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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他權傾朝野》第248章
第 248 章

  宣武帝在前一日就及時從太行宮那頭收到了樊子期身死的消息, 讓他長長鬆了一口氣。

  宣武帝知道自己走了一招險棋, 引蛇出洞的時候,竟也讓樊子期暗度陳倉進了汴京城裡。

  好在樊子期為求妥當先去了啟帝寶藏,才叫他在席向晚手裡栽了。

  甯端和席向晚回寧府的關頭, 樊子期的屍體和前朝玉璽也一道被送去了宮中宣武帝的面前。

  年輕帝王拿起一塊碎片看了眼,嘖了聲, 「樊家幾十年,就為了這東西?」他有些不屑,「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居然在意這點扶不上檯面的死物。要換成是朕,先把汴京城攻下, 再自己雕個玉璽,哪裡有人敢說一句不是?」

  他身邊有人立刻嚴肅地反駁,「出師有名本就是理所當然,陛下此言差矣,恕草民不能苟同。」

  宣武帝無語地轉頭看向身旁的虞傳,「朕喊你來,是讓你幹正事的,不是當御史進諫的。」

  虞傳面不改色,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理應廣納天下人諫言。草民……」

  宣武帝把玉璽碎片隨手一扔,做出一幅什麼也聽不見的模樣,轉頭就把一本放在旁邊的冊子給打開了。

  這本冊子看起來不厚, 打開之後才能看出裡頭層層折疊起來足有十數層,裡頭密密麻麻寫滿的都是投向樊家、在最近幾日間往別人家裡伸手的家族中人姓名。

  光是一眼看過去,從頭到尾,名字足有上千人,叫人不寒而慄。

  虞傳也適時地住了嘴,他開口道,「陛下,這二十個姓氏雖然都有叛亂之嫌,按律理當誅九族,但終歸主謀是樊家,其餘的或許能按罪行輕重定奪,也避免給陛下落下一個暴君的駡名。」

  宣武帝翻著名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這名冊到他手中已經有一兩日了,其中許多名字看得出來是女性,當然這其中必定也有許多孩子。

  無辜被牽連的人自然是有的,可造反這事兒,能和誰去說理?

  粗略計算了名冊上的人數,宣武帝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虞傳,等此間事了,可就是會試的重考了。」

  虞傳不慌不忙,「承蒙陛下厚愛,草民必當全力以赴。」

  「在寧端有空回來之前,你就先給朕打個下手好了。」宣武帝理所當然地道,「——朕知道你傷還沒好,太醫院在旁隨時待命,你哪怕吐血了骨頭再斷一次了都不要緊。」

  「陛下放心,草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別死那麼快。」宣武帝擺擺手,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朕可是聽人說了,你是個早死的命。接下來即便要動手清理朕的江山和門戶,也得派人就近護住你的小命。」

  虞傳皺了皺眉,「草民雖不信怪力亂神之道,但幼年至今也不曾受過太多磨難,曾拜訪過高僧,也不曾聽得『早死』一詞,請問陛下何處聽聞?」

  宣武帝的表情更神秘了,「那也是個接下來一兩個月都會沒什麼空來給朕幫忙的人。」

  寧端負傷南下北上的這一趟來得兇險,太醫院的人都給叫去了,讓宣武帝不好意思厚著臉把人叫回來再辦差。更甚者,席向晚又設計替宣武帝除去了他的心頭大患樊子期。

  宣武帝心中門兒清,若不是席向晚以身作餌,樊子期可沒那麼容易上鉤。

  大家都是男人,宣武帝還是很看得清楚樊子期心中想著什麼的。

  非要說的話,樊子期和宣武帝才是一類人,寧端這個為了心愛之人可以什麼都不管的和他們可不是一路。

  「左右汴京城裡的爛攤子也要花上許久去收拾,朕要交給你去辦的事情先放著,日後自然會有更好的時機。」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擺手道,「朕真是越來越覺得釣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了。」

  虞傳微微捂了捂自己仍然隱隱作痛的腹部,安靜了下來。

  他此刻能坐在這金鑾殿中和宣武帝談笑風生,對一名白身來說已經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那一日在街上被拖行得受了這一身傷,又碰見了首輔大人同首輔夫人,或許反倒應該是他人生中一道福祉。

  宣武帝做好打算不去寧府當被驢踢的,寧府便在風急雨驟的汴京城裡獲得了一絲極為怪異的安寧。

  別家要嘛是人心惶惶生怕樊家下一刻就打進城來,要嘛忙著守城警衛不可開交,再要嘛就是心懷不軌的人在暗中幻想著早已飛走的權傾朝野榮華富貴。

  錢管家整理著剛買回來的各路藥材,鬆了口氣。

  還好,寧府就算沒有了男主人,女主人坐鎮也一樣安安穩穩的,現在外患已除,大人的傷又沒有什麼大礙,看來能好好過一個春天了。

  錢管家想著,遙遙往甯端和席向晚的院子看了一眼,思索著寧端估摸著什麼時候會醒過來,又該什麼時候再開始熬藥。

  「叫後廚給夫人也準備些補養身子的吧……」他嘀咕著自言自語道,「夫人前幾日倒不見憔悴,這一日一夜守著大人,眼看著臉色都差了些。」

  他將藥材清點完交給別的管事,便轉頭往後廚走,邊走邊心裡嘀咕,大人雖說是缺覺,但這一覺可睡得真是有點兒久的啊?

  處於睡夢中的寧端,說實在的也並不那麼愜意。

  他恍惚中似乎做了許許多多的夢境,夢裡閃過許多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可都是碎片,他就算再努力看也看不太清楚。

  夢中的一切像是發生過,又似乎和他所經歷的有些許的不同,叫寧端有些好奇起來——他分明就在這夢境裡見到了席向晚一閃而過。

  她似乎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寧端試著在腦中描繪席向晚的模樣。她似乎總是有一種能叫身旁人跟著她一起輕鬆愉快起來的能力,面上要嘛帶著笑,要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你這麼一看,就能叫你鬱結之氣散去五六分。

  可夢裡的席向晚,卻將一張精緻的面孔繃得死緊,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甯端只記得席向晚在面對樊子期時是這幅不假辭色的模樣。

  而且……夢中的席向晚,似乎看起來年紀大了一些。

  這個疑惑從寧端腦中閃過的一瞬間,他眼前的場景就變換作了一座寬敞的院子。因著知道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寧端冷靜地掃了一圈周圍,而這院子對於他來說實在眼熟,他甚至親自潛入過一次——這是嶺南樊家之中,樊子期所居住的院落。

  他才剛剛看著樊子期死在面前,怎麼又會夢到樊家?是樊家餘孽尚未除清?

  寧端擰眉想到這裡,就聽見屋內傳來響動,樊子期一身是血地從裡頭跑了出來,捂著胸口一個血窟窿,步履蹣跚的模樣顯然是沒什麼勁兒了,他身上臉上都滿是鮮血,但整個人身上醞著一股令人觸目驚心的陰鬱,好似往這人手裡塞一把刀,他就會去一路砍殺無辜似的。

  那當胸的傷口位置,卻正好和樊承洲在太行宮裡往樊子期身上紮的那槍是一樣的位置,只是輕了些,才叫樊子期還有逃命的功夫。

  這傷勢都能和夢外頭對得上,叫寧端生出了一絲不安——難道樊子期還沒死?

  他眼前的樊子期趔趔趄趄跑了不過三兩步的距離,後頭就傳來一陣勁風破空聲,寧端下意識地轉臉看去,見到一柄□□從屋內飛射而來,槍尖如同一點寒芒,一眨眼的瞬間便追上了樊子期,巨大的力量甚至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樊子期口吐鮮血倒在地上,顯然是不可能再多跑出一步了——那□□穿過他的身體沒入地面,靠他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原地。

  而寧端卻沒心思觀看樊子期的慘狀,他望著從屋內一前一後走出來的男女,視線中只剩下了面無表情的席向晚。

  這實在是個和他平日所見……和他睡下之前在他懷裡抽泣的席向晚太不同的人了。

  若不是那張姣好面容上的一切細節寧端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別人——他夢裡的席向晚,怎會是這幅冷厲的模樣?

  仿佛是要驗證寧端猜想似的,樊子期艱難地回過頭來,斷斷續續地道,「席向晚,你……以為自己這是……好算計?」

  甯端盯著席向晚毫無畏懼地往樊子期身前走,下意識地往她身邊趕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在外頭靠近不了,只得眼睜睜看著席向晚一腳踩進了樊子期的血泊之中。

  席向晚彎下腰去,直視著狼狽不堪、苟延殘喘的樊子期冷笑起來,「你儘管說廢話,這也是你最後的幾句話了。」

  「樊家……不是你的……玩物!」樊子期看起來有些憤怒,扭曲的五官在鮮血淋漓之間顯得分外陰森。他將視線轉向立在後方的樊承洲,勾起嘴角嘲諷道,「你會成為……她的傀儡。」

  樊子期說話已經極為吃力,但樊承洲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同樣面無表情地道,「我從來沒想要過樊家,拱手送人又如何?」

  樊子期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再斥責一頓樊承洲,但嘴一張卻是吐出了大灘的血塊臟器,極為嚇人。

  席向晚任由樊子期嘔出的鮮血濺在自己裙擺上,她的表情仇恨中帶著三分快意,「聽見外面的喊聲了嗎?那是效忠於的人死前發出的最後一聲慘叫。我可真不想讓你死得這麼痛快,我想將你帶去水牢裡關起來泡上個三天三夜,再將你架在火上生生烤死,好讓你知道烈火焚身是什麼感覺?」

  「花了五年,就為了……為了樊家?」

  「樊家對我來說一文不值!」席向晚突地伸手拽住了樊子期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提起來轉向自己,厲聲道,「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哪怕將你千刀萬剮十次也遠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樊子期嘶啞地笑了起來,他看起來幾乎有些癲狂了,「你也會不得好死。」

  大約是回光返超,他這句話說得極為流暢。

  而後,樊子期居然還顫巍巍地伸出被自己鮮血染紅的手,摸向了席向晚的面孔,他喃喃地重複,「你也會和我一樣不得好死……」

  樊子期的手指還沒來得及碰到席向晚,寧端就猛地一睜眼從夢裡醒了過來,立刻轉眼看向床邊,卻發現說好會守在他身邊的席向晚不見蹤影,心中的陰影頓時擴大了幾分。

  寧端顧不得思考夢境究竟能不能和現實連上,樊子期最後的詛咒猶在耳畔迴響,好似從夢裡跟了出來似的。

  這聯想讓寧端皺緊了眉,他不管不顧身上的傷口,掀開被子便下床往外走去,牽扯到傷時也隻頓了頓便置於不顧——他只想快些見到席向晚,用自己的眼睛確認她的平安,這份急切幾乎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擠壓著疼痛了起來。

  院中也空無一人,沒有翠羽,沒有碧蘭,沒有錢管家。

  寧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幾乎是跑出了院門,視線便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不遠處的纖細背影。

  他頭昏眼花地看見那背影沉浸在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之中,心臟一縮衝上了前去。

  正在花圃邊上澆水的席向晚聽見響動,回頭瞧見寧端面色凝重地跑來,疑惑地轉身迎他,眼底流露出喜意,「你醒——」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寧端報了個滿懷,他幾乎沒收斂力氣,環著她的手臂幾乎像要將她嵌入體內。

  席向晚猝不及防被勒得輕咳一聲,手中水壺跌落在地也沒去顧忌,只當寧端是做了什麼噩夢,仰著下巴輕輕拍他的背,「對不起,我離開了一小會兒,原想著澆了水便回去的,不想你偏偏這時候醒了。」

  寧端埋首在她肩窩裡好一會兒,視線往兩人腳邊盛放的虞美人掃了一眼,抿唇不語。

  「我沒事。」席向晚轉頭親他的耳朵,邊親便耐心地道,「我們都平平安安的,往後也是。」

  寧端微微側臉端詳著席向晚近在咫尺的臉,盯了半晌,突然伸手去在她臉頰上抹了一下。

  夢中樊子期就是想觸碰這裡。

  「嗯?」席向晚歪頭蹭寧端的手指,含笑朝他眨眨眼睛。

  樊子期一根手指也不能碰她。

  寧端想著,動動手指捏著席向晚的下巴將她轉向自己,一語不發地吻了上去。

  席向晚好脾氣地攀著他的肩膀交換了個滿是侵略和佔有的吻,才輕喘著笑道,「夢見什麼了這麼氣?」

  寧端舔了舔嘴唇沒說話。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席向晚泛起紅暈的臉頰眼角,胸中肆虐的火焰不僅沒有因一個親吻熄滅,反倒越燒越旺——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見甯端不答話,席向晚也不以為意,她拍拍寧端已經鬆懈幾分的手臂叫他鬆開,而後彎下腰去從腳邊隨意採了一支虞美人遞到了寧端手裡。

  寧端不明所以地接過,低頭看了一眼,腦子裡想的和這花全然連不上關係。

  「在望玉池時,我和你想的是一樣的。」席向晚背過手,望著寧端笑盈盈道,「陛下調侃你說,花太好看,晃了眼睛?然後你答……」

  「是好看,挪不開眼。」寧端終於開了口,聲音喑啞低沉。

  席向晚笑意更深,「我那時……也是想的一樣的事情。」

  寧端的指尖碰了碰微涼的花瓣,從喉間逸出一聲喟歎。他抬頭將虞美人輕輕插入席向晚的髮鬢之間,在她溫和的視線中低聲道,「怎麼會一樣呢。」

  望玉池畔的席向晚對他全然是陌生的讚賞,可唯獨寧端自己知道,他彎腰去她腳邊採花時,心也一道倒在了她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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