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句“這事沒完”，把周天福嚇得沒了聲音。

　姜曉峯心情變好， 看着手機屏幕上週天福主動送上門的錘， 麻溜地截圖打碼發給田蕊， 讓她發到帖子上去。

　田蕊意外：“這是周天福發來的？”

　“是他。”

　田蕊一言難盡地看着短信內容，打開了貼吧。

　……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剛剛我的老闆收到了這個， 打馬賽克的部分是我老闆男朋友的電話號碼。那麼問題來了，天地一蜉蝣是怎麼知道的我老闆和我老闆男朋友的電話號碼？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我這有三個猜測：一、有熟人在惡作劇， 發短信的不是真的天地一蜉蝣（但我老闆好像不認識這麼無聊的熟人）；二、天地一蜉蝣再次人肉了我的老闆， 查到了我老闆和老闆男朋友的電話號碼（這個很有可能）；三、天地一蜉蝣其實是我老闆現實裏認識的人， 並和我老闆的男朋友也有交集（這種就很可怕了）。大家覺得是哪一種？

　猛男落淚：臥槽！看到第三種可能，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官人輕一點：第二種吧， 可千萬別是第三種！！不然這個818就要變恐怖片了！

　綠光森林：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大家快加油把天地一蜉蝣挖出來！這種人真的太可怕了！風嘯大大你報警吧， 這已經算是騷擾了！

　上善若水：對對對， 快報警，讓警察查查這個未知號碼的歸屬地，如果真的是天地一蜉蝣， 那正好可以把他挖出來！

　……

　網友們刷了一會，樓主再次更新。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我老闆聽從大家的建議，已經報警了。另外， 爲了避免是第三種情況，我老闆決定一會去好好篩一下通訊錄。我老闆是個阿宅， 交友圈很窄， 如果渣男真是認識的人， 那應該很快就能篩出來， 大家等我們的好消息！

　周天福看到這唰一下站起身，慌得在室內不停轉圈，連帶翻了垃圾桶都沒察覺。

　怎麼會這樣？這些人怎麼什麼都往網上發！還總是亂猜！

　姜曉峯真的報警了嗎？

　……早知道他就不發那條短信了！

　他突然停步，拿出剛剛使用過的電話卡，找到剪刀剪碎，然後衝進了廁所。

　沒事，沒事，這號碼是他以前爲了約炮方便特地去買的沒有實名認證的號碼，就算報警，警察也查不到他頭上，不會有事的。

　可惡！

　他坐回牀上，像只困獸一樣用力抓了抓頭髮，不停回憶自己有沒有遺留什麼會讓姜曉峯查到現實裏來的痕跡在外面，心一刻都靜不下來。

　和他同住一間房的Q大學生幹部錢浩開門進來，見垃圾滾了一地，愣了愣，問道：“天哥，這是怎麼了？垃圾怎麼……”

　周天福突然擡眼看他，厲聲道：“不許喊我天哥！”以前在遊戲裏，因爲ID的緣故，熟悉他的人都喊他天哥。

　這個稱呼絕不能讓姜曉峯聽到！

　錢浩被他的態度嚇了一跳，覺得他很不對，一副要打人的樣子，乾巴巴嚥了口口水，說道：“好、好的周學長，我還有事沒做完，一會再回來。”說完立刻跑了。

　大貓拿着房卡邁出電梯，拐入走廊後見一個認識的大二學弟從一間房裏出來，擡手打招呼：“錢浩，你住這間啊，我住508，有空來找我玩啊。”

　錢浩見到他表情放鬆了許多，喚道：“方哥。”

　大貓走近後發現他神情不對，問道：“怎麼了？”

　錢浩對大貓感官不錯，聞言指了指房間門，壓低聲音提醒道：“我和周天福學長住一間，昨天周學長出了點事，心情不好，我剛剛進去被他嚇了一下，方哥你這幾天沒事最好別去和周學長搭話，小心觸黴頭。”

　周天福？

　大貓想起818的進度，瞄一眼房門，擡臂搭住錢浩的肩膀，說道：“周學長出什麼事了？跟我說說，走走走，去我房間聊。”

　錢浩正愁沒地方去，順着他的力道就走了，邊走邊小聲抱怨：“方哥，你不知道這兩天……”

　……

　姜曉峯確實去報了警，以疑似被人肉和被人短信威脅的理由，警察說會幫忙查那個未知號碼，有消息就通知姜曉峯。

　報完警三人回了酒店，上樓後聽說大貓來了，又一起去找大貓。

　他們到大貓房間時，大貓正在給錢浩和室友吳斌講他和姜曉峯的認識經過，並已經引出了姜曉峯正在寫818的事。

　見姜曉峯進來，錢浩和吳斌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姜曉峯假裝沒發現他們的視線，和大貓打過招呼後自然問道：“你們在聊什麼？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錢浩和吳斌都有點尷尬，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大貓倒是大方，直接回道：“就說你那些事唄，怎麼樣，查出那渣男是哪裏的了嗎？”

　“還在查，有點頭緒了。”姜曉峯簡單回答，之後又自然地告辭離開。

　等他走後，大貓感嘆道：“兩年了，這仇總算可以報了。你們怎麼都這個表情，誒，你們想不想看曉峯那個818，還挺精彩的。”

　錢浩和吳斌對視一眼，到底沒忍住好奇，點頭：“想！”

　大貓掏手機：“那我把鏈接發你們，等等啊，我找找你們的微信……哎呀！發錯了，我把鏈接發訓練營大羣裏去了！”

　錢浩和吳斌一驚，忙打開訓練營大羣，果然見最新消息裏躺着一個鏈接，而且大貓不知道是不是馬虎了，居然忘了撤回。

　……

　姜曉峯怕孟浮生起太早會睡眠不足，一回房就把他往洗手間推，催道：“快去洗澡，洗完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好。”

　孟浮生回頭看他一眼，嘴角勾了勾，順從地進了洗手間。

　兩人輪流洗漱，等姜曉峯也洗完澡出來時，孟浮生已經躺下了。他放輕動作關掉燈，小心翼翼地躺到牀上，確定沒吵醒孟浮生後，摸出手機準備偷偷玩一下。

　牀墊和被子突然動了動，然後眼前一暗，手機被抽走，身體被壓住。

　姜曉峯瞪大眼，看身上壓着的人：“你沒睡？”

　“沒親你，睡不着。”孟浮生低頭，貼着他的嘴脣蹭了蹭，手握住他的腰，低聲問道，“可以嗎？”

　姜曉峯被他這麼撩，小峯峯立刻就立正站好了，又氣又心猿意馬，擡臂抱住他嘀咕：“可不可以你感覺不到嗎……要做就做，抓緊時間，十點半以前你必須睡着。”

　孟浮生低笑一聲，深深地親他。

　……

　這邊甜蜜練車的時候，那邊本來安安靜靜的訓練營羣因爲大貓一個“發錯”的鏈接，突然活躍起來。

　有好幾個也在玩《江湖遊》的人被炸了出來。

　Q大法二劉娟：哇！方學長你也在玩《江湖遊》嗎？

　C大英二王來來：居然有同好！我也在看這個818誒，真的是從來沒見過這麼渣的人，刷新了我的認知。

　A大計三徐源：等等，風嘯這個ID怎麼有點熟……

　A大信二王偉偉：孟學長男朋友的微信暱稱好像就是這個，我在孟學長的朋友圈裏見過。

　Q大法二劉娟：？？？不是吧，風嘯大大的男朋友在遊戲裏自稱孟二，難道……

　Q大建三方茂：別難道了，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C大英二王來來：！！！我驚了，第一次離818如此之近！

　N大德三鄧珊：號外號外！帖子更新了！！有人根據天地一蜉蝣的小號發言記錄，扒出來他還在其他遊戲和人奔現過！有奔現直播貼和照片！

　嗯？照片？？？

　此瓜一出，剛剛聊天的人都是一震，紛紛跑去刷帖子。窺屏的其他羣員早就被他們的聊天內容勾起了興趣，聞言紛紛拉回聊天記錄找到鏈接點了進去。

　老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有些事不被扒出來還好，一扒，就會像是挖花生一樣，一挖一大串。

　網友的力量是強大的，在田蕊開了個小號把周天福在其他遊戲裏奔過現的事捅了一件出來後，網友們受此啓發，紛紛根據天地一蜉蝣那些已經被爆出的小號進行深挖搜索，只一晚上過去，就挖出了三個周天福在其他遊戲的奔現記錄。

　本來只侷限於《江湖遊》的818突然出圈，很快傳遍了好幾個熱門遊戲貼吧。

　等姜曉峯一覺睡醒起牀時，扒皮天地一蜉蝣的活動已經變成了擴散至整個遊戲圈的狂歡，好多熱門遊戲的玩家聞訊摸過來，試圖找到這個天地一蜉蝣也禍害過自家遊戲的證據。

　還有遊戲大V把天地一蜉蝣的事蹟整理了一下，發了個圖文微博，配字：這人可真忙，三月份在廠遊和師父奔現一生所愛，四月份又在傘遊對徒弟一見鍾情此志不渝，到五月份更厲害了，性向一變，又在盛遊約起了男伴，還要求必須乾淨好看，你說你這麼厲害，怎麼不上天？請所有玩家擦亮眼睛，奔現需謹慎，人渣套路深[再見][再見][再見]

　這大V的粉絲很多，各個遊戲的都有，他們作爲普通玩家，最討厭的就是周天福這種抱着不純目的來玩遊戲的人，紛紛在下面激情怒罵，很快把這條微博頂上了熱門。

　至此，周天福乾的破事徹底出圈，他那幾張露小半邊側臉和手的照片被廣泛傳開，然後出口轉內銷，又被髮到了訓練營羣裏，供羣友們激情吃瓜。

　姜曉峯被這誇張的發酵速度驚呆了。

　他確實計劃讓818出圈，但他安排的方式可沒這麼高效給力。而且這事出圈後重點就偏移到了周天福在各個遊戲廣撒網這點上，弱化了他的存在，就像是有人在故意保護他一樣。

　他想到什麼，看向剛剛走出洗手間的孟浮生，眼睛亮亮地問道：“你幫我買營銷號了？”

　孟浮生沒說話，走到牀邊扶住他的後脖頸，彎腰親他。

　姜曉峯懂了，開心地反親回去。

　兩人差點擦槍走火，姜曉峯及時剎車，用被子遮住激動的下半身，擺手趕孟浮生走：“快去上班，要遲到了！”

　孟浮生也有點激動，退開身調整好呼吸，說道：“還是那句話，別的報復方法都可以，但不許打架。”

　姜曉峯點頭點頭，只覺得他此時呼吸凌亂薄脣泛紅的模樣性感極了，乾脆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臉，隔着被子說道：“知道了，你快走，我要忍不住了。”

　孟浮生又何嘗忍得住。

　他又揉了一下姜曉峯露在被子外的捲髮，剋制地起身離開牀，然後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洗臉冷靜了一下，纔拿上公文包離開。

　孟浮生在走廊上碰到了掛着一對黑眼圈走出房間的周天福。

　周天福看到他後僵住，表情一抽一抽的，特別古怪。

　孟浮生卻看都沒看他，直接擦過他離開了。

　周天福狠狠鬆了口氣，扭頭看着他背影，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

　看孟浮生這表現，應該是還不知道天地一蜉蝣就是他。還好還好，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

　果然還是應該儘快離開這裏，最好把林珠也帶走。

　他下了決心，搭了下一趟電梯下樓，準備去買份早餐給林珠送去，好好道個歉。

　暑假食堂不開門，大家都是在酒店二樓的餐廳吃早餐。周天福下去的時候，餐廳裏已經有好多早起的學生在了。

　他買了林珠喜歡的涼麪，剛準備拎着走，一個相熟的學生幹部就靠了過來，觀察了一下他的手後說道：“誒，周學長你這手和微博上那個遊戲奔現騙炮的渣男好像啊，都是虎口的地方有個疤。”

　周天福手一抖，涼麪掉到了地上，問道：“什麼照片？什麼微博？”

　學生幹部被他這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回道：“就是一個專在遊戲裏騙人的渣男的照片，A大那個姜學弟就被騙過，有大V整理了那騙子的事蹟發微博上了，大家都在聊這事呢，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他能知道什麼！他昨天一晚上都在聯繫人，想要盜田蕊的貼吧號把那個818帖給刪了，根本沒怎麼關注那個帖子！

　只是一晚上，這事怎麼就鬧上微博了？還有什麼奔現騙炮，那些人又扒出了什麼？

　他忙掏出手機點進了收藏的帖子。

　因爲不想看大家罵他，所以他設置的是隻看樓主的模式，一點進去就是最近的樓主更新。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大家好厲害，居然查出來了這麼多東西。渣男也是牛啊，奔現過這麼多次。

　奔現過這麼多、多……

　周天福的心像是被冰塊凍住了一般，一直一直往下沉。他抖着手解開只看樓主，然後那些他以爲早已經清理乾淨的過往痕跡，立刻伴隨着謾罵鋪天蓋地地撲了過來。

　他眼前發黑，不停滑動頁面，卻怎麼也滑不完。

　【這事沒完。】

　他突然想起姜曉峯昨天回的短信，在又滑到不知道在哪次奔現裏被拍下的手照時，猛地回神，想到林珠，突然大步朝着電梯跑去。

　別人可能沒法根據這些手照認出是他，但林珠，總是喜歡和他牽手、十指緊扣的林珠肯定……

　學生幹部被他這一系列反應弄懵了，阻攔不及，看看地上的涼麪，疑惑：“周學長這是怎麼了？”

　……

　林珠的房門是半開的，裏面有說話聲。

　周天福到門口後強忍着心慌調整了一下呼吸，邁步進去。

　正靠在田蕊懷裏哭泣的林珠聽到聲音看過去，見是周天福，猛地扯緊了田蕊的衣服。

　田蕊也回頭看去，然後對着周天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周天福越發心慌，勉強擠出一個笑，朝林珠說道：“珠珠，我來帶你吃早餐了。”

　“周天福。”林珠看着他，眼淚一直掉，說道，“把右手伸出來。”

　周天福手指神經質地一抽，沒有伸，問道：“珠珠你怎麼了？”

　林珠見他不動，越發絕望，鬆開田蕊走到他面前，強硬地拉起他的右手。

　周天福忙把手抽了回來。

　林珠擡頭，把他的慌亂和緊張全部看在眼裏，徹底死心，一字一句問道：“奔現？約炮？男女通吃？”

　周天福腦子嗡地一下，搖頭：“不是，珠珠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林珠打斷他的話，氣得聲音都是抖的，“周天福，你真是嘴裏沒一句實話。原來你以前說的去打工、回家，都是去和人約炮？去圖書館都是在玩遊戲？我居然以爲你是在爲我們的未來奮鬥……周天福你還是人嗎！”

　周天福只知道不能承認，否認道：“不是的，珠珠你誤會了，無論你聽說了什麼，那些都是假的，我們戀愛三年，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林珠尖叫，突然掏出手機砸到他身上，眼淚一直掉，“獨生子？家裏是開超市的？家人對你不好，只知道找你要錢？你還準備編些什麼來騙我，網上那些人早就把你扒乾淨了！”

　周天福震驚：“什、什麼？”

　林珠見他這樣，突然笑了，很心灰意冷和嘲諷地笑：“周天福，你以爲只有我可以通過你的手認出你麼，你是不是真的忘了你還有家人？偷媽媽的治病錢玩遊戲，上大學後就不再回家，平時只知道找家裏要錢，等要畢業了更是直接和家裏斷了聯繫……你知不知道你媽媽快要病死了！但你這個畜生居然還在遊戲裏騙人！再次看到姜學弟的時候你是不是很興奮？難怪你那麼積極地要參加這次的訓練營，我還以爲你是爲了陪我……周天福你簡直不配活在這世上！滾！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