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吳欣江湖人稱「欣妹」, 身高一米九,體重一百九十斤——後兩種屬性目測都有繼續上升的空間。
捨友們第一次眼見吳欣的時候,就懾服與對方黝黑的膚色與五大三粗的體型,順理成章全票通過推選其爲宿舍老大, 於是乎他們就在命運的指引下, 擁有了本届英語系最會撒嬌的宿舍長。
唐一哲的比宿舍裡其他人都要年輕一歲左右,在年齡上吊了車尾, 但在成績上却始終遙遙領先, 保持著其他三人望塵莫及的高度,當然在衛嘉時領悟到學海無涯的真諦後,雙方的距離明顯有縮短的趨勢。
馬揚帆吃完飯, 脚一蹬手一撑,動作靈活的爬上了床鋪,猴子捧心, 臨空哀嘆:「每到期末, 我就感覺自己的錢包在陣陣的哀鳴。」
唐一哲疑惑:「我怎麽記得開學才一個多月?」
馬揚帆遠目:「嚴格來說是一個半月,足足四十五天, 按一日三秋來算的話,那就是一百四十五年——你們學霸完全無法理解上課給我等學渣帶來的傷害。」
唐一哲糾正:「是一百三十五年,三乘四十五等於一百三十五。」
馬揚帆:「……一百三十五年是必修課的傷害值, 多出來的十年算在選修頭上。」
吳欣低頭玩了會手機, 再抬頭時,臉色是跟馬揚帆同一挂的苦逼:「都虛十九了還無人問津,難道現在的富婆對男大學生已經沒興趣了嗎?再過兩年我就不再是大家的小甜心, 而是隔了夜的餿點心。」
馬揚帆:「這跟男大學生沒關係,完全是臉的問題,曾經我也有過欣妹的疑惑,直到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宿舍裡也就老三還有點潜力。」
「……」
衛嘉時突然對未來的就業形勢産生了更加微妙的迷茫。
唐一哲想了想:「缺錢的話,也可以考慮打工吧?」
盤坐在宿舍領空最高點的馬揚帆彎腰,不耻下問道:「請問我們英語系的學生,可以打什麽工?先申明一下,我離考過專四還早著呢,想做字幕組也沒那個實力。」
唐一哲:「字幕組很多都是不收費的,畢竟觀衆錢財乃是翻譯的身外之物。」
馬揚帆手臂呈攤開狀,啪的一聲倒在了鋪蓋上:「我現在失去了學習的動力。」
吳欣搖頭,殘忍的揭開了真相:「不,你和我一樣,從來就沒有過這種動力。」
衛嘉時想了想:「我們英語系的不好打工,化學系的應該更不好打工罷?」
馬揚帆:「……老三,你這句話千萬別去七號樓說,否則很容易回不來。」
七號樓是化學系的宿舍。
吳欣倒是明白了衛嘉時的意思:「化學系的彭翌學長,就是研二的那個,不是經常接私活嗎,貌似也是帶家教吧?」
馬揚帆聳肩:「現在家教不好找了,合適的活都被培訓機構給攬走,誰看得上你個沒出校門的大學生,不過彭學長倒是真有門路,看他前女友的情况就知道了。欣妹你要想接活的話,可以去問問,彭學長的中介費收的還挺合適——起碼省的像其他同學那樣,穿街過巷的貼小廣告。」
這個消息對唐一哲來說還頗爲新鮮:「他們都去哪貼小廣告呢?」
馬揚帆:「我們靠北的那個側門外頭,不是一大片居民區嗎,就在那邊貼。」
唐一哲:「學校就不管?」
亂貼小廣告,橫看竪看都有點影響市容吧?
馬揚帆點頭:「管,當然管,隔段時間,學校都會組織學生幫忙鏟掉周圍的小廣告,包飯包錢,一小時二十五塊——本來是二十四的,但領導說這個數字完全無法體現我校大學生的精神風貌,就往上漲了一塊。」
「……」
衛嘉時覺得,這也算是一條挺別致的致富之路了。
吳欣:「貼小廣告也沒用,那邊都是老房子,沒什麽人住——我就奇怪,樓都舊成這樣了,怎麽還不趕緊拆遷?」
唐一哲:「這邊可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拆不起罷?」
馬揚帆嗤笑一聲:「前兩年還行,但現在早就不是市中心了,我聽他們本地人都管這邊叫老區,原來那麽多商家,能搬的陸陸續續都搬到了新區那邊,你看那個『生花』美術館,最近也要搬家。」
吳欣覺得耳熟,想了想道:「『生花』的事,我在修電腦的時候聽然哥提起過,應該不是搬家,而是徹底經營不下去了。」
——然哥全名李然,是計算機系的研究生。
馬揚帆攤手:「看吧,又倒閉了一家,我現在點個外賣都在不到距離範圍在五公里之內的店。」
吳欣:「太誇張了,五公里內的店有是有,可惜味道跟咱們食堂處於同一條水平綫上,偶爾還會被趕超。」
衛嘉時開著電腦,就順便在網上搜了一下:「『生花』是私人美術館,我看有消息說,這次應該是被人收購了。」
書房內。
顧景盛已經收到了來自顧循本的回郵——顧循本是她姑媽家的姐姐,在兄弟姐妹裡行三,他們家的習慣是在小孩子出生前就把叫什麽給起好,所以在具體姓名上,完全無法體現出傳統的性別特點。
「ms.顧景盛(精身g gu):
『荒島』即將開業,你覺得這個美術館怎麽樣?
注:你要求的資料都在附件當中。
顧循本(xunben gu)」
顧景盛順手將附件裡的資料傳給了夏曉雲,隨後切入微信私聊頁面。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黃環真名霍婷,藝名霍姿雯,是金楓娛樂旗下的藝人,不怎麽出名。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受「荒島」美術館的工作邀請,在今天上午抵達我市。
[summer]:「荒島」和「金楓」都是「有德」控股的公司?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沒錯。
作爲游手好閒的自由職業者,顧景盛沒特地提過自己的家庭情况,但以夏曉雲的細心程度,大家合住那麽久,多少也能猜到點。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龔萬鑫真名郭棟。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考慮到重名的概率,我覺得他可以把假名一直用下去。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郭棟在半年前,被霍婷招爲助理——因爲霍婷名氣不大,公司對她的約束也幷不嚴格。
[summer]:那郭棟現在什麽情况?
[愛與正義的攝影家]:很奇怪,他目前還活著,但給人的感覺很不對勁。
顧景盛的目光轉移到電腦屏幕上——顧循本發來的郵件裡,除了黃環等人的資料之外,還有荒島美術館的人事與建築方面的資料。
夏曉雲站在生花美術館前。
時間長度有兩種體現方式,一種叫做歷史的沉澱,另一種則被稱爲年久失修,而面前這間美術館已經有了第二種的初步徵兆。
「啪。」
一塊外皮掉落到夏曉雲脚邊,她默默地換了個位置,將內心評價中的「初步」改爲了「明顯」。
生花美術館一改往日的蕭條,在門口挂滿了紅色的橫幅,還擺了不少花籃,整個建築都洋溢著一種與本職工作所不相符的喜氣洋洋型「清倉大甩賣」氣氛。
經過門口的路人a納悶:「不是說要倒閉了嗎,怎麽那麽熱鬧呢?」
經過門口的路人b回答:「喪事喜辦唄,一家私人美術館能撑到現在,也算高夀了。」
生花美術館外設有電子展示屏,正在播放ppt——夏曉雲有理由懷疑這些處於播放中的演示文稿,是請四年級以下的小學生在電腦課上順手做的。
「珍妮王后的鑽石項煉:迄今爲止在歐洲發現的最古老的鉑金鑽石飾品,距今有超過六百年的歷史,爲生花美術館館長王斯先生在一次私人拍賣會上購得。」
「霍姿雯女士受到生花美術館與荒島美術館的聯合邀請,將在展品移交當日,親自打開展櫃,佩戴這條項煉進入荒島美術館。」
「霍女士表示十分榮幸,幷開始提前學習相關知識,以此保證項煉的順利移交。」
「移交倒計時:4天21小時34分02秒。」
ppt在「珍妮王后的鑽石項煉」上停留了大約十五秒,就跳到了下一頁關於油畫《陸地人魚》的介紹上——這是王斯館長最喜愛的一幅畫。
就在夏曉雲閱讀展示屏上內容的時候,已經有不止一群小學生打扮的未成年人在長輩的帶領下進入館內,沿路灑下無數歡聲笑語——可能是臨閉館前最後一次燃燒自我,也或許是新美術館需要一定的廣告宣傳,生花最近一直在對外大量派發免費入場券。
夏曉雲看了眼當前時間,距離鑽石項煉的公開展示,還剩37分鐘,她從周圍拿了一張無差別投放的入場券,排隊進入生花美術館內。
美術館的入口處有類似地鐵安檢的設施,然而在管理上幷不嚴格,無論時低頭玩手機的安檢員,還是正在跟同僚閒談的保安,都充分展現了一家瀕臨倒閉的機構的員工所應有的素質。
期間倒也不時有臉上寫滿了「我很忙」的工作人員路過——這些人脖子上都挂著荒島美術館的證件。
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輪到夏曉雲時,姿態散漫的檢票員先是看了她一眼,接著忽然就站直了身體,熱情道:「女士,我這裡還有很多免費的入場券,你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全部贈送——實在不行還可以拿來墊桌角嘛。」
「……」
夏曉雲懷疑他們除了本職工作以外,還有在規定時間內必須派發多少張入場券的强制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