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烟火

　　封易走過去，下意識把手裡的口袋背到身後。

　　他對周哲點點頭，周哲皺眉。

　　「你和他來的？」周哲知道喬璃來這裡肯定是約會來的，但沒想到約會對像是這個少年。

　　喬璃站起身，走到封易身旁對周哲道：「正式介紹一下。封易，我男朋友。」

　　周哲這下是真的驚訝了，確認喬璃沒有說笑後，笑容也收住了。

　　他瞥見封易身後的袋子，看到了那雙在他看來蠢到不忍直視的鞋。

　　他簡直要笑出聲了，給喬璃買這種鞋，真是太不瞭解她了。

　　他們在一起七年，他從沒看過她的素顔，從沒見過她說髒話，也從來沒見過她不注意自己形象的時候。她的緊綳是刻進骨子裡的，就算天塌下來了，她也會淡定地補妝。

　　他把礦泉水瓶往封易懷裡一扔，後者下意識伸手接住。

　　周哲拍拍封易肩膀，做足了大人姿態：「下次不要給她買飲料了。」

　　封易內心裡火直冒，他很想回嘴道「你以爲你誰啊」，但他忍住了。

　　看著周哲走遠，他奪過喬璃手裡的甜飲，一口氣灌完，道：「口渴死我了。」

　　像無事發生一樣，他擰開礦泉水瓶蓋遞給喬璃：「喝水？」

　　他裝出的沒心沒肺的樣子實在是演技拙劣，她把礦泉水瓶子推回給他：「他是我前男友。」

　　封易僵住了，楞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有些慌張道：「嗯，呃，我知道了。」

　　喬璃不打算回避這個話題：「我和他交往了有七年。」

　　封易更加慌亂了，喬璃趁他亂想前開口：「我認爲你有資格知道，如果你介意的話——」

　　「我不介意！我當然不！」他下意識拔高聲音，又迅速軟下來，整個人蔫頭耷腦的，像是流浪過後毛髮不再油光水滑了的大金毛。

　　「我只是很嫉妒。」他聲音悶悶的，「你都開始談戀愛了，我還在玩泥巴呢。」

　　喬璃笑道：「十一歲還玩泥巴？」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他把手裡的礦泉水瓶捏的哢哢響，「感覺錯過了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時光。」

　　他很不習慣這個話題，談論這些讓他感覺到了他們關係的脆弱和不確定性，他生硬地錯開了：「啊，對了，我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排隊人少，當然了，你不想排隊的話，我們就瞎逛也挺好的。」

　　喬璃便不再多說。

　　封易把口袋背在身後，恨不得跟解决那杯甜飲一樣迅速解决唐老鴨鞋。

　　即使內心再怎麽悶悶不樂，他表面上看上去依舊活力滿滿，像永不會疲倦一般。

　　兩人消磨著時光，喬璃千盼萬盼著終於到了晚上烟火表演的環節。

　　倒不是她有多想看烟花，實在是一天逛下來太累了，她再怎麽習慣穿高跟鞋，這麽站一天也是折磨。

　　封易忐忑了一天，同樣鬆了口氣。

　　兩人都在期待著今天這個不算太好的約會結束。

　　烟花驟然升空迸發，絢爛流光灑落天際，如浩瀚星河，映著星光下的城堡，恍若踏入童話虛境。

　　此時的人山人海也成了景色一角，他們心甘情願脫離現實，投身於此刻烟火編織出的夢中。

　　喬璃覺得自己不够浪漫，此情此景她依舊做不到盡情投入。

　　五彩的烟花讓她臉上光綫忽明忽暗，她安靜地抬頭看烟花，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跳著笑著，却比漫天星光還要好看。

　　封易突然凑到她耳邊說了句：「對不起。」

　　喬璃楞了一下，目光從烟火挪到封易臉上，看他一臉糾結愧疚，突然就噴笑了出來。

　　「我還以爲只有我一個人不專心。」

　　封易還想說點什麽，他組織著語言，神色黯然，身上籠罩著一股低落的氣息，這實在不像他。

　　喬璃收住了笑，揉揉封易的腦袋，他沒預料到，下意識地配合著蹲下身子。

　　她又順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他鬆開了微蹙著的眉，緊綳的嘴角也隨之放鬆。

　　「是我的問題。」她足够敏銳，知道封易心裡想得是什麽。

　　兩個不够浪漫的人忽視著漫天流光，在一片嘈雜中對視。

　　「脚很累。」她放過封易被揉的發燙耳垂。

　　封易鬆懈下的神經又綳起了，愧疚之情再次涌上來。

　　喬璃無奈地笑了：「你不打算拯救我的脚嗎？」

　　封易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背你？」

　　「鞋呢？」

　　「啊？」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樣，突然直起身子，「你？我、你要鞋啊？」他拎了一天，沒有找到機會偷偷扔掉的鞋？

　　烟火表演結束，大家意猶未盡地待在原地，只有他們兩個站在外圈的果斷離開。

　　封易彆扭地不想把鞋子拿出來，好像永遠不拿出來，他幼稚犯蠢的一面就不會被揭開。

　　喬璃從他背後拿走口袋，他沒敢推開她。

　　她把唐老鴨鞋放在地上，眼見著要脫掉高跟鞋，封易立馬扶住她。

　　他力氣很大，扶著喬璃的手滾燙有力，明明毫無難度的換鞋動作，在他眼裡比走鋼絲還難，生怕她跌倒。

　　喬璃想不到自己也有穿這種鞋的一天，她換上鞋那一刻，感覺重心都抓不穩了。

　　鞋子軟得像棉花，連借力都難。

　　她換上鞋，按照以往的姿勢走了一步，差點沒被做的巨大的鞋面絆倒。

　　封易的眉毛在她奪過口袋那一刻開始就亂七八糟的扭，她穿上鞋那種違和感實在是太大了，簡直比猛男塗指甲油還違和。

　　他深刻意識到了自己有多蠢，可喬璃却沒有他臆想中的排斥惱怒。

　　她學著小女生那樣蹦蹦跳跳走了幾步，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毫無形象：「太軟了又沒跟，簡直就是踩在棉花上，我都要往後倒了。」

　　如果說平常的她美得游離，美得艶光四射毫無烟火氣，那麽此時此刻的她才真的的脫離了禁錮，她刻進骨子裡的緊綳消弭，流露出了全然的自我。配上她嬌媚動人的外形，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天真有邪」。

　　她收住笑，看著封易：「好蠢。」

　　封易傻傻地看著她。

　　「但是我喜歡。」

　　她不適應地踩著那雙巨大的布鞋朝封易靠過來，突然捏住他的臉，硬生生的把他嘴巴捏成了個o型。

　　「我很喜歡，真的。謝謝你，你是第一個讓我換下高跟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