由。」朱謹深態度極平常地道:「處得好的,換汗巾子的都有,換塊玉珮有什麼。」
汗巾子是繫褲子用的,一般還是系的裡面的小衣,其私密性自然比玉珮這種象徵君子之物強多了。
當然,能好到那份上的,關係多半也,不怎麼尋常。
沐元瑜一想也就坦然:「也是。」
她是心裡有鬼才虛,把面皮放厚點,其實什麼事也沒有。
門外此時傳來輕巧的腳步聲,是宮人來叫起了。
朱謹深的手指拂過腰間的新玉珮,若無其事地走開到了鏡台那邊去,等著宮人給他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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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妥當,兩人去拜見皇帝。
皇帝有事沒見,只是傳出話來,叫朱謹深用心辦差,同時還有一封手諭,上寫著撥了兩個都察院的御史給他用,他可以憑手諭去都察院要人。
兩人便又折道往外走。
在午門處碰上了朱瑾淵。
朱瑾淵笑著快走兩步拱了拱手:「二哥。」
他的婚期已經定下,就在十月裡,所以再看朱謹深形單影隻,成天只能和少年混著,心裡就又有了些優越感上來。
朱謹深隨意向他點了個頭,繼續往外走。
朱瑾淵倒是愣了一下:「二哥,你不去學堂?」
「不去,我有事做。對了,」朱謹深腳步停了一停,向他道,「正好碰見,就勞你替我跟先生告個假。皇爺給我派了差,這幾日我應該都不去了。」
他被監生圍堵才是昨晚的事,朱瑾淵沒這麼快得著消息,就更愣住:「派差?什麼差?」
好好的,怎麼會從天而降這出?
那他的差呢?
他才生出的優越感忽然又被撲滅了。
「我此刻忙著,回頭空了同你說。」
朱謹深沒什麼給他解惑的意思,敷衍了一句就繼續往外走了。
他一走動,衣裳下擺處的絲絛隨晨風微微蕩起,朱瑾淵眼角瞄過,忽然又覺得不對——他不記得朱謹深的配飾,但他認得這塊連年如意,因為雕著有荷花蓮葉,他曾以為沐元瑜愛蓮,所以才邀他去過荷花蕩吃酒賞景,結果卻被拒絕了。
現在這——什麼意思啊這是?
他持續著回不過神來,愣著駐足回望朱謹深與沐元瑜的背影,雖然早知這兩人好,這塊玉珮真是沐元瑜送出去的,也沒有什麼,可他心裡怎麼這麼不舒服呢?
對了,沐元瑜才遇了刺沒幾天,一直在家歇息著,這一大早的,他又是為什麼會從宮裡出來?
朱瑾淵抬頭望望天,感覺他可能沒選好出門的時辰。
不然怎麼會迎頭遇上這麼多費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