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個姑娘叫陳嬌。

　很普通的名字，卻特別的偉大。

　高歌跟她說了一會兒，她就同意了去公安局，只是有一點，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畢竟還在學校裡工作，她怕趙彬他們家找事。

　這卻是人之常情，趙家有多瘋狂，高歌是領教過的，就如同陳嬌說的，沒有一個女孩願意看到另外一個女孩受到這種對待，同樣，即便為了自己來作證，高歌也並不希望影響到陳嬌。

　好在，這點高歌不太懂，只是宋斐卻是內行，原本證人就可以申請保護，更何況宋斐他爸就是這個系統的，雖然不能夠徇私情，可辦起來要更有力。

　陳嬌很快跟著高歌去了公安局，口供是孟磊親自帶隊錄的，錄的時候高歌沒有走，宋斐陪著她。她不曾緊張和顫抖過的手，在這個時候卻是緊張和顫抖的，她的指尖冰涼，雖然宋斐給了她一杯熱水在手心裡暖著，可半點用處都沒有，水是熱的，可止不住她的緊張。

　宋斐瞧著她這樣不行，乾脆站了起來沖高歌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話落，高歌抬起頭，甚至連目光都是茫然的，問了一聲，“啊？”

　這跟往日的高歌完全不一樣。

　宋斐乾脆直接從她手裡拿出來了杯子，又說了一遍，“我們出去逛逛吧，在這裡待著太緊張。”

　高歌其實也不知道幹什麼，如今的人都是手機族，沒事就低頭刷手機。沒出事的時候，她也愛這樣幹，可後來，她就再也看不進去了。開始是她心裡煩，看不下去，後來是她有太多事，沒時間看，而現在又恢復了剛開始那幾天的狀況，她坐在這裡，其實什麼都幹不了。

　高歌也知道宋斐是好意，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其實壓根看不到的審訊室，最終站了起來，跟著宋斐出去了。

　除了第一天他倆見面在律所簽了合同，高歌請宋斐吃了頓飯，其實他倆並沒有單獨相處過。

　這附近倒是鬧市區，宋斐出來後左右看了看，就指了旁邊的商場說，“走吧，正好到這裡了，你幫我挑挑，給我媽買件冬天的羊毛衫。她上次好像提到過，想要一件淺咖啡色的。”

　他說著，也不由高歌不答應，就大步向著上場走去。這人身高腿長，步伐又大，幾乎沒幾秒鐘就走出去好幾米。高歌就是想拒絕也不行了，更何況對于幫宋斐的忙，她其實壓根是不拒絕的。

　宋斐聽見後面響起了跑動聲，腳步就很自然地放慢了下來，等著高歌跟他平齊，就照著高歌的速度跟她並排走著。

　這時候其實最容易聊一些很輕松的話題。“你熟悉這片嗎？”

　高歌就搖搖頭，“不怎麼熟悉，這邊離著學校有點遠，不怎麼過來。”

　宋斐就擼起袖子說，“那我給你介紹介紹吧，你大概不知道，我小時候就是在這塊長大的。瞧那兒，”他指了指旁邊的一片老小區，紅磚房，五層左右，看起來足足有三四十年的樣子。“那裡原先是檢察院的小區，我家第一套房子就在那裡。就後面露出一角的那棟樓。”

　高歌立刻跟著看過去，其實看不見太多，就是覺得很好奇。

　宋斐就說，“我從這兒長到十五歲，後來才搬到了現在你住的那套房子。這邊原先沒這麼繁華，前面那個商場其實原先是我們這邊的一個機械廠，我小時候經常跟同學跳牆進去找鐵條玩。我爸沒少為這事兒揍我。”

　高歌就挺驚訝的，“你這麼厲害還挨揍啊。”

　宋斐一聽就樂了，扭過身子來沖著她邊走邊說，“你這可是錯了，淘這種事是共性，跟別的一切都沒關系。我告訴你，你知道我小時候做的最淘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高歌其實也接觸過男同學，想了想猜測，“離家出走？”

　宋斐就笑著說，“那差遠了。我小時候看西遊記看多了，電視劇的那版。就天天想當美猴王，然後就哄著我小朋友當小猴子，叫我大王。然後表現得好不是要發獎品嗎？我在家裡翻了翻，覺得什麼都不好看，就把我媽的金耳釘給發出去了。她就那一對金飾。”

　高歌是真沒想到，“找回來了嗎？”

　“沒有。”宋斐就說，“東西太小了，我那時候才五歲，我不懂，小夥伴也不懂，玩完就忘了丟哪裡了。一直沒找到，那天晚上我還聽見我媽哭了呢。”

　宋斐指了指前面一個小廣場，“就這兒，原先沒這麼好，就是塊空地，還經常有一堆沙子，我就坐在沙子上當美猴王。不過，”他說，“後來我上大學，打工掙了錢第一件事就是給我媽買了套金飾，你可能沒注意，她一直帶著個金項鏈，得有十年了。就是我買的。”

　然後就聽他總結一句，“所以，嚴肅只是表像，其實我挺暖的。”

　他說完就大步往前走去，高歌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宋斐神馬意思，只能當做沒聽懂，跟了過去。

　很快到了商場，宋斐還給她買了杯奶茶，兩個人一起逛五樓針織。宋媽媽略有發福，但是長得很漂亮，也白淨，宋斐其實很隨媽媽的。所以衣服挺好買的。

　宋斐帶著她逛完了整個五樓，找了兩件看上眼的，讓高歌選擇，高歌其實上大學後，經常給她媽買衣服，所以還算有經驗，想了想宋媽媽的喜好，就選了一件不帶瓖鑽的。

　宋斐拿過去結賬，還說了句，“我要說你選的，我媽肯定高興。”

　高歌就想說你自己送，就不需要提她了。只是話未開口，宋斐手機就響了。他很自然地將禮品袋遞給了高歌，說了句，“是劉玫。”就接了電話。

　他一提這事兒，高歌才想起來剛剛還在緊張呢，結果讓宋斐帶著出來又說話又買東西，她居然忘了。不過倒是真沒緊張，連手指尖都恢復了熱度。只是這會兒一提起，她又緊張起來。

　宋斐電話很好，半點都不漏音，高歌只聽見他說好，這樣，我知道了，好的，我會轉告她，其實內容一概不知。

　等了兩分鐘，宋斐才掛了電話，扭頭就瞧見高歌一臉緊張的模樣看著他，就差在臉上寫上兩個字，“結果？”

　他於是左右看看，此時已經從店裡出來了，沒人注意他倆，這時候才露出了個笑容，沖著高歌說，“批捕了。”

　高歌簡直是僵了一下，才猛然用手捂住了嘴，在宋斐的措不及防下，眼淚就流了出來，幾乎是瞬間成河。

　宋斐看著也難受，他不能給予擁抱，只能掏出手帕遞給她安慰她說，“苦盡甘來了，好好哭吧。”

　趙家。

　批捕的消息幾乎砸懵了趙家人。原本這個案子已經橫在原地許久了，龐銳那時候就給他們講過現在這個案子挺難辦的，用他的話說，雖然能證明趙彬和高歌發生了性關系，但是並不能證明趙彬是□□。畢竟趙彬追求高歌是人所共知的，處於追求狀態的男女生發生關系幾乎是很正常的。再說，他們還造勢高歌坐台的事兒，而且趙彬的確在追求過程中送過名貴物品，雖然高歌沒有當場接，可是這種事誰說的清楚呢。

　所以，如果沒有更有力的證據來證實高歌當時被帶走是不情願的，那麼就沒法去判定趙彬□□。

　而所謂的關鍵證據，無非就是目擊證人，張萌已經在控制中不可能隨便亂說，至於四食堂的老闆更是聰明人，從開始就說以為是情侶看著他們走的，沒注意。那麼，還有誰？

　趙天宇就問龐銳，“批捕了會怎麼樣？”

　龐銳就說，“移送法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月內就會進行審判。”

　章靜雅一聽就慌了，騰地一下站起來，“不行，不能讓彬彬判刑，這會毀了他一輩子的。他今年才多大，二十歲，要是判了，甭管幾年，出來就會背著個罪名，怎麼相親，門當戶對的人家肯定不願意的。再說，你那公司裡的人，沒事還虎視眈眈呢，要是彬彬被判了，以後接手肯定不服他。”

　趙天宇就這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心疼，就問龐銳，“有別的辦法嗎？”

　龐銳就說，“這事兒難，他們肯定申請保護證人，隱匿裡證人的各類信息。趙董，其實最關鍵還是要看你，能不能找到這個證人的身份，如果他翻供，自然是不能判的。另外，還可以試試調解。雖然刑事案件不因私下達成的協議而撤訴，但是高歌的態度，對於量刑特別重要，其實可以雙管齊下，一來有所準備，二來麻痹他們。”

　趙天宇聽了不置可否，就問了一句，“高歌她父母上次讓你找，你找到了嗎？”

　龐銳就說，“您放心吧，已經找到了，昨天派人過去的，今天那邊應該人盡皆知了吧。他爸媽問調查過了，是特別傳統的人，您放心，肯定能勸勸高歌。”

　高歌家。

　高媽媽一邊哭一邊收拾行李，旁邊的高於成就說，“還是給孩子打個電話吧，問問怎麼回事。冒冒失失過去，不太好吧。”

　“不好個屁！”高媽媽直接罵了一聲說，“她要是願意說，出事這麼久了，她還打了好幾個電話，能不說？她就是不想說。不想咱們知道，告訴她，她壓根就不會讓咱們去。臭丫頭，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家裡商量，不成，我得過去，要不她得吃虧。你也得去，壯聲勢。”

　高於成沒辦法，點頭說︰“行啊。聽你的。去了可別發火，孩子受委屈了。”

　高媽媽嗯了一聲，“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