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聞聽非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絲血滴在礦泉水瓶中擴散， 而後終於漸漸消失。

　　原本無色透明的礦泉水裡， 似乎也被那一滴血染上了些許別的顏色。

　　小趙感覺自己的喉結動了動， 「那滴血，是水草自己的嗎？」

　　聞聽非輕聲道：「或許， 十分鐘前，它還是劉哥的。」

　　劉胖內心哽咽的抱著自己腫成胡蘿蔔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氣。

　　戴維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甚至於，即使在失憶的情況下，也無法掩蓋他對血液的強烈興趣，他想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這算什麼， 用鹽水把別的東西析出——」

　　在小飯館裡， 為了除去血水， 大多用的是熱水焯一遍的辦法。

　　不過， 經歷了剛剛所謂的「鹽水析出」之後，聞聽非倒是突然有了另一個念頭。

　　「我在想，如果往這團水草裡面澆上足夠的血液， 然後再把它泡在飽和食鹽水裡， 它會不會釋放出更多的血液？」說這話的時候，聞聽非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礦泉水瓶。

　　劉胖愣了愣， 旋即恍然， 脫口而出道：「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們就找到了兇手能夠將死者的血液帶走的方式！」

　　有了這個思路， 劉胖已經在努力的回想著，當初在街景公園出事的時候，是否有人抱著魚缸、水箱、甚至只是普通的塑料袋來搬運水草了。

　　——畢竟，他們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可能攜帶血液的人員和工具上，但是，在此之前，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團危險的水草，不但能夠在吸血的過程中使人麻痹，甚至於，它本身還可以作為攜帶血液的特殊工具！

　　並且，當時即使有人大張旗鼓的帶走了這團水草，警方也不會從監控錄像中發現問題，甚至可能因為對方的如此舉動而降低懷疑。

　　想到這裡，劉胖立刻打電話給市局裡負責視偵方面的技術人員，「大宋，街景公園的攝像頭再過一遍，著重檢查有沒有攜帶水草以及類似物的嫌疑人！」

　　這些天一直對著監控錄像看得眼睛都要花了的大宋立即打起精神來，有些驚訝的疑問道：「水草？」

　　「對，水生植物，最大的可能是一團水草，等會兒我給你圖片！」劉胖說完，目光也定在了礦泉水瓶裡的那團幾近枯萎的水草上，「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給它澆血。」

　　畢竟，這團水草本身是個危險物品，如果貿然將血液倒上去，反而把附近的人都牽扯進去了，可沒有補救辦法。

　　「還有血袋——」小趙也開口道：「直接聯繫血庫吧，最好是剛剛採集的新鮮全血。」

　　「豬血不行嗎？」戴維扭頭看他們，「屠宰場可以直接宰殺放血。」

　　「……」聞聽非突然就想起來，小趙上次還和她說過，豬血和人血的相似程度很高，念及此處，聞聽非也忍不住道：「如果豬血可以替代的話，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扔一頭豬進去，順便還能觀察一下這團水草殺人吸血時的過程。」

　　劉胖和小趙：「…………」

　　半晌，小趙幽幽道：「我覺得小聞說得很有道理。」

　　劉胖又拿起了電話，用沒受傷的那隻手開始聯繫市局，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聽說他要買一頭活豬用的時候，簡直整個人都要窒息了，「我們要用什麼理由報帳？市局組織團隊建設活動，海邊篝火晚會百人大燒烤嗎？」

　　劉胖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堅持他立刻、馬上就要看到一頭新鮮的活豬之後，就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

　　從桃園小區裡出來，此時，劉胖負傷，吸血鬼戴維失憶，小趙是外地人，能開車的人，依舊還是只有聞聽非。

　　從路邊擁擠的臨時停車位上艱難的把車挪出來，聞聽非忍不住又看了劉胖的手指一眼，「劉哥，你得去醫院驗個血，你手指現在這個樣子，讓人看了不放心。」

　　劉胖活動了一下手指，略微有些遲疑。

　　小趙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也輕輕的歎了口氣，主動提出道：「我們分兩路吧！小聞陪你去醫院掛號檢查一下，我和戴維帶著東西回市局，等下我直接給周隊打電話，戴維你應該認路吧？」

　　根本沒等戴維回答，小趙已經又乾脆的說道：「算了，沒事，不認識也無所謂，都是市區裡面，自動導航不至於不靠譜。」

　　因為案件偵破本身比較有針對性，今天一直都是劉胖在接洽小趙，不過顯然，小趙主動提出來之後，換成周隊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駕駛位上的聞聽非一邊變檔將車子滑到通往市局的主路上，一邊說道：「市二院就在順路的方向上，等下到了醫院門口，把我和劉哥放下就行。」

　　劉胖還在試圖掙扎，「等下在醫院裡把我自己放下就行，我就只是傷了一根手指而已，完全能自由活動。」

　　奈何小趙雖然看上去是個好脾氣，但是，在他已經打定主意的情況下，卻是根本就不聽劉胖的建議。

　　轎車在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的大門外面停下之後，聞聽非從駕駛位上下來，小趙則坐了進去，分開之前，聞聽非還主動提醒道：「就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開，等到第五個紅路燈的時候右拐，直接就到市局了。反正戴維就算不認得這邊的路，到了市局那邊他也認得了。」

　　旁邊抱著小魚缸的吸血鬼戴維：……？？？

　　為什麼你們都默認我不認路！？

　　——就算我之前失憶了，可是我明明已經在山海市住了相當一段時間，連當地風味的普通話都學會了，認路難道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沒有人在意戴維的碎碎念，小趙單手按在方向盤上，乾脆利落的衝著聞聽非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聞聽非和愁眉苦臉、哭笑不得的劉胖進了醫院，因為說不清那團水草造成的究竟算是什麼傷口，聞聽非乾脆就直接給劉胖掛了一個急診。

　　畢竟，劉胖那都腫成胡蘿蔔大小的手指還是很有殺傷力的，急診的醫生都被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他是被什麼毒蛇給咬了，毫不猶豫一堆驗血驗傷的化驗單先開出來了，詢問過聞聽非的意見之後，還不忘再補上了一個手部CT。

　　劉胖：「……」差點以為自己已經要廢了。

　　聞聽非和劉胖在醫院這邊抽血做檢查等結果的時候，之前已經接到消息的痕跡科工作人員也已經找到了桃園小區三號樓二單元的301室，通知了物業和房東後，重新進行搜查。

　　並且，就連這位受害者的各種相關信息都重新被整理匯總了一份。

　　至於301室的房東，一直都不住在這邊，再加上被害者生前也沒拖欠過房租，房東只以為受害者是工作出差了，並不清楚這裡的事情，哪能想到好好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竟然就出了人命案……

　　而在市第二人民醫院等化驗結果的時候，劉胖也沒忘記那團水草的事情。

　　雖然礦泉水瓶和魚缸都被小趙帶回市局了，不過，聞聽非這邊也用手機拍了水草的照片和小視頻。

　　劉胖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聯繫上林業局的工作人員之後，直接把聞聽非發給他的那段小視頻轉發了過去。

　　林業局那邊的工作人員畢竟是專業的，對著小視頻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很快便回話道：「就是咱們當地很常見的水生植物啊，看這個樣子應該是水苔。水苔基本都生長在陰暗潮濕的環境下，這個看上去蔫蔫的，是不是被陽光暴曬過？你都把它放在水裡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精神了。」

　　過了一會兒，林業局那邊的工作人員又補充了一句道：「說實話，你們這個水苔好像長得稍微大一點，先讓它泡泡水吧，精神一點了再發個清晰大圖過來，還有疑問的話，我去找個經驗豐富的老教授給你仔細看看！」

　　劉胖道了聲謝，和聞聽非互看了一眼。

　　說實話，這個結果多少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

　　雖然他們有意向林業部門的工作人員請教，但是確實沒想到，對方竟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團水草長得和水苔很像。

　　聞聽非已經拿著手機在搜索水苔的信息了，雖然真正的水苔和他們找到的這團必然並不一樣，不過，大概多多少少能有些借鑒作用。

　　「苔蘚植物的結構十分簡單，沒有根和維管束，僅包含莖和葉兩部分，有的甚至只有扁平的葉狀體——」念到這裡，聞聽非的聲音突然一頓，「苔蘚植物……水苔其實是苔蘚？」

　　劉胖也不由得一愣。

　　畢竟，之前他們都把它看成是水草，就算林業局的工作人員說出了「水苔」這個名字，聞聽非他們想的其實依然是水草的一種。若是換成苔蘚的話，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腦海中對應的畫面，其實是老房子陰暗潮濕的牆角、或者山林間潮濕石壁上覆蓋的那種綠苔。

　　而苔蘚這種東西，毫無疑問，在植物裡面，也屬進化程度比較低、但是卻很遠古的那種。

　　聞聽非繼續往下翻了兩頁，「找到了，網上說，水苔是一種天然苔蘚，別名泥炭蘚——它居然還是一種中藥——屬泥炭蘚科，植物體較粗壯，並且，被廣泛作為蘭花的培養基，保水及排水性能非常好……」

　　即使是描述培養基的，聞聽非和劉胖的注意力還是不由得被「保水及排水」所吸引了。

　　——雖然不知道普通的水苔怎麼會變成現在這種能夠吸血的生物，但是，那個兇手培育出這種吸血水苔最初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保水及排水」？

　　正當聞聽非和劉胖面面相覷時，正在301室恨不得掘地三尺的痕跡科技術偵查人員打了電話過來。

　　雖然不知道劉胖之前為什麼叮囑他們要小心水草之類的水生植物，但是，技術偵查人員還是在這方面多加了些注意力，並且，還當真有所發現。

　　「我們在301室的部分牆紙裡面，發現了一些苔蘚——」技術偵查人員的聲音從電話裡清晰的傳了過來，「——這點的確很奇怪，畢竟301室是陽面，附近也多為六加一的老樓，通風和採光都很好，又不是一樓，按理說，三樓不應該會這麼潮濕的，除非這裡的住戶原來一直把地面弄得比較濕……」

　　痕跡科的技術偵查人員還有些不解，但是，聽到牆紙裡面也有苔蘚，聞聽非和劉胖卻是背後冷汗都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