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他不忍承認,可是他不能不承認。
蕭棲悟道:“你原打算到哪兒去,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打算到嘉魚去。”
蕭棲悟輕“哦”了一聲,道:“離這兒不遠嘛,你到嘉魚去有什麼事兒?”
江山道:“我要去訪一個多年沒見的朋友。”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在嘉魚有一段時日的停留了!”
江山道:“不一定,那要看我是不是能夠順利的找到我那個朋友了。”
蕭棲悟道:“你原是那門派的弟子,住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我該屬哪個門派,應該說我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至於我住的地方,我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因為我沒有家,我總是東瓢西蕩……”
蕭棲悟道:“你的家,你的親人呢?”
江山道:“家破了,人也沒了。”
蕭棲悟道:“你不願你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恐怕跟你的家和你的親人,有很大的關係。”
江山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蕭棲悟道:“照這麼看來,你可能身負血海深仇,而不願意讓你的仇家知道你已出現在武林中了。”
江山道:“是這樣。”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進入江湖還沒多久,江湖上的人和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點,告訴我你的仇人都是些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
江山苦笑著,道:“多謝姑娘,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
蕭棲梧轉過了臉,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你怎麼找他們?”
江山黯然地說道:“我正在找一個人,只能找到這個人,我就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了。”
蕭棲悟道:“就是現在在嘉魚的那個人?”
江山道:“不,不是他。”
蕭棲悟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方便告訴我麼?也許……”
江山道:“多謝姑娘,我不能說,不是我信不過姑娘,而是當世之中只有他知道我的仇家是什麼人,設若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血海深仇……”
蕭棲梧說道:“我明白了,你不要再說了,這個關係這麼重大,你片不應該隨隨便便告訴別人。”
江山不安地道:“姑娘千萬原諒。”
蕭棲悟搖頭,說道:“別這麼說,我不會怪你的,換了我是你,我也會這樣……”頓了幁,又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麼?”
江山道:“並不知道,不過不要緊,只要我能找到另外一個人,自有人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淒悟目光一凝,訝然說道:“你這話……”
江山道:“有一個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個人要我代他找另一個人,如果我能幫這個人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這個人就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棲悟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這是條件嗎?”
江山道:“不錯。”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現在是為別人找人。”
江山道:“也等於是為自己找人。”
蕭棲悟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姓什麼,叫什麼?應該可以告訴我吧,我長年在江湖上走動,我剛才地說過,對於江湖上的人與事,我知道的也許比你多一點兒,說不定我知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殘廢老人,瞎眼、無舌、兩隻手毀了、滿臉疤痕……”
蕭棲悟美目微睜,輕叫道:“怎麼會是這麼個人!”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是那個人這麼告訴我的。”
蕭淒悟道:“你要找的這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山微一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是被什麼人傷的。”
蕭棲悟道:“什麼人這麼狠,手段這麼辣?”
江山道:“真正心狠手辣的恐怕是這個賤廢老人,他奪人愛妻、毀了人家的家,以他過人的心智,使得被害人一薵莫展……”
“誰是被害人?”
“就是要我找他的那個入。”
“原來如此,那個人自己為什麼不找他?”
“他找過,而且找了不少年,可是他始終沒能找到他這個仇人”。
“你能找得到?”
“我勢非找到他不可。”
“萬一他已經死了呢?”
“不要緊,只要我能證實他確實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他了。”
“我常在江湖上走動,卻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哪兒有這麼一個殘廢老人,不過以後我會留意,只要一有發現,我馬上會想辦法通知你。”
“謝謝姑娘!”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忽然一線金光跳進了艙中,蕭棲梧嬌軀震動了一下,道:“天亮了,這麼快……”她吁了一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
窗外,緊貼著湖面湧出一個金輪,金光萬道,連湖水都被染成一片金黃,像無數條金蛇在水面迷薄霧中竄動。
蕭棲梧生了一夜,等的就是這一刻。
但她此刻沒望著窗外,一雙與晨霧一樣迷的美目望著江山,道:“差不多已經一個對時了,你還有你的事,我不敢多留你,你起來走動試試吧!”
江山這才猛然想起一個對時的確已經到了,他忙挺身站起來,伸伸手,抬抬腿,暗中再運氣一試,什麼不適之感也沒有了,完全跟往日一樣。
蕭棲梧香唇浮起了一絲笑意,本是笑,不知怎的,看來卻讓人心酸:“你中的毒已經清除淨盡了,可以走了,我這就去讓翠吟把船搖到岸邊去。”
她沒容江山說話,逕自行進艙後。
江山想要說話,可是他要張口時,蕭棲悟已經進了艙後,他不得已只好把要說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望著蕭棲梧美妙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受,很清晰,可是他卻說不出那是什麼。
只有一點他知道,他胸口像是塞了一塊東西,塞得他有點透不氣來。
望望眼前的一切,一搴一動好似作了夢一般,有一點痕跡,但卻摸不著。
船動了,櫓聲哎呀,但卻沒有看見蕭棲悟到艙裡來,一直到船近岸時,才見到她婚姆地行了進來。
江山忙抱拳道:“姑娘,大恩……”
蕭棲梧嬌面上堆著笑,但眸子裡那迷的霧卻比剛才還濃了幾分,她道:“你我都不是世俗中人,能不提這個麼?”
江山道:“那麼只好把姑娘給與我的記下了!”
蕭棲悟道:“別記著這個,你該記著你身上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還有我那哥哥隨時都會再找你!”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記得,我會小心的。”
船靠岸了。蕭棲悟道:“你走吧!我不多耽誤你了。”
江山想說的話很多,但一時卻不知道怎麼說,他上身移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姑娘,珍重,異日再謀後會。”一抱拳,飛跳上岸走了。
他沒回頭,也沒敢回頭,他怕那雙眸子。
事實上這當兒那雙眸子裡的霧更濃了,蕭棲悟橋面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幽怨,令人望之心碎的幽怨口“你就這麼讓他走了?”翠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身後。
蕭棲梧緩緩地道:“不讓他走又怎麼辦,他還有正事。”
翠吟道:“婢子知道,婢子也看得出,你從沒這樣對人過,怎麼也該讓他知道一下,怎麼也該讓他留下旬話。”
蕭棲悟微微搖頭,剛剛要說話,只聽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來:“以找看來,姑娘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蕭棲悟與翠吟霍地轉眼望夫,只見左後方靠船尾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一個唇紅齒白、俊俏異常的白衣少年。
這白衣少年是夠俊俏的,只是眉宇間帶著迫人的冷意口翠吟雙眉一揚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鬼鬼祟祟的……”
蕭棲梧輕叱道:“翠吟,不要無禮!”
目光一凝,望著那白衣少年道:“你剛才說……”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說姑娘你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翠吟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衣少年抬手往江山逝去的方向一指道:“他叫江山是不?”
翠吟微微一愕,說道:“你認識他?”
白衣少年道:“我何止認識他,我跟他的關係還不淺呢!”
翠吟輕“哦”了一聲,說道:“那你是他的……”
白衣少年道:“我妹妹是他的未婚妻,你說我是他的什麼人?”
翠吟臉上卻變了色,叫道:“你妹妹是他的,他……訂過親的?蕭棲梧微微一怔。”
白衣少年道:“訂過親有什麼稀罕,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在我們那兒像他這個歲數早為人父了。”
翠吟轉過臉來,道:“姑娘,他怎麼沒告訴……”
蕭棲梧嫣然笑道:“傻丫頭,他說這個幹什麼,那不是交淺言深麼?翠吟道:“交淺言深,你……”
只聽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跟他是什麼交情,一大早他從這條船上下來,難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你跟他一刀兩斷則還罷了,如若不然,我頭一個不會答應。”
他一蹬腳,船板上“噗”地一聲,船身也震動了一下,隨見他飛身掠起,往江山逝去的方向飛射而去。
翠吟厲聲喝叫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她要追,但她身軀才動便被蕭淒悟攔住了。