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中）

　華菁菁哭完又不好意思起來，擦了擦眼淚，甕聲說道：“謝謝阿姨，真的，曉峯真的特別好。”

　“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別哭，女孩子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尤夢茹又哄了她幾句，視線穿過過道，看向對面被孟浮生擋住的姜曉峯。

　如果華菁菁說的都是真的，那姜曉峯何止只是特別好。

　面對霸凌不膽怯、不妥協、不盲從；面對壓迫敢於反抗，有主見、有魄力；哪怕離開學校也能自己複習考上A大，自律、聰明、勤奮；看到同學受苦及時出手幫助，念恩、堅韌、有擔當……真的太好了，她自認爲把孟浮生教導得很好，但比起在溫室裏長大的孟浮生，姜曉峯明顯要優秀得多。

　真的是個好孩子。

　她看到孟浮生偷偷側頭用下巴蹭了一下姜曉峯的頭髮，愣了愣，認命地笑了。

　如果是這樣一個孩子，那浮生彎了就彎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前座，也聽到一部分華菁菁和尤夢茹談話的孟華年肅着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喚了旁邊的律師一聲。

　……

　姜曉峯一閉上眼，耳邊就響起了尖銳的嗡鳴聲，後腦也開始一陣陣地發脹。他來B市時坐的是高鐵，倒沒想到腦袋受傷後坐飛機會這麼難受。

　孟浮生抓他手的時候他察覺到了，但他實在太難受，根本沒力氣掙脫。後面難受得不行的時候，還忍不住反握住了孟浮生的手，死死抓着，靠感受孟浮生的體溫來緩解身體的難受。

　到後來意識慢慢迷糊，他也不知道是睡了過去，還是暈了過去。

　一個多小時的飛行結束，飛機落地。

　姜曉峯被一道溫柔低沉的聲音喚醒，睜開眼，面前是一張帥得彷彿自帶美顏濾鏡的臉。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擡手掐了那臉一下。

　孟浮生被掐得一愣，然後好笑地拉下他的手握住，溫柔地拉他起來：“睡迷糊了？清醒一下，到A市了，等到家了再繼續睡。”

　手被握進了一個乾燥溫暖的掌心裏。

　姜曉峯動了動手指，眼裏有一絲不明顯的呆滯和驚嚇。

　家？什麼家？這個人是誰？

　“浮生，別忘了拿行李。”尤夢茹招呼了一聲。

　“好。”孟浮生應聲，低頭朝姜曉峯說了句“等會”，然後鬆開他的手，去幫尤夢茹取行李了。

　姜曉峯看看自己的手，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浮生？好耳熟的名字，是誰……

　“曉峯。”華菁菁偷偷湊過來，眼裏滿是高興，“你男朋友好帥好體貼，男朋友的媽媽也好好，恭喜你。”

　男朋友？等等，華菁菁怎麼在這？

　姜曉峯又開始耳鳴，華菁菁嘴巴開開合合，還在說着什麼，他卻什麼都聽不到了，腦子裏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亂冒，刺得他頭暈想吐。

　身後突然有人撞過來，他一個趔趄，歪在了椅子上。

　“曉峯！”華菁菁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孟浮生聽到動靜回頭，也忙提着行李湊了過來。

　撞到姜曉峯的乘客不停道歉，然後在身後堵着的其他人的催促下，抱歉地拿着行李走了。

　尤夢茹和孟華年後一步靠過去，關心詢問。

　姜曉峯一睜眼就發現身邊圍着一大堆人，嚇得身體瞬間緊繃，注意到靠得最近的孟浮生，眼神一利，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工愛心巧克力，拆開後嗖一下塞進了孟浮生嘴裏。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浮生本能地咬了一下，一股牛奶巧克力的甜香味在舌尖散開。

　姜曉峯志得意滿地笑了，朝着孟浮生呲牙——狗渣男，毒死你！

　孟浮生被他故作兇狠的樣子逗得心癢，笑着把他拉起來，取出咬了一半的巧克力看了看，又全部喂進嘴裏，滿足說道：“給我準備的驚喜？很好吃。”

　姜曉峯的笑容僵硬了。

　他特製的劇毒糖果，絕對一擊必殺的極品道具，好吃？狗渣男毒防這麼高嗎？

　華菁菁不好意思了，瞄一眼尤夢茹和孟華年，小聲提醒姜曉峯：“曉峯，注意一點，你男朋友的媽媽和哥哥也在呢。”秀恩愛也要收斂一點。

　嗯？男朋友？誰？媽媽和哥哥又是什麼？

　姜曉峯剛這麼想，孟浮生就牽起了他的手，朝着一位長卷發溫柔知性美婦人，和之前見過一次的黑西裝大佬介紹道：“媽，哥，他就是姜曉峯。”

　尤夢茹看着姜曉峯，見他一副嚇傻了的樣子，完全不見剛剛喂孟浮生巧克力時的調皮活潑，忍了笑意，溫聲道：“曉峯你好，我是浮生的媽媽，尤夢茹，你可以喚我尤姨。”

　孟華年也朝姜曉峯點了點頭，儘量溫和地道：“你好，我是孟華年。”

　姜曉峯目瞪口呆。

　這是渣男的媽媽和哥哥？！這黑西裝居然真的是渣男的哥哥？親的嗎？還是找演員扮演的？？所以他這是碰到渣男家庭出行了？

　……

　一行人出了機場，上了孟華年安排的接人的車。

　姜曉峯的腦子一直處於凝滯卡頓狀態，一路懷疑人生地被孟浮生帶去了孟華年在A市的家，住進了孟浮生的房間。

　而孟浮生則住去了隔壁客房。

　等孟浮生走後，姜曉峯唰一下睜開眼，從牀上坐起身，先觀察了一下這間處處透露着低調貴氣的房間，又摸了摸身下柔軟舒適的牀單，最後拿起牀頭櫃上的相框，看着照片上穿着一身考究小西裝，坐在一臺超昂貴鋼琴邊的縮小版渣男，回想了一下尤夢茹和孟華年的穿戴，乾巴巴嚥了口口水，飛快縮回被子裏，摸出手機開了機。

　一大堆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蹦了出來，他全部無視，手指顫抖地打開了備忘錄。

　【201X年X月X日，晴，情況有些不對，渣男認出了我的大號，不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見到了渣男的媽媽和哥哥，那個黑西裝大佬居然真的是渣男的哥哥，親的！我還住進了渣男哥哥的家，可怕的是，我發現渣男家好像、疑似、可能……特別有錢！他媽媽穿戴不俗，他哥哥戴着的手錶我在爸爸的收藏裏見過，他家住的是別墅，開的是豪車，家裏三個保姆……這是怎麼回事？渣男那個騙錢狗怎麼會這麼有錢？都這麼有錢了，他爲什麼還要騙錢？還有在飛機上，渣男給我看的帖子裏，他居然對外公佈說喜歡我，不，我瞭解的渣男絕對不會這麼做！我、我會不會搞錯了什麼，頭好疼，我有點慌……】

　……

　早上，姜曉峯被孟浮生溫柔喚醒，傻傻看了他好幾秒，突然避開他的視線，摸出枕頭下的手機悶頭跑進了洗手間。

　害羞了？

　孟浮生跟着他來到洗手間門口，敲了敲門，問道：“知道牙刷和毛巾的位置嗎？”

　“……知道，你昨天說過。”姜曉峯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有點悶。

　孟浮生放了心，囑咐他洗漱完後下樓吃早餐，然後轉身準備去衣帽間幫他拿套乾淨衣服出來。

　“孟浮生。”

　孟浮生腳步一停，側頭：“嗯？”

　“……謝謝。”有點彆扭沉悶的語氣。

　孟浮生腦補了一下他此刻在門內害羞得不行的樣子，低咳一聲壓下笑意，一本正經回道：“不客氣。”

　……

　姜曉峯在洗手間裏呆了足有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他花了十分鐘洗漱完畢，然後花了二十分鐘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和渣男相處的細節。

　渣男的遊戲ID是天地一蜉蝣，玩劍客，喜歡收徒，對外表現得溫柔體貼、包容理智，喜歡出風頭，扮萌妹的時候特別會賣萌，QAQ和嚶嚶嚶信手拈來，開過語音，用的變聲器，正常少女音，有“呀”字口癖，偏南方口音……

　偏南方口音！

　他唰一下從馬桶上站起身，在洗手間裏來回轉圈，額頭冒汗。

　孟浮生的普通話很標準，調戲人時語氣會有所鬆動，尾音偏卷，有些慵懶，是明顯的北方口音！

　心臟越跳越快，他捂了捂臉，深吸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洗了把臉，出了洗手間。

　孟浮生很體貼，幫他準備了乾淨衣服。

　他心情沉重地換上，出門後發現孟浮生居然一直等在門外，越發良心過不去，全程不敢看他，神思不屬地跟着他下了樓。

　餐廳裏尤夢茹等人也一直在等他，桌上的早餐一動沒動。見他下來，尤夢茹還關切問道：“是不是頭上有傷昨晚沒休息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姜曉峯心裏又慌又沉，忙搖頭表示不是，偷看一眼孟浮生，想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主動和尤夢茹、孟華年問了好，然後爲自己的磨蹭道了歉，態度十分鄭重客氣。

　尤夢茹對他的印象越發好，孟華年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兩人忙表示沒什麼，讓他不要拘謹，先坐下吃早餐，還說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不想去醫院也沒關係，可以喊醫生到家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