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在線裝酷第九十四天
在線裝酷第九十四天·「為什麼那雙手那麼溫柔, 卻讓她那麼噁心?」
發生在徐瑩婉身上的意外, 打亂了方拾一和應辭兩人的所有時間安排。
等處理完了徐瑩婉這邊的意外後, 方拾一才猛地想起李玉的體檢,他拉著應辭匆匆趕到門診大樓那兒, 看見一個小護士就連忙問道,「你好,之前三院來檢查的那些病人, 都來了麼?」
「剛來, 送到三樓體檢中心去了。」小護士忙著給人配藥, 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方拾一道了聲謝, 連忙拉著應辭,匆匆忙忙地跑上三樓去。
向來是走路帶風、遊刃有餘的應隊, 如今跟著小法醫, 天天都在跑跑跑。
「啊啊啊小阮, 你都不抬頭看一下!剛才是兩個絕版大帥哥在問你話啊!」被問話的小護士邊上,同事等倆大帥哥上了樓後才小聲叫起來。
小阮一聽, 猛地抬頭,「什麼??哪兒?!哪兒呢!?」
「走了!」
「……」誒喲好氣。
三樓的體檢中心大廳,大約有三十多個穿著一水白底藍豎條病服的人站在大廳裡, 手腳都被人用軟布巾綁著。
一個醫護人員看管著兩到三個病人, 押著他們做完一個接一個的體檢項目。
方拾一在人群裡找到了李玉。
他快步走過去。
「不好意思, 請問他還有幾個項目沒有完成?」方拾一開口問道, 露出自己的警徽。
對面的醫護人員聞言看了眼體檢表,「還有一個抽血指標。」
方拾一點點頭, 對押著李玉的三院護士說道,「我們會帶他過去的,交給我們就好。」
那個三院護士猶豫了一下,不過在三院工作的人都知道李玉是自願進來的,應該不會突然「犯病發狂」,加上碰巧,他看管的一個病人忽然倒地學狗叫,並且咬住了他的褲管。
他來不及再多糾結什麼,道了聲謝後,立馬試圖從對方嘴裡解救下自己的褲管。
李玉被方拾一和應辭帶走,他看向他們兩人,開口說道,「我不抽血。」
方拾一微微挑了挑眉,沒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應道,「那就不抽血。」
李玉看上去長鬆了口氣,放鬆下來。
「徐瑩婉被碎紙機碎掉了半隻手掌,王□豪被卡車碾斷了雙腿,救治無效。你知道麼?」他們走進一間沒人的病房,方拾一看著李玉,開口說道。
李玉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並沒有接著方拾一的話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說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既然你們按約來了,那我也該講第二個故事了。為什麼有個女人總是在笑?」
方拾一與應辭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打斷李玉的話。
「有個女人,從小生活在繼父的暴力打罵之下,漸漸她發現,只要她不再陰沉著臉,露出笑來,她就不會被繼父打得那麼狠,甚至繼父偶爾還會很溫柔地撫遍她的全身。」
「於是漸漸的,那個女人養成了微笑的好習慣,甚至越是害怕,越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微笑。
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總是忍不住地想,為什麼那雙手那麼溫柔,卻讓她那麼噁心?」
「後來有一天,她在醫院裡值班的時候,忽然接到了一個急救病人,對方醉酒駕著摩托車橫穿馬路,被一輛超載重集卡碾過,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
「她看到擔架上休克的男人,一瞬間產生了抑制不住的狂喜,那是她的繼父!」
「但緊接著,她又感到一陣茫然和恐慌,她從不知道原來在自己的心底,還隱藏著那麼邪惡的念頭。」
「她的繼父被救了回來,但是雙腿全被截去,最後與當時的主刀醫生商量,決議參與尚不成熟的義肢項目。」
「女人悄悄在私底下問了主刀醫生,那場手術的成功率大概有多少,主刀醫生如實告訴她,大概只有20%的可能性。」
「女人卻覺得20%都太高了,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主刀醫生的辦公室,一個人走到醫院的天台,忍不住放聲大哭。」
「從小便愛慕著女人的另一個醫生出現,聽著女人把所有事情都一籮筐倒了出來,他心疼地答應女人,惡魔一定會下地獄的。」
「過了一天後,女人主動與原本參與那場手術的護士換班,與三個醫生一起,完成了那場為時十多個鐘頭的大手術。」
「她『心不在焉』地拿錯了其中一包輸血袋,愛慕他的那個醫生『失誤』把刀子留在了傷口裡,原本快要結束的手術,出現了排斥反應。」
「『意外』一件接著一件頻出,真真假假已經沒工夫去計較了。」
「過程不再細說,最後繼父死在了手術台上,女人臉上第一次露出最真心、最燦爛的笑容,那個愛慕著她的醫生完完全全被她吸引住了,兩個人迅速墜入愛河。」
「但是離繼父去世不過兩天,女人就發現家裡出現了奇怪的情況——
冰箱的門總是會自己發出吱呀的聲音,緩緩打開;
廚房裡的煤氣灶會無故點起火;
放在桌上的馬克杯會自己摔下桌子;
每到深更半夜的時候,客廳裡的那台舊電視機,總會無故打開,跳轉到繼父生前最愛看的體育頻道。」
「有一天夜裡,女人壯著膽子出去,看見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人,那人像是聽見動靜似的,緩緩把頭轉了過來,正是她的繼父!
女人尖叫一聲,穿著睡衣就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愛慕自己的那個醫生家裡。
那個醫生當時正和他的同事合租,不太方便,他收留了女人一夜後,帶著女人回到了老房子裡。
他陪著女人在老房子裡住了一天,從沒遇見女人說的情況,卻是發現女人變得怪異起來。」
「她總是會對著鏡子露出笑,眼裡卻盛滿恐懼。她邊笑邊嘴裡喃喃,『爸爸別生氣』。」
「醫生頭一回感到害怕,他忍不住問女人,到底在和誰說話。
女人豎起食指,輕噓了一聲,說道,『別那麼沒禮貌,我爸爸就在這兒呢,你看那裡面不就是?』女人說著,指向鏡子。」
「醫生渾身一抖,壓根不敢看過去,匆匆拿了手機就走了。他回到合宿的公寓裡,把事情和自己的同事全說了。
同事告訴他,離那個女人遠一點,同時把家裡所有的鏡子、電視機、手機、能反光的一切都遮了。」
「就這樣過了兩天,無事發生,醫生頓時又忘記了同事的告誡,心裡那點害怕也被他丟到了九霄雲外,有什麼比得上自己愛慕的女人呢?同事見他聽不進去,只好送了他一條開過光的經文項鏈。」
「他又去找了女人,意外發現女人染了一頭火紅棕色的長髮,看上去更加明艷動人了。但是就在他試圖親吻女人的時候,身上的經文項鏈忽然發燙,驟然縮緊似的勒得他生疼,他眼裡猛地被逼出幾滴生理性的淚花來,透過帶水霧的眼,男人看見女人的身前,似乎還站著一個矮矮的人,個子只到他的小腿肚。
男人心道,這不是畸形,就是被削了一半。
他這麼想著,忽然一個寒顫,想到了女人的繼父。
等他揉幹了眼淚再去看的時候,卻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脖子上的經文項鏈斷了開來,男人轉開本藏著經文的那一小管木筒,倒出來一看,原來的白色經文條子變成了灰燼。」
「他心一冷,再看向女人,居然覺得女人那一貫溫暖可人的笑容,如今顯得那麼陌生又猙獰,他驚叫一聲,撒腿跑回了自己的公寓裡。」
「從那之後,他就只住在公寓裡,把家裡一切能反光的東西都用布遮著,擋得嚴嚴實實,斷絕了和任何人的往來。
而那個女人,卻像是沒有事情發生的樣子,她從小小的護士,一路做到了護士長。」
「『繼父』讓她跟在那個主刀醫生的身邊,她就幾乎無時無刻跟在那人後頭,像是成了對方的專屬護士似的。
他們看著一個主刀醫生,沒用兩年功夫,做成了院長。」
「但是院長卻是很快被查出來,患上了肝癌,卻又不僅僅是肝癌,比這個更迫切的,是他得了漸凍症,一種極其罕見的病症。」
「漸凍症在院長的身上發展得很快,用不了五年,或許肝癌得到了控制,漸凍症卻很有可能使得他不能走、不能說話、徹底腦死亡了。」
「院長能夠接受自己腦死亡,卻不能接受自己屎尿不能自理,手不能再動手術刀。
因此,當初那個義肢項目更加迫在眉睫。他決定給自己做了。」
「這個項目最後成功了,甚至意外緩和了院長漸凍症的蔓延情況,卻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幾乎每隔一年,院長就必須再進行一場手術,將僵硬的四肢換成新的義肢。
也是那場手術之後,唯一一個參與了所有義肢手術的同事終於意識到,那些義肢,其實並不是什麼高科技的合成品,而是真正從屍體上採摘下來、經過保護處理的四肢。
當初總是頻頻發生在醫院裡的屍體丟失案,也終於有了答案。
但是這時,放在那個醫生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挑明了後死,一條是幫著院長一起完成項目的開發。
其實直到現在,也只有同事一個人,成功完成了整個龐大的義肢手術,那個院長並不敢真正對同事下手。但是女人的繼父,卻是把當初那場手術裡,所有參與的人都當成了報復的對象。醫生只好選擇了一條折中的路,並且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瘋子。」
——那個醫生把自己關進了瘋人院裡。
方拾一和應辭心裡都瞭然了,也就只有被隔離在那樣的地方,進出都被嚴格把關、加上對方的刻意要求,或許還花錢通了關係,他才讓自己在瘋人院裡,安安穩穩活到了現在。
「但是這些都沒有結束,故事並沒有畫上句號。」
李玉忽然再次開口,他定定看著方拾一,一字一句地道,「惡魔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