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
葉歌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從夢裡驚醒了,頭疼得快要裂開,時間是凌晨四點半。
手指還略有些顫抖,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告訴過自己,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可是摀不住的鮮血浸在指尖的觸感,怎麼甩也甩不掉。
他還活著。
葉歌想。
這樣不就足夠了嗎。
可還是害怕,光是忍住不去觸碰就快花光自己所有的力氣了,哪裡還有精力去抑制想念的心情。
「言酒……」
他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整個世界,月光太過喧囂,吵得再也無法入睡了。那天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裡不斷上演。
是噩夢,又那麼捨不得放下。
他最想聽也最想告訴他的話,卻變成了一切的終點。
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反反覆覆地折磨著葉歌,將他的心一點點磨成粉,卻又要靠著這點粉末勉強維持。
原來時間和距離並不會讓人淡忘,反倒會使思念更加瘋狂。原本是習慣一個人的,現在又變成一個人,便像是活活被撕去了一半。
我好想你。
即使理智告訴我不能,可我還是想見你。
葉歌側過身子,住的樓層高了,能從窗戶看到外面的天。
天空並不是黑色的,微微泛著藍,隱約之間能看清雲的輪廓,還有偶爾掉下來的星辰。
忽然就想起來了那個人的眼睛,他看著自己時候的樣子。
快要破曉了。
如果這時候,他也能看到這片天空就好了。
言酒徹底失眠了。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白筱那傢伙搞去睡覺,一切的一切,都被打亂了。
明明曾經的那些喜歡全部一掃而空,所有的情緒也都收斂好存放了起來,如今突然將那回憶的盒子打翻,五味雜陳,獨獨缺少的是甜味。
在腦袋裡盤算著今天該處理的事務,試圖把那個人的一切給擠出去,卻發現根本是徒勞。
起床的時候天還沒徹底亮起來,天空中的星辰沒藏好,偶爾還會閃一下,搭著外套出門的言酒頓時有種披星戴月的感覺。
大概上午十點,白筱終於睡醒了,風風火火跑來辦公室鬧騰,要言酒回去探病。
「你是該回去了,不然誰去照顧。」言酒批著文件頭也不抬。
「哼!我不!我就是要把你拖回去,沒人照顧……我就打電話給班長幫忙!」
言酒筆下一頓,放下鋼筆,把白筱的手機沒收了,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李先,是我,言酒。」
白筱:「……」
這個討厭鬼!
「先不說這個,葉歌生病住院了,你去照看一下。在安賢醫院,六樓,1608。」
李先:「言哥你不過去嗎?」
「……嗯,我先掛了。」
「哎……!」
這個豬頭!笨蛋!心口不一的傢伙!白筱在心裡對著言酒就是一頓痛罵。
還假裝一點不關心的樣子,說不定連病房都是他安排的!
「你覺得自己這樣很酷嗎!」白筱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質問言酒。
「他都說了,這樣會困擾,我還給他添什麼亂。」言酒也裝作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坐回座位上端起來筆。
「哼!」白筱一把奪過來手機,「你信不信,我要是說你病倒了,葉哥馬上就會過來!」
言酒伸手去搶,沒搶到,插著腰有些無奈:「別鬧了,有這麼折騰病患的嗎?」
「你以為葉哥是為什麼生病的!」
「什麼意思?」
「……」白筱嘴巴一閉,不說話了。
言酒頓時站起來,走過去抓著白筱問:「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
小姑娘氣呼呼地看著一邊,有點沒底氣地說:「什麼意思你不知道過去問嗎?」
「就你能耐。」言酒撒了手,拿起自己的電話又給安排過去的醫生打了電話,確認是胃出血和一點其他的小毛病,病因卻沒找到。
「你去問個西洋的大夫會告訴你才怪了。」白筱在一旁嘀嘀咕咕。
言酒看她一眼,轉而給葉歌的主治醫生打了個電話。
「不好意思,病人的情況我們不能隨意透露。如果您是病人的家屬,或者存在法律關係……」
電話那頭的醫生並不怎麼好說話,言酒被那些話哽在了原地。
是啊,他又是以什麼身份呢?
他什麼都不是。
現在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可要說後悔?後悔告白?
不,唯獨這件事,過去還是未來都不會後悔。
「呃……你起碼得說一下你和病人的關係吧。」
房間很靜,白筱聽到聽筒那頭的話,簡直想扶額。她就知道這個醫生太老好人了!
「嗯。」言酒頓了頓,語氣平靜又鄭重,「是戀人,不過現在是我單戀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應到:「這樣啊……病人的情況,從目前來說,十分不樂觀。」
從性格內斂難以發洩容易導致抑鬱症,到憂慮過度引發難以治療的胃出血以及其他毛病,能多嚴重,就往多嚴重了說。
了了還提醒了句,如果再任由病人如此下去,後果可能會相當難以控制。
「嗯,我知道了。我會抽空去看他的。」
「作為醫生的話我交代完了,作為長輩,我還是想多說兩句。」
「您說。」
「你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揮霍和浪費,不要總是吝嗇這點青春,放心大膽地去。」
「嗯,我會的。那他……先勞煩您照顧了,我會盡快趕過來。」
「這沒問題。對了,那個誰是你叫過來的?唉,你要過來他可能沒什麼用了,礙手礙腳的。」
「好,我會安排的。」
掛斷了電話,白筱還有些不可思議:「言哥你要過去嗎!」
「不然呢。」言酒吩咐程知秋推掉了行程,卻被告知,老夫人帶著戚小姐過來了,正在後廳侯著。
白筱看著言酒臉色不是很好地出去,偷偷從程知秋那裡瞭解到,原來這個戚小姐,是言酒的養母給他安排的未婚妻,按輩分來說,還是他侄女,是老夫人哥哥的孫女。
小姑娘簡直迷糊成了蚊香眼,什什什什什……什麼?!都二十一世紀了為什麼還會有這種事情!
那、那葉哥咋辦啊?
「白小姐不用擔心,先去吃午飯休息一下,相信九爺會處理好的。」
葉歌不在這邊之後,程知秋對言酒的稱呼也改了回去。
「好……」白筱還是想著不對勁兒,吃個午飯也吃得心不在焉,想給葉歌透消息又不敢……人生真是好艱難啊!
另一邊,言酒趕到後廳,卻只看到了戚藍,並沒有看到母親。
「老夫人回房休息了。」戚藍身邊的管家垂著眼解釋道。
「過來了,一起吃個午飯嗎?」戚藍生得著實是個大家閨秀模樣,一身白裙,淺藍的坎肩兒,溫婉大方得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歡。
言酒對她點了點頭:「我先找母親說點事。」
戚藍點點頭,微笑著讓身邊的管家帶言酒過去。
老夫人此刻正在房間裡看書,見言酒過來了,便拿了書籤夾好,靠回了沙發上,像是專程在等他來。
「母親。」言酒請完安,才坐下,「您當初既然把玉珮交給了他,我想您也是認同了,為什麼現在要這樣做呢?」
「阿九,玉是我給他的不錯,可是當初和現在的情況並不一樣。既然你心裡沒了他,今後也分道揚鑣了,那再娶一個回來,操持嚴家,不是很好嗎?」
「抱歉,母親。之前是我的問題,但如今我也想通了。我即使不愛他,也不會再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這輩子,我只會認這一個人。」
「阿九啊。」老夫人語重心長地拉過來言酒的手,「愛情並不會長久的。」
言酒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可親情不一樣,夫妻結婚之後,愛情會在生活中一點點磨去,可即使兩個人不再是那種相愛的狀態,你還是不會離開他。所以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卻不是感情的終點。」
「母親?」言酒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或許,你知道自己已經不愛他了,這種愛已經變了味道,但你還是會永遠地和他生活在一起。你是要找一個能夠共度餘生的人。你要學會,那不是愛情,卻是可以比愛情更長久的東西。我想你應該能理會。」
「是……」言酒發覺,這雙手,還是和十五年前那雙抓著自己丟進浴缸的手一樣溫暖,「讓您費心了。」
「你叫我一聲母親,我也只有一個願望啊。」老夫人輕輕地將言酒的耳發別到而後,仔細地看著這個孩子,「希望你能健康,幸福。」
「謝謝。」言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天下的父母都一樣,付出得太多,卻根本不是為了回報或者感謝。
「這次把阿藍帶過來,其實是想讓你幫一個忙。」
「您說。」
言酒知道,母親一輩子為了嚴家,沒有嫁給愛情,所以她會想要身邊的人都不再走她的路。
答應完了老夫人的請求,言酒才拿出手機查看,究竟是誰打了這麼多通電話過來。
是葉歌的主治醫生
「你、你……算了,你快查一下吧,那小子今天早上逃院不知道哪裡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