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

　　　排骨燜飯做好時，幾道簡單的菜都做好了，孟闌去弄最後一道簡單快捷的南瓜湯。將蒸熟的南瓜塊和熱牛奶一起倒入攪拌機裡，打成泥，盛到湯裡，完事。

　　　「我用了綠皮南瓜，軟糯又甜，所以不用另外放糖或者淡奶油，我覺得這樣味道已經很不錯了。」孟闌解釋了幾句，拿勺子舀了半勺，遞到周戈嘴邊，「嘗嘗。」

　　　周戈張口喝下，眼睛圓了些：「嗯，好吃！綿綿糯糯的，還有點淡淡的甜味，我喜歡。」

　　　孟闌笑了笑，摘下圍裙去洗手。

　　　安諳幫周戈一起佈置了餐具，兩人坐下來，孟闌也到了。

　　　三人圍在餐檯邊，開始吃飯，話題已經繞到了「追夢」這個話題上。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護士，因為我小時候身體不好，被護士紮了好多針，每次看到針就害怕。我覺得當護士不錯，可以給別人扎針。」安諳為自己小時候幼稚的理由而感到不好意思，很快又接著說，「後來我開始學跳舞，又覺得跳舞很好、很優雅，也可以很帥氣，就想長大了當一個舞蹈演員。等我當了舞蹈老師後，也接觸了舞蹈演員的工作，又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後來接觸到舞台劇，覺得很有意思，又去重新學習。現在的夢想，是做個優秀的舞台劇演員，為大家貢獻出優秀的作品，也希望有更多人關注舞台劇吧。我好像是在摸索的過程中找到自己的夢想的。」

　　　她一整集，聊到自己也好，聊到職業也好，話題總是圍繞著舞台劇，可見她對這個是真的喜歡。

　　　「我一直不是優秀的人，也不太有天賦，所以實現夢想的難度呢，也比較大，不過我覺得人總是有夢想的，一點點實現的過程，也很開心啊。」安諳很開心，又吃到了最喜歡的排骨燜飯，臉上的笑更好看了，「排骨燜飯真好吃，孟闌你廚藝真好！難道你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廚師嗎？」

　　　孟闌搖搖頭，說：「嗯……我其實沒什麼夢想。我小時候輪流在奶奶家或者外婆家住，生活就很簡單，讀書、寫作業，陪陪老人。因為我不是很聰明的那種人，在學習上比較吃力，別人2個小時就能寫完的作業，我得寫3個多小時，所以小時候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寫作業，沒什麼精力去想這個。」

　　　「啊？沒夢想？」安諳驚了。

　　　「挺奇怪吧？」孟闌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說，「我性格不是那種外向主動的人，夢想什麼的，總覺得以我自己的性格和才能來說，好像也不太能實現，加上家裡長輩多，他們會告訴我什麼比較適合我，我覺得可以，就努力去做，然後一步步地，就走到現在。」

　　　「不會覺得……空虛嗎？」安諳斟酌了很久才說了這個詞，因為她沒有找到更合適的表達，「不會覺得自己活得太現實了嗎？」

　　　孟闌想了一會兒，說：「我覺得還好，現實也很好，期待會很少，所以每一點意外的收穫和成就，都會讓我覺得很滿足。我沒有什麼大的野心或者理想，就覺得平平淡淡的生活挺好的。」

　　　安諳仍然在皺眉，似乎仍舊不太能理解。在她看來，孟闌這樣……有點奇異的自卑和怯懦，而這些與他本人過於富有侵略性的俊美皮囊是極為違和的。

　　　周戈卻在此時說道：「平平淡淡地生活不也是一種夢想？」

　　　孟闌側過臉，問：「那周戈你的夢想是什麼？」

　　　這問題竟然讓周戈一愣。

　　　他思考了很久，回憶了很久，才說：「我想做一個好人。」

　　　這一次，不只是安諳，連孟闌都愣住。

　　　周戈又重複了一遍，說：「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的夢想就只有這一個。我想做一個好人。」

　　　孟闌和安諳還在困惑，周戈卻淡淡一笑，舉起筷子神色如常地說：「吃飯吧。」

　　　至於「一個好人」的具體定義是什麼，他沒有解釋。

　　　孟闌卻不期然地想起高律曾經說的，他說周戈是娛樂圈裡的「好人」，而在與周戈認識了更久之後的現在，他覺得周戈不僅僅在娛樂圈中是個好人，在任何時候，他都很好，是個值得被愛的人。

　　　第九期節目，到此結束。

　　　李女士和丈夫一臉驚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周戈被看得心裡發毛，飯也吃不下了：「幹嘛這麼看著我？」

　　　李女士：「兒子，我以為你的夢想是當個優秀主持人。」

　　　周爸爸：「我以為你的夢想是當主持人界的大佬。」

　　　周戈：「……你們到底對我的夢想有什麼誤解？」

　　　李女士急了：「你……那個……你高中轉學藝術的時候不是說你想當主持人嗎？」

　　　「那個是我的目標之一啊，和夢想有什麼關係？」

　　　「……目標？」李女士極其困惑，「不是夢想嗎？」

　　　周戈看著父母一臉茫然的表情，還是決定簡單地解釋一下：「目標，就是我打算一步步實現並且只要努力就可以實現的事，而夢想，除了努力之外，還需要其他各項因素的加成，比如機遇、才華、環境、資金、意志力等等。」

　　　周爸爸理解了大半：「你的意思是，你的目標已經實現了，但你的夢想還……還沒實現？」

　　　周戈想了想，說：「其實……我覺得夢想也實現了。」

　　　周爸爸：「……」

　　　李女士忽然反應過來，一巴掌拍上他後背：「臭小子，你這是拐著彎兒自誇人生贏家呢？」

　　　周戈瞇起眼笑，在父母面前，終於有了那麼點孩子氣的模樣：「多虧兩位的教導。」

　　　夫妻倆哭笑不得。周戈從小就有主意，哪用得上他們教導？這話明顯只是糖衣砲彈，但夫妻倆終是沒了理由去教訓他，因長期沒見面生出的那麼點距離感也無形中消失了，一家人和樂融融地把飯吃完，還一起聊天，午覺也沒睡，精神都很不錯。

　　　到了晚上，周戈才有空去看員工發來的輿論反饋。

　　　因為安諳比起其他知名度較高的嘉賓，對觀眾來說略有點陌生，但也正因如此，觀眾少了很多濾鏡或偏見，能夠較為平和地討論這期節目的話題。很多人在聊夢想，也有很多人在聊舞台劇，聊職業和選擇，延伸到許多逐漸消失的老手藝。也有人討論節目最後，他們三個人關於「追夢」的回答。

　　　比起安諳的真實誠懇、周戈的高深莫測，孟闌的樸實回答反倒讓觀眾們意外。

　　　即使經過這麼久，很多人已經大致知道了孟闌的人生經歷，可是大家仍然很難想像在這樣一個大娛樂時代，孟闌這樣相貌出眾勤做家務還性格頗暖的人居然生活得那麼無趣，而且顯然也沒有因為紅了而變得多麼自信。大家聊起孟闌家庭對他的影響，覺得孟闌被家人耽誤了，又有人反駁說，孟闌的家人雖然老派了些，可對孟闌的培養盡心盡力，在基礎教育階段，讓他努力學習，在發現孩子沒有格外優秀的特長和成績後，也非常慎重地幫他選擇了可能較為適合他的方式。雖然孟闌沒有變成一個多才多藝閃亮耀眼的大明星，可是正因為家庭對他的影響，他如今這種勤勞謙虛害羞又努力的個性，也非常惹人喜愛。憑什麼因為他沒有足夠優秀的天賦，就否定他的好？

　　　周戈多少想到這期節目會牽扯到這個話題上來，後期剪輯的時候，陳導問過他的意見，因為他們並不想因為這種事給孟闌的父母造成什麼麻煩，周戈思考了很久，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刪減的，可他也怕這年頭的網絡暴力傷害到孟闌的家人，所以提前問過孟闌的意見。

　　　孟闌倒是比他們淡定多了，他說家裡人不太過問他的工作，而且他也沒向別人透露過家裡人的信息，不影響。周戈覺得孟闌考慮事情不夠周全，還是單獨打了電話跟他聊，讓他還是問一下家裡人的意見。

　　　孟闌靜靜聽他說完，聽他條條分析利弊，聽完後，只說：「周戈，我的家人為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由此產生的任何後果，他們都可以接受。同樣地，我做過的每一個決定，也許看起來有點衝動，考慮不夠周全，但是我也請你相信，那同樣是我經過深思熟慮而做出的決定。不論我將為此面臨什麼樣的後果，我都不會後悔。」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家裡人知道我現在是什麼狀況，知道網上有許多喜歡我也有許多討厭我的人，但他們從來沒幹涉過我的工作，或者來指導我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我只是他們的家人而已，不是什麼值得特殊對待的明星。」

　　　周戈隱隱覺得，孟闌固然不夠精明，可他在工作和生活中，也確實表現出了一個成年人該有的獨立和穩重，因經驗缺失而導致的懵懂和不安，並不影響他固有的三觀與原則。他的家人固然不夠精明，但確實給他提供了足夠的支持和安全感。

　　　他驀地想起楚倩曾經評價孟闌的話——她說：「小孟真是個幸運的人呢，一定被很多人愛著吧？」

　　　他想，是的。孟闌很幸運，他自己雖然不是多麼優秀的人，可是他被很多人愛著，一個不缺愛的人，就很容易釋放善意，讓別人覺得溫暖和可以信賴。同時，一個不缺愛的人，也很少會通過獲取其他諸如財富、權利、名望等的方式來為自己收集更多的愛。所以他可以很友善地對待別人，可以很勇敢地去表達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