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在線裝酷第九十三章
在線裝酷第九十三章·碎紙機的紙簍裡, 掉出滴滴答答的血肉和指甲
一行人開車回到市中心, 打算就在市醫院附近找個旅館臨時住一晚。
正在辦入住登記的時候, 方拾一聽見外頭擺著的幾張小餐桌上,有幾個人說, 之前車禍死掉的王醫生,剛被他父親接走了遺體。
「誒喲,我是第一次見人那麼慘!那腿哦, 斷得勒, 真是可怕, 肉啊筋啊都連著的, 白紗布都包不完,太可憐了。」
「但是我看他爸特別平靜, 一點也沒兒子走了的那種傷心, 可冷漠了。」
「瞎說, 老王最疼他兒子了,保不準是都沒接受這事情, 反應不過來了。」
「等會兒去他家裡幫忙看看,能幫什麼算什麼。」
「對對……」
秦浩也聽見了那一桌人的談話,他壓低聲音小聲問方拾一, 「方法醫, 我們要不要過去也看看?」
「這種喪事, 我們這樣的陌生人就別不請自來了, 像什麼話。」方拾一搖頭說道。
秦浩聽了點點頭,一切都聽小法醫的。
……
第二天一早醒來, 方拾一他們一行人,就在昨天看見的那幾張小餐桌那兒用了早飯。
新城人都愛喝早茶,一頓早茶能聊一個上午,方拾一他們坐在那兒,不過是喝口粥的功夫,便聽見又有人提起了王□豪的事情。
原來昨天,這一圈的街坊鄰居都相約去拜訪了老王家,其中就有徐瑩婉。
就在徐瑩婉給王醫生上香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見,那本來應該燒得筆筆直的三炷香,居然神奇地彎成了大九十度的樣子,正朝著徐瑩婉。
這一幕讓周圍的人看見,都紛紛咋舌。
在這邊有個說法,頭七之內,剛過世的人的魂其實還留在家裡。
給剛過世的人上香,假如香彎了,就代表對方心裡掛唸著對方,又或者說是擔心著對方,最放不下心。
後來又有其他人上去上香,香皆是筆筆直地插在香爐裡,獨獨只有徐瑩婉的那三根香,燒到末了,完成三個圈,還不斷。
所有人都嘖嘖稱奇。
不過徐瑩婉當初與王□豪是情侶,儘管只不過中間斷開了好幾年,不曾再交往過,但是現在看見這一幕,倒也沒人覺得意外,只說王醫生真是一個痴情的男人,又憐憫地看著徐瑩婉,看她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只當小姑娘心裡不好受。
但是只有徐瑩婉自己心裡最清楚,如果老人的說法沒有錯的話,這三炷香的彎曲,意味著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李玉為了活下去,已經逃進了三院裡,王□豪已經死了,院長靠天天吸人煙度日,怕是也不剩幾天了,接下去,就輪到自己了吧?
徐瑩婉感到一陣絕望。
……
方拾一一桌人這頓早飯吃得安靜極了,直到隔壁那桌人換了個話題,一行人才互相對視一眼,安靜地離開了小餐桌。
「這麼一說,那個徐瑩婉恐怕也是有麻煩了。」坐進車裡後,楚歌坐在後排最中間那個座位上,縮成一團說道。
開車的是應辭,專心開車,不參與討論。
坐在前排副駕駛位置上的小法醫半側過身,回道,「其實從之前看護士長總是笑得那麼僵硬彆扭,也能看出護士長心裡藏了不少事情。還記得昨天李玉最後說的話麼?為什麼有個女人一直在笑?」
楚歌點點頭,他當然記得,李玉說這話的時候,他都覺得陰氣逼人。
這會兒又聽見小法醫重提,他還是覺得有點心慌,他往和尚那兒靠了靠,小聲說道,「兄弟,借點陽氣,我膽小。」
秦浩好脾氣地任由楚歌把手揣進自己的胳膊彎裡,他看向方拾一,說道。「記得。您的意思是,護士長的笑,也和我們在查的事情有關?難道不是因為受了刺激,性格上出現了一點變化?」
「如果沒有李玉那句話,我也會以為是這個原因。」方拾一說道,他側坐著,嫌安全帶勒得有些不太舒服,便想套出另外半邊肩膀,只綁著腰算了。
他邊拉扯著安全帶,邊說道,「但是顯然李玉知道很多,比護士長、王醫生知道的都多。」
「只有他選擇住進三院,並且他的身體情況,目前看來,也比其他人好上許多。而且當初是護士長暗示我們去找他的,說明護士長寄希望於我們能從他那邊得到信息,希望我們能幫助到他們。」
「至於為什麼無論是護士長也好,還是李玉,似乎都沒法開口直言,只能拐彎抹角地通過這種方式向我們傳遞信息,這其中原因,還是無從得知。」方拾一說道。
他好不容易把有些緊的安全帶扯過肩膀,想把自己繞出去,卻被邊上伸來的一隻手按住。
應辭微皺眉看了他一眼,手按住方拾一想打擦邊球的「違規操作」,說道,「坐好了,別亂動。」
方拾一聽見,立馬就聽話乖順地坐了回去,那偶像約束力必須有的。
他還聽見後排楚歌那兒,傳來兩聲憋笑沒憋住的聲音。
他伸出食指撓了撓側臉頰,在心裡輕哼了聲,這群小年輕一定是覺得他被應隊說了,幸災樂禍在笑呢。
這是他樂意聽應隊的話,樂意被應隊管著,╭(╯^╰)╮
一行人沒多久就到了市醫院,停了車後下來,方拾一伸了伸懶腰,眼角餘光正巧看見楚歌還在笑,頓時心裡起了一點幼稚的報復心理。
「應隊開車,又快又穩,中間就沒出現過急剎車的情況,和楚歌不能比。」他說道,順便還對著偶像一頓彩虹屁。
楚歌躺著中槍,他眨眨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小法醫記仇上了,他心裡喊苦,卻只好往心裡咽。
他撇撇嘴,違心誇道,「那是,應隊可是老司機,開車一把好手。」
方拾一略顯滿意地點了點頭,算是放過楚歌了。
楚歌在心裡又默默腹誹,現在小法醫倒是樂呵,以後就不知道他還樂不樂意承認應隊是老司機了。
應辭和方拾一到了醫院,秦浩幾人便掉轉車頭,開去了三院,分頭行動。
三院要來體檢的病人倒是還沒過來,兩個人遇見徐瑩婉,徐瑩婉沒注意到他們,低頭匆匆走向電梯。
方拾一看著電梯最終停下的樓層,是院長辦公室那一層面。
他眼睛一亮,頓時想起什麼,明白了先前李玉的話。
「還記得李玉之前說的麼?太平間裡曾經安裝了監控攝像,機器設備是一個南邊醫生弄來的。」方拾一看嚮應辭,「他邊說,邊指著南邊,還說南邊採光不好。但是通常來講,沒有遮蔽物的話,朝南的採光應該是最好的。」
應辭點點頭,表示記得。
方拾一邊往外走,邊繼續說道,「之前我去院長的辦公室,辦公室朝南,採光理應不錯,室內卻是昏暗無光。那時候我還好奇,明明沒有遮擋,不明白為什麼光總是透不進來。」
「整個院長辦公室像是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下,室內的光線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紗,窗外還按了一根根防盜欄杆,看起來就像是牢獄一樣。」
他們走出醫院大樓,方拾一站在旁邊的人形通道上,抬頭往上看,正能看見院長位於六樓的辦公室窗戶,只有他的那扇窗戶外,裝了防盜欄。
以這個角度能看見全貌,方拾一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披散在院長辦公室的窗戶外,導致了院長的辦公室採光極差,但他偏偏什麼也沒看見。
方拾一皺了皺眉,沒把自己莫名生出的想法說出來,他繼續說道,「處在朝南的地理位置,採光卻極差,這和李玉說的完全撞上。」
應辭明白方拾一的意思,「院長就是當初負責監控攝像設備的醫生。每次有盜屍案子發生的當天,監控設備總會出現故障,你懷疑這與院長離不開關係?」
方拾一點點頭。
正說著,徐瑩婉匆匆從醫院大門那兒出來,懷裡抱著一沓文件資料,她神色慌張,步履匆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直往方拾一、應辭兩人方向走來,撞了個正著。
她輕呼一聲,這才回神似的,嚇了一跳,滿懷的文件資料都掉了出來。
方拾一微挑了挑眉,與應辭一起,幫護士長把地上散落一地的文件撿起來。
他掃了一眼散開的文件上資料,似乎都是近幾年來的手術資料,手術室的登記不是C1就是C2,毫無例外。
C1、C2都是裝了電子密碼鎖的手術室,之前小護士的解釋是說資金不夠,只裝了兩個C開頭的手術室就停工了,不過現在看來,卻好像不止是這個原因。
「下半身癱瘓、建議截肢治療……」方拾一隨便看了兩眼上面的內容,便發覺相似性極大,幾乎都是這樣的病例,讓他想起之前李玉所說的那個「故事」裡,那個科研合作項目。
他面色微冷,將文件還給徐瑩婉。
「這些文件是幹什麼的?」他問道。
徐瑩婉聞言看向方拾一,微微張嘴,卻又很快閉上。
她抬頭往上看了眼,忽然臉色一變,連忙側身避開方拾一,匆匆走開。
方拾一微皺眉,順著徐瑩婉的視線抬頭看去,就見老院長倚在窗戶那兒,正面無表情地從高往下俯視著看來,那張乾巴巴皺巴巴的土灰色臉,映在窗戶的後邊。
方拾一心跳微微加快了兩拍,就是他,也沒想到會有人站在窗邊,一聲不吭地監視著這一切。
老院長看到了方拾一他們,卻沒有開窗打招呼,只是離開了窗邊。
「去看看徐瑩婉抱著那沓資料到底是要幹什麼。」方拾一低聲說道。
他們快步走向徐瑩婉進去的那幢樓。
過去後,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就看見徐瑩婉站在過道盡頭的一架碎紙機前,先前懷裡抱著的所有文件,都被一份接著一份放了進去。
碎紙簍裡全是一條條碎紙,都溢滿出來了。
這是要毀滅記錄?
來不及讓方拾一多想,他只聽見應辭低低喊了一聲「不好」,男人就飛快衝了出去。
他瞳孔微縮,緊接著就看見徐瑩婉放下了最後一份文件後,毫不猶豫地把手也放了進去。
「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慘叫聲響徹整條過道!
過道里的燈噗嗤噗嗤閃了兩下,細聽之下,似乎還有一聲飄渺的尖笑從耳邊一溜而過。
應辭一腳踹開連著插座的電源線,那台碎紙機卻依舊在工作,發出沉悶地轟鳴聲,將徐瑩婉的手指一截截吃進肚裡。
他見狀反應極快,掏出隨身帶的槍便是往碎紙機上打了兩槍,拽著徐瑩婉躲開反彈出的子彈殼。
一聲尖叫痛叫頓時從碎紙機上傳出,一陣黑煙驟然躥出,在空中隱約浮出一張人臉,又很快散開。
碎紙機終於停下可怕的轟鳴聲,應辭將女人血淋淋的半隻手掌從機器的鋸齒裡鬆開,哪怕剛看出不對勁的苗頭就趕過去,他也只來得及保住女人的半隻手掌。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方拾一跑來,徐瑩婉還清醒著,卻是恨不得自己能痛暈死過去。
她沒力地哀叫著、抱著自己的半隻手掌,渾身發抖,一張臉白得像牆漆,碎紙簍裡掉出滴滴答答的血肉和指甲來。
然而哪怕是這樣,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絕望的笑,血液濺落在半張臉上,讓她這會兒看起來極其滲人。
方拾一立即脫了衣服,紮住徐瑩婉手腕上的大動脈。
走廊邊上的醫院工作人員後知後覺地跑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一個個都嚇傻了,呆愣在方拾一的身後,一動不動。
方拾一見狀,出聲喊醒他們,讓他們趕緊推病床過來,把徐瑩婉送去急救手術室。
他說完,那些人才動了動,齊心協力把徐瑩婉搬上了病床。
「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天太可怕了,護士長半隻手掌都進碎紙機裡了???」
「怎麼會把自己的手伸進去的?!不可能啊!?」
「不是一直都說他們那幢樓邪得不得了麼?護士長肯定在那裡撞上東西了,然後過來就……」
「對對,我平時晚上都不敢一個人過去!真佩服那幢樓裡值夜班的同事,膽子真的大。」
「是啊,我都是挑白天去的,而且一進去,立馬就能覺得溫度低了好幾度,那種陰冷,是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陰冷!」
「院長辦公室不就在那幢樓裡?他怎麼不給自己換個好點的?」
「誰知道!我上次去院長辦公室,大白天的,他的辦公室裡像是晚上不開燈的感覺,你說奇怪不奇怪?還有他辦公室裡點的那根檀香,我聞著有股太平間的味道……真的呀!」
「太平間啥味道?消毒水啊?」
「誒呀!太平間裡有啥?不就是那啥的味道麼!」
「啊啊你別瞎說了!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聽說民間有個說法,就是煉屍油,把屍油混進香裡,點著能續人壽命呢!」
「這麼一說……你們不覺得幾次見到院長,他臉色都不太好麼,黃黑黃黑的,眼白還有黃斑,就像是癌症晚期一樣……」
方拾一聽著那些人,漸漸從尖叫轉成小聲的八卦絮叨,眼裡閃過一抹深思。
應辭走到他身邊,手掌裡攤開幾張沾血的紙條,拼在一塊兒,上面的信息是,病患朱盤龍,確診肝癌晚期,日期是在三年前。
方拾一看向他,「是院長?」
應辭微點頭,百度百科上有新城市醫院院長的全部信息。
朱盤龍,五年前從主刀醫生升上院長一位,有非常豐富的一串國內外獲獎履歷,曾與某科研所所長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做過同窗同學,兩人共同研究的擬生課題還得到了醫學獎學金。
這樣的人才,在一個個小小的新城做醫生院長,似乎有些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