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林珠說的話讓周天福的腦子徹底木了。

　林珠在說什麼？她知道了？全部知道了？他那沒什麼文化的父親、只知道逼他讀書的母親、幾個活得狼狽難看的姐姐、髒兮兮的家……全被林珠知道了？

　不！這不可以！

　“假的。”他伸手去按林珠的肩膀，“都是假的！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沒有那樣的家庭。珠珠， 你冷靜一點， 我們不是說好了等你畢業就領證嗎？我會努力留校，咱們在A市買套房子， 我們會有很美好的未來，我——”

　啪！

　林珠突然一巴掌抽到了周天福臉上， 滿心絕望裏漫出一點苦來， 苦着苦着又開始恨， 說道：“是！我們本來確實會有很美好的未來，但這一切已經全都被你毀了！你的背景是假的， 經歷是假的， 專情是假的， 體貼溫柔全是假的！我居然和一個假人談了三年戀愛，周天福，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從來沒有認識過……

　周天福的手猛地握拳， 用舌頭頂了頂發麻的口腔，低頭看她，問道：“珠珠， 你打我？”

　田蕊覺得不妙，忙在訓練營羣裏發了條消息， 然後擋到林珠面前， 瞪着周天福說道：“珠珠讓你滾你聽到沒有， 出去！”

　周天福聞言看向田蕊， 想起818帖子就是她發的，眼神變得危險。

　“都是你。”他伸手去扯田蕊，“都怪你一直誤導蠱惑珠珠，你怎麼這麼賤！別人談戀愛關你屁事，要你多管閒事。還有姜曉峯的事，你怎麼哪哪都要摻和，你有病是不是！”

　田蕊歪身躲開他的手，護着林珠退後，說道：“我有沒有病我不知道，但你有病我是知道了，快滾！否則我不客氣了。”

　慌亂催生出了憤怒，周天福邁步往前：“你能怎麼對我不客氣？田蕊，你爲什麼要把那些事寫到網上去，你就那麼閒嗎！”

　林珠被周天福此時陌生的表情和態度驚得目瞪口呆，回神後忙把田蕊護到自己身後，又氣又恨又慌，指着門口說道：“周天福，停下，滾出我的房間！滾！”

　周天福停了，又看向林珠，質問：“珠珠，你居然寧願相信外人的話都不信我，你不是說要愛我一輩子嗎？”

　林珠覺得現在的他可怕極了，也陌生極了，說道：“沒有一輩子了！周天福，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同意！”周天福突然爆發，聲音提高，“你說分手就分手，憑什麼？我不會分手的！林珠，我們在一起三年，你所有的樣子我都見過，你敢跟我分手，我就敢讓你下半輩子沒人敢要，還有你爸的職位，你如果敢——”

　“敢什麼！”

　房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林博衝進門用力撥開周天福，上前將林珠抱到懷裏，看向周天福說道：“我的職位怎麼了？你要怎麼讓珠珠下半輩子沒人敢要？周天福，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能耐了！”

　林珠看到林博後強撐的情緒一下子放鬆，緊緊抱着他，邊喊爸爸邊嗚嗚咽咽地哭。

　林博心疼不已，忙低頭安撫。

　林博之後，又有好幾位老師跟着進了門。後面還有學生聚攏而來，幾乎算是將這房間包圍了起來。

　周天福見狀終於找回了一點理智，來回看看衆人，慫了，解釋道：“不是的，是誤會，我剛剛……我沒有做什麼，都是誤會……”

　“打擾一下。”姜曉峯突然出現，喊開圍住門的學生，帶着兩個警察走了進來，指着周天福說道，“警察大哥，就是他人肉我、騙我錢、造謠抹黑我，昨天我報警時提到的威脅短信也是他發的。”

　警察朝着周天福看去。

　周天福懵了，然後表情大變，說道：“不是，我沒有……”

　田蕊適時湊到林珠和林博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剛剛周天福威脅珠珠不許分手的時候，說什麼‘你所有的樣子我都見過’，我懷疑周天福偷拍了珠珠，想以此威脅珠珠，不許她分手。”

　林博聞言眉頭猛皺，林珠則白了臉。

　田蕊繼續說道：“如果周天福手裏真有什麼，那我建議你們最好趁着這次機會，讓警察把周天福手裏可能有的東西全部刪了。”

　林珠忙揪緊林博的衣服，擡頭看他。

　林博拍拍她，把她交給田蕊，然後走到警察身邊耳語了幾句。

　聽完林博的話，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一起朝着周天福走去。

　周天福正在猜測林博跟警察說了什麼，見警察在林博說完話後居然直接朝這邊走來，怕了，直覺這兩人是要來抓他，腦子一熱，突然伸手拉開站得最近的一個學生，拔腿就往外衝。

　大家全都愣了，只有姜曉峯冷靜地上前，擡腿精準地踢在了周天福的小腿骨上。

　周天福痛呼一聲摔倒在地，抱着小腿哀嚎。

　警察後一步反應過來，上前制住周天福，皺眉喝道：“你跑什麼，跑得掉嗎！”

　周天福被警察扯了起來，狼狽掙扎間對上了姜曉峯冷漠譏諷的眼神，福至心靈，突然懂了，激動喊道：“姜曉峯！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是我，你故意給我下套！姜曉峯你毀了我的一切，你不得好死！”

　“少講些瘋言瘋語。”姜曉峯皺眉，滿臉不屑與嫌惡，“我毀了你的一切？明明是你自己毀了你的一切。還有……”

　他突然湊近周天福，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謝謝你不死心又冒出來接近了我一次……天哥，遊戲裏的監獄懲罰不了你，但現實裏的可以，好好蹲着去吧。”

　周天福表情猛變，伸手想揍他，卻被警察喝止着拉了回來。

　姜曉峯站直身欣賞了一下週天福此時的模樣，短暫的快意後，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懶得再看周天福一眼，轉身穿過人羣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給孟浮生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孟浮生的聲音傳來：“律師已經過去了，你好好吃飯，我下班了就去找你。”

　姜曉峯一愣，然後暖了表情，低頭應道：“嗯，我等你。”

　……

　酒店人多眼雜，警察在初步瞭解情況後，把周天福、姜曉峯、林博、林珠、田蕊一起帶去了警局問話。

　孟家律師很快趕到了警局，陪在姜曉峯身邊。

　林博也正式報了警，報警內容是懷疑周天福偷拍了林珠的不雅照片或者視頻，及試圖用這些東西威脅林珠。

　警察按照流程詢問了周天福有沒有做過這種事，周天福自然是否認，但之後警察卻在搜查周天福的手機時，在某個雲盤加密文件裏發現了幾張林珠的偷拍照。

　照片裏的林珠是熟睡狀態，明顯對被拍完全不知情。

　知道這件事後林珠差點瘋了，衝過去要和周天福拼命。林博忙攔住她，臉色也很是難看，當場打電話聯絡了幾個學法的好友，表示要好好追究這件事。

　……

　下午，孟浮生請假來警局接走了姜曉峯。

　兩人走出警局上了車，車門關閉後，姜曉峯抱住了孟浮生。

　孟浮生摸了摸他的脊背，溫聲說道：“別擔心，都結束了。”

　“嗯。”姜曉峯往他懷裏蹭了蹭，安靜了一會後突然又坐直了身，搖頭，“不，還沒結束。”他拿出手機，登上田蕊爲818申請的小號，快速打字。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我是風嘯。天地一蜉蝣被抓了，如果沒意外，他會在牢裏好好蹲幾年。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兩年了，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這個818正式完結，謝謝大家的幫助。

　他看一眼身邊一直無聲支持和包容着他的孟浮生，心頭纏繞了兩年的鬱氣散去，低頭繼續打字。

　[樓主]我是一個樹洞號：再見。

　那些埋藏了兩年的不甘和憤怒，都再見了。

　發完之後他選擇了刪除帖子，然後註銷賬號，朝孟浮生微笑：“這樣纔算是結束了。”

　孟浮生摸了摸他的頭髮。

　姜曉峯放下手機靠回他身上，滿足嘆氣，說道：“浮生，我們轉服吧，再改個名。”

　孟浮生環抱住他，什麼都沒問，溫聲應道：“好。”

　……

　早上的鬧劇結束後，周天福就是微博上那個騙炮渣男的消息藉由訓練營各大高校學生的嘴，很快在A市校園圈子裏傳開，然後又在網絡上擴散。

　這件事影響太過惡劣，Q大緊急撤掉了周天福的保研資格。

　之後也不知道是誰舉報了周天福的畢業論文是找人代寫，於是Q大又開始複查周天福的論文，如果最後周天福的論文真的被查出有問題，那麼他將面臨白讀了四年大學的結局。

　另一邊，孟家律師在網上召集了那些被周天福騙過錢的人，覈實金額，準備聯合起訴周天福詐騙……一個個重拳砸下，周天福徹底完了。

　……

　周天福被抓三天後，訓練營正式開營。

　林珠和林博一起退出了本次培訓，老師們勒令大家不許再談論和林珠、周天福有關的事情，輿論在訓練營裏漸漸平息。

　田蕊在某天培訓結束後找到姜曉峯，說道：“珠珠說她可能會出國。”

　姜曉峯斂了笑容，問道：“她還好嗎？”

　田蕊回道：“現在是不太好，但擺脫了人渣，以後會好起來的。她讓我代她跟你說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姜曉峯搖頭：“是我該她說句對不起。”雖然並不是他的本意，但林珠確實因爲他的選擇，受到了更多的傷害。

　“瞎想什麼呢。”田蕊笑着捶他一下，“明明是你幫林珠認清了人渣……行了，我會幫你帶話的，別多想，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姜曉峯看向她，笑了笑：“謝謝田蕊學姐。”

　……

　在熬過訓練營最辛苦的初期之後，姜曉峯和孟浮生終於一起上了遊戲。他們轉去了一個人比較少的新服務器，改了ID。

　大貓聽說他們轉服之後，乾脆在幫裏嚎了一聲，轉讓了幫主職位，然後帶着幾個玩得好的小夥伴也跟着轉了服。

　之後姜曉峯退了那個滅渣小羣，清理了一遍微信好友，將微信暱稱改成了真名。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用靠遊戲逃避現實了。

　……

　訓練營爲期二十天，八月末，訓練營結束，姜曉峯收到了三所大學遞來的橄欖枝，這三所高校的負責人表示，如果他能保證在大三時修夠學分，並保持優的成績，就給他保研。

　姜曉峯很意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訓練營還是個變相的保研班。

　經過不到一分鐘的思考，他禮貌但堅定地婉拒了這三份邀約，然後美滋滋地隨着孟浮生一起離開了這個沒給他留下什麼好印象的Q大西校區。

　訓練營結束後沒多久，A大開學。

　姜曉峯和孟浮生一起返校辦了報道手續，當天晚上，兩人住在了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人居住的公寓。

　洗完澡後，姜曉峯窩在牀上，拿手機搜索“第一次做需要注意什麼”“第一次要怎麼假裝舒服”“第一次很疼怎麼辦”等問題。

　他很緊張。

　在訓練營的時候，他和孟浮生基本上每天都會練習開車，但卻從來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之所以這樣剋制，一是因爲覺得酒店這種環境不夠乾淨和私密；二是怕耽誤訓練；三則是……他一直沒法真正放鬆！

　說到這個姜曉峯就覺得挫敗，他明明已經不怕了，也很喜歡和孟浮生親密，但不知道爲什麼就是一直打不開身體，很排斥異物入侵。

　總不能是他的身體天生不適合和同性做吧？那他和孟浮生以後的性生活怎麼辦？一直做葫蘆娃也太虧了。

　而且性生活不和諧很容易影響感情。

　姜曉峯的眉毛擰成了疙瘩，瞄一眼浴室門，這段時間一直蠢蠢欲動的某個想法忍不住再次冒頭。

　如果他的體質實在不適合在下面，那、那不如讓浮生……咳！雖然他很享受在牀上被孟浮生照顧的感覺，但既然身體不允許，那他也不是不可以稍微不那麼偷懶一點，做主動的那一方。

　他紅着耳朵拉開牀頭櫃抽屜，看一眼裏面孟浮生準備的計生用品，伸手拿出一瓶潤滑劑，認認真真地看起了說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