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高歌其實挺想知道是什麼驚喜的， 可宋斐一副要保密到底的樣子， 她只能作罷。

　當天的晚飯自然是其樂融融， 其實原先也是這樣的，每次吃飯大家湊在一起，宋媽媽會說今天跟姐妹團遇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兒， 高媽媽則會跟著說那些阿姨們多厲害，那些動作她都不會做， 只能跟在後面一點點學。

　的確是熱鬧，可跟今天不一樣。

　那是故意營造出來的一種熱鬧， 每個人都怕冷場，一句話說出來都恨不得立刻撿起來， 整個飯局看似輕鬆，其實很緊張。高歌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好意思說，她明白，她們都是好心， 想盡了辦法讓她鬆快一點，不要老去想那些噁心人的事兒， 她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只要她笑一下就可以。

　可今天，所有人不再是表演了，都不是那種絞盡腦汁恨不得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的事兒都拿出來說說了，他們坐在那裡，終於成了應該有的樣子。

　宋媽媽像往常一樣看著電視， 裡面播放著最近很紅的狗血家庭劇，她一邊吃飯一邊吐槽：“你說這怎麼可能，親媽不疼自己家孩子，對人家孩子這麼好？這不是傻嗎？就算覺得那孩子可憐，也應該是同等對待的。是不是？”

　高媽媽很自然的接了話茬，“這可不一定，我離婚了的那位，不就一心向著他媽嗎？高歌出了這麼大事兒，他一個男人也不當個頂樑柱，還跟著他媽一起算計我們。”

　大概是嘴巴快禿嚕了，高媽媽很快反應過來，高歌在呢。

　不過當她看了一眼高歌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時，也就坦然了，直接拍著女兒肩膀說，“今天你看見的肯定是他，都到了法院門口了，親爹都不知道跟你聯繫一下，給你鼓鼓勁，以後咱不搭理他了。”

　隨後，又扭過頭去跟宋媽媽一起，一邊看電視一邊吐槽起來。

　高歌跟宋斐對視了一眼，特有默契的相互搖搖頭，只能無奈的吃飯了。

　等著吃完飯，兩個媽媽說約好了要跳廣場舞，讓他倆收拾桌子，很快就背著包出去了。高歌就說，“你歇著吧，我來就可以。”

　宋斐直接從廚房拿了兩條圍裙過來，遞給高歌一條，“你別忘了，你第一次進我們家門的時候，我還下水餃給你吃呢。家務事這種活我完全精通，有我在，做起來絕對事半功倍。”

　說著，宋斐扭過了頭，將寬厚的後背露給了高歌，一點都不客氣地說，“幫我系上腰帶。”

　高歌看他一眼，他倆其實平日裡雖然見得多，但因為有案子，所以深聊並不多，也沒有這樣特別輕鬆的相處過。這人不知道怎麼就這麼自然了？

　不過，宋斐的身材的確好。

　肩寬腰細，僅僅只是站在高歌的對面，就能感覺到他衣服下肌肉的張力。高歌其實並沒有跟宋斐聊過很多相互比較私密的事兒，可羅海每天都跟著她啊，兩個人能說的事情有限，不知道哪天開始，羅海就會偶爾聊起宋斐來。

　對的，羅海是宋斐的迷弟。

　在他的嘴裡，你可以聽到所有對宋斐的溢美之詞，譬如他能力有多突出，曾經打贏過哪些官司，哪些官司又是怎樣的起死回生，還有的就是對他自控能力的敬佩。這裡面，常年堅持健身算是一項。

　用羅海的話說，“我自己就是練武的，可沒人管著後，我雖然沒放下，可偶爾也是要偷偷懶的，宋律師除非是忙的腳不點地二十四小時不能睡覺，否則天天都去。你不知道，他有胸肌人魚線，哦，還有你們女生一聽就尖叫的八塊腹肌，其實這個最好練了。”

　說這話的時候，羅海只是出於一個迷弟的本能，怕是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高歌會突然想到這句話。

　大概是高歌沒有動，宋斐還催了一聲，“怎麼了？”

　高歌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哦了一聲，拿起了兩根帶子，幫他輕輕地系在腰後，整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宋斐的身體，的確是硬硬的，不過很快就縮回了手，說了句，“好了。”

　結果高歌都沒想到，宋斐扭過頭直接就拿起了另一條，沖她說，“來吧，我給你系上。”

　高歌想推辭的，就收拾個碗筷用這個幹什麼？可鬼使神差的她就沒說話，任由宋斐將圍裙穿過了她的頭，然後在她身後系上，那一刻，宋斐就站在她身後，兩個人最近的距離大概也就兩三公分，高歌只聽見自己的心不知道怎麼的，砰砰砰跳了起來。

　似乎一下子變得很近。

　不過還好，宋斐系完了圍裙後，就正常起來，他刷碗，高歌收拾屋子，很快就幹完了。

　宋斐也沒有走的意思。

　在屋子裡晃蕩了半天，似乎是在書房裡找他的書，結果過了一會兒就提了兩個兜出來，沖著高歌說，“你幫幫我吧，太多了拿不下。”

　高歌一瞧，連忙應著去幫他提，宋斐就說，“這個不用，幫我拿著包吧。”

　高歌瞧了一眼，其實包拎著也不費多大事兒，她心裡隱隱有種感覺，只是沒點破，嗯了一聲，就去拿了宋斐的包，跟著他出了門。

　電梯裡沒有人，兩個人站了片刻，宋斐就問她，“寒假要回老家過嗎？”

　高歌這事兒已經跟她媽商量過了，今年就不回去了。畢竟離了婚，她媽在菜市場的攤子也退掉了，家裡的房子他媽離婚回來後，就鎖掉了。現回去收拾不說，問題也沒親戚走，回去幹什麼呢？

　高歌就說：“不回去了。我這兩天已經在看房子，想要租間房子。我媽可能要在這邊常住一段時間。”

　宋斐就挺高興的，“那正好。不過沒必要搬出去，我媽平時就一個人過，你們在她很高興，我常加班，每次家裡就她一個人，挺冷清的。”

　其實住在這裡肯定舒服，可沒有帶著媽媽住別人家的道理，高歌就笑笑。

　高歌不是那種跟人客氣兩句就反悔的性子，她特別的有主見，所以宋斐也沒勉強，隨後將真正的目的拋了出來，“已經放寒假了，這兩天沒事的話，你來我律所上幾天班吧。”

　高歌抬頭看宋斐，就聽宋斐說，“年底了我這邊忙，一年的卷宗都要整理，羅海那小子是個馬大哈，這事兒他幹要鬱悶死，你來幫幫我。而且，宋斐又說道，等判決結果在家太煎熬，過來也算分分心。房子的事兒你別急，我讓羅海幫你找，他是本地人，比你瞭解行情。”

　高歌剛想說點什麼，就聽宋斐又說，“其實，我很想跟你談談你以後的職業規劃，只是我這邊也沒想太好，最近也忙，你的案子結束了，我手裡還有其他案子要辦。你過來的話，我小段的時間多，咱倆聊的機會也多。”

　高歌學的是管理，其實是個萬金油專業，就業不算很好，往屆的很多師哥師姐們都去做了管培生。沒出事之前，高歌就尋思如果工作找的不算好的話，她就主業做主持，畢竟家裡條件不好，她還是需要薪資高一些的工作。出事之後，她就沒再想過了。

　宋斐猛一提起，高歌都有些愣了，她的職業規劃？

　那一臉疑問的樣子，倒是很少在高歌臉上瞧見。宋斐就笑了，“你別緊張，是我的一點想法，聊了就知道了。怎麼樣，去不去律所？”

　下了那麼多的魚餌，高歌怎麼可能不答應，只能點了頭。

　這時候電梯也到了，這裡是老宿舍樓，所以沒有地下車庫，宋斐的車子就停在樓前，沒想到正好碰見遛彎回來的宋媽媽和高媽媽，宋斐也就不磨蹭了，打了招呼就走了。

　卻不想他車一走，就聽高媽媽說，“高歌，你爸在社區門口呢，說要見見你。”

　高歌其實是聽見了，只是覺得不像是真的，又問了一句，“誰？”

　高媽媽就說，“你爸，也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我跟著你宋阿姨跳廣場舞呢，愣是讓他給拽住了。非說要見你，我和你宋阿姨說了他半天也不聽，這不跟到了大門口。他說你不出來，他今天夜裡就不走了。”

　這不就是賴上了嗎？

　高歌其實並不是完全不願意見他，如果是昨天晚上，打官司之前，作為父親來看一看即將要上庭的女兒，來鼓勵鼓勵她，甚至話都不用多說，只要用那雙大手摸摸她的腦袋就可以了，她是願意的。

　對，只是願意，而不是原諒。畢竟，在那樣一個關鍵時刻來臨之際，高歌也希望得到親生父親的祝福。

　可沒有，他沒來。他非但沒來，恐怕還送了奶奶去給犯罪嫌疑人作證人。

　那麼現在來，有什麼好說的。對，她的爸爸只是愚孝，從沒覺得對不起她，可有時候非故意的傷害，比故意傷害更大。

　高歌直接就拒絕了，“不想見。”

　她說完就扭頭走了，高媽媽和宋媽媽都沒有攔她，孩子受了委屈，難不成就因為所謂的父父子子就要忍著嗎？這爹媽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高於成站在社區門口，看著月亮慢慢地升了上來，看著熱熱鬧鬧的人群散盡，看著最終就剩下他一個人，他冷的乾脆蹲在了地上，社區的保安怕是觀察他好久，出來問他，“這麼晚了，你守這裡幹什麼？”

　高於成看看他，又看看社區裡的房子，沒吭聲就扭頭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