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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第19章
第十九章

  約摸著過了些時辰,日頭越發的大了。

  十皇子妃放下手裡捧著的溫熱茶盞,輕輕柔柔地道:「瞧著快用午膳了,咱們回了吧?」

  唐灼灼與三皇子妃對視一眼,後者笑得溫和,道:「還是妹妹想得周到,皇祖母這會子應該醒了,咱們花也瞧够了,是時候該回了。」

  唐灼灼眼底沁出幾縷笑意,偏頭望瞭望不遠處被曬得有些蔫頭巴腦的花,站起了身。

  宮裡的日子真真不好受,這御花園還不如她宜秋宮前頭的小庭院呢。

  「姐姐,這六皇子妃……可要派人尋了一同回去?」十皇子妃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垂著長長的睫毛,就連說出口的話都帶著一股淡淡的凉意。

  唐灼灼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劉氏是個沒腦子的,這會被她氣走了心裡指不定怎麽個不痛快法,宮裡不比旁的地方,要是被人聽到什麽,說不得她們都要被遷怒連累。

  這十皇子妃,想表達的應該也是這麽個意思吧?

  倒是個冰雪聰明的。

  「紫環,你去廊子那頭尋尋看。」唐灼灼纖長的手指指了指先前劉氏怒氣衝衝闖過去的那條宮廊,轉而對十皇子妃寬慰地笑笑:「妹妹不必憂心,許是她已經回了慈寧宮了。」

  片刻後,紫環低著頭垂著眸回了唐灼灼身邊,竭力平息著自己的呼吸道:「娘娘,奴婢尋過了,未曾發現六皇子妃。」

  唐灼灼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瀲灩的水眸停在她有些抖的左手上,不動聲色斂下眸子裡的异樣,對著皺起了眉的三皇子妃道:「那咱們也回吧。」

  劉氏斷然不敢在宮裡亂跑,只要她還有點腦子,就沒什麽好擔憂的。

  等到了慈寧宮的宮門口,遠遠的就見到劉氏從另一條宮道上走了過來,面色陰沉得很,發現了她們也不說話,直直的與唐灼灼她們錯開了身。

  三皇子妃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嘀咕了一句:「拿喬什麽?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兒。」

  唐灼灼好笑地望著劉氏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深意,道:「咱們與她計較什麽?叫她自個兒生悶氣去好了。」

  等到了內殿,皇太后果然已經醒了,正坐在上首眯著眼笑,模樣和藹又親和,只是一雙渾濁的老眼中時不時閃過幾縷光,露出叫人心悸的暗澤。

  見她們都到了,太后轉動了一圈手裡的佛珠,道:「都站著做什麽?快都坐下陪哀家說會子話,等老四和老六來了就傳膳,今日這宮裡總算可以熱鬧熱鬧咯。」

  唐灼灼笑著坐下,沒漏過劉氏聽到六皇子眼裡一瞬間閃過的亮光。

  宮女端上精緻的點心和冒著裊裊熱氣的茶,殿裡無人說話,最後還是太后皺著眉心嘖了一聲。

  幾個人都望向她。

  太后朝著身邊的心腹老嬤嬤皺眉,指著劉氏的位置道,聲音有些蒼老但精神十足:「都是怎麽做事的?六皇子妃喝不得龍井,去上杯別的茶來。」

  劉氏眼睜睜地看著宮女上來撤掉了她的茶,面色迅速蒼白下去,她的話卡在喉嚨口,有心想解釋,却被太后笑著擺手止住了。

  唐灼灼也楞怔了一會,旋即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深濃的笑意。

  太后這個臉打的,她喜歡。

  劉氏急得眼裡都泛了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外頭傳來禀報聲。

  霍裘和霍啓來了。

  太后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如釋重負的劉氏,默默轉了轉手裡的佛珠,沒有說話。

  這是唐灼灼重生後第一次見到霍啓,他同霍裘同時進來,兄弟兩眉目有三分相似,氣勢却是截然不同的。

  霍啓繼承了幾分言貴妃的陰柔,面若冠玉肖似謫仙,笑起來更是叫人覺著如沐春風,一雙上挑的鳳眸比女子還要迤邐幾分,劉氏站在他旁邊,倒是顯得黯淡無光了。

  唐灼灼上輩子隻匆匆見過他幾面,莫不是胡茬滿臉,頽廢不已的模樣,倒是沒想到原來他還有這樣意氣風發的時候。

  霍裘才進殿裡,就注意到了一臉淺淡笑意的唐灼灼,雖然她身子坐得筆直,但目光處處透著靈動,不是他想像中坐立難安的模樣,眉頭這才稍稍緩了下來。

  沒有覺著不自在就好。

  他微微轉了轉手裡的玉扳指,順著她的視綫瞧到了身邊的霍啓身上,眸光頓時黯了下來,無盡的幽光凝在一起,成了兩汪深不可見的幽潭。

  這女人,瞧誰呢?

  直到他們兩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唐灼灼才不動聲色收回視綫,轉而去瞧自己衣裳上綉著的花紋。

  這殿裡可沒她說話的份。

  太后將一切看在眼裡,也見慣了他們兄弟兩個冷淡的模樣,笑得眯了眼睛問:「可是剛從你們父皇那回來的?」

  霍裘冷淡地點了點頭,倒是霍啓站起了身畢恭畢敬地回:「回皇祖母的話,孫兒正是從父皇殿裡出來,心裡念著皇祖母的生辰,便想著同皇兄一同過來蹭頓飯吃。」

  太后笑而不語,過了半晌才道:「你們有心了。」

  「老六如今也越發進益了,哀家前陣子還聽你父皇誇你能幹,不錯!」

  霍啓斂下眼裡明晃晃的得意,語氣仍是謙遜的,道:「孫兒那都是些小打小鬧,當不得父皇的誇贊。」

  唐灼灼頓時無趣地抿了抿唇。

  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還裝謙遜呢!

  太后笑了兩聲,視綫轉到從一開始就漠著臉的霍裘身上,說出的話有些意味深長:「哀家就巴不得你們這些兄弟長出息,未來輔佐老四,也好减輕他的負擔。」

  像是想到了什麽,太后微微坐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是兄弟,自幼的情分做不得假,多的哀家也不想說,你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當霍啓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時候,唐灼灼分明瞧到了他有些猙獰的面容,生生將他臉上的陰柔之氣破壞得淋漓盡致。

  那是一種遮也遮不住的憤怒和不滿。

  唐灼灼也有些意外,太后瞧上去竟像是多疼霍裘幾分似的。

  但這這麽也算是一件好事兒。

  霍裘本人倒是眼皮子也沒掀一下,就連面上漠然的冰寒之色都沒變過,從頭到尾誰都沒瞧一眼,唐灼灼心裡覺得納悶,又隱隱有些擔憂。

  這頓午膳用得極爲壓抑,全程沒人發出一絲聲響,再美味的佳肴都像是在嚼蠟一般,加上殿裡濃重的檀香味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唐灼灼覺得胸口有些悶,却還是面不改色地等著太后放下筷子。

  霍裘期間瞧了她一眼,才第一眼就深深地皺了眉,小姑娘面色呈現出不正常的蒼白,吃得也少,就連捏著筷子的纖細手指都有些泛白。

  等撤了桌,霍裘就朝面有倦意的太后道:「皇祖母,孫兒想帶灼灼去母后宮裡問安,早間來得急,倒是還未去瞧過母后。」

  太后渾不在意地擺擺綉著鳳紋的衣袖,聲音稍顯疲倦:「你們自去就是了,晚上還有宮宴,你父皇費了很大的心思,你們別耽擱了時辰就好。」

  話說到這裡,唐灼灼也明白晚上的宮宴才是重頭戲。

  從慈寧宮裡出來,當空的烈日一曬,唐灼灼脚下一個微微的踉蹌,腦子裡有片刻的眩暈。

  霍裘眉心頓時打了結,面上裹了一層深濃的寒霜,他下意識地握了唐灼灼白得刺眼的手,冰凉的觸感讓他身子一僵,當機立斷沉聲喝道:「李德勝,請太醫!」

  唐灼灼緩過勁來,衝著霍裘道:「殿下不要。」

  「我身體無礙的。」她頓了頓接著道。

  情急之下,她倒是連妾都不稱了。

  霍裘死死地抿了唇,目光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游移,越瞧眉心就皺得越緊,他表情陰鷙得很,用力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手指頭道:「你很不舒服。」

  用的不是疑問的口氣,而是滿滿的篤定和森寒。

  這才多少天?就連著病了兩場,她的身體什麽時候這樣虛弱了?

  唐灼灼拉著他的袖口朝前慢慢地走,才恢復了點力氣就驕橫地道:「不許去。」

  也不知道是在同李德勝說還是霍裘說。

  正午的烈日當空照,在狹長的宮道上撒下一層金光,明明是熱極的天,一座座宏偉大氣的宮殿如同一位位遠古沉默的武士,遠處的紅墻綠瓦閃著熠熠的光,隔著久遠的距離就讓人感到眼花。

  後邊跟著人却出了一頭的冷汗。

  他們這些人最怕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之間出現分岔。

  左右遭殃的都是他們。

  霍裘凜冽的劍目中蓄滿的都是冬日夜裡起的冰棱,唐灼灼鬆了他的那一角衣袖,她舔了舔泛白的嘴角,輕輕衝著他搖頭:「殿下,此時請太醫,不合適。」

  今日是太后的生辰,她貿然傳太醫多少會讓太后心存芥蒂,再加上這裡不比東宮,總不能再折回太后的慈寧宮。

  讓人借題發揮,對霍裘不好。

  霍裘望進她靈透澄澈的眸子裡,突然想撬開她腦子瞧瞧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麽。

  「你在擔心皇祖母對孤不滿?」

  唐灼灼初初的眩暈過去,衝著霍裘笑:「這是老毛病了,打娘胎裡就帶出來的……」

  霍裘不耐地替她遮了大半邊的太陽光,語氣稍帶譏嘲:「你的事孤不清楚嗎?」

  唐灼灼默了默,玉白的小手指摩挲著手裡柔軟的帕子,就是不肯鬆口。

  霍裘氣急,像是又看到了前些日子與自己嗆聲不斷的唐灼灼。

  只不過那時,她是爲了氣他。

  霍裘索性不再去管她,强硬地吩咐道:「將太醫請到皇后宮裡,李德勝,你親自去。」

  唐灼灼才想開口,就被面色陰沉如水的男人驀的摁在了一面的宮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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