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更重要
「阿九,生日快樂。」
這支鋼筆並不算多名貴,筆身一點也不適合十歲的言酒,甚至對於小孩子來說有些偏重了。
言酒十歲時收到來自生母一年一度的禮物,她一向是個成熟內斂的人,送的禮物也同她人一般。
生母死後,他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躲避一切她生前留下的東西,這支鋼筆就是他的念想。
「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阿九今天十歲,以後就是大人了,這支筆是作為大人的生日禮物。」
「好好聽你母親的話。」
言酒從來沒覺得自己的生母有病,她是那麼溫柔,平和,沒有抑鬱症患者的歇斯底里,總是淺淺笑著。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言酒才徹底瞭解了這種病。
有些病患,並不如她表面看起來那般輕鬆。
那支筆是言酒收到的,來自生母的,最後的禮物。
筆尖換過三次,內膽也換過兩次,他習慣了這支筆,也基本上只用這支筆。
而此刻,漆黑的墨汁濺在他的掌心,言酒才恢復了一絲理智。
葉歌那個混賬!
「安排直升機。」言酒隨手抓了兩張紙攥了一下,披上外套,氣勢冷得嚇人。
他不會怪程知秋這麼晚才告訴自己。
相反,他太慶幸了,現在還不算太晚。
「……是。」既然說出來了,程知秋自然已經做好了言酒會動身回青池的準備,一點也不意外。
言酒現在門口,回頭看了程知秋一眼:「將功補過,這邊就交給你了。」
「是。」
言酒的動靜很大,但其他外家的人都不敢過來查看,不過本家各宗的宗主卻被嚇得連忙趕了過來。
「你要做什麼!」嚴二尖叫起來。
「回青池。」
「你瘋了!」
「你們所看低的人,對那邊公佈的消息是聖靈在他手上,你們現在可以很安全地處理聖靈,還不滿意嗎?」
「阿九!不行,我不能讓你去!」嚴五衝上來,死死拽著言酒的衣服,「嚴家不能沒有你。」
言酒毫不猶豫地甩開了那雙手:「你最好清楚自己有沒有權力命令我。」
「你是個瘋子!」嚴二繼續叫起來,「還有你那個葉歌,也是個瘋子!你們都瘋了!」
「阿九!」嚴七過來抱住了快要失控的嚴二,這女人早就被嚇得失了神,今晚更是聽見動靜就跑了出來,單薄的旗袍外面連外套都沒披。
言酒面對著這五張帶著慶幸又透露著自私的面孔,突然犯了陣噁心。
你救的人,真的不值得。
「阿九,你想清楚,究竟是他重要,還是嚴家,嚴臨宗,你嚴九的性命更重要!」
言酒冷冷地看著這群人,聲音寒冷到了極致地平靜,他說:
「他重要。」
直升機突突地降了下來,言酒頭也沒回,跳上了吊梯,飛回青池。
「葉歌在哪兒。」
文誠:「……」
怎麼葉特剛回來半天,就被識破了!
「不要想著給他通風報信,告訴我他在哪裡!」
「應該是在……前A23號訓練場佈置。」
葉特,您……自求多福吧!我實在幫不了您了!文誠淚流滿面,這言酒平日裡看起來溫柔風趣的,發起脾氣來也太嚇人了吧!
葉歌剛掛斷電話,嘆了口氣,就聽見了直升機的聲音。
這傢伙反應得也太快了。
到底是誰洩的密?
葉歌也不躲藏,反倒是往直升機降落的方向過去,這邊都是危樓,所以直升機是停在外圍的空地上的。
白色的強光在黑夜裡太過耀眼,言酒逆光走過來,一時之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該說什麼好呢。
葉歌思考著。
「……你為什麼。」言酒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到葉歌面前,直升機已經飛遠了,世界上只剩下月光,荒蕪的枯草,還有稀疏的蟲鳴。
驚蟄了。
那蟲鳴吵得言酒的腦袋嗡嗡作響,他能聽見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止不住地,止不住的,頭一次,快要忍不住哭出來。
言酒不敢靠過去,他死死地捏著葉歌的肩,眼睛憋得通紅。在直升機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程知秋告訴他的那些話,就擔心得快要死掉了。
「你騙我。」他的聲音在發抖,「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葉歌看著他的樣子,忽然覺得心臟疼得厲害,張口卻發不出來聲音,最後連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的:「就這一件。」
說得真的很輕鬆。
言酒簡直要被氣瘋了。
讓蘇家提前透出,聖靈在他手裡的消息;交代程知秋一切關於聖靈與招魂的處理;知道自己會找到文誠,提前就打好了招呼;將地點佈置在最荒無人煙的地方,不牽扯任何多餘的人。
這思路,真是清晰而又縝密至極,將自己完全蒙在了鼓裡。
言酒啊言酒,你真是個傻.逼。你還有什麼資格慶幸呢?你所有的心思,他都考慮到前面去了。
「你考慮到了所有人,唯獨沒有考慮我。」言酒忽然冷靜了下來,連指尖也停止了顫抖,語氣裡透露的,是絕望。
他看著那雙眼睛,無比地陌生。
我實在是看不透你。
「我……」
「你沒有!」
言酒打斷他。
你自以為你是為了保護我,可你所考慮的,是出於朋友、出於親人角度的我。
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愛著你的那個我,不能失去你啊……
言酒很想把所有的話說出來,可是他不能。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質問。
為什麼,明明要我告訴你一切,不要自己扛著,卻要用這種方式保護我。
我不接受!
言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他,痠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太過分了。
「對不起。」葉歌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將人圈進了懷裡,他無法再面對了,再多看一眼,他會永遠狠不下這個心。
言酒狠狠拽著那帶著寒氣的衣角,埋在葉歌的肩頭,半晌,才說出話來:「我還沒原諒你。」
「嗯。」葉歌接過來那雙手,揣進兜裡,隔著衣服拍了拍,「冷嗎?我先送你回去。」
「不回去。」
「還生氣啊?」
「氣著呢。」
葉歌忽然笑起來:「那跟我一起佈置完。」
言酒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在葉歌衣服口袋裡掏了掏,摸出來一顆糖。
之前有段時間低血糖,言酒又不喜歡穿有口袋的衣服,旁邊這傢伙自然就變成了人.肉荷包,沒事就塞兩顆糖進去揣著。
兩個人繞著廢墟確認了一圈,這次佈置的是需要符咒啟動的巨型結界,並且是人類以及靈體都看不見的,只進不出的結界,到時候把污染靈引過來,往裡面兒一關,慢慢收拾就行了。
言酒瞇著眼睛看向葉歌:「你倒想得挺周全。」包括把我排除在外。
「還行吧。」
「……不是在誇你。」這傢伙,怎麼這麼欠呢。
葉歌笑了笑給他又剝顆糖:「晚飯吃了沒。」
「沒。」
「想吃什麼?」
言酒排著手指數:「徐三家的生蠔,趙記鐵板豆腐,五姐烤茄子,羊肉湯……」
「咕——」
言酒轉頭看葉歌一眼,葉歌無辜,指了指矮牆旁邊:「那是一家一家吃過去還是全點外賣?」
「過去吃唄。」繞過殘牆,言酒對等著的文誠笑瞇瞇打招呼,「沒吃晚飯啊,一起吧?」
文誠簡直無辜死了,這倆肚子是無底洞嗎?一晚上吃了他一星期的伙食費!
天亮就是週五了,藉著節日的名頭放了假,不僅是育德,還有英。
「為什麼不讓離開宿舍樓?」
「這誰知道,根本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雖然被規定禁止離開宿舍樓,但樓內上下活動還是允許的,三五十個人湊一塊兒,都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其實也有個別,家族派了人去嚴家幫忙的,卻沒有人把嚴家的事和言酒聯繫到一塊兒,嚴家怎麼會有那種不正經的。
不過這些略知一二的,都被家裡下了禁口,哪裡敢隨便說出來,要是被傳開了查起來,家族都保不住。
「你們覺得,有可能嗎?」嵐韋幾個沒有跟班上要好的一起討論,而是私下聚到了一起。
之前去雲盤交換回來,校車是直接來往的特殊部門,做完保密協議才回的學校。
「你們家沒派人去嗎?」孟茜有些疑惑,既然知道葉歌言酒的身份,怎麼會沒去幫忙。
「你以為嚴家是什麼人都能幫的。」穆兮倒是有兩分驕傲的樣子。
「居然只有我不知道!」嵐韋覺得自己是被孤立了,還裝著挺傷心的模樣,「還有沒有同學愛了。」
穆兮和孟茜異口同聲:「沒有。」
嵐韋:「……」
這倆傢伙以前不是不對盤嗎!
「你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孟茜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畢竟這次,牽扯的可是連嚴家都沒法輕鬆搞定的事情。」
「唔。」嵐韋抱著手臂思考,「這麼危險,為什麼白筱和蘇淮安都敢去?」
「你說什麼?!」
「你們沒發現嗎?」雖然關於嚴家的情報嵐韋沒有,但是就他的關係網,要查幾個人不還是輕而易舉的,「他們根本沒在這邊宿舍樓。」
「不應該。」孟茜皺了皺眉,「蘇會長最近身體狀態不是很好,白筱和他們三個變態差距那麼大,他們怎麼會離開宿舍樓?」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寫得不夠虐,我覺得可以再虐一點(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