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啊！”

　何雯雯撞到人後身體一歪， 手也跟着鬆開，直播設備啪一下砸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大玩禮貌地將何雯雯扶穩， 彎腰要去撿地上的設備。

　何雯雯忙彎腰自己撿起來，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都怪我不小心……呀， 屏幕摔裂了。”說着心疼地摸了摸手機屏幕，然後抱歉地朝不停發彈幕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的直播間觀衆說道， “對不起，剛剛不小心撞到人， 手機掉到了地上，砸到你們了。”

　看看，多麼溫柔、懂事、惹人憐惜的女孩子啊，而且這個視角剛好可以看到女孩子的事業線耶，好福利！

　觀衆們如同打了雞血，紛紛發彈幕貼心安慰何雯雯。

　何雯雯抿脣一笑，甜蜜說道：“大家真好。”說完纔看向大玩， 然後像是剛認出他一樣，驚訝地瞪大眼， 興奮低呼， “你、你是大玩前輩嗎？啊啊啊， 見到你好高興，我是和你同平臺的主播雯雯，你那首《河歸》我超級喜歡的！剛剛撞到你真的很抱歉， 對不起！還有，那個，請問我、我能和你合張影嗎？”說着不好意思地舉了下直播設備，舉到一半看到手機屏幕上有裂紋，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把設備收了回來。

　這回直播鏡頭直接懟到了何雯雯的胸上。

　彈幕瞬間一片狼嚎，連大玩的出現都沒能牽走這些觀衆的注意力。

　柳柳佩服鼓掌：“滿分操作，牛逼！難怪她能吸到十幾萬的男粉絲。”

　孟浮生擡手擋住了姜曉峯的眼睛。

　姜曉峯疑惑，擡手去拉他的手，問道：“怎麼擋我？好戲要開始了。”

　“等一會。”孟浮生反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扶住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說道，“實在想看的話，我的給你看。”

　看什麼？什麼我的給你看？

　姜曉峯滿頭霧水。

　柳柳適時抱怨出聲：“何雯雯要給她這假胸多長時間特寫啊，辣眼睛。”

　“……”

　姜曉峯的大腦自動補充完畢孟浮生剛剛的話。

　實在想看（胸）的話，我的（胸）給你看。

　他本能地掃一眼孟浮生的胸口，腦中冒出一些黃黃的記憶，忙低咳一聲收回手和孟浮生拉開距離，說道：“誰要看你了，硬邦邦的，有什麼好看的……別亂說話，菁菁她們還在呢。”

　孟浮生醋味大開：“真的不好看？”

　“……好看，閉嘴。”姜曉峯瞪他一眼。

　孟浮生勾脣，身上的醋味這才散了，把他的手抓過來握住。

　兩人對面，華菁菁和柳柳湊在一起咬耳朵。

　“他們一直這樣嗎？”

　華菁菁點頭：“一直是這樣，孟哥把曉峯看得很緊。”

　柳柳拿了一片芒果乾塞進嘴裏：“我吃檸檬。”

　“那是芒果。”

　“一個色系的，不影響。”

　……

　幾人閒聊的時候，大廳裏的劇情已經按照孟浮生的劇本順利地演了起來。

　在何雯雯認出大玩後，大玩也略微表達了一下驚訝，然後同意合影，並表示可以賠償何雯雯摔裂的手機屏幕和直播手持架。

　何雯雯忙表示不需要賠償，這次被撞是她自己不小心，不怪大玩。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王昊等人的注意，男孩子嘛，十個裏面有八個會玩遊戲，他們很快注意到了愛玩兄弟旁邊的可樂，紛紛圍了過去。

　鈴鐺那邊也沒受冷落，作爲女神級顏值的大網紅，她擁有男粉無數，王昊剛好就是她的粉絲。

　王昊這人最好出風頭逞能，見到心中女神，那必須要好好表現一下，藉着何雯雯撞到大玩的事死纏着鈴鐺不放，拼命邀請她一起聚，還豪氣地表示要請客。

　一行四人至此全被圍住。

　對於王昊的熱情邀請，鈴鐺等人自然是連連拒絕，但因爲大玩摔裂了何雯雯的手機屏幕，算是欠了一個小人情，愛玩兄弟又和何雯雯是同平臺，所以大家拒絕時不好搞得太冷漠和絕情，最後無奈地在各種客氣推脫沒有效果的情況下，幾乎是半擁半拉地被熱情的王昊一行人“請”進了包廂。

　可樂和愛玩兄弟直播間裏的觀衆全部懵了。

　——就、就被拉走了？

　——大玩他們都拒絕那麼多次了，這羣人怎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說好的破次元壁小聚會呢，哭了。

　——這羣人一直藉着手機被摔的理由架着大玩他們，說賠償也不要，就是死賴上了啊。

　——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那個雯雯像是故意撞到大玩身上的嗎？

　——別引戰，都是同平臺主播，注意和諧。

　……

　在包廂落座後，可樂見彈幕快吵起來了，忙安撫道：“沒事，就是粉絲太熱情，我先和粉絲聊一會，然後找機會撤，小事，大家別在意。”

　小玩也趁着王昊等人不注意時，對直播間的觀衆說道：“先在這邊坐一會，畢竟是同公司的小妹妹，還摔裂了人家的屏幕，得好好道下歉。大哥準備一會去點些酒給他們，算是補償，之後應該就能走了，大家別急。”

　觀衆們這纔不鬧騰了，忍着不喜歡看王昊一行人拉着他們喜歡的主播和博主說話，自我催眠——沒事，都是粉絲，反正大玩他們也和這羣人呆不了多久，沒關係。

　……

　然而大玩等人這一呆，居然就走不了了。

　大玩自掏腰包點了一行酒上來，說是補償何雯雯被摔裂的屏幕和感謝一下熱情的粉絲。但王昊看到酒上來不幹了，大手一揮也點了一批酒，還點的全是比大玩貴的，表示大玩這樣就是在看不起他，纏着要和大玩拼酒，邊拼邊不着痕跡地吹噓自己，討好鈴鐺。

　這次來參加同學聚會的全是和王昊玩得好的狐朋狗友，見王昊和大玩拼酒，就也紛紛找可樂和小玩拼，各個氣勢十足，好像拼贏了幾個主播就人生成功了一般。

　大玩、小玩、可樂都不太擅長應付這些，被逼着喝了不少。

　觀衆看着要氣死了。

　——大玩小玩是唱歌的，平時爲了保護嗓子煙酒不沾，勸酒遭雷劈！

　——艹！可樂剛成年一年，還在長身體，哪有這樣給小孩子灌酒的！

　——這羣人都是酒桌老流子，勸酒逼酒的架勢太嫺熟了，愛玩和可樂這幾個老實人肯定搞不過他們。

　——啊啊啊啊，好煩啊，這哪裏是粉絲，氣死我了！

　相比起男生那邊，鈴鐺這邊要稍微好一點，沒人勸她酒，但何雯雯一直姐姐長姐姐後的纏着她，挽着她的胳膊和直播間的觀衆說話，一副和鈴鐺一見如故的樣子。

　何雯雯直播間的觀衆大多是男的，看到美女同框開心都來不及，根本沒注意到鈴鐺臉上那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有鈴鐺的粉絲聞訊趕來何雯雯的直播間，看到鈴鐺被個整容蛇精臉纏着喊姐姐，氣得要死，但又不敢在人家直播間說什麼，怕給鈴鐺招黑，只能自己憋氣。

　包廂裏酒氣熏天羣魔亂舞，一輪拼酒後，可樂先頂不住了，提出想走，卻再次被熱情挽留。

　可樂無奈，和愛玩兄弟一合計，覺得今天應該是走不了了，只能紛紛無奈地對直播間觀衆說抱歉，表示直播喝酒影響不好，回頭散了再繼續播。

　粉絲氣得要死，但又沒辦法幫他們，只能勸他們儘量少喝點，別老老實實的誰敬的酒都喝。

　可樂的直播先關了，之後是小玩那邊。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玩被敬酒太多了手抖，還是粗心忘記了，他的直播畫面是關了，但聲音還沒關，大家還能聽到包廂裏各種吵鬧的聲音。

　還沒走的觀衆聽到聲音懵了。

　——聲音沒關？

　——來了！小玩的日常忘記關聲音！

　——說句不好的話，粉絲熱情是好事，但就這樣破壞大玩小玩的聚會，有點過分了……我想看大玩小玩播日常啊啊啊啊啊！

　——粉絲個屁！這羣人哪裏算是粉絲！

　——好煩，大玩小玩播一次日常多難啊。

　——那個什麼雯雯還特地發了條微博，說在和大玩小玩、可樂、鈴鐺聚餐，蹭熱度狗。

　——好了好了，別發散到旁人，咱們安靜聽響吧。

　——對，咱們就蹲在這聽響，別去那個雯雯的直播間給她送熱度。

　……

　又繼續喝了一個多小時，愛玩兄弟一行人已經半醉，再次提出告辭。

　這次王昊終於沒再挽留，硬纏着鈴鐺要了微信，然後親自送他們出了包廂。

　小玩有些醉，走的時候不小心把直播用的手機掉進了沙發縫隙裏，空着手出了包廂。

　蹲守直播間的觀衆聽着大玩小玩飄遠的聲音和依然持續着的包廂背景音，傻眼了。

　——沒帶走手機？這是喝了多少？

　——我們被丟下了？

　——啊啊啊啊，快去個人提醒小玩啊！手機很貴的！

　——去那個何雯雯的直播間提醒，快點！

　但很巧合的是，到愛玩兄弟他們走的時候，何雯雯的手機剛好沒電，直播關掉了。

　觀衆們：…………

　就在觀衆們各種着急，想辦法聯繫小玩讓他去拿回手機時，包廂裏的話題不知何時換了。

　一直縮在角落沒怎麼出聲的柳習說道：“對了，肖坤哥怎麼沒來？我聽說他被當年你們欺負過的姜矮子送進局子去了，是真的嗎？”

　何雯雯關了直播後立刻拋開了人設，聞言罵道：“柳習，好好的聚會，你提那個同性戀變態做什麼！”

　柳習的聲音弱了下去：“當年我不是轉學了嗎，復讀完回來聽說了這事，就好奇問問。”

　“問nm，那個傻逼同性戀幫華菁菁那個臭婊子告了肖哥，把肖哥送了進去，真tm氣死我了，不就是打了華菁菁那婊子幾下嗎，又沒打死，她至於嗎？還有那個變態同性戀，對了，聽說鵬宇上半年也被那同性戀坑了？”

　“可不是嗎！”劉鵬宇喝了酒，說起這個很是激動，“那次我看到姜矮子和一個男人在外面眉來眼去，一副要去廁所幹噁心事的樣子，就跟上去了，結果那姜矮子反過來冤枉我偷拍，害我背了個處分！”

　柳習疑惑：“鵬宇哥，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去廁所做噁心事，偷拍又是什麼情況啊。”

　劉鵬宇怒噴口水：“兩個同性戀一起去廁所，不是幹噁心事是做什麼！你哪那麼多屁話！柳習，你當初中途轉學跑路，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兄弟幾個？我還沒跟你算跑路的賬呢！”

　柳習的聲音再次弱下去：“我只是覺得你們那麼混着不好，打架欺負人也不好……聽說你們還把那個姜矮子堵在廁所，脫他衣服逼他穿裙子，這也太過了……”

　“什麼過不過的！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不想聚就滾！”

　包廂裏亂七八糟的鬧騰起來，蹲守在直播間裏的觀衆已經驚呆了。

　——剛剛那個罵得特別髒的，是剛剛一臉單純柔弱樣的雯雯？

　——臥槽，這羣人好nm噁心啊，歧視同性戀，還偷拍。

　——聽到那個柳什麼最後說的東西沒，把同學脫光逼着穿裙子，這是霸凌吧？

　——什麼叫就是打了幾下，又沒打死？

　彈幕各種討論，而劉鵬宇等人還不知道他們的話已經全被直播了出去。

　……

　姜曉峯聽着直播間裏傳出的話，拳頭緊握，想打人。

　孟浮生見狀忙壓下心裏被那些人的話挑起的怒意，握住他的手，說道：“他們會受到懲罰的，我保證。”

　姜曉峯深呼吸，慢慢鬆開了緊握的手掌。

　另一邊，柳柳也攬住了突然沉默下來的華菁菁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

　華菁菁很快調整好了情緒，說道：“柳柳，你弟弟這麼攪混水，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沒事，他特別滑頭，不會有事的。”柳柳安慰。

　……

　包廂裏的聊天還在繼續，大家都喝了酒，在柳習有意無意地引導下，大家紛紛回憶起了以前做過的“光榮”事蹟。

　逼有錢但膽小的同學請客、把打小報告的同學關在體育用品室、誣陷好學生偷錢、編排老師的謠言、把不服管的同學堵在巷子裏一頓狠揍、偷拍女同學的照片到處發……無數在正常人看來無比惡臭的事，全被他們用玩笑自豪的語氣說了出來，還一副很回味的樣子。

　其中被他們提得最多的就是姜曉峯，對於他們來說，長得像女生還是個同性戀的姜曉峯無疑是最特殊的存在，欺負他，似乎就能證明他們很男子漢一樣。

　他們惡意侮辱姜曉峯的性向，大談特談欺負姜曉峯的經過，詛咒姜曉峯曾經的反抗，用詞粗俗下流，不堪入耳。

　聊着聊着，王昊還興奮地拿出手機，招呼大家來看：“過來過來，當年咱們拍下的視頻其實我都留着，那時候姜矮子把事情捅大，警察要求咱們銷燬手機裏拍的那些照片視頻，還好我跑得快，不然就沒這些樂子了。”

　大家紛紛聚過去看。

　視頻開始播放，直播間裏響起少年人的惡意調笑和姜曉峯的掙扎怒吼聲。

　王昊大笑：“哈哈哈，你看他這不服輸的樣子，還說要殺了我們呢，廢物一個。”

　劉鵬宇看完視頻，只覺得心裏壓了大半年的氣終於出了，靈機一動，說道：“要不咱們把這個視頻發到網上去吧，只截姜矮子穿裙子的畫面發上去，就說他高中時其實是個變態，在廁所女裝求艹，看他以後要怎麼做人！”

　“這個主意好！”

　劉鵬宇見有人贊同，越發來勁：“我聽說姜矮子談了個很有錢的男朋友，等這個傳上網，他男朋友肯定會把他甩了！說不定A大也會退掉他！mD，讓他搞我，看我不弄死他！”

　何雯雯積極響應：“我有認識的營銷團隊，可以幫忙！我還會p圖，可以幫你把圖p清晰點！對了，只發圖不行，咱們還可以給姜矮子編個故事，比如……比如他小三上位！**！現在網友就愛看這些。”

　“這個好這個好！還是雯雯主意多！”劉鵬宇激動得聲音都劈了。

　柳習弱弱說道：“這不好吧，當年本來就是你們欺負人不對，現在大家都不聯繫了，你們這樣……”

　何雯雯皺眉怒喝：“柳習你怎麼回事！王昊好心讓你這個叛徒參加聚會，你卻拼命在這潑冷水，煩不煩啊你！不想玩就滾！”

　劉鵬宇和王昊等人也跟着罵柳習。

　此時愛玩兄弟的直播間裏，觀衆人數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增漲着，彈幕罵聲一片。

　——根據微博指路來的，聽說這裏有人渣在自爆？

　——@#￥%&#！聽得氣死老子了！一羣敗類！

　——我聽不下去了，真的太惡臭了，這都是羣什麼人，心疼他們口裏的姜矮子。

　——這羣人在頂格哪個包廂？這羣人在頂格哪個包廂？這羣人在頂格哪個包廂？我tm要過去打死他們！

　——只是因爲性向不同就被欺負，我真是要氣哭了，同性戀招你惹你了！

　——人渣！敗類！

　——雯雯還艹什麼初戀臉溫柔女神人設，這小太妹樣，嘔吐。

　——聽哭了，那個姜同學當年被欺負得退學，這羣人卻屁事沒有，好不容易人家熬過來了，上了大學，交了男朋友，這羣人又想搞事，人心怎麼能壞成這樣！

　——人肉這羣逼！A市的頂格是吧，我tm就在A市，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

　另一邊。

　孟浮生伸手關掉直播間的聲音，拿出手機往外打了個電話，表情是從沒有過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