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珍妮王后的鑽石項煉在展示時間上有嚴格的規定, 夏曉雲看還得等一會才能進展廳,就先拿了一份宣傳單——項煉照片占據了宣傳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篇幅,它的製作工藝古老而樸素,外形對經歷過信息爆炸的人缺乏吸引力, 但鑽石迷人的克拉數足以讓這件首飾在任何時代都閃耀著金錢的光輝。
宣傳單上提到, 這件展品當時的成交價格是閃瞎人眼的1200萬美金。
這條項煉發現的比較偶然,無法確定最早歸誰所有, 只能在背面找到「jeane」的字樣, 王后的身份則是基於歷史情况作出的判定——在很久以前,鑽石是僅限上流貴族的飾品。
就在夏曉雲閱讀宣傳單的時候,頭頂響起一陣微弱的電流聲, 下一刻,美術館內的燈光忽然完全消失,人群發出了不安的躁動聲。
站在邊上的一名女生伸手捧住臉:「臥槽, 我感覺自己突然掉進了一個恐怖故事裡——要是這裡一直不來電該怎麽辦?」
夏曉雲默默打開手機上的照明功能:「科技改變命運。」
「……」
發現邊上的女生沒接話, 夏曉雲想了想,又提供了第二個選項:「前走右拐就是美術館大廳, 那裡有落地窗。」
畢竟現在可是大白天,周圍的能見度絕對達標。
女生內心的情緒在夏曉雲的務實主義面前撞了個天女散花,安靜了一會, 然後默默從包裡掏出手機, 趁著周圍的黑暗還沒被徹底驅散,哢的給自己拍了張自拍,幷請距離最近的夏曉雲幫忙點評:「你覺得我把照片發朋友圈怎麽樣?」
深沉的背景, 奇怪的曝光,非主流的構圖,讓整張照片都充斥著一種廉價驚悚片的質感。
夏曉雲覺得自家隊長的攝影水平其實還算不錯。
[非自願職業玩家聊天群]
[民以食爲天]:mer,專業翻譯,你們都上新聞啦!
作爲進入[歡樂桌游]後還保持著原先淳樸價值觀的一綫工作人員,陶高物發自內心的爲同伴有個露臉的機會感到自豪。
[專業翻譯]:……
衛嘉時心情複雜回復了一串省略號,至於同樣被艾特的夏曉雲,壓根就沒冒泡。
——上新聞的確比較難得,但比起在一樁特大藝術品搶劫案件裡充當露臉時間不足一秒的背景板,他們寧願不要這種難得。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還好啦,其實如果不是進了[歡樂桌游]的話,我們每人都有機會上一次新聞。
尤其是她自己,作爲跟隕石親密接觸過的人,真被報導出來,簡直分分鐘轉發過萬。
[專業翻譯]:我們學校還處在封鎖當中——爲啥藝術品搶劫犯會開著卡車穿過居民區一路衝到我們人工湖裡?
不管是路綫設計還是駕駛技術都讓人難以理解好嗎?
[民以食爲天]:新聞上說是從你們學校側門衝進去的,那邊平常就沒人看守?
[專業翻譯]:……現在有人看守了。
不但有人看守,而且安保等級嚴格的堪比銀行運鈔車,衛嘉時現在出個宿舍門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路上隨便看到那個陌生人都覺得像是潜伏偵查的便衣。
[專業翻譯]:搜索還在繼續,現在學生和老師都不許隨便進出。
[民以食爲天]:理解一下,誰讓你們的人工湖裡沒撈出犯人,反而撈出了一具新鮮的學生屍體呢,我這邊朋友圈裡的文章分享全都是《搶劫犯撞破殺人案,藝術品牽出湖中屍》。
[專業翻譯]:我能理解他們封鎖學校。
[專業翻譯]:但是不能理解爲啥在這種情况下,系裡不但不停課,還以安撫學生情緒轉移大衆注意力爲理由,加了一次與平時成績挂鈎的隨堂測驗?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
這個問題的難度實在非常高,連習慣在游戲副本裡挑戰自我的顧景盛也無法回答。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湖裡發現的屍體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專業翻譯]:計算機系的研究生,平常在學校裡挺熱絡的一位學炸
衛嘉時最後一個「長」字還沒打完,就感覺有人在自己背後猛地拍了一下。
馬揚帆探出腦袋,詢問:「在幹嘛呢?」
衛嘉時老實道:「跟朋友聊天。」
馬揚帆眼睛一亮:「是那個漂亮的小姐姐?」
「你說什麽?!」x2
某些特定的關鍵詞在男生寢室裡具有無視防禦的群攻效果,無論是躺在床上刷微博的小怪,還是伏案看書的精英怪,聲波所達之處,全部無差別觸發。
衛嘉時:「……」
在經歷了捨友們「對藝術品搶劫案十分有興趣聊天也帶咱們一個唄」的强烈要求,以及夏曉雲的「無所謂」和顧景盛的「順便聽聽你們大學的人怎麽說也行」,還有老陶的「晚上還要工作,先不摻和年輕人的討論,有啥結論告訴我一聲」之後,衛嘉時在外力的推動下,開通了視頻。
看見出現在屏幕當中兩個畫風不同的美麗小姐姐時,衛嘉時感覺自己捨友身上集體散發出一種名爲幽怨的氣息。
馬揚帆戳了捨友一下,小聲:「你怎麽能認識這麽多漂亮妹子?」
衛嘉時對此也十分無奈——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無數意外發生,但無論是天灾還是**,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好嗎?
顧景盛簡單打了聲招呼,開門見山:「聽說昨天中午,你們學校的人工湖裡撈出來一具屍體?」
衛嘉時還沒來得及開口,馬揚帆就插話道:「知道呢,各個班的導員都趕緊下了封口令,不許我們談論。」
顧景盛微微挑眉。
馬揚帆:「所以現在全校同學差不多都知道了。」
顧景盛覺得e大導員的保密工作做的委實卓有成效。
衛嘉時補充:「那個人叫李然,是他們計算機系的研究生。」
吳欣嘆氣:「說來我跟然哥還認識——前段時間才找他修得電腦,然哥在學生裡的口碑挺不錯的,如果修了之後還出問題,他可以免費幫忙維護。」
衛嘉時拍了拍捨友的肩——除非這位同學有機會被[歡樂桌游]重啓,否則對於李然的售後服務,起碼吳欣現在是享受不到了。
馬揚帆發散思維,猜測道:「搶劫犯的卡車衝進了人工湖裡,李然學長又是在人工湖裡撈上來的,那有沒有可能他就是犯人?因爲水性太差所以不小心淹死了?」
衛嘉時嘆氣:「二哥,那是我們大學的人工湖——一般來說這種地方出了容易發臭之外,深度不足也是一大明顯特點。」
顧景盛笑了下,進行補充說明:「e大的人工湖形狀扁平,水流流向由西向東,卡車是在東面發現的,從初步檢查得到的結果來看,車輛上裝載有簡單的自動駕駛系統,而李然同學的屍體被發現於人工湖西面,也就是上游。」
馬揚帆等人楞楞的聽著,總覺得自己對學校的瞭解,還不如視頻對面的小姐姐。
顧景盛繼續:「人工湖沿岸區域的深度很淺,基本都在0.5米到1.5米之間,但靠近湖中心部分,最深處超過三米,足以淹死一個成年人。」
吳欣也想在妹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智慧,發言道:「卡車裡能不能找到犯人毛髮之類的綫索?如果能匹配的上的話……」
顧景盛聳肩,委婉道:「的確有搜檢,不過卡車的墜湖位置是在下游,周圍聚積了很多生活垃圾,化學成分過於複雜,除了衣食住行等常規物品之外,還有很多徹底腐爛,正在腐爛,與就要腐爛的書本與試卷,甚至還發現了某些在外形上十分接近人類的矽膠製品……你們懂的。」
「……」
衛嘉時有預感,在本次事件結束後,學校很快就會狠抓一波以清理人工湖中淤泥爲重心的公共衛生。
唐一哲聽得有點疑惑,試探道:「小姐姐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顧景盛回答:「我是從荒島美術館那邊得到的消息。」
——「珍妮王后的鑽石項煉」雖然還沒有正式移館,但在所屬權上,的確已經歸荒島所有。
唐一哲覺得自己明白了關鍵:「原來小姐姐是荒島美術館的工作人員。」
顧景盛未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繼續:「調查結果當中,有一點對李然同學十分不利——他目前正在生花美術館打零工,雙方之間存在雇傭關係。」
衛嘉時奇怪:「不是說生花快倒閉了嗎,還需要人打工呢?」
馬揚帆納悶:「李然學長能去美術館做什麽,修電腦還是給手機貼膜?」
「……」
對於他們的重點提煉能力,顧景盛實在有話要說:「你們宿舍的成員是學校按專業隨機分配的,還是因爲性格相投所以才聚集在一起?」
隨口調侃了一句,顧景盛就把話題重新拉回了正軌:「正因爲生花即將關門,所以正式員工該裁的都裁了,剩下的也在被裁員的路上,才需要吸收社會上的閒散人士支撑過這段時間。」
吳欣撓頭,在宿舍裡,他跟李然關係最熟,也最挂心這件事:「然哥又在人工湖裡被撈出來,又是在生花打工,難道現在已經被定死了跟搶劫案有關?」
顧景盛搖頭:「還沒有,根據李然同學捨友提供的證詞,在事發當天上午,李然一直在宿舍裡幫人代練賬號,差不多接近中午的時候——也就是卡車衝進人工湖的時刻——李然才離開了宿舍。」
衛嘉時宿舍的人聽得連話都插不上幾句,他們到這時也隱約弄明白了——對面疑似荒島美術館工作人員的漂亮妹子不是來深入學生內部探聽情報的,完全是來授業解惑的。
顧景盛:「e大計算機系的研究生宿舍,和本科一樣,都是上床下桌的式樣,每個臥室裡住兩人,每兩個臥室共享一個客廳,李然的住所是103b,也就是103宿舍的b房間,昨天上午,103宿舍a房間的兩位同學一直在房間裡開黑打游戲,而與李然同學共享一間臥室的竇施杰同學,因爲感冒的緣故正臥床休養——他們三人都證明了一件事,就是李然上午一直在幫人代練游戲賬號。
其中a房間的兩位同學是側面證明的,因爲他們只在早上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後就沒再見過面,而b房間的竇施杰同學則直接證明了李然同學與他在一起——他雖然臥床休養,但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直到中午,才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李然出門。」
馬揚帆用右拳抵住下巴,滿臉深沉:「特地在卡車衝進人工湖的時候出門,我直覺李然學長跟案件脫不了關係。」
邊上的唐一哲聽得恨不得給他一下:「中午,十二點,那時候出門還能幹什麽,當然是買飯啊!」
顧景盛微笑:「103a房間的兩名同學也是這麽想的,因爲李然同學在離開之前,特地問過他們要不要幫忙帶飯——他沒問竇施杰同學,可能是擔心打擾到對方休息。」
馬揚帆乾笑了兩聲。
顧景盛看著視頻對面的大學生們,補充:「不過他們三人都提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李然同學似乎有些摳門?」
吳欣附議:「我也覺得有點。」
顧景盛好奇:「爲什麽這麽說?」
吳欣支吾了半天:「可能就是,呃,一種神奇的直覺?」
唐一哲和馬揚帆都覺得,對面的小姐姐聽完這句話還沒有直接切斷通訊視頻,簡直算得上溫和包容蕙質蘭心。
顧景盛猜測:「我記得李然同學會幫忙修理電腦,難道他因爲這件事跟其他人有過糾紛?」
吳欣果斷否認:「不,然哥他口碑特別好,要不然我一個英語專業的本科生,也不至於跨系去找他幫忙。」
衛嘉時問:「不是說李然學長在幫人代練賬號嗎,這個確定過了沒有?」
顧景盛點頭:「確認過了,是一款名叫《xx爭霸》的游戲,李然同時開了七個賬號刷怪升級,ip也確定過就是男生寢室這邊——他似乎一直有從事相關工作,不過也惹出過一點麻煩。」
衛嘉時:「什麽麻煩?」
顧景盛想了想,回答:「是虛擬裝備上的糾紛,據說李然同學有盜過其他玩家的賬號,涉案金額超過三萬,當然最後還是和解了。」
吳欣感覺自己腦海當中靈光一閃,趁著還沒人提出過類似觀點,趕緊大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看監控,我記得宿舍樓出入口是有監控的!」
顧景盛覺得他們對自己學校的瞭解太過膚淺,完全流於表面:「是有攝像頭沒錯,不過這些設備早就因爲綫路老化而失去了使用功能——順便說一下,生花美術館那邊的監控也是一樣的沒用。」
顧景盛看夏曉雲,後者平靜開口道:「在事發時刻,生花裡的照明電路都被切斷,不過這幷不影響攝像頭的運轉——這些設備的電路是獨立與照明系統之外的,但犯人在進入放置鑽石項煉的展廳時,特地破壞過攝像頭。」頓了下,補充,「不過按時間順序,切斷電路應該在破壞攝像頭之後,否則犯人就無法開啓保管項煉的防彈玻璃櫃。」
唐一哲小心的看了夏曉雲一眼,試探:「這位小姐姐是……」
夏曉雲:「我當時就在生花美術館中參觀。」
馬揚帆聞言,激動的捶了下桌子:「臥槽,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包括了新美術館的工作人員,e大學生以及當時在舊美術館裡的當事人?這氛圍太特麽懸疑了,我們會不會聊著聊著,就不小心把真相給聊了出來?」
唐一哲吐槽:「那你也的確够不小心的——我聽說現在警方還沒有得出結論?」
馬揚帆笑嘻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想想看,福爾摩斯啥時候是等警方找到真相後再破的案子?」
唐一哲中肯道:「除了都會說英語和都是男性之外,我覺得咱們和福爾摩斯先生之間,幷沒有那麽多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