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大學裡的凶殺案， 而且是寢室裡兩個女生相關，一下子刺激到網友的好奇心。畢竟這幾年關於大學捨友之間的各種真實案件層出不窮。

　　今年這一出， 顯然又把這個話題引了起來。

　　那些總喜歡往熱點上湊的營銷號，更是無孔不入般， 不停地發著各種實施而非的微博，仿佛他們就在現場一般。

　　蔚藍望著肖寒， 他又一次撓了撓自己的短髮。

　　這是他在半個小時之內，第十一次這麼做， 顯然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在極度煩躁的情况下，下意識會用這種動作放鬆自己。

　　劉瑾給不了他們太多的信息。

　　問她江嘵妍平時跟誰來往比較密切， 她只會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們， 然後無奈地搖頭。至於問她江嘵妍有沒有男朋友。

　　她想了半天，也只是說， 江嘵妍有很多關係密切的男生朋友。

　　說了等於沒說。

　　好在肖寒這邊沒突破，反而是齊曉在技術科那邊有了新的綫索。

　　秦陸焯在這個警局待了很久，以至於他離開三年之後， 出入這裡依舊跟那麽自然。他直接帶著蔚藍上了三樓，那裡是技術科。不過技術科有門禁，他們剛到門口，就有人從裡面給他們刷卡。

　　齊曉正坐在電腦旁邊， 跟技術人員在說話， 等看見他們， 趕緊站了起來。

　　秦陸焯問他︰「有新的線索？」

　　如果說有新的線索，倒是沒有。

　　但是人際關係倒是有了一些，只是齊曉指了指電腦，無奈地說︰「我都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在想什麽。」

　　等蔚藍凑過去看了一眼，也是不由有些楞住。

　　因爲江嘵妍的社交軟件中，光是跟她有曖昧關係的男生大概就有四五個，這還是她有所回應的。至於單方面喜歡她，每天發短信逗她開心的，更是需要好好整理。

　　這姑娘大概上輩子是個漁夫。

　　她廣撒網的程度，簡直讓人驚詫，就連自認見多識廣幾位辦案人員，都有點兒咋舌。

　　本來他們是想通過瞭解她的社會關係，找到有作案動機的人。

　　畢竟大學生的社會關係還是相對比較簡單，不是男女朋友就是同寢室之間的齷蹉。江嘵妍宿舍關係，他們都知道。

　　劉瑾和夏丹陽跟她關係可以用惡劣兩個字形容。

　　至於另外一個女生莊佳，她倒是跟江嘵妍的關係不錯。

　　只是她們兩個之間，倒是更像是大小姐和追隨者的關係。也就是同寢室在劉瑾和夏丹陽明顯抱團排斥自己的時候，江嘵妍用手段籠絡了莊佳。

　　齊曉嘆了一口氣︰「原本以爲她們宿舍的關係已經够復雜，沒想到她的人際關係都這麽復雜。這幾個男生，在前幾天的聖誕節都給江嘵妍送了禮物，而且你們絕對想不到，她還把這些禮物都曬了一遍，不過都是設置的分組可見。」

　　爲了讓秦陸焯和蔚藍看明白，齊曉還特地把江嘵妍的朋友圈展示了一遍。

　　顯然，微信這個分組可見的功能，著實是被這位姑娘運用的淋灕盡致。

　　蔚藍望著電腦，突然問道︰「對了，我記得她們宿舍應該還有一個女生吧。」

　　齊曉點頭，「對，還有個叫莊佳的女孩。不過根據劉瑾的筆錄，她跟江嘵妍關係不錯。宿舍裡劉瑾和夏丹陽關係好。所以還在學校的同事準備先和夏丹陽談談。」

　　「這個莊佳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蔚藍開口問道。

　　齊曉想了下，「據劉瑾說她家境不好，平時在宿舍話不算多，經常會出去打工。不過再多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蔚藍點頭，指了指江嘵妍的聊天記錄，「或許，這裡能給你們更多的信息。」

　　……

　　「莊佳這個窮鬼，我真是沒辦法跟她一起吃飯了，扣扣索索。」

　　「哎，我在宿舍真的要死了，莊佳這個傻逼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臥槽，我跟你說哦，原來莊佳她媽結過三次婚，她長那麽醜，真不想出來她媽那麽風流，哈哈哈哈哈哈。」

　　「我到底上輩子倒了什麽黴，這輩子得在大學遇到莊佳這個蠢貨。」

　　當江嘵妍跟朋友吐槽莊佳的聊天記錄，一條又一條被搜索出來後。

　　在場的幾個人都有點兒結舌，顯然，女生之間所謂的友情真是叫他們這些直男看不懂

　　在江嘵妍的聊天記錄中，這個叫莊佳的女孩，唯一一個在宿舍能跟她說得上話人，簡直被她貶低到骨子裡。

　　蔚藍倒是不意外。

　　她直接說︰「江嘵妍這樣的女孩，家境優越，相貌漂亮出衆，性格驕傲又嬌氣，她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因爲宿舍裡緊張的氛圍，根本不可能跟貧窮又平凡的莊佳做朋友。跟莊佳族譜朋友在她看來不過是權宜之計。所以她在跟別人描述莊佳的時候，說這樣的話並不奇怪。因為她們兩個根本就不是朋友。」

　　齊曉吐了下舌頭，低聲說︰「蔚老師，那您的意識是，莊佳也有嫌疑？」

　　「最起碼值得調查。」

　　蔚藍看著他，輕笑。

　　齊曉抱頭，還有那幾個被分組的男生，保不齊就是某個男生突然發現了江嘵妍的本質，惱羞成怒之下，將她推下樓。

　　所以這麽一來，他們的調查難度又增加了不少。

　　此時坐在電腦前的技術科小哥，倒是挺同情地望著齊曉，給他出主意說︰「其實要想找到真凶，還有個更直接的辦法。」

　　「什麼，什麼辦法？」齊曉趕緊看過來。

　　「你現在求神拜佛，希望被害人能早日醒過來把。」

　　技術小哥嚴謹地說。

　　齊曉駡了一句髒話，偏偏他都承認，這確實是最快的方法。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醫院那邊確實在六點多的時候打來電話，江嘵妍的手術結束，但是人依舊處於昏迷當中，而什麽時候醒來，連醫生都說不準。

　　甚至在現場的同事，還低聲告訴他們，醫生說這邊情況不太好。

　　顯然，這樁案子目前還屬於重傷害案件，但是一旦江嘵妍挺不過來，就很可能變成凶殺案。

　　到目前為止，都沒人來投案自首，警察更不可能一直坐等著。

　　因爲這件事牽扯到劉瑾，警局不少人當年都和劉裕當過同事。所以在劉瑾極力否認的時候，衆人心底難免會偏向相信她的話，認爲凶手另有其人。

　　對於這個問題，蔚藍自然清楚。

　　所以當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蔚藍望向秦陸焯，半晌，終於問出口，「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秦陸焯剛掏出兜裡的烟，準備走幾步，到窗口點上。

　　就聽到蔚藍這句話。

　　從知道這件事開始，他臉色就不算好看。也不怪他這麽上心，一直以爲他都把照顧那三位殉職兄弟的家人，當成是自己的責任。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太過重情。

　　他沒生氣，反而是看著她，認真地問︰「剛才你也在審訊室，你覺得她在說謊嗎？」

　　「你是想讓我用直覺來判斷？」蔚藍反問她。

　　因爲她沒和劉瑾交談過，光是從她的表情看來，輕易下判斷還是有些爲時過早。

　　秦陸焯直直地看著她，眼神倒是堅定，他搖搖頭，「我是希望你能用你的專業來幫助我。」

　　末了，他低頭從烟盒裡抽出一根烟。

　　輕搖了下頭，低聲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無非是怕我們帶著先入爲主的觀念。」

　　怕他們因爲劉裕的關係，先入爲主地認爲劉瑾就不是真凶。

　　秦陸焯苦笑。

　　他靠近蔚藍，伸手將她環住，低聲道︰「本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抱歉，把你牽扯進來。」

　　蔚藍沒想到他居然擔心的是這個。

　　她伸手將他抱住，伸手在他後背輕輕拍了下，安慰道︰「你不是說希望我用專業知識來幫你，我會的。我們一起找出真相。但是你要答應我。」

　　她輕頓了下，再次開口道︰「不管真相是什麽，你已經盡你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把什麽都攬在身上，成爲自己背負的責任。

　　蔚藍怕結果不如意，他會陷入自責當中。

　　倒是秦陸焯鬆開她，低頭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一點兒笑，「放心，我們的責任是找出真相。這點兒道理，我還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說完，他在她腦袋上彈了下手指。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有個穿著制服的警察走了過來，見他們這樣，有些尷尬，可是又不得不開口說︰「秦隊，肖隊請您和蔚老師過去。」

　　就算秦陸焯離開警隊這麽久，那麽多人看見他，依舊脫口會喊出秦隊這個稱呼。

　　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秦陸焯衝著他點點頭，小警察趕緊轉身離開，把空間再次留給他們。

　　誰知他去拉著蔚藍的手時，就看見她表情極認真地望著他，問道︰「秦陸焯。」

　　她那麼認真地喊著他的名字。

　　「你想過重新成為警察嗎？」

　　她問道。

　　原本已經準備轉身的男人，轉過頭望著她。

　　這個問題，仿佛穿越了時間，他的腦海中閃現過他最後一次穿警服時候的模樣，那身藏青色衣服，被妥帖地穿在他身上。

　　方局對著他發狠的模樣，駡他沒出息，是個逃兵。

　　他想過嗎？

　　午夜夢回之時才敢想的問題，就這麽輕易被問出來。

　　迎著蔚藍清澈的目光，他的心陡然軟了。

　　或許，她真的是他的救贖。

　　因為她比誰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

　　他望著她，輕笑︰「做夢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