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程管家……」
「二小姐,不該問的事情,最好還是……」程知秋言盡於此,對著那旗袍女人點了點頭,倒完茶便出門去了。
他前腳剛走,旗袍女人就開口:「你們誰知道今天那個人嗎?」
「二姐,你記性未免太差了。」嚴七,也就是上次一開始就跟言酒唱反調的風衣男人,嚴家這代的宗主裡面,就屬這二人最高調,另外幾個都相對內斂些。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他偷走的主母玉。」
「二姐。」一直保持中立的嚴五出聲勸道,「那件事不是查清了,不是阿九朋友做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難不成主母玉還能自個兒插翅飛了!」嚴二白眼一翻,不屑道,「你們沒看到阿九那樣嗎?簡直就是被那小子給迷住了!」
一直以來沒怎麼開口的嚴四抬起來眼睛看了她一眼,依舊沒說話。
「你們還不信,就我的經驗,你們信不信,那小子就算想要家主印打水漂玩兒,阿九都會取了給他。」
「看來你還挺瞭解我。」言酒退了滿是霜雪的外衣,從側門走了進來。
剛剛還信誓旦旦的嚴二突然閉嘴心虛地坐下了。
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如果你不想死,勸你嘴巴放乾淨點。」言酒恢復了往日那冷淡的語氣,坐到上座,理了一下袖口,「情況你們也瞭解了,都沒有異議吧。」
五人皆是點頭:「沒有。」
「那近期沒有什麼事,就都別回去了,類聖靈的那邊估計很快會找過來,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是。」
這回雖然說是過來暫住,可每個宗最厲害的人幾乎都調了過來,不僅僅是為了保全宗主的性命,更關係到宗族興旺,在有共同目的的時候,這群人不用多言都能團結一致。
言酒交代完,起身收拾衣角穿上外套就要走,桌上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是嚴二開的口。
「阿九,你也不小了,孰輕孰重你應該分得清吧。」
言酒穿好了外套,拉了拉衣襟看她一眼。
「作為親人,我還是有義務提醒你一下。」她說到這兒,想了下措辭,還是婉轉地提出,「耳旁風好聽,但容易害了你。」
「害我?」言酒冷笑了聲,「你們以為聖靈是誰取出來的。」
嚴二望著旁邊嘀咕:「總不可能是那個小屁孩兒吧。」
「我發現你最近猜謎猜得挺準,可以考慮買彩票了。」
「不可能!」嚴二尖叫起來,「一定是他找人取出來,假裝是自己取的,阿九,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種本事!」
「我親眼看到他從蘇家小子身體取出來的,有沒有假,你問問你蘇家的眼線不就知道了。」言酒不僅沒生氣,反倒是有兩分得意,「今天在座的,包括我,我們的命都是他手底下撿的,以後看到人家該怎麼做,不用我強調吧。」
嚴二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氣,聲音憋得有些顫抖:「阿九,你可別是著了人的道!」
「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
「二姐,別說了,阿九不可能是那麼糊塗的人。」嚴五又和起事來,「我們改天會親自道謝的,阿九你辛苦了一天,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五妹!」嚴二瞪嚴五一眼,她可從來不覺得這女人會在這種事情上站在嚴九那方,這女人不是最關心嚴家發展嗎?為什麼會胳膊肘向外拐了!
「對了。」言酒懶得聽他們爭,已經起身到了門口,這又停下步子,回頭交代,「家主印我確實給他了,我的情況你們清楚,如果出什麼事,見印違抗的,同家法。」
「你!」
這下,不止是站著的兩個女人,連坐著的兩個一直不發一語的男人都投來了驚訝的目光。
「你瘋了!」嚴二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回應她的卻是關門的聲音,以及程知秋的阻攔。
「二小姐,請回吧。」
「程知秋!你身為嚴臨宗的大管家,同時也是家主總管家,怎麼能放任嚴九如此荒唐!」
「嚴二小姐。」程知秋絲毫不退讓,「這件事老夫人已經默許了,還輪不到您來評價。」
「你!」嚴二氣得滿臉通紅,「你們遲早要把嚴家賣了!」
程知秋守著門,面色和氣,並沒有再說下去。
兩天後。
聖靈的情況,並不如計劃中恢復得那麼好,而蘇家卻已經放出消息,聖靈已經取出,就在嚴家。
言酒正在思考怎麼把葉歌給送回學校去,葉歌倒是先開口了。
「局裡出了點情況,我得回去處理一下。」
「因為聖靈的事嗎?」
「對。」葉歌依舊是那副看不出表情的樣子,「有點棘手。」
「那邊來人為難了?」
「嗯,為了保護你這邊的信息,已經鬧起來了。」
「這樣嗎……」言酒做出一副不捨的樣子,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特地打電話給文誠,吩咐聯絡員,將蘇家公佈的信息改成了「聖靈被搶,下落不明」,再用藉口把葉歌支開,這之後的事情,太危險了,他並不想把葉歌捲進來。
有什麼事都由嚴家承擔,畢竟嚴家這麼多年的積累沉澱,不是這麼輕易就會被扳倒的。
不僅是蘇家,言酒也秘密通知了不少這些年結交的大家族,患難見真情,如果這次嚴家挺過去了,這些交情自然會上升一個檔次,所以近日別府也悄無聲息地添了不少人,都在為這次的爭奪戰做準備。
局裡這方面也通融,畢竟不想損失人才,很快就達成了協商,放出消息招了葉歌回去。
送走葉歌,言酒在門口站了很久,雪落了滿肩,寒氣裹著冰水一層層滲進衣服裡,浸得膚疼刺骨。
希望這並不是最後一面。
希望葉歌不要發現太快。
希望那邊能多拖一會兒,不要讓他回來。
言酒想借這冰雪凍住這顆早已不屬於自己的心,凍住那些傷痕纍纍,凍住一切的念想。
我的心裡有顆你種下的種子,它生根、發芽,吸乾所有血液當作養分,盤根錯節地將我的心抓得支離破碎。
它太疼了,這次,如果不能把它凍死,它就要衝出來,再也遮掩不住了。
言酒想啊,如果能再見的話。
就不要再顧慮那些多餘的想法了。
雪又大了,漸漸遮隱去了車子離開的痕跡,他需要暫時忘了那個人,才有精力去對付接下來的麻煩。
要活下來!
「通知下去,別府的人都安排過來,其他家族的宗主和家主去會議室等我。」言酒轉身,就看見和自己一樣,落了一身雪的程知秋,「你也去換身衣服,別關鍵時刻掉鏈子。」
「是。」
撣掉了身上的雪,換了衣服,言酒想了想,還是把頭髮吹乾了,再出的門。
被那傢伙知道的話,肯定得生氣。
言酒頓了頓,不禁苦笑一下,這才幾分鐘,才下定決心不去想他,就又忍不住了。
這個人已經徹底滲透進了自己的生命裡,又不是聖魂,怎麼剝離得出來呢。
這麼想著,腳卻已經走到會議室門口,言酒推開這道門,輝煌的室內,圓桌周圍已坐滿了人。
戰鬥是要開始了。
「感謝大家的到來。」
「既然各位給我嚴九一個面子,我也就不做隱瞞了。」
「但是,我在公開情報之前,你們需要知道,這次的情況十分危險,在場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有來無回。」
「所以,後悔的,現在還可以退出,我並不會責怪。」
「不過,瞭解完所有的利害,我可就不會放人了。」
「你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要走的,明天清早之前離開,我的時間沒那麼多。」
「嚴家主,我們蘇家已經確定要出手相助,既然情況緊急,今晚可以先行佈置,之後再瞭解也不遲。」今天到來的,不是蘇淮安,而是蘇淮安的一個表兄,蘇家一個分家家主,在蘇家有一些地位,足以見得蘇家對於此事的重視。
「嚴家主,我們白家雖然不及在座的各家家業大,可嚴家對於白家的恩澤,白家自不會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在最大的家族各最弱勢的家族都表明態度之後,其餘的,即使是想溜號,也扯不下這個臉了。紛紛表示不用考慮,今晚就可決定。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脫,今日在場的所有宗主、家主,均不用擔心,我們嚴家有一個特殊的房間,六面均有足以防止怨靈的結界,至少在這方面,嚴家不會對各家交不了差。」
怨靈!
一聽到這話,不少家族的人眼睛都亮了。他們賭對了!傳言果然是真的,嚴家真的有足以對付怨靈的東西!人才可以再培養,可若能因此與嚴家交好,受之恩澤,沾沾光也絕對不虧。
在場的又是一陣吹噓討好,彷彿帶來的人白送也是應當的,言酒應付完回去的時候,都已經是深夜了。
很累,特別是在看不見某個人的時候,思念會成倍地增長。
真的好想你啊。
言酒掛好外套,收斂起情緒,才打開房門。
「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
程知秋彳亍了半天,又猶豫了半天,欲言又止好幾番,重重地嘆了口氣。
「少爺,您知道這件事的話,一定不要太生氣。」
言酒正看著文件,抬起來眼睛有些想笑,程知秋啊……他是不是真的老了,以前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優柔寡斷的。
「你說吧。」
「……」程知秋咬了咬牙,說,「您……被葉少爺騙了。」
言酒微微皺了皺眉,如果說其他人會這麼想,他自然不會如此不快,可程知秋又是聽了哪裡的風,會這麼說葉歌?
程知秋低著頭解釋,不敢看言酒,直到他聽見卡嚓一聲響。
言酒手裡那支墨綠色的鋼筆,就這麼被生生捏斷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